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且試天下 作者:傾泠月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5 17:43: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7 35779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5 19:04
一三零

  風夕,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人若有來生,那你我以此曲為憑,便是千回百轉,滄海桑田,我們還會相遇的。

  今天是華王宴請之日,可風夕卻懶懶地不想去,去幹嗎呢,只為欣賞華公主金筆點婿嗎?干卿底事!酒足飯飽一頓嗎?這些日子在落華宮吃得夠多了!

  一大早,豐息即進宮赴宴去了,看著他的背影,風夕不由嘲弄地笑笑,心頭卻沒來由地一陣酸苦。深吸一口氣,搖搖頭,風夕甩去那一片苦意,搬張長椅放在院中。曬著太陽,打著瞌睡,這是多麼舒服自在的日子,哪兒來的苦,為何苦?

  或許自己知道,只是不肯承認,不肯細思。

  而此時的豐息,眼前品的是山珍海味,飲的是瓊漿玉液,在座的上是華國之主,下有勁敵皇朝、玉無緣……旁還有那美豔無雙的純然公主。而大殿中那些如花的宮女正翩然起舞,曼妙輕歌,怎麼說都應該集中精力,慎重以對才是。更何況今天可是決定華國駙馬的重要日子,怎麼能如此心不在焉?

  可自進此殿始,豐息的思緒便有幾分恍惚,眉頭時皺時展,似有難題,卻不知如何解。

  “豐公子,豐公子!”

  耳邊聽得有人低聲淺喚著,猛然回神,只見華純然正立於他桌前,睜著一雙美目疑惑地看著自己。

  是了,酒宴已過半,公主要開始點駙馬了,她那藏在袖中的手定是握住了一支金筆,她已至他桌前,那金筆即將點向他……但見她著一身粉紅宮裝,頭梳飛鴻髻,一支金鳳釵端端正正地嵌在發中,襯得她高貴雍容,蛾眉淡掃櫻唇輕點,那如雪似玉的臉頰在看向他時湧上一層淡淡的煙霞,說不盡的嬌麗與明豔,實是世所難求的絕色美女……可心頭卻忽然清明了,她不是她!不是她!

  豐息猛然站起身來,或許因為起身太快,桌子被他撞得“砰”的一聲響,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移過來了,有華王帶一絲輕視的目光,有皇朝銳利如劍的目光,有玉無緣淡然無波的目光,有明月山他們疑惑的目光……

  “豐公子!”華純然見他猛然起身,只當他已知她即將金筆點他,因此十分激動,想到馬上……袖中握筆的纖手不由一陣微抖,是他了……就是他了……眸光如水,輕柔地落在他身上,手臂微抬,羅袖輕滑,露出點點玉筍似的指尖,指尖中夾著一點金光,那是……

  “大王,息忽然想起還有要事,先行告退了,請大王恕罪。”豐息向著殿上一施禮,也不等人回答,也不管身後眾人的嘩然,也不理會華純然驚愕的表情,大踏步走出金殿。必須快快離去,以免後悔!

  大殿中不但華王震怒,便是皇朝也是極為不解。他不會錯過剛才華公主的表情和動作,豐息明明駙馬之位即將到手,可為何卻匆匆離去?轉頭看向玉無緣,只有他依然是面色平靜淡然,彷彿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只是眼中卻閃過一絲嘆息與失落!一剎那間,彷彿明白了一些什麼。

  “哈哈……既然豐息公子有事先離去,那他的一份美酒,諸位可不能推辭,必要代他喝盡!來,我們幹杯!”華王高舉金盃笑道。

  “謝大王!幹!”眾人齊舉杯,各懷心事。

  華純然舉起豐息桌上的玉杯,仰首飲盡的一瞬間,一絲苦澀與微咸一齊入喉。放下杯,一滴清淚滴入杯中,彷彿還能聽得杯中發出的那細微、空曠的回音,咬住唇,止住那即將溢出的悲泣,握緊手中的金筆。

  千算萬算,卻獨獨漏算他或許會不願!太自信了,太驕傲了!以為有著華國公主高貴的地位,以為有著這張傾國之容,便天下所有人都會為之傾倒!原來還有人是例外的,還有人能不為權勢、富貴、美色所動!但我是華國第一公主,豈能在此失態,豈能在此言敗!

  抬首的瞬間,她是美豔無雙、高貴雍容、鎮定優雅的華國純然公主!

  一抹溫柔的淺笑浮上那無瑕的玉容,輕移蓮步,款款走向皇朝,那位尊貴傲然的皇國世子!握緊袖中的金筆,好似怕它忽然掙出手去!

  “砰!”

  正躺在院中曬著暖暖太陽昏昏欲睡的風夕忽然給驚醒了,不由睜眼坐起身來,只見豐息立在門口,眼睛緊緊盯著她,神情間似懊惱非常。

  “咦?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怎麼,華王已選你為婿了?以華美人對你的情意,此事當然是水到渠成,一帆風順!”風夕又躺回長椅,懶洋洋的打趣著。

  豐息也不答話,而是走進院子,立在椅前,不發一言地盯著她。

  風夕不由奇怪,倚起上半身,疑惑地問道:“你在生氣?難道求親失敗了?”

  “哼!我不會娶純然公主了!”豐息冷冷一哼,然後手一伸,一下將風夕從椅上推了下去。風夕不防他這一手,一下跌在地上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5 19:04
一三一

  “咦?真的?”風夕卻不惱,就坐在地上,抬首看著豐息,待從他臉上證實之後,嘴角不由勾起,一絲歡快的笑就要成形,忽兒轉念一想,歡快的笑轉成了嘲諷的大笑,“哈哈……黑狐狸,難不成華王還是不中意你這個江湖百姓當他女婿,還是中意那個有著強大國力、有著二十萬雄師的皇國世子皇朝?所以你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原來這世上也有你辦不成的事呀!”

  她一邊笑著一邊從地上站起來,待看到豐息陰沉的臉色,不但不斂笑,反笑得更加猖狂:“哈哈……黑狐狸,你求親不成,就如此生氣,實在有失你武林貴公子的身份。嘖嘖,你那一身的雍容大方哪兒去了?”

  而豐息看著她大笑不已,面上雍容的笑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睛盯著她,彷彿能冒出火來!

  “哈哈……”風夕看著他那模樣卻笑得更加歡暢。湊近他,眼光瞄了瞄他懷中,故意壓低著聲音,“黑狐狸,其實只要你拿出某樣東西,華王一定會馬上招你為婿的!你為何不拿呢?白白錯過機會,白白費了一番工夫呀!”

  豐息唇動了動,似要說話,最後卻依舊不語,只是眼色越來越冷,最後竟是拂袖而去了。

  風夕待他轉身,依舊在長椅上躺下,口中依然喃喃而語,“難得呀,這黑狐狸竟如此生氣!可生氣也不應該對著我發啊,又不干我事!要知道我可是幫了他不少忙的!”

  豐息走進東廂房,推開窗,看著正躺在椅上閉目養神、愜意非常的風夕,不由敲敲掛在窗檯上的鳥籠,逗著籠中的碧鸚鵡:“真不值得,你說是不是?真是不值啊!”

  “朴兒,你起床了沒,姐姐今天帶你出去玩!”

  第二天,風夕似乎心情十分的好,一大早就叫起了韓朴。

  “真的?”韓朴馬上蹦出房間。

  “當然是真的!”風夕一下抱起他,竟馬上就施展輕功飛了起來,“今天我們要把華都玩個夠!顏大哥,你要是想玩,就自己跟來!”人已跑了,還不忘招呼才跨出門的顏九泰。

  “你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走呀!”遠遠的還聽得韓朴的叫嚷聲。

  “公子,您要……”鐘離才推開門,豐息便走了出來。

  “我們就上街挑一件好禮物,恭賀華公主的大婚慶典!”豐息淡淡道。

  “是。”

  雙胞胎伴著豐息出門,西廂一搧開啟的小窗露出鳳棲梧清冷的豔容,看著那前後走出的背影,微微一嘆。

  “不愧是最富的華國都府!”風夕看著繁榮的街市道,“六國我都走遍了,要論到繁華與玩樂,還真要算這個華國華都!”

  “姐姐,我們在華國還要待多久呢?什麼時候離去?然後我們再去哪兒?”韓朴牽住風夕的手,一邊看著兩旁的店舖,一邊問道。

  而顏九泰則無聲地跟在兩人三步後。

  風夕聞言不由轉頭看向他,神情一頓,但馬上恢復笑容:“朴兒,今天不說這個,今天只管玩。”

  “夕兒!”忽然一個如吟唱般的聲音傳入三人耳際。

  “久微!久微!”只見風夕一轉頭,然後馬上飛身跑去,一下抱住那人,又是跳又是笑,那歡快的叫聲刺人耳膜。

  那人在抱住風夕的一剎那,只覺兩道目光射來,抬首望去,只見街道兩旁分別立著一黑一白兩位公子,白衣的在他看去時溫和地笑笑,黑衣的則微微點頭致意。低頭看向抱住他的風夕,不由輕輕一笑,真是有眼光啊!

  “夕兒,你快把我脖子給勒斷了!”那人扯著風夕抱住他頸脖的手道。

  “久微,我好久好久沒見到你了!你都到哪兒去了呀!”風夕聞言馬上鬆開手,看著久微笑問道。

  “我還不就是四處飄蕩。”久微灑然一笑道。

  韓朴與顏九泰呆呆地看著這個名叫久微的人,弄不明白他有何魅力,竟讓風夕在大庭廣眾之下忘形地對他又抱又笑。風夕雖言行無忌,可卻也從未對哪個男子如此親熱過,即算是相識十年的黑豐息,也只限打鬧間的相接相觸。

  年約三十左右,高而瘦的身材,普通的五官,樸素的青布衣,一頭長發在頸後以黑帶縛住,一眼看去實在不是什麼出色的人。可再看第二眼時,卻覺得這人很特別,可特別在哪兒卻不知道。或許在那一抬眉一勾唇之間,又或許在那雙眼睛有意無意的顧盼之間,這人是那種你記不住他長什麼樣,但第二次見面時,你一定能在第一眼就認出他的人。

  “十年重見,依舊秀色照清眸!”久微細細看一遍風夕,感嘆道。

  “姐姐!”韓朴走過去將風夕的手奪回抓在手中,眼角瞟一眼久微,其意不言而喻。

  “朴兒,我告訴你哦,這個就是久微!就是祈雲落日樓的主人久微!天下第……嗯……數一數二的廚師!他做的飯是非常非常好吃的!”風夕一邊說著一邊吞口水,“久微,這就是我弟弟韓朴,你看他漂亮吧!”

  “弟弟?”久微看一眼韓朴,不會錯過他一臉的戒備神情,“我記得你沒有弟妹的,這該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我看看,長得還真有幾分像呢!”

  “咳咳……”風夕一口氣嗆在喉嚨,一拳擊向久微,將他擊得倒退三步,“幾年不見,你倒是有了‘一鳴驚人’的本領了!”

  “哎喲!”久微撫著胸口,皺著眉頭,“我就算說中了,你也不要心虛得這麼用力啊,要知道我可不懂武功的,經不起你白風夕一擊的!”

  “嘻嘻……誰叫你亂說話!”風夕幸災樂禍地看著他,“現在罰你馬上做一頓可口的飯菜給我吃!”

  “我知道!我就知道!”久微撫著額頭嘆息道,“你見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飯!我走遍六國,再也沒見過比你還要好吃的女人了!”

  “那就快走吧!”風夕一手挽住他,一手牽著韓朴,毫不理會街上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異樣眼光,“我知道你這傢伙住的地方肯定是最舒服的,所以咱們去你那裡!”

  “顏大哥,你快跟上呀!朴兒,今天我們又可以大餐一頓了!”

  整條街都能聽到她興奮的歡呼聲,所有的人莫不以為此女子腦袋有毛病,不但不忌禮法當街跟一個男人又摟又抱,而且嗓音大得彷彿要將這吃飯的小事遍告天下!

  竟是個瘋子,真是可惜了一副好樣貌!有人搖頭嘆息。

  久微離去前回頭一顧,那一黑一白兩位公子已無蹤跡了。那黑衣的定就是夕兒口中常提起的黑狐狸黑豐息了。那白衣的是誰呢?那般出塵的風姿決非常人所有,立於人潮擁擠的街上,卻安定靜然若立在佛堂的佛,整個人皎然潔淨如玉。難道是那天下第一的玉公子玉無緣?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5 19:04
一三二

  ☆

  第十七章:歸去來兮

  初夏的午後,天氣不涼也不太熱,十分適合用來午睡,貪睡的風夕此時當然是躺在房中竹榻上酣然大睡。韓朴坐在一旁,無聊地扳著指頭,想叫醒風夕,但知道叫醒她的後果是腦門會給她敲破,所以不敢,可是要睡覺嗎,卻又睡不著,因此只好枯坐。

  一隻蚊子繞著風夕的臉飛來飛去,似在確定哪兒是最好的下口之處,韓朴瞅個準兒,雙手一拍,那隻下口不夠狠、動作也不夠快的蚊子便嗚呼於他掌下。但這一聲脆脆的響聲在這安靜的房中顯得分外響亮,韓朴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風夕,確定沒有吵醒她後,才松了一口氣。

  “韓朴,你坐在這兒幹嗎?為何不去睡?”窗口忽傳來問話聲,抬首一看,不正是招待他們留在此處的久微嗎,正立在窗前笑看著他。

  “噓……”韓朴豎起食指,然後指了指睡著的風夕,示意他聲音不要那麼大。

  “放心吧,除非她自己想醒來,否則是雷打她也不會動的。”久微瞄一眼風夕道,“既然你不睡覺,不如到我房中來聊天。”

  “既然她不會醒,那你就進來聊天嘛。”韓朴瞟一眼風夕,然後招招手道。

  “也行。”久微轉至門前推門而進。

  “久微哥哥,你認識姐姐很久了嗎?”韓朴將座下的長椅分一半給久微。

  “嗯,是有很久了,不比那個黑豐息短吧。”久微略側首回憶道,“我記得認識她時,是她要搶我手中做了一半的紫酥雞。”

  “唉,果然!又是與吃的有關!”韓朴大人模樣地嘆一口氣,然後再問道,“那是多久以前?那時她是什麼樣子?”

  “有多久啊……記不大清了呢,也許也快有十年了吧。”久微微微眯眼道,彷彿又看到當日那個敢大白天施展輕功飛進落日樓搶他手中烤雞的風夕,“至於樣子嘛,她好像一直是這個樣子啊,沒什麼變化,哦,可能長高長大了一點。”

  “哦,”韓朴眼睛發亮地看著久微,“那後來呢?”

  “後來呀,她一直在落日樓白吃白住了四個月才肯離去,離去的原因是聽說南國有一家如夢樓。那裡不但美人多,而且由美人親手做的‘如夢令’是東朝一絕!”久微搖搖頭看著榻上的風夕,“白風夕號稱女子中第一人,但她應該還有一個天下第一好吃鬼的稱號才妥當!”

  韓朴看著風夕,良久後笑眯眯地道:“要是我會做天下最好吃的東西,那麼……”

  “那麼她就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了是嗎?”久微接口道。

  “是呀!”韓朴眼睛亮晶晶的,“那樣我和姐姐就能永遠在一塊兒了!”

  久微看著他那歡喜興奮的神情,看著他盯著風夕那依戀的眼神,不由嘆息著搖搖頭,拍拍他尚有些瘦弱的肩膀:“韓朴,即算你是天下第一廚,她也不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唉……你真的不應該這麼早就認識她!”

  “為什麼?”韓朴不解。

  久微不答,笑看他良久,然後拍拍他腦袋問道:“你多大了?”

  “十四歲。”韓朴雖不解他為何突然問他年紀,但依然老實回答。

  “十四歲呀……是會對女孩子朦朦朧朧產生好感的年齡了,但是她不是你姐姐嗎,你怎能喜歡上她?”久微眼中閃著詭異的光芒。

  “你亂講!”韓朴一聽馬上嚷叫起來,但馬上又反射性地回頭看看是否吵醒了風夕,見她依然酣睡,才放心地轉過頭來瞪著久微,“我才沒有!她是姐姐!”

  “好吧,你這麼小呢還不懂什麼叫做喜歡。”久微安撫地揮揮手,他平凡的臉上此刻的笑容讓他看起來十分好看,但又讓人覺得有些不妥,但不妥在哪兒卻又無從得知,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神秘的氣息。“你現在或許只是覺得和她在一起非常開心,覺得只要和她在一起,便沒有任何危險、困苦、悲憂……韓朴,我說得對不對?”

  韓朴疑惑地看著他,然後微微點點頭,心裡只覺得很奇怪,這個人怎麼會知道。

  “我可以理解。”久微嘆了一口氣,目光掃過榻上睡得不醒人事的人,“她似乎十分懶惰,整天什麼事也不做,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睡覺,醒著的時間又差不多用來找美食,而且嬉笑怒罵隨性至極,這樣的人看似實無甚可取,但偏偏又覺得這世上沒有任何事可以難住她,彷彿這個天塌下來她都可以頂住,是不是?”

  韓朴不解地看著他,好似聽懂了,又好似沒聽懂,不明白這人為何要說這些,可隱約地又覺得他說得對。

  “所以我才說你不應該這麼早就認識她呀。”久微嘆息著,“她這樣的人你找遍天下、找上百年也未必能見到一個,以後你又如何再看進他人!”

  韓朴真是越聽越糊塗,這個人到底想說些什麼?囉嗦了半天他到底想告訴他什麼?

  久微看著韓朴那迷惑的雙眼,微微一笑,然後問道:“韓朴,你見過華國的純然公主嗎?”

  “見過。”韓朴點頭。

  “那你覺得她如何?”久微再問。

  “比起姐姐來差遠了!”韓朴一言以蔽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5 19:04
一三三

  “天下第一的美人在你眼中都如此,你還不明白嗎?以後還有誰能入你眼中!”久微敲著他的木魚腦袋。

  “你說什麼啊!我為什麼要讓別人入我的眼睛?”韓朴對他的話不再感興趣了,“你不如把你的廚藝全傳給我吧。”

  “唉,孺子不可教也!遇上她是你幸也是你之不幸!”久微終於放棄敲醒這顆木魚的想法,走出房去,“華純然以絕世容顏吸引世人,當容顏老去,華純然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婦人;但白風夕吸引世人的是她整個人,她的笑、她的怒、她的無忌、她的懶散、她的貪吃好玩、她的縱性隨意……當她一百歲時,她還是那個讓你哭、讓你笑的白風夕!”

  初夏的夜,植滿鮮花的院子,高大的梧桐樹下,擺一張木製的搖椅,旁再放一小幾,幾上擺幾碟小點心,配一杯清茶,然後躺在搖椅上,仰看浩瀚星空,享涼風習習,再有知己淺聊,那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唉,舒服真似神仙啊!”此時果然有人在感嘆著。

  風夕閉目躺在椅上,輕輕搖晃著,仿若美酒酣醉一般的愜意熏然。

  “久微,要是能天天吃到你做的東西就好了!”

  “我說過啊,只要你請我當你的廚師,那就可以天天吃到我做的東西了。”久微坐在旁邊的一張竹椅上,笑看此時蜷縮得仿若一隻心滿意足的白貓的風夕。

  “我也說過啊,我身無分文,可請不起你啊。”風夕閒閒道。

  “我最近學了一首歌,要不要我唱給你聽?”久微笑笑,捧起置於地上的三絃琴。

  “好啊,你唱吧。”風夕翻轉過身,睜開眼睛看著他。

  久微將琴置於幾上,長指一挑,琴音劃起,才三兩聲響,曲卻已有淡淡哀思。

  “啟窗挽流風,汝復追雲影?

  金鈴樓蘭曲,未引傾耳聽?

  暫且停游步,大漠紅妝血!

  啟窗挽流風,汝復追雲影?

  披香驚鴻舞,未引回眸笑?

  暫且停游步,昭陽弦三千!

  啟窗挽流風,汝復追雲影?

  流霞回文錦,未引流連意?

  暫且停游步,春日絲如絮!

  啟窗挽流風,汝復追雲影?

  長干青梅樹,未引歸來燕?

  暫且停游步,竹馬簫如咽!”

  久微的嗓音低沉中略帶沙啞,將歌中那微微希冀、那深沉的挽意、那最後的失望、那悲涼的呼泣一一帶出,讓人身臨其境。

  韓朴、顏九泰不由為歌聲所吸引,皆走至院中。

  風夕彷彿被這歌中的哀傷所感,抬手遮住一雙眼眸,深默半晌,才沉沉吐出:“你去過風國?”

  “是啊。”久微將琴推開,端過茶杯遞與風夕,“我三月前還在風國,這首歌謠在風國廣為流傳,可說三歲小兒都會唱的。”

  “竹馬簫如咽……”風夕抬手接過茶杯,看著杯中映出的夜空,抬首望天,“簫簫如咽嗎?”

  “我想作這歌的人一定很哀傷吧?”久微眼光掃過風夕,然後也抬首望天,星月光輝中,他那張平凡的臉竟是十分的生動,且帶一種彷彿能窺視天地奧秘的靈氣,“只是這人卻是哀傷得無能為力。”

  “我很久都沒有回家了,也很久沒有聽到這首歌謠了。”風夕眸中泛起波光,彷彿是那鏡湖被月華所映而閃爍的淋漓光華,即算燦爛也隱帶水氣,“而作這歌的人也已逝去六年了……六年的時間……可以讓一個鮮血活肉的軀體化為一攤白骨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5 19:04
一三四

  “你是否想回家了?”久微垂首看她,目光閃著一種隱秘的光芒。

  “回家嗎……也該回去看看了,現在也必須回去看看了。”風夕閉目輕語。

  “因為這寫歌的人?還是因為那個家現在……”久微的話隱帶一種刺探。

  風夕睜眸看向他,那一眼讓久微未盡之言猛然止住。

  “原來姐姐是風國人呀。”韓朴走過坐在搖椅上。

  “嗯。”風夕轉頭看著韓朴,抬手撫著他的腦袋,片刻後轉向顏九泰,“顏大哥,煩你準備行裝。”

  “是。”顏九泰點頭,然後又追問一句,“是準備迴風國去的行裝嗎?”

  “不是,是準備你與朴兒的行裝。”風夕搖頭道。

  顏九泰聞言疑惑地看著風夕。

  “顏大哥,你昔日曾以久羅誓言向我起誓,終生服侍我。”風夕看著顏九泰道,而久微聞得此言不由目光一閃,盯在顏九泰身上。

  “是的。”顏九泰跪下身,執起風夕的手置於額上,“但有吩咐,萬死不辭!”

  “那麼我要你答應我,在以後的五年中,守護在韓朴身邊,不能讓他有任何損傷!”風夕站起身來,微彎腰,以掌覆其額頭,神情莊重嚴肅。

  “是!”顏九泰毫不猶豫地答道。

  “你明日即帶韓朴前往祈雲涂城境內的霧山,此山終年迷霧環繞,外人入內必迷路而亡。等下我會告訴你上山的方法,到時你往山最高峰迴霧峰找一個張口便吟詩的、自認為是絕代美男的老怪物。”風夕扶起顏九泰,“你告訴他,有人來還他八年前走丟的徒弟,他自會收朴兒為徒,朴兒至少也要習藝五年,所以這五年你必須寸步不離霧山地守護著他!”

  “九泰必不負姑娘囑咐!”

  “姐姐,難道你不和我們一起?”韓朴一聽忙拉住風夕。

  “朴兒,姐姐要回家去了,不能再照顧你了。”風夕將韓朴從椅上拉起,“所以你要學著自己照顧自己了。”

  “為什麼姐姐回家便不能照顧朴兒?難道你家人不喜歡你帶朴兒回去?朴兒自己也會照顧自己,不會添麻煩,而且朴兒都說了,以後會照顧姐姐的!”韓朴一聽不由大聲道,仿若一隻即將被人丟棄的小貓,聲音隱帶一絲嘶啞的啜泣。

  “朴兒,姐姐的家啊不適合你去的,那裡會毀了你!”風夕輕輕擁住韓朴,“而且以後我也沒有時間再照看你了,所以才送你去霧山老怪那裡,那個老怪物雖怪,但一身文才武功卻是當世罕見,你一定要好好學,學盡老怪物的本領!”

  “不要!不要!”韓朴死命地抓緊她的衣,“你答應過朴兒,永遠不丟棄朴兒!你答應過的!你答應過的!”

  風夕抬起韓朴的小臉,見他眼中含著一汪淚珠,卻死命不肯落下。

  “朴兒,姐姐答應了你,所以決不丟棄你,只是送你去學藝,五年後就可以再相見了。”

  “不要!我不要去!我要跟著姐姐!姐姐那麼好的武功,我可以跟姐姐學!”韓朴大聲叫著,淚珠終於破堤而下。

  風夕靜靜地看著他,神情間是從未有過的端嚴,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此時一片平靜,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姐姐……朴兒不要去……朴兒會好好練武的……不會要姐姐分心照顧的……朴兒會乖乖聽顏大哥的話的……姐姐……你不要丟下朴兒好不好?”韓朴哽嚥著道,一雙手抓緊風夕衣襟,臉上淚水縱橫也顧不上擦,就怕一鬆手,眼前的人便不見了。

  “朴兒,這翡翠玉玨是姐姐出生時,姐姐的爺爺所賜,現在姐姐將其中一半送給你。”風夕從懷中掏出一對翡翠玉玨,將其中一半放入韓朴手中,“姐姐說過五年後見就一定會五年後見的,你要相信姐姐!”

  “可是……”

  “朴兒,你不是說過要照顧姐姐嗎?那麼你去學好本領,五年後,你來照顧姐姐!”風夕拭去他臉上的淚水,“而且男孩子絕不可以輕易流淚的,知道嗎?”

  “可是我不想和姐姐分開!”韓朴握緊手中半塊玉。

  “人生幾十年,區區五年算什麼。”風夕抱住韓朴,這孩子此時只到她胸前,但五年後他或許就長得比她高了,“朴兒,聽話,和顏大哥去霧山,五年後姐姐就去接你,好嗎?”

  韓朴抱住風夕,既不能答應,又不能不答應,只是緊緊地抱著她。

  “久微,我要回家了,請你當我的廚師好不好?”

  “好!”

  四月二日,是華國純然公主與皇國世子皇朝的大婚之日。因公主是華王最寵愛的女兒,其婚典可謂華國三十年以來未曾有過的盛大奢華,華國舉國歡慶,整個華都都沉浸在喜慶之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5 19:05
一三五

  四月三日,公主大婚的第二日。純然公主不知何故,堅持要在這一天在金華宮設宴招待她的兩位朋友白風黑息。華王對於這最寵愛的女兒總是有求必應,因此在金華宮大殿擺下宴席,專請白風黑息以及皇世子的好友玉無緣玉公子,並親自與公主、駙馬一起招待三位。

  華王宮的宮殿,除卻純然公主居住之宮殿名為落華宮外,其餘所有宮殿命名首字皆為金,而且所有的宮殿都琉璃碧瓦,雕甍繡欄,一派金碧輝煌,盡顯華國富蓋六國的氣派。

  金華宮的大殿中,只擺有一桌酒宴,華王坐於首位,左首華純然與皇朝,右首風夕與豐息,中對玉無緣,桌旁宮人侍立。此時宴正一半,賓主盡歡。

  “純然敬兩位一杯!”華純然親自斟酒,親手捧與風夕和豐息,目光溜過,神色一片平靜。

  “多謝公主。”兩人接酒,皆是一飲而盡,豐息儀態端莊,盡顯貴公子雅氣;而風夕嘴裡喝著酒,眼珠子卻是左右溜視。

  “純然再敬兩位一杯,此生能得……兩位為友,純然至死也開懷!”華純然再斟酒。

  “嘻嘻……能有一位天下第一美人做朋友,我風夕也覺得是前輩子修來的福,華美人,這杯我敬你!”風夕嘻嘻一笑,然後先乾為敬。

  “息能得公主引以為友,乃感萬分榮幸。息借這一杯酒,恭祝公主新婚,願公主與皇世子白頭偕老!”豐息也舉杯而敬。

  華純然舉杯一飲而盡。

  “神色靜然,語笑嫣然,果然是大家風範!”風夕桌下踢踢豐息,舉杯遮唇,細若蚊音,“你這黑狐狸真是沒福!”

  豐息不動聲色地躲開,面帶雍容淺笑,目光平視,溫文爾雅。

  “早就聽得純兒對風姑娘讚譽有加,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常人。”華王看著這個聞名已久,今日才得一見的白風夕,只覺她言行太過放肆,在他這一國之君面前竟是舉杯大飲、據案大嚼,彷彿一百年沒吃過東西一般的飢渴,若非礙著座上其他客人,華王真想即刻轟人!

  “大王,你覺得我不同常人是不是你沒有見過我……嗯……”風夕一口咬下一大塊雞腿,咀嚼了幾下才繼續道,“沒見過我這般能吃的人?”

  “呃?”華王料不到風夕竟一言捅破他心思,但他馬上笑道,“所謂能者多勞,那勞者必多食,風姑娘心懷天下,救助世人,想來十分辛苦,自比之常人多食些。”

  “呵呵……”風夕輕笑出聲,端杯飲一口酒,眸光一掃華純然,然後對華王道,“多謝華王讚美,夕敬華王一杯!”

  皇朝聞得她的笑聲,目光掃來,似帶同感。玉無緣的目光看向她,唇際微動,似笑似嘆。

  “不,姑娘這些日子能伴純兒這般開懷,應是本王敬你才是,以謝姑娘。”華王端杯道,轉頭再看玉無緣,“玉公子果然容顏如玉、風采如玉,本王也敬你!”

  “不敢!”玉無緣淡然起身舉杯。

  “得一國之君敬酒,世人也沒幾人有如此榮幸。”風夕微微一笑,只是眼眸微垂,掩去那一絲訕意,“大王如此禮賢下士,難怪有孟嘗賢君之稱,莫怪華國如些昌盛!”

  “哈哈……風姑娘過譽。”風夕一言拍得華王通體舒泰,朗然大笑,“白風黑息、再加天下第一公子玉無緣,若能留在我華國,以諸位之能,定能讓我華國更加昌盛!”

  風夕聞言一笑:“大王的話真是好聽極了,這裡這麼富裕,每天美酒美食,真讓我樂不思蜀也。只是風夕一介草民,懶散慣了,況且夕明日即將離去,因此只得謝過大王誠意。”

  此言一出,座中除豐息外,所有人皆目注於她。

  “那太可惜了……”華王正說著,忽眼光瞟見一侍從走近,似有話說卻又不好開口,“何事?”

  那侍從聽得問話,忙走近華王,附在他耳旁輕語,而華王聽得眉頭竟是越展越開,臉上的笑容也是越笑越歡,眾人莫不好奇。

  “哈哈哈……”

  待侍從說完退下後,華王仰首大笑,笑聲響遏大殿,震人耳膜,由此可見,剛才侍從所言之事讓華王是何等暢意。

  “父王,何事讓您如此高興?”華純然問出眾人心中所想。

  “哈哈哈……純兒,是喜事啊!是天大的喜事啊!”華王笑聲不止。

  “既然是喜事,那父王說出來,讓兒臣等也高興高興。”華純然起座親手為他斟滿一杯。

  華王一口氣飲盡一杯,然後把金盃重重擱桌上,抬頭看著皇朝:“世子,我安在風國的密探剛才回報,說風王現已病危垂死。你說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喜事?我要滅風國在此一舉!”

  一直嬉笑看著他的風夕聞言雙眉微動,然後目光閃動,依次溜過皇朝、豐息。

  “風王病危?這消息可靠嗎?”皇朝眼角微挑,然後慎重問道。

  豐息平靜地掃一眼華王,然後再看一眼皇朝,嘴角一勾,再看向風夕,兩人目光相遇,豐息向她舉杯致意,果見她微垂眼瞼,斂去那差點射出的冷劍!

  華王道:“當然可靠,這消息是風王身旁的近侍傳出,而且風王還親口道出,要將此消息詔告天下,我看不用幾日,天下都會知道風王病危之消息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5 19:05
一三六

  “父王,這風王為何要將自己病危的消息傳遍天下呢?”華純然卻不解。

  “這個父王也不大清楚,這風行濤敢情病糊塗了,將這消息詔告天下不就等於告知天下風國無人了。”華王想到此不由也凝眉。

  “風國無人倒還不能如此說,風國的風雲騎可不簡單,這十年來,未有敗仗,風國之所以能安然至今,風雲騎可說功不可沒!”皇朝放下手中金盃,目光轉向豐息,似想從他臉上探測什麼。

  “皇世子說得有理,據說風雲騎乃風國惜雲公主所建, 能訓出這等威武之軍,這位惜雲公主便不可小瞧。”豐息微微一笑,不露聲色地附和皇朝之言。

  華王卻不以為然,站起身來,慨然而道:“那個病殃殃的惜雲公主有什麼了不得的,不就是一個女娃兒嗎,能有多大能耐?這風雲騎說不定根本不是她所建,風王只有此女,格外疼惜,所以才給她個虛名也說不定,況現在她有喪父之痛,何來心情管風國、管風雲騎。此時正是我一舉殲滅風國之時!”

  “滅風國?”華純然不由驚呼,“現在合適嗎?”

  “現在是最佳時期!”華王舉起金盃,“各位,我五日後即點兵攻往風國,我要將風國作為我最寵愛女兒的新婚禮物!”

  座上各人都舉杯而起,皆齊聲恭祝:“預祝華王勝利凱旋!”

  “哈哈哈……勝利凱旋!當然如此!”華王仰首一飲而盡。

  風夕、皇朝、豐息、玉無緣也舉杯一飲而盡,只是各人的表情都有幾分耐人尋味。

  從華王宮出來,站在宮門前,風夕回首看看宮內連綿屋宇,良久勾起一絲略帶寒意的淺笑:“比起這裡,風國的人真的要少很多呢。”

  “你怎麼知道呢?”耳畔聽得淺問聲,轉頭一看,正是豐息,正掛著一臉狡黠的笑看著她。

  “黑狐狸,沒娶到華美人,下一步你要去哪兒呢?”風夕眼眸一眯,綻起一臉的甜笑。

  “聽說風國無人,我正打算去那裡看看,不能娶華國公主,或許我能娶到那個病殃殃的惜雲公主。”豐息雍雅地笑笑,然後招招手,鐘離、鐘園一人牽一匹馬來,是一黑一白的千里良駒。

  聽得這樣的話,風夕臉上的笑慢慢斂去,就這樣站在宮門前,面無表情,靜靜地看著豐息。而豐息也靜靜地看著她,面上淺笑不改,只是袖中的一雙手卻拈成一個起勢,一觸,那必是十成的“蘭暗天下”。同樣的,他知道風夕袖中的手早已握住了白綾,那是眨眼之間便會取人性命的“勾魂索”!

  鐘離、鐘園在離他們三丈遠的地方站定,不再前進一步。他們知道,若再進,那必捲入那場氣流之中,到時不死也必傷!而宮門前,離他們三丈之內的守衛忽然間都覺得一股寒意襲來,不由都抬首看天,驕陽高掛,初夏的天已有些熱了,可剛才那一股冷流又從哪兒而來。

  在守衛門看來,寒意不過過了片刻而已;但在鐘離、鐘園看來,卻彷彿過了一個白天黑夜。

  終於,只見風夕袖一揮,一股輕風掃過,彷彿是掃去了前面什麼東西;而豐息卻只是微微抬手,彷彿揮去了什麼,然後世間又化為朗朗乾坤。

  “你到底知道多少?你又想幹些什麼呢?”風夕抬手輕掃眉頭。

  “你知道多少,我同樣也就知道多少。”豐息微微一笑,抬步走向鐘氏兄弟,“我目前只是想去看看,你要不要和我同路呢?”

  話音未落,耳畔微風一掃,一道白影已掠上白馬,只聽一聲輕叱,馬已張蹄飛去。

  “早就應該如此嘛,何必強忍著。”豐息搖頭淺笑,然後縱身上馬,一揚鞭,直追風夕而去,遠遠地還傳來他的聲音,“鐘離、鐘園,你們回家去。”

  五日後,他們已到風國首府風都。

  一路上,風夕可謂未曾稍息,一直馬不停蹄地往前趕,臉上的表情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冷肅,而豐息竟也不打擾她,只是跟在她身後飛馳。

  到風都,只見城門緊閉。

  離城門約十丈遠之處,風夕袖中白綾飛瀉而出,手一揮,若一縷白雲浮在空中,隨風飛舞。

  “開城門!”

  想來守城的將士已有看到,只聽得一聲威武的吆喝聲,城門大開,風夕飛馳而進,豐息跟在身後。

  那城門兩旁的士兵竟皆垂首躬身,讓他們暢行而過。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5 19:05
一三七

  進得城內,風夕依然縱馬而行,而袖中白綾也未收回,就這樣凌空飄舞,一路飛過,這白綾好似通行證一般,城內之人見之,竟全是垂首躬身讓道,白馬與黑馬便一路無阻,直奔風國王宮而來。

  王宮前,風夕總算停住馬,跳下馬來,這白馬雖是千里良駒,但五天的急奔,已是累得氣喘吁吁,一停下即虛脫倒於地上。

  宮門前,有侍衛遠遠看見了,趕忙迎上前來,下跪行禮:“恭迎公主!”

  “起身吧,好好安頓這兩匹馬,後面是我朋友。”風夕口中吩咐,足下不停,直往宮內走去。

  而豐息竟對侍衛對風夕的稱呼毫不意外,將馬交給侍衛,自己尾隨在風夕身後。

  一進宮裡,但凡見著風夕的全跪下恭迎,耳邊但聞得侍從高揚嗓音傳送著:“公主回宮……公主回宮……”

  “都起來。”風夕手一揮,人已如風般掠過,眨眼間便已到了風王居住的英壽宮,宮外早已圍了一堆宮人,黑壓壓地跪了一地:“恭迎公主回宮!”

  “都起來,我父王呢?”風夕直往宮內走去。

  “回公主,大王在寢宮,正等您回來。”一位侍從起身小跑追在風夕身後。

  英壽宮中,層層紗幔之後,是風王以東海白玉雕成的王床。

  淺黃輕紗帳中,風王躺在床榻之上,夏日還蓋著厚厚的錦被,曾經高大的身子此時已是骨瘦如柴,深深陷入被中,兩隻削瘦的胳膊卻堅持露在錦被外,睜著眼睛,靜靜地等候著。

  宮外那一聲聲“公主回宮……公主回宮”早已傳入他耳中。那些宮人都知道他在等著,他在等著他最心愛的女兒,他這個喜愛漂泊的女兒!他就要見到他心愛的夕兒了!

  “父王!父王!”

  來了,她來了!我的夕兒!

  “父王!”風夕拂開紗帳,走近床榻,收斂起所有的慌亂情緒,輕聲低喚著。

  “夕兒,你終於回來了!”風王看著風塵僕僕的女兒,瘦骨嶙峋的臉上露出一絲慈愛的笑容,然後一揮手,服侍在旁的宮人給公主行禮後便悄悄退下。

  “父王!對不起,女兒回來得這麼遲!”

  風夕在床前跪下身來,伸出手握住父親放在錦被外的雙手。曾幾何時,那堅實溫暖的大手,竟變得如此冰冷而瘦削!

  “不晚,不晚。”風王抬起手輕撫女兒面頰,心中湧起一種欣喜與自豪,這張臉是自己與亡妻臉的結合,是這世間最美的臉!

  “父王,您生病了為何不早點通知女兒?女兒也好早日歸來。”風夕看著病成這樣的父親,內心不由湧起深深的愧疚,怪自己天涯海角地到處漂泊,卻不懂承歡父親膝下。

  “夕兒,父王不是病了,而是快要死了。”風王毫無顧忌地講出生命已到盡頭的事實。

  “父王!”風夕聞言心頭一痛,不由自主地握住父親的手,只想緊緊抓住,不讓他離去!

  “我的女兒是舉世聞名的白風夕,何必作此兒女情態!夕兒,不要哭,要知道每個人都會有這麼一天的,沒什麼好傷心的,你就當父王只是離開你一段日子,過後你還是會來與父王相會的。”風王以指拭去女兒眼角沁出的淚珠,臉上的神情極其平靜,“況且父王等這一天也等很久了,父王想念你母后,父王就要與她相會了,父王高興著呢。”

  “好,女兒不哭。”風夕抬手彈去臉頰的淚珠,嘴角一勾,綻出一絲笑容,“女兒也不傷心,只當父王去找母后了,再過幾年女兒再去與你們會合。”

  “好,好,好,不愧為我風行濤的女兒!”風王一笑,然後掙紮著要坐起身來,風夕趕忙扶他起來。

  “夕兒,我風國第一代國主風獨影即為女子,她乃當年始帝麾下唯一的女將,英姿颯爽,功勛蓋世,所以才得以受封為王,是東朝唯一的女王!我死後,風國的王位由你繼承,我已寫下詔書。整個風國百姓都愛戴你,而風雲騎由你一手創建,自是擁護你,你繼王位,風國無人反對。”風王從枕下掏出詔書交到女兒手中。

  風夕接過詔書,摩挲著上面的黃綾。

  “夕兒,你才智過人,當世少有敵手,風國交與你,父王放心。”風王喘息一下,然後繼續說道,“但有一點父王要告訴你,縱觀現今天下,各國皆是人才輩出,已是風雲際會之時,六國互衡的局面已是不可能。所以你要麼雄心萬丈,征戰天下,做個更勝先祖、開天闢地以來從未有過的女皇!要麼你獨善其身,待到雄主出現時你獻國求和,安然度餘生,也可免風國百姓受戰亂之苦。”

  “超越先祖?”風夕念道,然後一笑,因為想到某人,笑得有些淒涼,“父王,你對女兒信心過度。”

  風王卻不笑,一雙眼睛炯炯地盯住女兒,裡面閃著精明的光芒:“夕兒,憑你的才智武功,以及白風夕名傳天下的威名及人望,你若要當女皇,我信你能成!但你若只想獨善其身,那便終有一日風國會消失,東朝帝國也會消失,會有一個新的帝國取而代之!若那一天來臨,你不要作無謂的抗爭,不要覺得會愧對祖宗,也不要妄想六國互衡的局面能永世傳遞,這不過是歷史前進的必然! ”

  “到底做什麼,等女兒好好想想再決定吧。”風夕將詔書擱一旁,然後抬首看著父親,鄭重承諾,“父王,有一點我保證,我不會讓風國的百姓受苦的!”

  “嗯,父王相信你!”風王點點頭,有絲疲倦地閉上眼睛,“我風國國庫盈足,不比華國差,且我已將歷代祖先收藏的珍寶古玩等全藏於你寢宮的密室裡,這些財富你是用來建一個新的帝國還是用來送人,全憑你自己吧。”

  “那個密室還留著?”風夕不由顫聲問道。

  “嗯,留著,這幾年我加大了它,但開啟方法還是你的那個,這世間也只有你我知道。”風王睜開眼睛,看著女兒,“你相貌既像我也像你母后,但你的性格卻像我較多,若能多一絲你母后的好強,或許真會成為一個女皇!”

  “你母后……我與你母后青梅竹馬,恩愛非常,卻只生你一女,而無子,迫於家命,我娶數姬於室,盼能得子承風氏血脈。你母后自我娶妾日始便視我為路人,至死不讓我近身,是我負你母后,而我終生無子,或許便是上天對我的懲罰。”

  “父王,這麼多年過去了,母后早就消氣了。”風夕想起早逝的母后,想起她永遠幽怨的神情,心頭不由一黯。

  “嗯,她若還不消氣,我這就要去找她了,到時親自向她請罪。”風王再次閉上眼睛,“我倦了,你回宮去休息吧,晚間再來看我。”

  “是,父王。”風夕起身離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5 19:05
一三八

  ☆

  第十八章:風國惜雲

  走出宮外,便見到正倚立於宮前漢白玉欄杆前的豐息,一身黑衣,臨風而立,俊秀丰神,再加那一臉雍雅閒適的微笑,引得宮內不少宮女側目,暗暗猜測這個公主帶回來的俊美男子是否是將來的駙馬。

  豐息靜靜看著向他走來的風夕,依然是白衣黑髮,熟悉的眉目,便連走路的步伐都是閉眼也能感覺到的輕快慵逸,可莫名地卻覺得這個人不一樣了,心頭忽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可剎那間卻又飛走了,讓他來不及細細想清。

  風夕在離他一丈之處停步,兩人就隔著這一丈之距對視,彼此的面色、神情都平靜從容,彷彿他們依然是江湖上相知十年的白風黑息,又彷彿他們是從遙遠的地方跋涉而來,今次才初會,熟悉而又陌生!

  “風王貴體如何?”豐息最先打破沉靜。

  “多謝關心。”風夕淡淡一笑道,吩咐侍立於宮外的內務總管裴求, “裴總管,請安排豐公子往青蘿宮休息。”

  然後轉向豐息:“你先洗洗休息一下,晚間我再找你。”

  豐息微微一笑,不置一詞。

  “是,公主。”裴總管躬身答道,然後上前為豐息引路,“豐公子,請隨老奴這邊。”

  豐息看一眼風夕,然後轉身隨裴求而去。

  風夕目送他離去,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幾不可聞地嘆一口氣。

  黃昏時候,風夕帶著豐息前往英壽宮。

  “父王,女兒帶一位朋友來看你了。”風夕輕輕執起風王骨瘦如柴的手摩挲著。

  “嗯,扶我起來見客。”風王吩咐道,侍立的宮女趕忙扶起他。

  風王定睛看著床前的年輕男子,與女兒並立一處似瑤台雙璧,良久後連連點頭:“很好!”

  “父王,這是女兒在江湖上結識的朋友,他也就是與女兒齊名的黑豐息——豐公子,想來父王應該聽說過。”風夕向風王介紹著。

  “豐息見過風王!”豐息上前行禮。

  “豐息?和我的夕兒同名的那個?”風王問道。

  “是的,和公主名同音的那個豐息。”豐息點頭答道,並趁機抬首看了看風王,但見他已瘦不成形,只一雙眼睛依然閃著清明的亮光。

  “豐息?那你就是豐國的那個蘭息公子?”風王再問。

  呃?豐息一愣,想不到如此病老之人思維卻那麼敏捷。

  “風王為何認為豐息即為蘭息?”

  “我的夕兒是風國的惜雲公主,你自然是豐國的蘭息公子。”風王認為這理所當然。

  “這……”豐息還是第一次聽得如此武斷的理由,心中不由有絲好笑。

  “怎麼?你難道不是?”風王卻把眼一瞪,“難道你騙了我的夕兒不成?”

  “騙她?”豐息一時之間還真有些跟不上這個風王的思維,不知為何從他的身份一下就說到他的人品?況且他何時騙她了,從初次相會始,他們就默契地從未問過對方的身份,這十年來他們彼此依如此,但彼此間都猜測著,都有幾分明了罷了。

  “小子,你生來就愛欺負人的,但唯一不能欺負的便是我的夕兒了!”風王忽然又笑著道,瘦巴巴的臉上笑開一朵菊花來,竟似十分的得意。

  “不敢,豐息確實為豐國蘭息。”豐息彬彬有禮地答道,心中嘀咕著,您老的女兒白風夕,天下誰人敢欺!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風王點頭看著他,神色間帶著瞭然。然後轉向風夕,“夕兒,你要與你這位朋友好好相處!”

  “父王,女兒省得。”風夕見風王說這麼幾句話,已是十分疲倦,便扶他躺下。

  風王最後看看他們,良久後嘆息一聲,然後閉上眼: “那我就放心了,你們下去吧。”

  風夕與豐息退下。

  出得英壽宮,天色已全黑,宮中早已燃起宮燈,燈火通明。

  “裴總管。”風夕喚道。

  “老奴在。”內務總管裴求趕忙上前,“公主有何吩咐?”

  “父王的後事準備齊了嗎?”風夕抬首看著夜空,今夜星稀月淡。

  “回公主,半年前大王即吩咐備好了。”裴求躬身答道。

  “半年前就備好了嗎?那也好,也就這兩天的事兒了,你心中要有個數,宮中不要到時一片慌亂才是。”風夕低首看著眼前侍奉父親已三十年的老宮人。

  “公主放心,奴才省得。”裴求點頭,微抬首看一眼她復又垂首,“公主連日奔波定是疲倦,還望公主好好休息,保重玉體,風國日後將全靠公主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5 19:05
一三九

  “我知道。”風夕點頭,然後又道,“將這一年內的摺子全搬到我宮中,另派人通知,兩日後風雲騎所有將領含辰殿朝見。”

  “是。”裴求領命。

  風夕屏退所有侍從,自己提著一盞宮燈,在宮中慢慢走著,豐息跟在她身後,兩人皆一言不發。

  走到一座宮殿前,風夕忽然停住腳步。良久後,她才推門進去,一路往裡走,穿過長長迴廊,最後走到後院一口古井前,她才止住腳步。

  一路來,豐息已把這宮殿看了個大概,宮殿雖小,但佈置卻精緻幽雅,而且乾淨,只是無人居住,可說是一座空殿。

  “這座含露宮是我母后生前所住,母后死後,這宮殿便空下來,父王不讓任何人居住。”將宮燈掛在樹上,風夕忽然開口說道,因為宮殿的空曠,聲音在夜空中幽幽迴蕩。

  “母親生前最喜歡坐在這口井邊,就這樣看著井水幽幽出神,好多次,我都以為她要跳下去,但她沒有。她只是一直看著……一直看著……直到那一天早上,她毫無徵兆地倒在地上,摔碎了她手腕上那一隻父親送給她的蒼山碧玉環,然後就再也沒有起來。”風夕彎腰掬一捧井水,清澈冰涼,一直涼到心裡頭。

  她張開手,那水便全從指縫間流下,點滴不剩。

  “小時候,我不大能理解我母親,與母親也不大親近,反倒和父王在一起的時間更多。母親獨住此宮,記憶中她總是緊鎖眉頭,神情幽怨,一雙眼睛看我時也是時冷時熱,反倒她看著這一泓井水時,眼神平靜得多。後來,我想,母親是想死,但又不甘心死!只是……最後她卻還是死去了。心都死了,人豈能還活!”

  她拍拍手,拍去掌心的水珠,回頭看著豐息:“女人一顆心總是小得只容得下一個男人,而男人心卻大得要裝天下、裝權勢、裝金錢、裝美人……男人心中要裝的東西太多,男人的心太大太大了……而有些女人太傻,以為男人應該和她一樣,‘小心’地裝一個人,因著她自己的那顆‘小心’,到無法負荷時,便送了性命!”

  “你要控告天下男人嗎?”豐息探首看看那口古井,在黑夜裡,深深幽幽不見底,宮燈的映射下,井面偶閃一絲波光。

  “豈會。”風夕一笑,然後走近他,近到可看清彼此眼睛的最深處,只是卻只看到了彼此的倒影,“黑狐狸,心中裝的東西太多了便會顧此失彼的!”

  說完後又是一笑,退開三步,繼續說道:“華軍馬上就要開到,你先離開風國罷,待我擊退華軍後再請你來喝美酒、賞佳人。”

  “我正想見識一下名傳天下的風雲騎的雄武,豈能在此最佳時機離去呢?”豐息卻笑道。

  “是嗎?”風夕也面帶淺笑,只是眼色卻是一冷。

  “難道你認為不是?”豐息反問。

  “隨你罷,只是這幾日我可沒時間陪你了,你自己打發時間。”風夕說完轉身離去,“就如今夜,我得回去看摺子了,你自己休息去罷。”

  “我一直是隨遇而安的,這點不勞掛心。”豐息看著她的背影淡淡道。

  此後兩日豐息一直未曾見到風夕,聽宮人說她一直待在淺雲宮,除去每日清晨前往英壽宮看望風王外,其餘時間都閉門不出。便是風王的那些姬妾聞說公主回宮,前來拜訪,也都被她派宮人打發了。他當然知道她為何不出宮門,離國這麼久,她定要將近兩年國情瞭解透徹,再加上華軍將至,她豈有不作準備之理。

  而這兩日,擔著公主貴客的身份,豐息悠閒地在王宮內暢行無阻,對這王宮已有個大概的瞭解了。

  風國一直是六國中文化氣息最濃的一國,這或許跟風國第一代國主之夫為一代學者有關,因此風國歷代國主都喜文,也因此舉國百姓皆崇文。至此代國主風行濤,能文工詩,精通音律,尤善書畫,再加上一個才名傳天下的惜雲公主,所以便有了“文在風國”之語。因此這風王宮的風格便偏向文雅,一宮一殿的築造,一園一閣的佈置,一水一山的點綴,皆是處處顯詩情,點滴露畫意。

  同是王宮,風王宮與華王宮相比,最大區別的便在其素淨,華王宮處處金雕玉砌,富麗堂皇,比之帝都皇宮都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風王宮卻極少見奢華裝飾,一磚一瓦、一牆一壁、一樓一院皆不越侯王禮制,或許富貴不足比華王宮,但卻更具王家的雍容氣度與典雅風範。

  此代國主風行濤雖是明君,只是文人的毛病同樣也讓他喜研琴藝文事,對政事卻有些懶散。朝中也是文臣居多,能上陣殺敵的武將大概也只一個禁衛軍統領李羨,要將這個風國括入囊中實是易事,只可惜……可惜十年前冒出了一個惜雲公主,也連帶地引出了五萬風雲騎,讓風國安然至今,牢立於六國中第三大國之位。

  “惜雲……風夕……”

  青蘿宮中,豐息倚窗而立,遙望清池,俊雅的臉上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一雙眼睛似因想到了什麼而燦燦生輝,引得一干偷窺他的宮女一陣臉紅心跳。

  第三天,一大早,豐息便候在風夕居住的淺雲宮外。他知道今天她肯定會出宮的,因為她待會兒即要往含辰殿見風雲騎所有將領。對於那些威名赫赫的人物,他也極欲一見!

  當宮門打開,眾宮女簇擁著風夕出來時,豐息一見之下不由呆了。

  今天的風夕是盛裝華服!

  只見她長發挽起,梳成流雲髻,再戴水澹生煙冠,中嵌以一朵海棠珠花,兩旁垂下長長的紫玉瓔珞至肩膀,額際依然墜著那彎玉月,耳掛蒼山碧玉墜,身著一襲金紅色繡以鳳舞九天之朝服,腰束九孔玲瓏玉帶,玉帶腰之兩側垂下細細的珍珠流蘇,兩臂挽雲青欲雨帶,帶長一丈,與長長的裙襬拖延身後,於富貴華麗中平添一份飄逸!

  此時的風夕高貴而優雅,不施脂粉,自是玉面朱唇,豔色驚人,與江湖所見的那個素衣黑髮、平淡瀟灑的白風夕已是全然兩個人!

  “惜雲見過蘭息公子。”風夕朝著豐息盈盈一拜,優雅自如,儀態萬千。

  這樣的舉動、這樣的言語都是不可能在白風夕身上出現的,豐息有一瞬間的怔呆,但隨即恢復自然,彬彬有禮地回禮道:“蘭息見過惜雲公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