[歷史穿越] 山河血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abcorn 2018-12-25 15:4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6 119122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28
第400章 點燃火焰

     “懷有大希望的人他們的力量可以有最荒謬的來源——一個口號,一句話或者一枚徽章!”

    在一聲似有些無奈的話語之後,黃鳳華整個人都驚訝不已的看著面前的專員,直到此時,通過這簡單的幾句話,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很多人,很多在自己所從事的領域中極為傑出的專家學者,總是會稱面前的這個年青人為“先生”,現在他明白了原因,在幾乎每一個領域中,他都可以被視為一個“傑出者”,許多問題不是他不懂,不是他沒有看到,而是他不說,若非今天自己的激烈,又豈會激出他的看法。

    “一個人是不是歡迎改變,歡迎變革,更重要的不在於其是否掌握權力,而在於是否對未來有信仰,有權力的人如果對未來沒有信仰,就會用他的權力排斥新事物,以保持現狀,另一方面,極不切實際的夢想即使沒有實際權力作為後盾,一樣可以讓人產生最大無畏的膽氣,這就是我說出前面那句話的原因”

    在說完這一切之後,管明棠才感覺十分疲勞,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而只是默默的說道。

    “所以,沒有任何信仰是有力量的,除非他也是一種對未來的信仰,任何教義主張也是如此,如果想要成為一種力量來源,它必須宣稱自己是是打開未來的鑰匙。而企圖改造一個國家或者整個世界的人,不可能單靠培養和利用不滿情緒成事,”

    頗以為然的點點頭,黃鳳華心知先生說的極為在理,因為培養和利用不滿情緒,至多只能歸結到“農民起義”,如中國古代的“替天行道”。

    “而單是展示變革的合理性或訴諸強制手段亦不足以為功,所以,主導者們必須知道怎麼在人們心中燃起一個極不切實際的希望……”

    話聲稍頓,管明棠的神情中透出一些無奈,更多的卻是複雜。

    “至於這個希望是一個天上的王國、地上的天堂,聞所未聞的財富,還是統治世界,都無關緊要,假如有一天,我們北方的鄰居能夠征服大半個世界,不是因為他們懂得怎麼去煽動不滿情緒或者仇恨,而是因為他們懂得經營未來!”

    經營未來!

    聽著專員的講話,黃鳳華的心裡禁不住讚歎不已。此時他對眼前的這個青年,可真是達到了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個看起來年青的有些出奇的青年,卻能夠說道出這麼一番堪稱精典的“論述”。他的這一番話,可以說徹底的解答了他在研究各國政治運動時的一些不解之處,此時他終於知道了,兩個政治運動最為成功的國家,他們的政治運動成功之處在於可處,正像先生……在不經意中,黃鳳華在心中將面前的這位稱之為“先生”,儘管他比他還要小上十幾歲,但此時他卻心甘情願的如此尊稱他。正像先生所說,他們或許在一開始的時候,煽動不滿或者仇恨,但是更多的是,他們卻向人們展示一個未來,一個全新的、不同以往的未來,無論是德國或者蘇聯,都是如此,他們是在向民眾兜售未來!

    “保守者和激進者的分歧,主要繫於他們對未來的態度,害怕未來會讓人緊抓現在不放,信仰未來讓人熱衷改變現狀,富人或窮人,強者或弱者、有成就的或無所成的,一樣有理由害怕未來……”

    在沉聲解釋著這些時,管明棠的目光變得有些恍惚,內心深處的他,一直處於這種矛盾之中——渴望改變而又害怕變革。

    “至於那些抱有希望的人——不管是熱情的知識分子、渴望取得耕地的農民、追求暴利的投機家、頭腦清醒的工商業者,普通工人或者達官貴人——只要他們被一種遠大的希望所包圍,就會斷然前進,對現在無所顧惜,有必要時甚至會把現在毀掉,以創造一個新世界,當希望和夢想在街頭洶湧澎湃的時候,當那種怒潮掀起的時候……”

    膽怯的人最好關緊門窗,蜷伏於地等待怒潮的過去,在心裡默默的說道著這句話時,管明棠選擇了閉上眼睛,然後默默的說道。

    “如果我們在點燃一個火焰,那麼就在發起一場運動,而這場運動將一場涵蓋全民的一場群眾運動!通過認同於一件神聖的事業而獲得的自豪、信心、希望、目的感和價值感,可以代替人的自我,信仰是一件神聖的事業,相當程度上可以替代很多人失去了的自信,而一個人越是沒有值得自誇之處,就越容易誇耀自己的國家、宗教、種族或他所參與的神聖事業……”

    一一講述著群眾運動的“優點”時,突然,管明棠的語氣變得有些低沉,而在低沉中卻又帶著一種其它的意味。

    “而且神聖的事業會讓人產生一種赴死精神,當我們的個人的利益與前途看來不值得我們為之活下去的時候,我們就會迫切的需要為別的事物而活,所有形式的獻身、虔誠、效忠和自我抹殺,本質上都是對一種事物的牢牢攀附,攀附著一件可以帶給我們渺小人生意義和價值的東西,因此,任何替代品的擁抱都必然是激列和極端的,我們對自己只能有限度的信心,但我們對國家、宗教、種族或者神聖事業的信仰,卻必然是誇張和不妥協的,一種溫和擁抱的替代品,是不足以取代和抹殺那個我們想要遺忘的自我的,除非準備好為某種東西而死,否則我們不會把握自己過去是有價值的生活,而這種赴死精神可以作為一種證據……”

    猛的一抬頭,管明棠笑了笑,但笑容卻顯得很是複雜、

    “向自己和別人顯示,我們的選擇是最好的證據!”

    聽了先生的話,黃鳳華“騰”地站了起來,他驚訝的看著先生……極度驚訝的他舉起手來,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在一片啞然中,他那高高舉起的手慢慢落了下來,先是驚訝,最後又處於驚恐中的黃鳳華,此時再也沒有了先前的激動,有的只是一臉的苦笑。

    “先生,我……”

    沉默著,黃鳳華看著先生,直到現在,他終於真正理解了眼前的這個人,他不是不懂政治,不是沒有看到這裡的一切,而是因為……

    “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眼前的先生是因為瞭解,所以才不願從事這些事物,他甚至寧可選擇——將來被人所拋棄。

    “謝謝你,你提醒了我,至少現在,我想,我還有機會,還有機會去挽回一切!”

    一聲嘆息之後,管明棠看著說道。

    “威伯,你知不知道,如何去阻止一場群眾運動!”

    “這……,”

    面對先生的問題,黃鳳華沉吟片刻試探著答道。

    “如果沒錯的話,應該是另一場群眾運動運動取代一場群眾運動吧!”

    “沒錯!”

    點點頭,管明棠說道。

    “所有的群眾運動都具有相互取代性,因為所有的群眾運動都是從同一類人中吸收信徒,且吸引到的都是同一類型的心灰,所以群眾運動是相互競爭的,一個群眾運動增加多少追隨者,就會讓其它群眾運動減少多少追隨者,所有的群眾運動都具有相互替代性,一個宗教運動可以發展成一場社會革命或民族主義革命,一場社會革命有可能演變為軍國主義或者宗教運動,一個民族主義運動也有可能蛻變為一場社會革命或宗教運動,但是,用一個群眾運動壓制另一個群眾運動並非沒有危險的,代價也不一定便宜!”

    “那,先生,”

    語氣和心態的變化始於一瞬間,正如此時的黃鳳華,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臣服於這個小其近二十歲年青人了,儘管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您準備怎麼做?”

    我準備怎麼做?沉默片刻,管明棠閉上了眼睛!

    “正像我先前說的那樣,我們將在這裡點燃火焰,這個火焰不同於其它任何火焰,他是愛國的,他是為了國家的,為了未來的,是群眾性和實物性相結合的一場全新群眾運動,而……”

    猛的睜開眼睛,管明棠神情隨之凝重,且聲音亦顯得極為沉穩。

    “每一場群眾運動在某種意義上都是一場移民,追隨者會覺得他們正向一片應許之地邁進,而我們要點燃的火焰,就是邁向我們的應許之地,我們國家的、民族的、人民的應許之地!”

    管明棠的神色凝重。而黃鳳華則被先生的吸引了,應許之地,國家、民族以及人民的應許之地?那會是在什麼地方?

    “我們的應許之地是什麼?我們點燃的火焰之什麼?在現在的中國,時代的最強音,並不僅僅只是個人的成功,個人的成功是任何一個時代都無法迴避的聲音,時代的最強音是國家!是民族,我曾經說過,在這裡,我們將給予人們夢想和實現夢想的機會,但是現在……”

    直視著黃鳳華,管明棠用異常嚴肅的口吻說道。

    “從現在開始,我們將給予人們一個全新的夢想,將個人和國家、民族完全聯繫在一起的夢想,我們要在這裡點燃一場火焰,一場關於夢想的火焰!”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28
第401章 答案

     點燃火焰!

    如何點燃這場火焰呢?

    端著咖啡杯,望著窗外,管明棠的腦海中反覆的思索著這問題,如何在那個時代點燃一場火焰?

    濃郁芳香的咖啡香氣瀰漫在空氣中,令人不自覺放輕鬆,慢慢的,這咖啡越來越涼,可管明棠卻一直都沒有動這杯咖啡,他的腦海中一直在思索著先前的那個問題。

    偶爾,他會把視線投向窗外,看著窗外熙攘的人潮、車流,他的眉頭皺成了一團,每當在那個時空中碰到問題的時候,他總會不自覺得把尋找答案的方向轉向這個時空,實際上,在過去的時間裡,這早就成了一種習慣。

    相比那另一個相對閉塞的時空,在這個資訊發達的時代,可以得到任何所需要的資訊信息,並能從中解決許多問題,就像,在新中汽車公司在汽車選型時因為美國方面開價太高,需要購進多達5000輛卡車散件,方才轉讓技術專利,面對等於數噸黃金高達數百萬美元的支出,最終管明棠還是選擇了在這個時代解決這一問題,在俄羅斯購進了ZIS-150/151的全套圖紙以及相應的技術規範、製造流程等技術資料,而之所以選擇這種卡車,原因非常簡單——它是“老解放”的原型車輛,其是43年引進的美國萬國KR11卡車技術,在5噸級卡車中,其技術相對簡單,而且性能優良,可以說是二戰時期最出色的5噸級卡車,同時其價格足夠低廉,在41年美國投產時售價不過4225美元,到43年成本即下降了20%,而蘇聯製造成本更低,只相當於美方的50%左右,這意味著新中汽車公司可以用最廉價的成本製造出最優秀的汽車。當然,汽車只是其中的一項,諸如電解鋁、高強度鋁等等數十種技術甚至技術裝備皆是購自於現代,通過現代市場加以解決。

    但是,在現代社會通過市場的渠道解決技術問題很簡單,但是通過現代,能夠解決思想上的問題嗎?更何況現代社會本身就是一個信仰荒漠,在這個荒漠中解決這個問題,根本就是……

    “咖啡已經涼了!”

    甜軟的聲音與耳邊響起時,管明棠只看到桌上的杯子被撤走了,然後又放上一個新的杯子,接著一雙纖手提著咖啡壺重新倒了一杯咖啡,伴著那升騰的熱氣,咖啡的香味撲面而來。

    “我……”

    詫異的抬起頭,待看清給自己倒咖啡的人後,管明棠微微一笑。

    “好久不見!”

    是她,是那個給自己帶來一筆天文數字般收入的女孩,在過去半年間,自己在這個時代賣出了數百副名畫以及其它藝術珍寶,甚至還有“沙皇彩蛋”,當然無一例外的是——它們都是“失蹤”或者毀滅於戰火的,而那些錢則變成了數萬部大中型機械設備、技術資料,變成了另一個時代中國的“國力”,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眼前的這個女孩。

    “黑咖啡,不加糖!”

    笑著,安婷坐在了他的面前,的確好久不見了,三個月、四個月,也許更久了,而在這一段時間裡,在店裡生意並不忙的時候,她偶爾會把視線投向臨街的窗口,她的腦海中總會浮現出這個“白開男”,浮現出他要一杯咖啡,然後喝著白開水的畫面,甚至有時還會懷念起這個偶爾會一個人靜靜的坐上一下午的男人,不過他像是消失了一樣,幾個月都沒見他出現,直到今天,當她回到店裡看到他坐在這的時候,整個人都嚇了一跳,可心底卻有種莫名其妙的喜意。

    “你在這工作?”

    在這句話出口時,管明棠後悔了,因為……似乎上一次,他們兩人在另一間咖啡館裡有提到這個問題,甚至她還給自己起了一個外號。

    從服務中員的手裡接過桃心酥的安婷,聽到這個問題先是一愣,然後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的“白開男”,她更用力放下桃心酥的盤子,三片桃心酥凌空一跳,差點沒滾出盤子。

    “貴人多忘事啊!”

    “小姐,我沒有點桃心酥。”

    面對女孩的惱怒,管明棠連忙想要轉移話題,可這句話卻只讓人更加惱怒。

    “我自己做的,放在這喂……”

    被這個沒情調的白開男連番刺激的有種想要殺人般衝動的安婷,在罵了這句話時,自己卻一不小心拿起一塊桃心酥,咬了一口,然後,就在想要嚥下肚的瞬間,她整個人一愣,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安婷猛地抬頭,果然對上他的目光,她握起小拳頭凌空揮了下。

    被女孩的舉動逗笑,管明棠笑著拿起一塊桃心酥,咬了一口。

    “味道不錯,謝謝你!”

    直到這時,安婷的心情才算好轉,然後她默默的問了句。

    “現在,似乎很忙啊!”

    “嗯,最近一直在忙著生意!”

    “哦,”

    微笑應了聲,一雙水濛濛的眼眸緊緊定在白開男的身上,這幾個月沒見,他似乎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整個人顯得,怎麼說呢?似乎有些茫然,而現在,看起來整個人的氣質似乎都發生了變化,就像,就像……一時想不出來詞的安婷聽到店員的話聲。

    “安姐,城管的王隊長來了!”

    “啊,還沒到月底啊!”

    在安婷詫異的功夫,抬起頭她看到“白開男”衝著自己微微一笑。

    “你先忙!”

    簡單的,只是禮節性的客氣,淡淡的笑容,即不顯得親近,也不顯得疏遠。

    “真是的!”

    幾分鐘後,手裡拿著十幾個牌子,安婷不悅的咕壤著,但她不敢說的大大聲,像是怕別人聽到似的。

    “噠!”

    一個牌子,一個紅色的牌子,被放到了桌上,管明棠愣神的功夫,便聽到了她的抱怨聲。

    “真是的,一個塑料價牌,居然能要一百塊錢,真比搶劫還狠!”

    面對女孩的抱怨,管明棠只是微微一笑,這種事情倒也是見怪不怪,很正常的“規則”罷了,有時候事情總是如此,或許人們會抱怨但面對潛規則時,總還是會認同它,也正因如此“潛規則”則成為了規則。

    “我看看,是什麼牌子……”

    拿過那個紅色的牌子,看著紅色的價格牌上的六個金字,瞬間管明棠笑了起來,笑的極為燦爛,看著手中的價格牌,管明棠知道自己找到了需要的答案了。

    “夢想!”

    看著面前的安婷,管明棠神情凝重的吐出兩個字。

    “而在這裡,在邯彰,我們讓這裡的每一個都擁有了成就夢想的機會,他們的夢想,同樣也是我們的夢想,而這個夢想的最終,卻是為了一個更為崇高的夢想。”

    轉過身,管明棠此過一本書,應該說是一本十五萬字書籍的樣稿,樣稿是手寫的,是他用十天的時間,一字一字的“抄”出來書。

    “個人夢想的、國家夢想、民族的夢想,看似是孤立的,但實際上卻是一個有機的整體,而這個整體的孤立,卻又是許多人心中存疑的,所以,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寫點什麼,告訴他們,個人的夢想成就與國家的夢想成就是相互聯繫的,通過某種剖析,告訴人們,我們的夢想是共同的,而一個民族擁有一個共同的夢想、統一的目標十分必要的,它有利於統一意志、凝聚力量,通過億萬民眾的努力拚搏,當我們聚焦到一個旗幟下的時候,最終就一定能夠實現夙願……”

    “夢想?”

    詫異中,黃鳳華接過了先生遞來的手稿,這份手稿甚至都還沒有起名,但他翻過第一頁的時候,卻看到開頭的第一句就是。

    “西元1915年,我第一次踏上了美國的土地,只不過與其它人不同,等我的是前所未有的屈辱……我隨著大人們來到拘留所大樓接受身體檢查,醫生要所有人脫光所有衣服,沒有任何遮擋。儘管當時尚且年少,但我也知道,一絲不掛示眾實乃奇恥大辱,中國人從不這樣在大庭廣眾中裸露,他們檢查了一遍又一遍,我們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在白人的面前裸露身體,甚至在異性的面前。”

    看著文章的開頭,黃鳳華整個人不由一愣,這是他第一次從管明棠這裡得知他的“過去”。

    “先生,這是……”

    “向下看!”

    管明棠點點頭,示意他別急著說話,先看下去。

    “在“營房”斑駁的牆壁上寫滿了詩作,對於一個六歲的且沒有玩伴的兒童來說,那些詩作或許在接下來的十幾天中,則成為了他的讀物,“困囚木屋常愁悶,憶別家鄉月兒圓”、“留難經半載、愁恨積滿容”……”

    在幾首短詩之中,黃鳳華可以看到這些移民客的思鄉之情,也能看到壯志未酬之心,又能看到憂國憂民、無奈苦悶之情,更能看到滿腔仇恨以及囚居生活之句,透過這些詩,黃鳳華可以想像得到,一個六歲的孩童用好奇的眼睛看著這些詩句時,這些詩句會對他產生多麼大的影響,或者說,“天使島”的經歷會對他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儘管尚且年幼,但從那些人玩弄著一個伯伯的辮子發出的笑聲中,我依然能夠感受到他們笑聲中的諷刺,儘管當時我尚不知諷刺為何,但我卻知道,我便問道身邊的姆媽。“為什麼他們會這麼對待我們?”,而姆媽則只是默默的拉著我回到屋中,指著牆上的一句詩,讓我背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28
第402章 一本自傳

     雖是元旦剛過,但午後的大雨依然還像是撕裂天際的銀灰色水龍,在午後時分滂沱而下,在道路上敲擊出行軍步伐般的雜音。冬時大雨並不常見,不過對於嶺南之地來說,冬雨雖是常見,但像今年這樣的大雨,卻極為少見。

    雖說農民歡迎這麼一場潤田的大雨,但對於城市居民來說,大雨所帶來的卻是生活的不便,充沛的水量,很快的在路面上形成一條條婉蜒的“溪流”,也在一些低窪地的地方淤積成大大小小的泥污色的水窪,而一輛輛人力車則在車伕的騎行下,車子呼嘯而過時就濺起一片髒污的水幕,在撐傘的無辜行人身上留下紀念,這種華北產的飛人後座三輪車,在過去的一年多之中,不僅風行了大江南北,即便是這嶺南之地,亦很難倖免,後座三輪車迅速取代了所謂的“黃包車”。

    十字路口處,一道身影迅速奔過馬路,將淋到雨的時間降到最低,躲進路邊商家的騎樓廣告底下,此時丁克存整個人都顯得狼狽至極,頭髮濕淋淋的服帖在頰側、頸上,水珠在發尾凝結,逐一滴落。

    “書店!”

    突然,對面的一家書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連忙再一次用手擋著大雨,然後朝馬路對面跑去,對於一個學生來說,或許,書才是最為引人的,在他進入書店的時候,書店老闆瞧見來了客人,連忙遞去一條毛巾,道過謝,丁克存擦了擦頭髮和雙手,然後便開始尋找著感興趣的書籍。

    “咦!這是什麼書?”

    突然,一本書映在他的視線中,那本書的封面極為簡單,只是黃色的硬質封面,而封面上則印有簡單的幾字《我有一個夢想》,這是什麼書?

    科幻小說嗎?

    詫異中,丁克存取過那本書,然後翻看起來,這一翻不要緊,只不過剛看開始,他便無法將這本書放下了

    “新客到美洲,必逮入木樓,儼如大犯樣,在此經一秋,美國人不准,批消拔回頭,船中波浪大,回國實堪憂,國弱我華人,苦嘆不自由,我國豪強日,誓斬胡人頭!”

    唸著書中的詩,丁克存被詩中的描述驚呆了,作為一名學生,他從未曾聽到過那位曾留學美國的老師提及此事,但現在書中的描述卻清楚的告訴他,美國對華人的歧視。

    “……當我把那個美國人遞來的糖果扔到地上,並且向他吐唾沫之後,在他的驚訝和姆媽的道歉中,我感覺自己似乎贏得了一場戰役,但是姆媽卻又一次把我拉到一個房間,在那個房間的牆上,有另一首詩……”

    這是一部個人傳記,丁克存心知這是一本在國內極為少見的個人傳記。

    “尚存一息志無灰,敬勖同堂眾楚材,知恥便能將恥雪,揮戈方可免戈裁,莫道無謀芟丑虜,恩求有術把天回,男兒十萬橫磨劍,誓斬樓蘭辟草萊!”

    從書中,丁克存可以看到一個懵懂無知的兒童,在面對這首詩時,他也許會非常迷茫,他曾經用口水“回擊”了美國人,但是姆媽卻用一首詩告訴他,他所遭遇的原因,和他應該怎麼做,在這個時候,丁克存到是有些佩服他的那個姆媽,一個非常有智慧的女人。

    “我是中國人。為什麼我們要遭受如此多的屈辱?在歷史上漢、唐曾是何等的強大?為什麼現代中國會這麼衰弱?難道古代中國人與我們不是同一種族嗎?也正是從“天使島”開始,在我兒童和少年時代,這些嚴重的問題便在我頭腦裡打滾。

    我想,也正是從那時起,我便成為了一個純粹的民族主義者。

    當面對白人兒童的嘲笑的時候,我揮著拳頭想要告訴他們:當你們還在和野人為伴的時候,我們就創造出了世界上最燦爛的文明?

    我嫉妒著,天知道,我是如此的妒嫉著古時的中國人。以至於在我的少年時代,每天,我都有一個夢想——重回漢唐之時,重新活在那個中國人讓世人仰望的時代……我瞭解歷史的意義,歷史只是歷史。

    也許,許多人會嘲笑,那不過只是一個少年的幻想,但少年的幻想有時卻可以化為動力,因為正是從那時起,我知道,我必須努力,必須克服外界給我的任何誘惑和干擾,我需要學習,因為我們已經落後了……”

    雖說接下來那於圖書館中的學習只是幾十個字,但是任何人看到這幾十個字,都能夠感覺到那個少年的努力,對於一個需要拿著詞典翻看書籍的少年來說,他卻要像棉花一樣汲取著歐洲文明,同時還儘量的讓自己不丟掉“靈魂”,是何等的困難。

    “……當我懷揣著父親留下的5716。5美元來第一次來到紐約的時候,我看到了自由女神像,在埃麗斯島,在那裡,自由女神高舉火炬,彷彿呼喊著那些令人熱血沸騰的詩句:——把這些無家可歸飽受顛沛的人們一起交給我吧!我高舉著自由的火炬。可望著它,我的腦海中卻浮現出十年前於天使島的遭遇,也正是從那時候起,我知道,美國不是我的國,同樣也不是我的家,我的國是中國,我的家在中國!”

    只是看了第一章丁克存整個人都被驚呆了,美國不是我的國,對於一個16歲的少年來說,在美國生活十年之後,他卻依然能堅持著這種堪稱頑固的信仰,著實讓人驚訝,而第二章則是在紐約,文中描寫的是他在紐約的經歷,炒股票、做生意,對人生,對政治的頓悟,等等,而從中可以看到,一個少年的成熟,是政治上的與夢想上的成熟,而書中於政治有關的理解,卻是極為通俗的,而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更為難得的是,那種政治覺悟往往只是他的個人感悟,但在這種感悟之中,丁克存卻找到了知音之感,許多模糊的意識在這一刻似乎清晰了。

    “這是誰寫的書?”

    重新翻過書本,待看到作者名時,丁克存整個人不由一愣。

    “管明棠!”

    接過好友遞來的書,胡適驚訝看著葉公超。

    “你是這說是管明棠寫的書?”

    “嗯,”

    點點頭,黃鳳華又認真的說道。

    “而且還是他的個人自傳,現在北平、天津、上海,幾乎每一座城市,都能看到這本書,在北平的大學、高中,幾乎達到了人手一冊的地步!”

    個人自傳?

    瞬間,胡適便對這本書好奇的了起來,一直以來,對於外界,管明棠都是一個迷,外人只知道他出生於中國,在美國長大,後來於美國期間曾拍攝過一部電影,在他的身上有著太多的迷團,他從未對外界解釋過,外界也未刻意追問過,而這本自傳,似乎是他第一次向外界解釋於他有關的信息。

    “想來大家是對他這個人更感興趣吧,畢竟對於許多年青人來說他就是……”

    話未說完,待胡適翻看到目錄介紹的時候,待看到“個人夢想與國家夢想的聯繫!”,他整個人不由一陣好奇,於是特意翻到那一頁。

    開頭第一句話,便令胡適不由一驚。

    “人同畜生的分別,就在於為什麼!”

    只是一句簡單的話題,卻讓胡適立即被這篇文章所吸引。

    “如果至今,以何受益最為無窮,恐怕就是為什麼了,每一個朋友都可以仔細的想想:你進學校是為什麼?你進一個政黨是為什麼?你努力工作是為什麼?工作是為了什麼而工作?政府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中,胡適完全被這篇萬字的文章給吸引,儘管這只是一家之言,儘管文中只能看到一個人在奮鬥時的所思所悟,以及他將個人與國家的聯繫,但胡適依然還是被吸引了,從文章中,他看到的是一個個人在追求夢想的過程中,是如何同國家的夢想相互聯繫的,而其中儘管沒有談及主義,但卻透過他自身的經歷,在告訴其它人,個人的夢想與國家的夢想並不衝突,而國家的夢想正是個人夢想得以實現的基礎上實現的。

    一個很簡單,很直白的道理,而在這個道理之中,是他將自己個人的夢想與國家的夢想相互聯繫,而不是損人利己的夢想,其中一個個事例,無一不在說明著,個人的夢想是如何成就了國家的夢想,比如他在辦工廠的時候,因為原料需要進口,而目睹廢棄的高爐,面對中國沒有現代鋼鐵工業的現實,他心生了投資鋼鐵業的雄心,而面對鋼鐵廠設備需要大量進口,他更進一步擴大了機械廠,在這一系列的過程之中,他總是不斷的調和著個人與國家的界限,以他自己的方式,在追求個人夢想的同時,成就另一個夢想——國家的富強。

    “這是管明棠寫的書?”

    放下手中的書本,胡適抬起頭,看著那作者簡介。

    “現在於青年人之間的極為流行,於校園內更是達到幾乎是人手一冊,青年人從中可謂是頗有所悟……”

    聽著朋友的話,胡適的視線再一次投入到這本書上,他看著那本書,這似乎只是一本回憶錄,個人回憶著二十幾年生活經歷的書。

    “這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個人自傳!”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31
第403章 俱樂部

     “豈此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的個人自傳,這是一部不是思想的思想,不是主義的主義!”

    在四海書店的宣傳牌,醒目的廣告語向人們提醒著《我有一個夢想》到貨,在民國二十五年的春節前後,這本書,似乎成為全中國,最為暢銷的一本書,一本多達二十五萬字的“自傳”,僅僅只需要一塊錢,當然最為引人的,恐怕還是在這本書中透露出的思想,正如《大公報》上的形容,這是一部不是思想的思想,不是主義的主義的著作。

    儘管這部個人“傳記”從出版之後,就其中其的一些言論引發了太多的爭議,但並沒有影響書在青年之中流行開來,在這個有關夢想的“傳記”中,人們可以看到個人的夢想與國家夢想的契合,同樣也能看到個人主義與國家主義的融匯,在看到濃濃民族主義情緒與書中瀰漫之時,卻又強調對外學習,而強調對外學習卻高喊不能丟棄民族文化,總之,這本強調集體而又不忽略人性,突出個人成功又尋求社會付出理念,相比於其它理論,反倒對青年人更具吸引力,對於燥動的青年人來說,個人與國家,似乎是個永恆的命題,而這本書似乎給了他們答案,給他們指出了一個未來。

    而這本與夢想有關的書籍,與全國熱銷之時,在社會輿論或贊或貶的同時,在風暴的醞釀之地——在邯鄲,一個雜誌社卻悄無聲息的掛牌成立了《夢想週刊》,顯然,這個雜誌社辦得是與“夢想”有關的雜誌,而在雜誌創辦的同時在北平、天津、南京、上海、武漢、青島等地亦在同天創辦了“夢想雜誌服務社”,而服務社中同時還舉辦了一家的“讀者俱樂部”,一間雜誌社會有如此大的手筆,在中國倒也屬首次。

    儘管《夢想週刊》雜誌的創刊號採用了彩色封面以及篇幅彩印等高檔的印刷技術,但相對低廉的售價,卻是使得這一雜誌成為一種大眾雜誌,而分散於各地的服務社更是將在雜誌迅速推廣至全國各大城市以及省會城市,在第一時間內,《夢想週刊》雜誌擺上了這些城市的書店、書攤。

    往日一樣,背著書包的年高一大清早便朝著的學校走去,在省立徐州中學讀書,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尤其是對於年高而言,更是如此,他需要與同學們一同競爭獎學金,在這所讀書風氣濃厚的完全中學內,於五百餘名學生間競爭資學金的難度可想而之,可在升入高中的三年間,他卻一直能獲得獎學金,這當然得益於他的學習成績,不過最近,他卻面臨著人生最重要的選擇。

    升學!

    對於每一個高中學生而言,選擇那一所大學總是極為艱難的,需要考慮太多的因素,儘管在城裡做小生意的父親告訴他不用為學費擔心,可是他卻知道父親的小店一年至多也就掙三四百元,雖然說可維持生計,所餘並不多,或許可以負擔大學的學費,但這意味著家中將背負沉重的負擔。

    “去那一所學校呢?”

    走在路上,年高的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這個問題,而最近,在他的腦海中反覆思索著的都是有限的幾所免費學校,他沒有勇氣去在大學中爭取獎學金,要知道,能上大學的無不是萬里挑一的最優秀的學生。

    師範類大學?這一類大學雖說不收學費,而且提供食宿,但還是被他“理智”的排除了,那剩下的學校也就不多了,還有就是軍校是免費的,北方高等專科學校、北方商學院……似乎只有這麼幾所學校是免費的。

    在排除了師範和軍校之後,在年高的備選單中只剩下了北方高等專科以及北方商學院,無論是高等專科或是商學院,都是由北方公司創辦的,而其費用也是由公司資助的,相應的所有的學生在畢業後,都必須進入公司否則需要退回學費以及生活費。

    “是做一名技術人員,還是……”

    猶豫中,年高走到了學校附近,然後習慣性的朝著學校附近的一家書報攤走去,按照班裡的“規矩”,這個月他需要買一本雜誌,以供同學們傳閱,而就在他走近書報攤的時候,卻看到書報攤上懸掛著一副海報,精美的彩色海報上印的是一部大型機器,在機器前方是一個戴著眼鏡的青年人照片。似乎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不過雖說年高對於機器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海報上的標題——《夢想從這裡啟航》。

    “《夢想週刊》?”

    再看雜誌名稱,年高便知道這是一部新辦的雜誌,拿起書攤上的雜誌,儘管雜誌精美的印刷讓人望而卻步,可他依然翻看了雜誌的內容。

    “秦方27歲,北方重型機械公司工程師,上海交通大學機械系出知(未獲得畢業證),中國第一台萬噸級水壓機的發明者,在短短三個月內,攻克水壓機製造技術,設計出中國第一台水壓機,隨後據此在六個月內,完成了萬噸水壓機設計工作,中國是繼美、德、英、法、蘇之後,世界上第六個設計並製造成功萬噸水壓機的國家!”

    年高的眼皮跳了跳,半年!完成萬噸水壓機設計!世界上第六個!還沒有日本!

    “老闆,這《夢想週刊》你看了嗎?”

    “看了!”

    正在看著報紙的書攤老闆放下手中的報紙,然後一副與之榮焉的神色。

    “說起來,瞧著這《夢想週刊》上的報導,可真是讓人熱血沸騰,若是咱們中國人,個個都像秦方這樣的大工程師一樣,一心為國,築夢成航的話,那日本鬼子,就是再橫行,也不敢欺負咱們啊!”

    感嘆之餘,那老闆又特意說道。

    “這秦方和北方公司,可真給咱們中國人漲臉喲,你不知道,那日本鬼子的這個什麼萬噸水壓機,可都是從德國進口的……”

    在書攤老闆的感嘆中,年高翻到那篇文章處,然後看了下去。

    “夢想從這裡啟航。

    自由鍛造水壓機主要用自由鍛方式,來鍛造大型高強度部件,如船用曲軸、重達百噸的合金鋼軋輥等。模鍛水壓機則用坯料在近似封閉模具中鍛壓成型的方式,來製造一些強度高、形狀複雜,尺寸精度高的零件。就像蒸饅頭要揉麵一樣,鍛造液壓機不僅是金屬成型的一種方法,同時也是鍛合金屬內部缺陷、改變金屬內部流線、提高金屬機械性能的重要手段。

    自從1893年世界第一台萬噸級自由鍛造水壓機在美國建成以來,萬噸級液壓機作為大型高強度零件鍛造核心裝備的地位,就一直沒有動搖過。隨著近代工業技術發展和世界大戰的推動,大型液壓機更是成為各工業化國家競相發展航空、船舶、重型機械、軍工製造等產業的關鍵設備。”

    在文章的開頭介紹了水壓機的作用和意義之後,文章開始進入正題,從秦方如何背著相機,扛著畫圖板在北方新區各個中小型水壓機車間裡跑著,瞭解國外製造水壓機的設計特點和使用情況,如何進行模型試驗,進而在其基礎上繪製圖紙。

    “共為46000多個零部件繪製了大小10000餘張圖紙,重達1。5噸……”

    在沉浸於這番文章帶來的熱血沸騰之感時,在學校響起預備鈴聲的時候,年高有些不捨的看著手中的雜誌,最後猶豫的看著老闆說道。

    “多少錢?買一本!”

    這樣的一本雜誌只需要3。5角!驚訝於雜誌如此便宜的年高付過錢後在老闆熱情的招呼聲中朝著學校跑去,直到一節課之後,一直沒有機會看雜誌的年高才從書包裡拿出雜誌來,打算趁著課間休息把那篇文章看完。

    “粘糕?咦,你也買了這本《夢想週刊》啊!”

    一個同學看到他手中的雜誌,邊叫著他的綽號,邊大為可惜的說道。

    “早知道你也買了,我就不買了!”

    “喂,猴先生,如果你不要雜誌的話,我出一毛錢,你把那個讀者俱樂部的入會單賣給我如何?”

    另一個同學在一旁插話說道。

    “一毛錢?夢想俱樂部?入會單?是什麼?”

    “你還沒看完嗎?在雜誌最後一頁有一個讀者俱樂部的入會單,憑單可以入俱樂部,我看過了,咱們徐州就有夢想週刊服務社,也有讀者俱樂部……”

    “那俱樂部是干什麼的?”

    鄰桌的同學像是看怪物似乎的看著身邊的年高。

    “俱樂部就是讀書會之類的,大家有共同的興趣愛好,然後在一起讀讀書,嗯,更重要的是,他們會組織去北方新區還邯彰專區參觀,還會從事其它的一些社會實踐和社會服務……”

    鄰桌的同學手拿著鉛筆說道著加入俱樂部的好處,最後他又特意強調道。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能夠認識一批和你我理想相近的同年,而且還是在全國範圍內,讀書俱樂部就是一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31
第404章 沙龍或者……

     “一個沙龍!”

    在邯鄲城外的田野中,在提及讀者俱樂部的時候,管明棠如此對身邊孫平逸說道。

    “先生,那為什麼要辦這個沙龍呢?”

    儘管負責著公司以及新區的對外宣傳工作,而且一手策劃了《夢想週刊》的發生,且每個月週刊所需的20萬元“廣告費”亦是由其打出,但是卻無法理解老闆為何花費這麼大的代價,設立這個雜誌週刊,尤其是那個讀者俱樂部。

    僅僅只是為了個沙龍,值得嗎?

    雖然孫平逸並沒有問這個問題,但是管明棠還是從他的話中聽出他的潛意詞,只是微微一笑,而卻並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在過去的一個月間,《夢想週刊》發行了三期,於全國每一省會皆設立了讀者服務社與俱樂部,而相應的發行量累計超過25萬冊,其中第三期發行量高達9萬冊,其中於專區之外發行了的六萬冊,俱樂部會員多達六萬人。

    而這意味著,在短短一個月之中,自己當初的那個構想,即已經初事雛形,過去的兩年間一系的宣傳效果正在顯現出來。

    “逸勳,你一直負責著公司的宣傳!”

    說是公司的宣傳,倒不是說是為了自己利益的宣傳吧!在心下暗嘲著,管明棠心嘆一聲,然後說道。

    “公司僅用於宣傳上的支出,就多達七百萬元,可以說,即便是中央政府,也沒有我們的“廣告”費支出多的!”

    事實的確如此,十二家報社、三家雜誌、一家廣播電台,一家電影公司、三十六家電影院、二百七十三個流動電影放映隊,現在北方公司的宣傳機構,準確的來說是那家“北方文化傳媒公司”所擁有的立體式的涵蓋了聲音、文字、畫面立體式的宣傳體系,花費了公司太多的資源。

    “先生,文化傳媒公司的確是在花錢,但是我們同樣也在掙錢,因為我們的宣傳,公司的產量銷量大輻度提高,以“聯合利華”生產的數十種化妝品、日化品來說,我們在電影、雜誌、廣播中都加以推廣,現在聯合利華的日化品銷售,已經壓倒了外國貨,上個月,聯合利華公司向公司支付的廣告費就多達二十四萬,而傳媒公司在過去三個月間,利潤已經超過一百五萬……”

    在提及文化傳媒公司的運營成功時,孫平逸的臉上帶著笑容,現在的他可以說掌握著全中國最為豐富的“文化資源”,正是得益於這一資源,使得公司廣告收入漸長,但在這些投資中,最為“吃虧”的恐怕就是《夢想週刊》了,以這家週刊的運營模式來看,孫平逸根本就看不到任何贏利的希望,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那家社會活動性質的讀者俱樂部的存在。

    “威伯,還是你來告訴逸勳吧,我們為什麼要創辦讀者俱樂部吧!”

    “是,先生!”

    此時,黃鳳華這位“夢想週刊讀者俱樂部秘書長”已經完全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信徒,對於研究政治的他來說,在不知不覺中他感覺自己似乎成為了這個年青人的信徒。

    “威伯,應該看過這幾期的週刊!”

    “嗯!”

    “那你應該注意到,在週刊的內容上,儘管有紀實報導,同樣還有青年生活文章,而在這些文章中,如果你細細注意的話,應該能夠注意到,這些文章都有一個共同點!”

    “共同點!”

    眉頭微微一皺,這時他才意識到那些共同點是什麼,那些共同點就是“個人無私地服務於國家,而這種服務是這個人打心眼裡相信,國家肯定反過來為個人提供庇護,讓人獲得真正的尊嚴,能夠保障他個人的成功,而他個人的成功是與國家的成功相互聯繫的。”

    “正是無數個心懷“強國公民”理想的個體,通過無數個個人的努力,由人們共同構建一個強國的工程!”

    聽到黃鳳華說出週刊中的一句話後,管明棠默默的點點頭,無一例外的,在雜誌週刊中推出的一個個實例,都是在告訴人們這麼一個事實,每一個實例中的主人公都有著倔強向上的奮鬥精神,無論他們面前的路途如何崎嶇困苦,他們始終堅持順著山坡努力向前,最終也就迎來撥雲見日的那一天,相反的,在其中亦嘲笑了那些坐擁龐大的國土卻一味安於現狀、不思進取的人,他們理所當然的會自沉谷底、難見天日。

    而在這個過程中,任何人都可以看到其中洋溢著的濃濃的愛國主義情操尤其是主人公秉持的“國家至上”的觀念,更是其前進的動力。

    “而“國家至上”的觀念正是他們前進的根本動力,是“國家至上”的觀念與個人夢想的契和,使得他們堅持了下來,並且獲得了成功!”

    “對!沒錯!”

    因其中有一些文章都是由黃鳳華主筆,於是他便肯定的贊同道,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來說,《夢想週刊》就是我們輿論宣傳陣地,是一個宣傳我們的理念、以至於我們的信仰的地方!”

    提及宣傳信仰,的聲音微微提高些許。

    “65142人,這是目前俱樂部的會員讀者數量,而這些人中預計其中50%會流失,但他們會傾向於我們,而其中30%固然可能會因為種種原因退出俱樂部,但是毫無疑問的一點是,他們會成為我們的支持者,至於另外20%則一定會成為我們的骨幹,”

    我們的骨幹!

    驚訝的看著黃鳳華,視線又投向背對自己的老闆,在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這位老闆這幾個月中在策劃什麼,看似在過去的幾個月間,他整個人都退居到幕後,可實際上,他卻在策劃著另一件事,另一件甚至有可能會引發許多改變的事情。

    “先生,難道這是一個政黨?”

    在孫平逸的腦海中,他自然而然的將那個俱樂部與當年他在上海舉辦的“讀書會”聯繫在一起,似乎兩者是相同的,只不過相比於那個“讀書會”,這個“讀者俱樂部”的規模更大、涉及到的群體更多。

    “可是,那沒有名字啊?一個政黨如果沒有名字的話……”

    “黨難道一定要有名字?”

    一聲反問,管明棠的語氣之中帶著一些得意。

    “其實這個讀者俱樂部,在將來,也許可以稱得上是個沒有黨名的黨……”

    話時,站在路邊的管明棠特意彎腰檢查了一下田野裡的麥苗長勢,或許“讀者俱樂部”非常重要,但是相比於“讀者俱樂部”,邯彰才是自己的根基,儘管這裡只有不到五百萬人口,但這裡卻是自己事業的根本,新區的工業固然重要,但農業同樣也極為重要。

    “南京政府那邊,一直都堅持著“黨外無黨、黨內無派”,如果我們冒然組織這麼一個黨派的話,肯定會引起南京的警惕,甚至可能會導致我們的事業就此夭折,這是我不能接受的,但是我們的信仰、我們的價值觀,卻是需要鞏固的,同時也是需要告知世人的,所以才有了這個讀者俱樂部?”

    “讀者俱樂部……”

    跟著先生在路邊走著,孫平逸默默的問了一句話。

    “那各地的週刊服務處是要做什麼?”

    管明棠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在沉默片刻後才說道。

    “服務處?服務處就是地方黨部啊!”

    略顯得有些得意的聲音在孫平逸的耳邊響起,然後只聽到黃鳳華在那說道

    “黨難道一定得要有名字?當然不是一定的,不知道逸勳老弟,是不是瞭解英國政治史,在英國有一個工黨,雖說規模不大,但就現在的趨勢來看,將來其很有可能取代保守黨,而這個工黨的前身其實就是費邊社,許多工黨領導人,同樣也是費邊社出身,而工黨的政治主張,亦是通過費邊社的報紙、雜誌加以宣傳,得到民眾的普遍認同,而我的觀念是從這裡來的。”

    一開始,在先生欲點燃一團火焰的時候,他就曾經考慮過一些事情,在他看來邯彰的軟肋在於沒有一個組織,一個可以把信仰相似、價值觀相近的人組織在一起的組織,但是像其它人一樣,隨意的組織一個政黨又極不合適,且不說政府的壓制,單就是組織政黨後可能引發的政治連鎖反應都不是先生以及邯彰所能承受的,想要一個政黨,但黨部不一定要有名字。所以他在那時候就曾向身邊的老闆提出了那個建議。

    “為什麼黨一定要有名字?用“公司”也可以,甚至那怕就是用“店”也都可以啊,只要能夠把這些同樣觀念的人集結起來組織化,有理想、有目標、而且有領導、有自己的綱領,它就是一個黨,為什麼一定要掛一個名字?掛一個什麼什麼黨的名字,完全沒必要嘛!”

    雖然嘴上說的簡單,但是黃鳳華卻知道在運作中,卻需要解決一個問題——沒有黨名的黨要如何推動。

    如何能夠確保這樣的一個組織,能夠嚴密的運行,而且可以發揮到組織的體系作用,而不僅僅只是一個空泛的泛政治綱領同盟,最終為他人所誘。

    “先生!”

    沉思片刻,孫平逸卻皺了下眉頭,然後說道。

    “或許,這可以解決一些問題,但是,先生,你有沒有考慮過另一個問題!”

    迎著管明棠和黃鳳華兩人有些疑惑的視線,在這些人中唯一從事過“黨團”活動的他又繼續說道。

    “先生,您對十幾年前的那次合作怎麼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31
第405章 教育之變

     南方吹來的暖風只惹人醉,雖說冰雪剛剛消融,但偶爾的一些嫩綠卻使得這北方之地,多出了些許久違的春色,在這春色之中,一個個村莊似乎已經從“冬睡”中恢復過來,一場春雨、一場暖,綿綿春雨於晨間降下,只讓這村間變得泥濘起來。

    而在這顯得有些破敗的的村落中,低矮的泥坯草房散落於村間,數棟磚瓦房散佈其中,尤其是村口的紅磚瓦房在這一片衰敗的村落裡那些低矮的泥坯草房更,到顯得很是刺目,而那亮堂的玻璃窗,更是透出了些許燈光。

    “我願做個好兒童,讀書努力,做事用功,愛惜光陰,天天都在進步中。”

    同往常一樣,在這紅磚瓦房內,響起了孩童們的朗朗讀書聲,與普通民宅不同這在教室裡一個簡單的鑄鐵製成水暖爐散發出的熱氣,值得這教室內的溫度計紅汞柱停在18度左右,在室外陰雨綿綿寒風襲人,但教室內卻溫暖如春且三盞白花花的電燈,更是將教室內照的通亮。

    “現在國難已經臨頭……”

    手持著課本,趙錢勤唸著課文時,學生跟著朗讀著。

    “我們也是祖國的主人翁,快快鍛鍊強壯的身體,振做活潑的精神……”

    在學生們朗誦課文時,只穿著一件羊毛衫的趙錢勤,偶爾會把視線投向那水暖爐,那是村合作社上個月將300匹斜紋布賣給購貨商後,用合作社贏利給學校添制的,至於所用的燃料,並不是一般的煤塊,而是村合作社用棉籽換來的粉煤,然後組織各家各戶抽勞力摻黃土打成了蜂窩煤球。

    在趙錢勤看來,那蜂窩煤應該是一種極便宜而且有宜於推廣的燃料,儘管農村大多數家庭用是柴草,但是依然還是有一些家庭用起了使用簡單的煤球爐,無論是煤球爐亦或是蜂窩煤都比過去的煤爐、塊煤更便宜,即便是鄉村學校,也能負擔這筆費用。

    有些走神的趙錢勤又看著電燈,這電燈得益於今年合作社棉收之後,合作社用貸款買來了一台軋棉機和打包機後,為解決電力購進了一台小型木炭發電機,雖說小型電機發電量只有10千瓦,可在工閒之時,卻能供應學校,甚至全村的晚間以及陰雨天的照明。

    “鄉村居然能用上電?”

    就在趙錢勤為過去的十個月裡,這個村子發生的劇變而感慨時,卻聽到學生們朗讀到課文的最後段落了。

    “將來預備上戰場,發揮中華民族的光榮……”

    就在學生們朗讀著課文的最後段落時,趙錢勤轉過身在黑板上用粉筆寫下了幾個詞。

    ……“祖國!”

    “主人翁!”

    “鍛鍊”

    “身體!”

    “精神!”

    “國難!”

    “戰場!”

    “中華民族!”

    “光榮!”

    用粉筆寫下的十幾個詞,如此展現在學生們的面前,而在老師書寫著這些詞時,在教室內從七八歲到十四五歲,甚至十七八歲的兒童和少年們,無不睜大著眼睛,看著那些詞,他的目中大都帶著求知的渴望。

    “下面誰能告訴我,我們的祖國指的是什麼?”

    轉身看著那些學生,趙錢勤點了一個學生的名字。

    “白少良!”

    他是全班年齡最大的學生,已經十八歲了,一個月前因年滿18歲,甚至還被徵入民團,因為他是學生,所以每天只能利用下午放學後和週末參加訓練。

    “祖國就是自己的國家,祖國首先是國家,而之所以稱為祖國,是因為這裡是我們祖先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祖先們在此勞作、在此繁育……”

    在白少良站起身解釋著祖國的時候,趙錢勤不時的點著頭,邯彰專區的中小學教材與其它地區的教材不同,這裡的《國文》中滿是“愛國之文”,而在《數學》中又充滿著諸如一箱手榴彈20枚,在戰場上用掉4枚,還剩幾枚之類的,明顯帶著軍事色彩的題目,濃濃的“戰爭氣息”是學校最大的不同,當然更多的是強烈的“愛國之情”。

    “……沒有強健的身體,我們就無法從事勞作,更不可能在戰場上擊敗侵略者!”

    “……現在日本入侵東北、兵臨華北,日本侵略者隨時都會打到我們的家鄉,所以這就是當今最大的國難!”

    “……國難還在於文化,我國傳統文化於清時先遭滿清扭曲,又於近代衰敗,導致傳統道德倫理觀念沉淪,民族文化的消滅……”

    在學生們的解釋中,趙錢勤則不住的點著頭,在過去的幾個月間,他最大的成就,恐怕就是這些學生,通過課堂不僅學到了許多知識,更為重要的知道了國為何、家為何,民族為何。

    “……因為侵略者入侵我們的國家,要佔領我們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屠殺我們的同胞,所以我們在走向戰場,要抗爭,要戰鬥……”

    在學生們的解答聲中,簡單的生字學習使得整個教室洋溢著濃濃的愛國的氛圍,然後學生們又自由誦讀了幾篇愛國的短詩,自由發問,自由談感想,最後又引導著學生們將個人與國家、家庭與民族相互聯繫,從而進一步紮實他們心底的國家觀、民族觀從而激發他們的心底的民族主義進而激進出個人的愛國主義。

    和過去一樣,課堂氣氛非常熱烈,下課的時間到了,這些年長的或是年少的學生們依然還都處於那種意猶未盡之中。

    在學生們紛紛跑出教室,在雪地中玩耍的時候收拾起《國文》課本,走到講台北側的拿起《算術》課本,按照邯彰專區教育處的相關規定,小學實施老師包班制,老師都是全科老師,即要教《國文》又要交算術,而且歷史、地理、科學、衛生同樣也由其一人包辦,或許這正是老師可以拿70元高工資的原因,而作為鄉村老師每個月另外還可以領取10元鄉村補助,如果是在林縣的偏遠山村還能再領取12元偏遠地區補助,總之正像那位專員在視察學校時說的那樣。

    “中國之落後源於教育的落後,中國欲求進步,必先發揚教育,這意味學校教員的職責,直接關係了國家和民族的未來,同樣也意味著學校的教員都是為全體國民服務的,教員要自覺對待自己的使命,並努力完成自己的職責,同時政府也將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你們最好的待遇,”

    正如專員所說,在邯彰教師的地位與收入高於公務員,師範生從考進師範學校的第一天起,就穿上“教師服”,而穿著“教師服”的師範生踏上公共車輛時,乘客們都要起立讓步,以示對未來教師的尊敬。

    而作為教師,趙錢勤和他的同事一樣,都享有種種優先權,在這個於車站購票等必須排隊的地方,否則加以處罰的地方,教師是唯一不需要排隊人群,他們享有優先購票上車的權力,而在去年鄉村學校大規模建設時,小學與村政府共用一座建築,小學教員兼職村秘書,而在這裡,趙錢勤和於培林則是合作社秘書。

    也恰是因為這個原因,使得他在過去的一年間,心態發生了許多變化,在剛來到這裡的時候,他和很多人一樣,對於“困守鄉間”命運心存不滿,和很多人一樣,他計畫著在五年服務之後離開鄉村,或是上大學、或是轉往他業,可現在,面對那一雙雙求知的眼神,同樣出自農村的他,卻無法割捨了,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在這裡,他看到了農村的希望,與家鄉農村的衰敗不同,這裡的農村正在一點點的復興著,農民的生活日益好轉。

    而最能證明這一點的,恐怕就從那些學生的著裝中可以看出,在這所學校剛剛開辦時,學校裡的學生大都穿著破舊的棉衣,而現在,他們雖然穿的仍然是土布衣,但衣樣卻是按照校服規制製做的新衣,今天小麥的豐收,棉花的豐收,使得這個莊子裡即便是最窮的幾戶人家,亦解決了溫飽,紛紛穿上新衣。

    “也許,呆在這裡也不錯?”

    想到那位“白社長”正在籌劃著的“新村”,趙錢勤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作為村裡的教師,在合作社規劃那個新村的時候,甚至給他們也準備了“新房”。

    “也不知道,他規劃的怎麼樣了?”

    想到這裡,白子新的視線不由的朝著操場對面合作社的那兩間相對低矮的磚房看去,或許他正在那裡描繪著他心目中的鄉村吧!

    “在村落作戰中需要……”

    不過今天,白子新並沒有和往常一樣,投入到他的“新農村規劃”中,而是在合作社辦公室中,趴在辦公桌研讀著那本“民團步兵戰術手冊”,作為社長他同樣也是合作社民團隊長,他不僅要負責民團訓練,作為長官還需要學習基本的步兵戰術,從而指揮團兵進行戰鬥。

    “嗯,可以採用爆破……”

    一邊看著“民團步兵戰術手冊(連排)”,白子新一邊參考著村子的地圖,作著簡單的防禦、進攻佈署,同時又不停的在紙上,設想著敵人的進攻,直到外間響起下課鈴聲的時候,他從這圖上作業中回過神來,然後看著桌上亂成一團的作業資料,不由的長嘆口氣。

    “一團糟,”

    嘆著氣,白子新又一次從桌上拿起那封信,信是縣民團司令部寄來的,下個星期他要去常備民團接受為期兩個星期的戰術培訓,正是這封信才讓他想起自己荒廢已久的步兵戰術,於是才有了今天的推演。

    “常備民團,也不知道,那裡是什麼樣子?”

    說著,他又搖頭一笑,然後笑語著。

    “還能是什麼樣子,不就是一般軍營的樣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31
第406章 新兵之營

     潔白的牆壁、乾淨的玻璃、乾淨的水泥地面,整齊的桌椅,軍營幾乎都是相同的,一間大通道式的營房,每間宿舍可以容納一個排的官兵,只有排長一人享有獨立的宿舍——就在宿舍門旁,在排長室對面則是衛生間、洗手間,這種營房設計也許的刻意的,因為排長為避免被穢氣“薰陶”,便會嚴格按照內務條令的要求,讓士兵每天都必須用刷子清浩衛生間、洗手間,絕不會容忍一絲的馬虎。

    “嘀噠、嘀噠……”

    在洗手間裡,未能完全擰緊的水龍頭依然滴著水,自來水、電燈、沖水廁所,在邯彰專區常備民團成立後,對於剛抵達軍營的一萬三千五百名首批訓練的常備兵而,這全新的營房每一處都透著新鮮,在他們看來,擱鄉下,就是家財萬貫的老財家也不見得能趕上這地方,軍營內充滿了太多讓人覺得新鮮的東西。

    但不過半個月,這新鮮勁就被疲憊所取代,每天繁重的體能訓練、軍事訓練,壓得他們透不過氣來,而且還掃盲訓練,所有的一切都壓在這一萬三千五百名新兵的身上,他們必須要在三個月內完成全部訓練大綱所要求的基本訓練。

    高強度的訓練,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每天這些新兵只要一倒頭,立即就能睡沉,非得哨聲才能喚醒他們。

    當嘹喨的軍號聲劃破營區的寂靜時,穿著黑色作訓服的已經踏著深腰帆布靴,走出排長宿舍站在了宿舍中間那兩米寬的通道中央,將胸前有哨子往嘴裡一叼。

    “嘟……”

    在軍號響起時,刺耳的哨聲響了起來,被哨聲驚醒的新兵壓根沒有時間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上鋪的、下鋪的紛紛在第一時間內跳下床,一腿蹬起掛在床頭褲子、迅速穿好作訓練靴,然後一邊朝衣櫃跑著,一邊穿好體能訓練衫,打開個人衣櫃,拿起牙刷擠牙膏,朝洗手間走去的中,人已開始刷起牙來了。

    從起床的第一時間,戰鬥就已經打響,在他們忙活著洗漱的時候,已站在宿舍門外的和其它每一個排長一樣,站在那裡看著左手腕處的手錶,在他們看表計時的時候,穿戴整亮齊的新兵開始接二連三的衝出營房,站在房門前列成隊列,在列隊時還不忘記檢查身上的裝容,攜具,備齊、槍,上肩,背包,整齊……在王立秋完成檢查的時候,他聽到了排長那有些沙啞的聲音。

    “十、九、八……”

    當他倒數到“一”的時候,最後一個人才從營房中衝出來,衝出來的人沒有任何猶豫,立即在隊列的最前方趴下,開始做起了俯臥撐,在他作著俯臥撐時,已經發出了口令,立正,向左轉,齊步走,沒有任何意外,每一個新兵都是踩著最後一人的背包通過,而每一次,他都必須儘量撐起身體,而嘴裡還在那大喊著。

    “我們是邯彰民團光榮的一員,我們是國民安全的保障……”

    直到排裡的最後一人從他身上踏過之後,他才立即站起身跟上排裡的兄弟,朝著訓練場走去,然後是一天例行訓練的開始——五公里的武裝越野,雙眼一睜便是一個五公里,這是例行的公事。

    “……對於每一個來到這裡的人,在此之前,無論你們是平民還是團兵,無論你們是志願或是應徵,但在你們每一個人心中,都認同一點,那就是在這片土地上,有值得你們守衛的東西,無論是你們的家人,還是你們的生活,為家人以及生活而戰,這是要求你們必須在未來的幾個月中,成為一名合格的軍人,我希望幾個月後,軍旗以你們為榮……”

    在訓練場的邊緣,領佩中校軍銜的汪准在望著那面軍旗時,腦海中總會浮現出在常備民團邯鄲步兵團成立時,司令的講話,而望著那些在訓練場上揮灑著汗水的士兵,汪准越發明白,這些士兵的不同。

    或許,他們是中國真正意義上,第一批志願從軍的軍人,他們從軍的目的,不是為了吃糧、不是為了出人投地,而僅僅只是為了一個非常簡單且直白的理由——生活!

    他們之所以從軍是為了保衛自己的生活,但在另一方面,他們參軍又有著報恩之舉,因為專員讓他們從軍!對於這些曾經的老百姓而言,他們的想法都極為簡單,既然現在他們過著遠非往日可比的生活,而且政府還告訴他們,如果不參軍——他們的生活隨時都可能遭受兵禍之劫,而對於這些父輩遭受過太多兵禍的青年而言,他們清楚的知道,現在的生活得之不易,自然會百倍珍惜。

    “也許,他們從軍,更多的是為了保衛這個國家!”

    汪准在內心裡如此尋思著,在民團集訓時,文化掃盲與國恥課是結合在一起的,相比於“感恩報恩”的志願之舉,汪准更希望他們是受國家與責任的感召。

    儘管知道這不過只是一個想法,但汪准卻知道,也許很快,在不久的將來,他們從軍的目的就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個人無私地服務於國家,而這種服務是這個人打心眼裡相信,國家肯定反過來為個人提供庇護,讓人獲得真正的尊嚴,能夠保障他個人的成功,而他個人的成功是與國家的成功相互聯繫的。”

    所謂的文化課是在露天環境中進行的,一張黑板,幾根鉛筆,然後由連排長負責對其士兵進行文化課教育。

    年青的略顯有些稚嫩的臉龐,儘管穿著一身少尉軍裝,但卻很難讓人相信,李志程會是一名軍官,別說是其它,即便是他自己都不相信,在北方高等商科學校畢業後,他會成為一名軍官,一名常備民團的軍官。

    不過對於他來說,這似乎並沒有什麼值得牴觸的,當時學校給了他們選擇的權力,由他們自行選擇是進入公司,還是加入民團,最終,大約有大一半的畢業生選擇加入常備民團,為什麼會這麼做?

    正是那種“無私服務”的精神,他們之所以願意加入這個群體,是因為他們相信,在這裡,政府肯定反過來為個人提供庇護,而且通過在學校兩年的軍事理論學習,他們已經充分意識到戰爭的陰雲即將降臨於這片土地,使命和國家都在召喚著他們。

    “誰來解釋一下這句話?”

    手拿著鉛筆,李志程看著連裡的士兵,因為軍官數量嚴重不足,一個連只三名軍官,且以教導團為核心的士官培訓尚還在計畫之後,所以在過去的幾個月間,儘管軍事訓練有新一軍派來的操練士官負責,但是文化課卻是由他們負責。

    “長官,請求發言!”

    白四維第一個出聲發言道。

    “准許發言!”

    軍隊是一個階級社會,而在軍隊之中,長官的權威是無處不在的,即便是在文化課的時候,問答之間,亦體現出濃濃的階級之分,而正是這種嚴格的階級分劃使得軍隊的紀律得已保證。

    “以我們當兵為例,正是服務國家的一種體現,而我們之所以願意當兵,並不僅僅只是因為,服役是每個國民的義務,更重要一點是,我們相信,我們所服役的政府,是一個良好的,可確保百姓利益的政府,相比於過去,我們之中的許多人的家庭,都是衣食無著,而現在,正是在專員和專區政府的努力下,我們的生活得到了改善……”

    如果說過去對於許多問題他懵懂無知,半知不解的話,對於專員頂多只是存在著一種感恩之心,那麼現在,通過在軍營中半年的學習,卻使得他懂得了許多道理,不僅學會的識字,更學會了道理。

    而在白四維開了一個頭之後,其它更是暢所欲言的根據自己的看法,解釋著什麼是服務國家,什麼是國家的庇護,什麼又是個人的尊嚴,而隨著這個話題的引導,李志程則反過教導這些士兵,將他們個人與國家,與民族相互聯繫在一起。

    “家、生活……”

    在黑板上又寫下這幾個字,李志程繼續和先前一樣引導著他們。

    “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家庭,就像我們現在,你們都是邯彰人,你們的家庭在邯彰,你們和家人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假如有一天,當戰火燃起,比如在北平或者一個你們從未到過的地方,可那時,身在戰場上,你們是為何而戰呢?”

    此時,李志程又把話峰猛的一轉。

    “不論身在何處,不論戰場在何處,實際上我們都是為自己的家人和生活而戰,如果戰爭在北平打響,我們不去北平和敵人打仗,戰火就會燃燒到我們的家鄉,我們的家園就會毀滅於戰火之中,而這就是……”

    轉身於黑板上寫下四個大字“國家”、“國民”。

    “而這正是國家與國民的意義,國家為國民提供庇護,反之國民為國家提供服務,而我們服役,正是基於這種服務,我們保衛的國家,是國,更是我們的家,我們生於此,長於此的家鄉!”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31
第407章 農村劇變

     一片工地,任何人來到白小營都會感覺到,這個鄉村,此時似乎變成了一片工地,到處堆滿報磚頭、沙石,而在這片工地上,隨處可以看到那些滿面笑顏的男男女女,男人們在砌著磚,女人們則不時的將茶水送過去。

    而在這片繁忙的工地中,幾個穿著西裝的人在工地在走動著,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幕,這種歡喜詳和、其樂融融的一幕,幾乎感染了每一個人,而這一行人中的一個年青人,更是不時的用手中的相機記錄下他所看到的這一幕。

    “他們笑的這麼高興,應該都是合作社裡的老百姓吧!”

    在李璜看來,怕也就是蓋自家的房子才會這麼高興。

    “嗯,鄉里人家蓋房子,都是自家招呼著,再找幾個短工,這裡頭有一半都是社裡的勞力,正好現在是春閒了,抓緊時間的話,夏收前,這70多戶人家,差不多就能住上新房子了!”

    陪著這位從專區來的李先生在“新村”工地裡參觀時,白子新的神情中略帶著些許得意,去年棉收之後,社裡的老百姓家家戶戶都掙了些錢,除去在合作社居中調解下,將家家戶戶的半分、一分那樣的碎田置劃成大田外,更為重要的就是蓋新房,這些世世代代住著低矮草房的鄉親們,做夢都想住上新房子,眼瞧著這日子一天天的好了,自然動起了蓋新房的念頭,不過白子新並沒有和其它人一樣,任由他們蓋,而是選擇由合作社統一蓋,為此用了並不多兩個月的時間去協調,然後又跑縣裡、跑專區找人幫助規劃這個“新村”,也正因如此,才一直拖到現在這個時候。不過這種拖沓也是值得的,最為值得的恐怕就是建築下降了很多。

    “聽說,你這個新村,是請北方的建築師設計的?整個新區不僅有住宅?還規劃有圖書館、學校、醫院?”

    “嗯,是這樣的,待會兒請您指點指點,看看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白子新謙虛地笑道。

    最近一段時間,他這裡來了不少參觀者,在年前很少有人來這裡參觀,原因非常簡單,相比於其它的47個試點,也就是他這在月前沒蓋新房,農民沒有添什麼新家什,自然的他們的生活從表面上看來,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可現在卻不一樣,按照報紙上的說法——“這裡將是中國第一個現代農村社區!”,如此之高的讚美,自然引起了外界的關注,不僅外界,就連專區的官員、學者亦來此參觀,儘管所有的一切並沒有建好。

    “不過醫院倒是沒有,按照規劃,在市政廣場倒是規劃有一家診所,合作社已經派了一個讀過高小的村民,去縣鄉村服務學校,學習基本衛生保健知識……”

    “民國十八年,平教會於河北定縣,從事平民教育促進活動,也組織農村合作社以發展經濟。通過詳細的社會調查,平教會最終總結認識到,中國農民的癥結在於“愚、窮、弱、私”,中國農村健康最迫切的需要是建立一種醫療制度,使廣大民眾得到現有條件下的“基本醫療和健康保護……”

    或許李璜很少來農村,但並不意味著他不關心農村,深知農村缺醫少藥的現象特別嚴重的他,自然知道知道診所的重要性。

    “那麼,你們這診所的資金是如何解決的呢?”

    “通過合作社的公積金提供衛生費用,本社診所,則只是提供諸如受熱受寒、瘧疾霍亂、感冒以及外傷和傳染病的防治、上報工作,所需費用並不高,且社公積金最大開支為教育,第二便是衛生,費用足以保障,而且今年我們還準備於此推廣合作醫療,從而進一步解決看病難的問題,當然更重要的是要改善衛生條件,所以在進行社區改造時,我們進一步推行新生活運動,通過改變衛生習慣、改善農村衛生狀況,再配以民團訓練,通過身體素質的提高,衛生素質的改變,達到增強居民身體素質的目的……”

    聽著白子新的解釋,李璜則是頗為贊同的點點頭,相比於保甲之類的基層政權,邯彰專區以合作社為基層組織的方式,無疑更為可行,而且其又頒布的《合作社法》來保障合作社的運行,如果說,這一次他在邯彰各地考察的結果是什麼,那就是合作社更適應中國農村,更有利於農民,有利於農村的現代化。

    正像合作社的建立和其制度化,則又為農村合作醫療的誕生開啟了方便之門,因為公積益金是農村合作醫療賴以存在的要素之一,同時,農村合作運動還蘊涵了該制度成長所需的多種“營養素”:如合作社放款可助使農村經濟活躍,解除農民生產、生活上的貧困,合作社組織可開拓出農民群眾的自助、互助的精神,有利於維持農村社會秩序,合作社教育可啟發農民的智能,增長農民知識,合作社賦予社員“一人一票”的表決權,通過這種訓練,能激發農民個體的民主、權力意識等等。

    “李先生,西街的已經有二十棟房子建好了,要不李先生,我們去那裡看看吧!”

    “行,讓我們看看蓋好的新家是什麼樣子!”

    此刻,白子新得意的邁著大步走在最前面,而李璜一行則是不斷地發現著令他高興的事。而每進一戶人家的時候,他都能夠感覺到那些主人們喜笑顏開的神情中,透出那種發自內心的滿足。

    “去年還住在那泥房子裡頭,人老幾輩的,可都沒想過,這輩子不僅能住上磚瓦房,而且還能住上樓房……”

    在一棟正在抹著水泥牆的兩層小樓內,滿面皺紋的老農憨笑著,那老臉上儘是滿足之色,而李璜則特意打量著身處的房屋,未抹洋灰的房頂上還可以清楚的看到水泥預製板的縫隙,在一樓他逐一檢查著各個房間,二十平方左右的客廳,一間十五平方的臥室,在廚房中,可以看到那用磚石砌成的貼有大塊瓷磚的灶台,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入各個房間中,全不見往日印象中農村民居的昏暗。這些已經蓋成卻還未交付的民居,不時的給李璜等人以驚喜。

    “居然還有衛生間?而且還是沖水的?”

    像是發現什麼大新聞似的,站在衛生間門邊,看著那搪瓷洗手池和沖水便池,金滔盯著白問道。

    “啊!沖水?鄉下能供應自來水嗎?”

    作為一名記者,在金滔的眼中,這裡的一切固然新奇,也許就像一些人說的那樣,這不過就是邯彰專區弄出來的障眼法,弄這麼一個村莊“欺騙世人”罷了,而這沖水顯然就是明證,鄉下供應自來水,別說是在這,就是上海的自來水不過也尚在普及階段。而在北平、上海那樣的大城市中,尚還是用馬桶,更何況是這裡?

    “雖說沒有自來水,但是便池沖水,還是能保證的!”

    “哦,那水是如何沖的?難道用盆?”

    聽著那嘲諷,白子新的眉頭微微一皺,從他的語氣中,他能夠感覺到這個人對鄉村的歧視,但心知像這種記者最是難纏的他,還是壓下心底的火氣。

    “這個嘛……”

    手指著房頂上懸掛著的木桶,白子新得意的笑了起來,這是他在北方新區參觀之後,苦思冥想數週之後的一個構思,其實原理非常簡單,無非就是在二樓設了一個管道,直通這個木桶,這樣二樓臥室裡的洗腳水之類生活髒水,就能直接倒進木桶,自然也就解決便池的用水。

    “若是有一天,中國農村皆是如此,那中國可就真的富強了……”

    遙望著那二十幾棟小樓和那片繁忙的工地,李璜由衷地讚賞起來。

    “白社長,你是怎麼想到規劃建設這樣的農村的?”

    而年輕的樂得合不上嘴,對於他來說,今天這裡所發生的一切變化,都始於他的努力,於是他忙介紹說道:

    “從去年先是小麥豐收,再到社裡良種棉花大豐收之後,現在家家戶戶都有了一點錢,大家也都尋思著準備蓋新房。當時各個村子但凡手裡剩下餘錢的都是如此,這裡也是,如何改變農村的面貌?在學校的時候,曾聽老師提過農村的規劃,所以我便去請教了老師,後來又請了專家,設計了幾幢式樣不同的小樓,土洋結合,美觀實用。現在申請蓋房的,都按這幾種圖紙施工,相比於過去的房子,這種小樓的價格貴不到那去……”

    “到時候我也來申請蓋一幢,怎麼樣?”

    李璜突然不無羨慕的說道。

    “對呀,若是將來上了年紀,種在這裡,倒也是悠閒似神仙啊!”

    能從這些人的口中聽到這番話,儘管佐證了這個村莊的成功,但白卻搖搖頭說道。

    “如果這樣的話,要召開社員大會,因為異地新社員加入,需要社員投票表決,如果有三分之二的人不同意的話……”

    “這合作社!”

    望著這似乎象徵著農村希望的鄉村,聽著那社員投票表決才能加入合作社,李璜便感慨道。

    “比我想像的更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32
第408章 非希之望

     “這裡比我想像的更好!”

    語雖是讚歎,可是在語氣中卻又帶著一股淡淡的憂傷的語調。

    “感慨、失望,種種情緒交織著!”

    大片的荷葉被一排排翠綠的蘆葦間隔著,好像是一排排綠色的哨兵。坐在河邊的金滔又問道身邊的:

    “一開始,我以為,所有的一切,不過只是宣傳,可來到這裡之後……”

    “來到這裡之後,你發現,和你想像的不一樣是吧!”

    魏長遠點了點頭,神情顯得有些複雜,來到邯鄲之後,他目睹了這裡發生的變化,同樣也目睹了這裡的工人以及農民生活的變化,他曾辦過一個掃盲學校,但掃盲學校幾乎還沒辦,就流產了,因為政府在推動掃盲教育,在其它地方屢試不爽的辦法,在這裡先後碰壁不說,最讓人心惱的是——甚至都時候自己都會為這裡的變化而欣喜不已。

    金滔又扭頭望望他,有些想不通的問道:

    “老魏,你在這裡就沒有懷疑過嗎?”

    “不知道。”

    回答得乾脆利索,可魏長遠的視線卻投向遠方,此時那蘆葦蕩中,可以看到一些北歸的野鴨於蘆葦蕩中飛來飛去。

    “你呀,一問三不知啊!”

    那裡是一問三不知,而是魏長遠根本就不知道從何說道,懷疑,懷疑什麼?懷疑自己的信仰,還是懷疑其它?

    懷疑,早在去年的時候,他就曾懷疑過,他曾到過許多地方,甚至到過江西,可在他看來,即便是那裡也遠不能同這裡發生的變化相比,這裡發生的變化是驚人的,是迅速的,是讓人無法忽視的,甚至可能會影響到人的信仰的變化。

    “可能是刻意的買弄民心吧!”

    瞎猜著,這話金滔連自己都不信。

    “過去,我們的工作很好開展,這是因為窮!”

    魏長遠一擺手,然後看著身邊多年未見的同志說道。

    “你看,現在,現在這裡的農村,正在一點點的變化著,你瞧這麥子……”

    手指著河邊的麥田,那麥田綠油油的,顯然從麥子的長勢來看,今年顯然是個豐收年,只要今天不遭遇百年一遇的大旱,只要河裡還有水,一般小旱不會對邯彰的農業生產有太大的影響,除非發生洪水,這種可能性有多少?

    “這些小麥,都是去年秋種時推廣的良種小麥,畝產至少能達到500斤,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魏長遠的視線再一次回到金滔的身上說道。

    “這意味著,一畝地的麥子能賣到30多塊錢,即便是最窮的僱農家庭,一家老少的生活,靠一季麥子,也就差不多解決了,然後種完小麥接著種棉花,一畝棉花能收三百多斤籽棉,一畝地至少能掙五十元……”

    “現在這裡的老百姓是富了點嘛!”

    金滔認真的點了點頭。

    “中國的老百姓,最容易滿足,所以,對於現在的生活,他們非常滿足!”

    好像為了印證魏長遠的話似的,他們看見了撐著小船在河中穿梭的喜笑顏開的老人,還看見還有人用小竹簍這類簡陋的捕魚工具撈起了滿筐的魚兒。那些魚兒會被送到市集上出售,隨著老百姓收入的增加,市集上的肉食銷量日增,漁農的生活亦隨之發生了變化。

    金滔提議到老百姓家裡看看,於是他們兩人便信步走到就近的一個農戶家裡。在那個女主人剛把午飯做好擺在桌上。桌上的菜有小魚,有小蝦,有螃蟹,顯然都是市集上賣不掉的水產,除此之外還有白生生的鮮嫩的藕,僅只是看著,便令人嘴饞不已,而讓人詫異不已的卻是桌上的饅頭。

    饅頭是白面饅頭,與金滔過去在北方鄉間採訪目睹的鄉農所食截然不同,在華北,農民大都將麥子視為經濟作物,因為北方城裡人大都吃麵粉,而農民則是小麥為變錢作物,所以很少吃,甚至不吃,自家則吃雜糧,久而久之便有了城吃白面,鄉吃雜糧之說。

    “這兩位先生,你們有啥事!”

    當家的男人瞧著那兩個衣著光鮮的“客人”,站起身熱情的問道。

    “大伯,你這家裡是來客了還是……”

    瞧著桌上的白面饅頭,金滔隨口問了句,在農村往往只有逢喜事、過節或者來客的時候,才有可能吃白面,而這人家裡,顯然不像是來客的樣子,而且在這個三十歲左右的農民身上,他並沒有看到習慣了那種農民見著城裡人表現出來怯懦,表現的極為自然,而且胸膛挺直,全沒有一般農民那種習慣性彎腰之態。

    “啥客人,”

    瞧著客人,又瞧了下桌上的飯菜,男人笑了起來。

    “哦,先生指的是這個吧,都是些賣不掉小魚小蝦的,端不上盤,上不了堂,留著自己吃了,兩位先生,你們吃過嗎?若不然就留在這……”

    金滔和魏長遠並沒有留下來,他們反倒是有些失魂落魄的離開了那戶農家,這裡給他們帶來的太多的驚訝,更多的卻是震驚。

    “這裡的老百姓,不單生活變了,就連……”

    想到那些百姓神態中的變化,那種變化並不僅僅只是相對富足,而是一種心理上的變化,他們面對衣衫光鮮的城裡人,全無過去金滔習慣的那種怯懦之態。

    “民團,民團訓練改變了許多人!”

    魏長遠如實的回答道,雖說他並不是本地人,但是因為長住的關係,他同樣也被編入了民團,在民團中,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農民身上發生的變化。

    可是魏長遠的話,並沒有得到金滔的回應,金滔反倒是沉默了下來,他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問題,沿著河邊慢慢的走著,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像是頓有所悟似的說道。

    “我想到了!”

    “什麼?”

    “我想到合作社的弊端了!”

    金滔的臉上帶著喜色,他興沖沖的說道。

    “現在合作社和良種的推廣是讓農民受益了,農民的收入增加了,他們有裡有了餘錢,自然也就有了其它的心思,大部貧僱農都升成中農,中農想升成富農,”

    “這是很自然的事情,”

    “是很自然,可問題在於,合作社和良種增加了收入,可卻沒有解決個根本性的問題,就是土地!”

    金滔的聲音猛的一揚,面上儘是得意之色。

    “現在掌握土地資源的依然是地主、富農,或許合作社可以通過協調、補產的方式整合貧農、中農的小塊土地,從而有利用耕作,但無論是貧僱農升成中農,還是中農升富農,都需要購買土地,而現在一畝地,一年可以帶來近百元的收入,地主、富農有可能出售土地嗎?再說……”

    “你忘記了一點,前年,專區就同各地鄉紳舉行了定租會議,通過協商核定了地租,實際上,去年的大豐收,唯一沒有從大豐收受益的階層,就是地主富農,而且他們甚至還不能把地收回來,因為租期最短是十年,十年內,他們都不得收回土地……”

    看一眼金滔,魏長遠的心下不由有些失望,他怎麼連忙當年轟動全國的“邯彰減租”都不清楚。

    “哦,是這樣啊……”

    輕應一聲,金滔依然有些不甘的說道。

    “可是,這並沒有改變一個事實——土地都集中在地主和富農的手中!”

    不是都,而是以10。43%的人口,佔據著35。41%的土地,魏長遠在心裡默默的道出一個專區農業委員會的統計報告。

    “可農民有錢了,他們就要買地,而地主、富農會不會賣地,他們賣地的數量,能不能滿足農村的需求,這就是一個新的矛盾,”

    金滔慢慢的思索著,又特意說道。

    “而且在那些合作社中,就像合作社裡的那些農民,原來的貧農大部分上升為中農,困難較大的中農經濟實力得到進一步加強,購買了耕畜和農具,具備了依靠自身力量獨立完成農業生產過程的條件,前述日常農業生產中的互助要求大大降低以至消失,這樣的話,合作社的功能就會減弱,甚至可能會導致合作社的渙散……”

    “合作社只是一個組織,定縣、鄒平的合作社都很成功,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魏長遠不相信作為記者的金滔不知道,定縣、鄒平那裡發生的變化,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可是他們都沒有解決土地問題,都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困擾農村的土地問題,而渴望土地,則又是中國農民最迫切,最現實的意願,誰能抓住這個意願,誰就能贏得民心,……”

    話聲稍頓,金滔不失時機地提出他的建議:

    “他們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我們卻能夠解決!”

    “可,你知道,老百姓最迫切的意願是吃飽穿暖,現在這裡的老百姓,不僅吃飽了穿暖了,而且還住好了,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

    魏長遠的話讓金滔心下暗自警惕著,以至於看著魏長遠的目光都發生了變化,覺察到金滔目光變化,魏長遠的心下一警,連忙轉移話題說道。

    “再說,我們現在的工作重點是在工廠,是工人,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選擇工作重點。”

    “對,老魏,你說的不錯,這回聽你的。”

    金滔笑道,先前的異樣似乎也隨消失了。

    “現在,在專區不是設立了許多工廠嘛,過去新區我們進不去,進去了也開展不了工作,所以,我想,咱們應該把工作重點放在各縣的工廠中,你覺得的怎麼樣?老魏。”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32
第409章 鄉村始變

     清晨,在雞鳴之後,鎮子裡的首戶,在本地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財主羅海清,用過早晚,和往常一樣,走到院子裡,然後握著那隻銀鏈紅銅水煙袋,眯縫著眼睛,遙望灰濛蒙的天空,沉吟了足足一袋煙的工夫。

    然後捋了捋那把灰白的鬍子對身邊的兒子羅天勤說道。

    “估計這幾天會下場雨,這雨應時,今年的收成一定不錯!”

    雖說是本地最大的地主,可在前清時,十六歲便中了秀才的羅海清在本地可謂是德高望重,可是附近幾十村子的主心骨。這倒不是因為羅家有一萬三千六百一十四畝地,而是因為羅家祖上出上三品大員,他爹也曾做過五品的知府,可謂是真正的官宦世家,也正因如此,他才會被選作縣民意代表,同樣還是鄉理事會的理事長。

    可以說,這羅家在本地也算是正經的“地方望族”,即便是鄉里有時村族之間發生什麼矛盾,人們往往也是通過他來解決,而不是縣上任命的鄉長,甚至就在年前,因為他還在理事會裡,把那個縣上派來的鄉長給罷免了,至於罷免的原因非常簡單——趾高氣昂全無親民官親民之舉,後來縣上也認可了,這倒是讓羅海清對專區政府生出許多好感來,在他看來這縣、鄉理事會的成立,意味著恢復了打從廢除科舉後紳官決裂的現狀,鄉紳有了一個新的場合配合官府工作——嗯,監督政府官員,行駛監督之責。

    “爹,收成再好,那租子,也能按照去年那麼收……”

    羅天勤的話,讓羅海清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挺直腰身,雙目盯視著天空,沉默片刻後,又點燃了水煙袋,“咕嘟咕嘟”地吸了幾口,然後又看了一眼兒子。

    “收成好了,老百姓的日子也就好過了,這多少年了,老百姓苦了這麼多年,也該過兩天安生日子了!”

    看著天空年,羅海清想到那些年兵荒馬亂、災害連年的日子,那時候,平時裡他只能到各家各戶轉轉看看,握著銀鏈紅銅水煙袋,挺直著腰板,很是矜持地說些寬慰的話,可說那些話有什麼用,又能救得了幾個人?

    雖說那些年,趁著天災人禍的,他著實屯下了不少地,可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一點憐憫之心,無論是少時受的教育或是爹娘的言傳身教,都告訴他,這鄉親佃戶才是羅家基業的根本,也正因如此,才使得羅家保持著百年聲望不墜。

    可現在……想到那限租,羅海清還是嘆了口氣,那定租使得羅家一年平白損失了數十萬元,雖說羅家在本地也算是家大業大,可卻是那種傳統的“耕讀之家”,這些年即無人出仕,也無人經商——不對,當年他辦過廠子,不過卻虧了,也正因如此,羅家才無人經商。

    “哎!”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這近憂是什麼憂,就是若還守著這田地,怕是羅家只會一天天的沒落下去,在田裡頭掙錢,也就只是掙那麼點死錢,可就現在看,就連這點死錢,都被政府狠狠的卡著,租只能收定租,且只能收37。%。

    當務之急,是如何尋找新的出路?相比於過去任何一個政府,對於這個成立尚不足兩年的“行政督察專員公署”羅海清可以說是頗為欣賞,至少其心裡頭裝著百姓,所行所為也都是為了老百姓,即便是為了老百姓而犧牲了鄉紳富戶的一些利益,但是政府同樣也給鄉紳富戶指名了一條出路——從事實業。

    為了促成鄉紳們從事實業,他們和前清那會官府在省城辦“模範工廠”一樣,在縣城創辦了一批“示範工廠”,而同時又遊說鄉紳、富農投資“模範工廠”,像羅家就在縣新紗棉紡公司創辦的磁縣紗廠投了兩萬元的股票。

    與此時各地紗業不興不同,作為專區公企的新紗棉紡公司設立的新式設備的紗廠,產量大、成本低,再加之專區政府對日本傾銷棉紗加以打擊,加之佐以鄉間家庭鐵輪織布業的推廣,市場倒也不錯,可相比於此,羅海清卻想自己投資一家企業,而不是僅僅只做一名股東。

    “天勤,車子準備好了嗎?”

    羅海清問著身後站著的兒子。

    “海叔在門外候著那。”

    羅海清沉吟了一下,對兒子說道。

    “那走吧!”

    身著一身白府綢、手持銀鏈銅壺水煙袋的羅海清走到門口,門外套著馬車的羅海揚連忙操起馬車門簾,恭敬的請老爺上車,而在上時,羅海清又看了眼推著那輛飛人自行車出來的兒子,對他吩咐到。

    “到了那,要多看、多聽,且莫擅自說話,明白嗎?”

    “知道了,爹!”

    應一聲,羅天勤便駛上了自行車,而馬車則跟在自行車後,於是,這自行車和馬車便沿著那沙壃土路朝著村外駛去。

    而在路上的時候,此時羅海清的手中已經不見了銅壺水煙袋,而是拿著一隻筆身未著漆、只印著黑漆字的鉛筆,這鉛筆上的黑字赫然是“當個活活潑潑的好學生,做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這是標準的“邯彰教制鉛筆”,與學生作業本一樣,按照專員公署推行的相應法規“國產教育用材免除一應稅收”,而相應的其產品若是於邯彰內銷售則必須加印“特定教育標語”。

    而此時羅海清手中的鉛筆,便是標準的“教制鉛筆”,價格極為低廉,於市場上每羅12打144支售價不過4角,與日貨相近,但質量卻勝於日貨。

    “鉛筆!”

    看著手中的鉛筆,過去羅海清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鄉下工廠僅憑這種不起眼的小物件,每年就可獲利數萬元,這可是相當於近萬畝地的收益。而那家工廠,就設於臨鄉,而工廠的創辦者則是鄉里的鄉紳以及鄉里的一些富戶。

    或許,這在某種程度上得益於邯彰的強迫義務教育,幾十萬名學生,每月僅鉛筆一項的耗用就多達上百萬支之多,加之鉛筆使用方便、價格低廉,民間需求更是與日俱增,市場豈能不大,

    “……由於鉛筆用材必須滿足容量小、紋理正直、硬度低、材質均勻鬆脆、易卷削、不變形等特殊要求和材源豐富,因此,我國多年來一直使用椴木,但是椴木價格成本較高,而我國鉛筆市場幾乎完全被外國貨佔領,而且貨色齊全,高中低檔都有,向上海去年辦的中國鉛筆廠,他們在質量上比不過德制高中檔貨,在價格上低不過偷工減料的日本貨,所以處境非常艱難……”

    作為工廠的經理李四白,在廠房中邊走,邊向前來參觀的羅海清一行介紹著工廠的生產,只有對於這樣的有意投資實業的本地士紳,才會如此事無鉅細的向他們加以解釋。

    “……為了降低成本,我們採用了與椴木材質相近的白楊木,以降低成本,普通椴木出材率每立方米生產鉛筆板200-210羅,而楊木每立方米可生產230-240羅,且楊木價格較椴木低35%,僅此一項,即可降低45%以上的木料成本,不過雖說楊木和椴木木質有所相近,但也存在著許多差異,比如收縮率大,易變形、纖維粗長,易造成筆桿不光和起毛,而且不易乾燥,所以需要採取一些新工藝……”

    在李四白的介紹中,羅海清看到在生產線上,一桿根木色鉛筆不斷吐出,而在另一邊,鉛筆上不斷的滾印著商標和標語,對此,年過五旬的羅海青自然極為好奇,不過,他更多的則是把注意力投注在李四白的身上,在他看來,這家雇工百人的鄉間工廠能有今天,全部得益與眼前這位經理,準確的來說,這一家家鄉村工廠,無一不得益於這位經理,若不然,憑著孫葉亭那個傢伙,即便是工廠辦起來了,恐怕最終也只有倒閉一途。

    “李經理,您是北方商學校畢業?”

    “去年三月份畢業,在公司實習了半年,然後孫董事長創辦這家公司,我便過來了!”

    提及此事,李四白的臉上略帶著一些笑容,他是北方商學校短訓班出身,在公司實習半年,然後便成為一家企業的經理,儘管只是區內鄉村企業,但對於小商人家庭出身的他來說,這個經歷就像是做夢一般。

    “哦,您也是出自名校啊!難怪,難怪……”

    看著那一根根不起眼的鉛筆,羅海清不無感慨的說道。

    “難怪你懂那麼多,這用楊木替代那個什麼椴木,怕也是出自己你的手筆吧!這孫董能找著您,可真是找對了人!”

    “這個……”

    臉色微微一窘,每一次面對這些參觀者,都會面臨這麼一個問題,但李四白卻知道如何解釋他們的疑惑。

    “羅理事長誤會了,我只負責企業的管理、運營,至於技術問題,則另外有技術人員負責,而且現在鉛筆公司採用的一應技術,都是由北方公司提供的,……”

    也正如此,李四白才會來到這裡,曾經他是公司僱員,而現在儘管他離開了公司,但公司卻向他提供了一個更大的舞台,看著似有些疑惑的羅海清,他便繼續說道。

    “如果羅理事長有意投資實業的話,不妨去縣產業金融聯合會去一趟,那裡,也許就有您所需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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