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且試天下 作者:傾泠月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5 17:43: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7 35759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2:02
一四一

  “去黥城。”蘭息微眯雙眸,他現在心情並不痛快,偏生這陽光和他作對似的分外明媚,好得過頭,“將穿雨、穿雲敲暈了送去淺碧山,並留話與給他們,從今以後可大大方方地告訴世人,他們是寧穿雨、寧穿雲。”

  “是。”黑影應聲消失,從不質疑王命。

  “暗魍、暗魎。”

  又兩道黑影無息而來。

  “恭候王命!”

  “將此兩封信,分別送往豐都王叔及帝都豐葦!”蘭息一手一信。

  “是。”黑影各取一信無息離去。

  “該死的女人!”不由自主地又開始罵起來。

  這一去便已是真正的大去,好不甘心啊!真恨不得吃那女人的肉!

  “嘻……你便是如此想我嗎?”一聲輕笑令他抬頭,窗檯上正坐著一人,白衣長發,恣意無拘,可不正是那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人嗎?!

  這時他滿腔的怒火忽都消失了,滿心的不甘頓時化為烏有,平心靜氣地,淡淡然然地瞟一眼道:“你不是已逍遙江湖了嗎?怎麼又在此出現?”

  窗檯上倚坐著的人笑得一臉的燦爛:“黑狐狸,我走了後發現我少做了一件事,而這事我若不能做成,那我便是死了也會後悔!”

  蘭息慢悠悠地看著她,笑得雲淡風輕的:“難得呀,不知何事竟能令你如此重視,重視到死不瞑目呀!”

  窗檯上的人拍拍手跳了下來,站立屋中纖指一指他,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說道:“我要把你劫走!”

  話音一落,白綾飛出,纏在了對面人的腰間。

  “黑狐狸,你沒意見吧?”笑眯眯地看著被她纏住的人。

  “我只是有點疑問。”被白綾纏著的人毫不緊張,悠悠然地站著,倒好似就等著她來綁一樣,黑眸幽幽地看著她,“你劫了我做什麼?”

  白綾一寸一寸收緊,將對面的人一寸一寸拉緊,待人至面前之時,輕輕地、鄭重地道:“劫為夫婿!”

  白綾一帶,手一攬,一白一黑兩道身影便從窗口飛出,在牆頭一點,轉瞬即逝。

  遙遙望著那遠去的身影,鐘離、鐘園難得地嘆了一口氣。

  “唉……我們也該行動了是嗎?”齊聲長嘆,齊聲互問,然後齊齊相視一眼,再齊齊笑開。

  風墨大軍此刻齊聚於教場,只因喬謹、齊恕兩大將軍傳令,要於此頒發王詔!

  那時日正當頭,天氣雖有些冷,但明朗的太陽照下,令人氣爽神怡。十萬大軍整齊地立於教場中,黑白分明,鎧甲耀目。目光齊齊落於前方高高的城樓,等待著兩位頒詔的將軍。只是……他們等待的人還未到,卻有兩道身影凌空而降,高高的樓頂上,一黑一白並肩而立,風拂起衣袂,飄飄似從天而來的仙人。

  萬軍還來不及反應,一個清亮的聲音帶著盈盈笑意在康城的上空清晰地響起:“風雲騎、墨羽騎聽著,聞你們的息王雅俊無雙,今日得見果是名不虛傳,是以我白風夕劫之為夫,特告天下。膽敢與我搶奪者,必三尺青鋒靜候!”

  “你還真要鬧得全天下都知呀?”搖頭嘆息地看著這個張狂無忌的女人,似薄惱,似無奈,心頭卻是一片欣喜。

  “嘻嘻……讓天下人都知道息王被我白風夕搶去做老公了,不是件很有趣很有面子的事嗎?”風夕眉眼間全是笑。

  “啊?”底下萬軍頓時嘩然驚愕,放目望去,雖距離遙遠,但依稀可辨那是息王與風王。可風王不是回帝都去了嗎?何以又出現在此?何以如此放言?而息王又為何任她如此?

  卻見黑影手一抬,萬軍頓時止聲。

  “吾蘭息於此詔命:墨羽騎、風雲騎謹從喬謹、齊恕兩位將軍所頒王詔行事,並聽從喬謹、齊恕兩位將軍安排調度,敢有不從者,視為忤逆之臣!”

  “好了,你們都聽清楚了,敢有不從者,視為忤逆之臣!”風夕清清亮亮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刻進每一個人耳中。

  “現在我們走罷。”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2:03
一四二

  回首一笑,伸手相牽,前方江湖浩渺,前方風雨未知,從今以後,你我相依!

  那黑白身影翩然飛去,消失於風墨大軍眼中,消失於康城上空。

  萬軍還未從震驚痴愣中回神,喬謹、齊恕已捧詔書登上城樓。

  “奉兩王詔命………”

  自那以後,便有許許多多的傳言。有的說,白風夕愛慕息王的俊雅,強搶為夫婿;有的說,息王為白風夕之風姿所折,而棄江山追隨而去;也有的說,白風黑息其實就是風王息王,他們不過因懼皇王軍威,所以棄位逃去;還有的說,風息雙王非懼皇王,乃不忍蒼生之苦,是以才雙雙棄位,歸隱於山林,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

  傳說有很多很多種,無論是在刀光劍影的江湖還是在柴米油鹽的民間,總是有關於那兩個人的許多故事,總是有關於那一日的許多描述,只是那些都只能當作傳說。

  那一日,記入史書的不過一句話:仁已十九年二月三日,風、息兩王於康城留詔棄位而去。

  傳說也好,史書也好,精彩的、簡約的、誹議的、讚譽的……那些都比不上當親眼目睹兩人離去的十萬風墨大軍的感受!

  那樣瀟灑無拘的身影、那樣飄然輕逸的風姿豈是“逃遁”一詞所能輕辱的!

  那湛藍的天空,那明麗的陽光,那兩人用一條白綾相系,仿如比翼鳥齊飛,又如龍鳳翱翔!

  “東旦一戰,雄兵奇陣,折吾於武。蒼茫一會,治世論道,吾遠不及。皇王雄者,定為英主。區區名利,何傷士卒?既為民安,何累百姓?吾今遠去,重任於皇,心實愧怍!望麾之士,體察蒼仁,共擁皇主,共定太平!”

  這是息王親筆寫下的棄位詔書。這一番話大義在前,大仁在後,普天下莫不為息王之舉所感,便是千年之後,人們翻起《東書?列侯?豐王蘭息篇》時,也都要贊息王一個“仁”字!

  皇朝登基後,著史官撰錄《東書》,嚴正的史官記下如此一筆:風、息兩王才德兼備,兵強將廣,已然二分天下之勢,然兩王體蒼天之仁,憐蒼生之苦,不欲再戰,乃棄位讓鼎,飄然而去,此為大仁大賢也!

  讓鼎!那史官竟不怕當朝皇帝降罪,也要記下兩王風骨,足見其鐵骨錚錚!

  而一代雄主皇朝,卻也未降罪於史官,更未令其修改,任史書記下這個“讓”字,無畏後世譏他因“讓”得天下,其胸襟氣魄令後人撫掌擊嘆!

  而那離去的兩人,不論是白風黑息也好,還是風息雙王也好,無論是當世還是千百年之後,那樣的兩個人都是比傳說更甚的傳奇!

  這些都是後話。

  不提康城萬軍的茫然無主,不提天下人的震撼激動,遠離康城數十里外的小道上,一黑一白兩騎正悠悠然並行。此刻他們已不再是雄踞半壁天下的風、息兩王,而只是江湖間那瀟灑來去的白風黑息。

  “你放得下心嗎?”豐息看看身旁那半眯著眼似想打盹的人道。

  這女人一脫下王袍,那貪睡、好吃、懶惰、張狂……所有的壞毛病便全回來了,那高貴凜然的女王形象不過是裝裝罷了,骨子裡呀……唉……罷了,罷了!這一生已無他法!

  “放心。”風夕隨意地揮揮手,打了一個哈欠,才道,“風雲騎從不會違我詔命,況且極為敬重齊恕、徐淵、程知他們,康城有齊恕在絕不會有事。而徐淵則攜詔回國,朝裡那些異臣我登位之時便趕盡了,馮京、謝素皆是見慣風浪的老臣,素來仁心愛民,當不會不顧風國百姓之生死而妄起幹戈。說到底,百姓最看重的不是寶座上到底坐著誰,而是誰能讓他們生活得安康安穩。皇朝又不是殘暴無能之輩,而且我給三將下過王令,即算要離開,至少要待兩年之後,那時風雲騎應早就折服於皇朝了。”說罷轉首笑看豐息,“倒是你呢,墨羽騎可不比風雲騎。”

  豐息也只是淡淡一笑道:“論忠貞四大騎中當推風雲騎,但墨羽騎有一點卻是值得誇獎的,那就是完全服從王命軍令,決不敢違!喬謹他們是良將,並無自立之心也無自立之能,而王叔那老狐狸他巴不得可以拋開這些令他躲之不及的棘手之事,好好頤養天年,豐葦那小子有王叔在,不用擔心。至於我那些個‘親人’嘛……哼,若想來一番‘作為’,沒權沒兵的且憑他們那點能耐,不過正好讓皇朝來個殺雞儆猴罷!”最後那笑便帶上了幾分冷意。

  “吶,要不要猜一猜皇朝會如何待他們?”風夕眨眨眼問道。

  “無聊。”豐息不屑地瞟她一眼,“他若連這些將士都不能收服,何配坐擁這個天下。他若是敢對這些人怎麼樣,哼哼,他這江山便也別想坐穩了!”

  “嘻嘻……黑狐狸,你後不後悔?”風夕笑眯眯地湊近他。

  “後悔又怎樣?不後悔又怎樣?”豐息反問。

  “嘻……不管你後悔也好不後悔也好,反正這輩子你已被我綁住了!”風夕指了指至今還系在兩人腰間的白綾。

  豐息一笑,俯首靠近她:“女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玉無緣的那一局‘棋’!”

  風夕聞言,抬手輕纏:“你知道又如何,還不是乘乘跳入。”

  “呵……”輕輕一笑,攬她入懷,輕輕咬住她白生生的耳垂,呢喃道,“普天之下,萬物如塵,唯汝是吾心頭之珠。滲吾之骨,融吾之血,割捨不得!”

  “嘻嘻……我要把這句話刻在風氏宗譜上。”

  “是豐氏。”

  “不都一樣嗎。”

  ……

  一黑一白兩騎漸行漸遠,嬉笑的話語漸遠漸消。

  蒼茫山上,暮色沉沉中,秋九霜、皇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爬上山頂,卻只見皇朝一人臨崖而立,負手仰望蒼穹,似在沉思著什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2:03
一四三

  “王,該下山了。”秋九霜喚道。

  皇朝卻恍若未聞一般,佇立於崖邊,任山風吹拂著衣袂。

  皇雨與秋九霜對視一眼,不再說話,只是站在他身後。

  良久後,才聽得皇朝開口道:“他竟然說,若贏得天下而失去愛人,那也不過是個‘孤家寡人’。玉宇瓊樓之上的寶座、萬里如畫的錦繡山河,都比不上懷抱愛人千山萬水地雙宿雙飛!他竟然就這樣將半壁天下拱手讓人,就這樣揮手而去!你們說他到底是聰明還是愚昧?”

  兩人一聽不由皆是一震,實想不到本以為是一場激烈的龍爭虎鬥,誰知竟然是這樣的一個收梢!

  皇朝回身移步,走至那石刻棋盤前。

  石盤上的棋子依然如故,未曾動分毫,只是石壁之上卻又增刻了兩句話:且視天下如塵芥,攜手天涯笑天家!

  “蒼茫殘局虛席待,一朝雲會奪至尊!”皇朝唸著石壁上左邊原已刻就的兩句話,心情沒有慷慨激昂而是帶著幾分迷茫與失意,“明明是奪至尊,可那傢伙卻是‘且視天下如塵芥,攜手天涯笑天家’。這個人人夢寐以求的天下竟然如此簡單可棄?!”

  垂首攤掌,左右手心三枚令符,一邊是主帥象徵的墨羽令與飛雲令,一邊是王者象徵的玄墨令。

  皇雨與秋九霜相視一眼,隱約間似能懂得兩分。

  “你們明日隨我走一趟康城。”皇朝聲音已恢復冷靜。

  “需點多少大軍?”秋九霜問道。

  “不必。”皇朝卻道。

  “王……”秋九霜欲阻。

  “本王若連這點膽量都無,又何配為風雲、墨羽雄騎之主!”皇朝揮手斷然道。

  “喬謹、端木、棄殊,你們跟隨於我,是因為我識你們之才,重你們之能,讓你們一展抱負。而今我去,你們無須阻攔更無須跟隨。皇王其人胸襟闊朗更勝於我,實為一代英主,必不會虧待你們。你們若念我這些年待你們之情誼,那便不要白擔了墨羽騎大將之名,要好好領導他們,守護他們!從今以後忘記舊主,全心跟隨皇王,打出一個太平天下,以不負你們一身本領志向,也不負我這一番苦心!”

  “我此番離去,必不再歸來。或天下人皆譏我膽怯,又或日後於史書留有笑名,但我終不悔!”

  康城城頭上,喬謹抬首仰望蒼穹,夜幕如墨,星光爍爍,不期然地想起那雙墨黑無瑕的眼眸,似乎偶爾在他極為敞懷之時,那雙幽沉的眸子才會閃現如此星芒。

  康城慌亂的大軍在他與齊恕的合力之下總算安撫下來,而黥城,有棄殊、程知去了,以棄殊的精明、程知的豪氣,想來也已無事。只是……此生可還有機會再見到那令他們俯首臣服的兩人?

  “不論哪一樣是最重要的,我成全他。”

  風王,這便是你的成全嗎?

  若王選江山,你以國相遺,助其得位。這是成全其志!

  若王選您,則失山河帝位,但得萬世仁名,有您一生相伴!這是成全其心!

  合眸握拳,默念於心:王,請安心,喬謹必不負所托!

  而康城另一位大將齊恕卻沒喬謹大將軍城樓賞星的閒情,他此時正站在住所門口,有些頭痛地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進去。

  唉,還不如去找喬將軍兩人擠一擠吧。最終他嘆一口氣,打算去找喬謹搭窩睡一宵,可腳剛抬起,門卻“囁吱”一聲開了。

  “將軍,您回來了呀!快進門呀,我已做好飯了呢,就等將軍回了。”一聲嬌媚的歡呼,門裡走出一個明媚女子,滿臉溫柔甜蜜的笑容,可不正是風王的女官五媚嗎。

  “我……我……”

  “有什麼話也先進來再說呀,外面黑漆漆的又冷,我已給您溫好一壺酒了,快喝一杯驅驅寒意。”

  齊恕還來不及推辭,已被五媚一把挽進了門內,迎面而來的是一室的溫暖及飄香的飯菜。

  默默嘆一口氣,不由想起王臨走前的話:“齊恕,五媚本王視之如妹,本應為她找個好夫家,但此刻已身不由己。所謂君有事,臣盡其責,所以你便代本王為她找個良人吧。”

  唉,這哪裡是要他找“良人”,分明就是要他做“良人”嘛!

  不同於齊恕的哀聲嘆氣,康城百里外的一家客棧中,天字號的雅房中卻是一片溫馨寧靜。

  柔和的燈光下坐著一個著淡黃宮裝、手捧書卷的秀雅女子,她的對面則坐著一個容貌平常卻氣韻靈秀的青衣男子,正端著一杯熱茶,輕輕吹開茶葉,微燙的水入喉,心肺都是暖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2:03
一四四

  “……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雲霄……去時裡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邊城流血成海水……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果然!戰事即為禍事!難怪自起兵始,難得見王歡笑,每次戰後更是長眉緊鎖,她是在為這些流血送命的戰士傷心!”秀雅的女子一邊吟著詩一邊慨然發言,末了抬首望著對面的男子道,“所以王才會棄位而去,其實她是為了天下百姓不再受戰苦!”

  “嗯。”對面的人點頭微笑,“夕兒看似狂放豁達,實則心腸最軟。”

  看著燈下看書的女子,不由想起離城前夕兒詭異的笑:“久微,六韻在風王宮也可算是學富五車的才女,你回久羅山後,族人團聚開枝散葉,總要聘個教習先生嘛,所以六韻就拜託你了。”

  呵,教習先生嗎?久微悠然一笑,是緣便躲不過,無緣對面也難求。

  同樣的夜晚,蒼舒城中的皇華大軍則是一片歡躍。

  不同於將士的歡喜,皇朝卻靜坐於書房中,出神地看著牆上的一幅煙波圖。

  “咚咚!”門口傳來輕輕的叩門聲,然後不待他響應,門便被輕輕推開。

  能隨意進出他房間的當世只有一人。移首望去,果見一襲皎潔如月的白衣飄然進來。

  “還在想嗎?還未能想通嗎?”玉無緣在皇朝對面隨意坐下。

  “我想通了,只是無法理解。”皇朝輕輕搖首,“他那樣的人本不應有如此之為,卻為何偏偏如此行之?”

  “情之所鍾,生死可棄。”玉無緣淡淡道,“你若同行之自能理解。但你若理解,那這天下便不是你的。”

  “情之所鍾嗎?”皇朝喃喃輕念,眸光中有一瞬間的迷茫與柔和。

  “嗯。”玉無緣淺笑點頭,“他能如此,你我只能羨之。”

  “羨慕嗎?或許也有。”皇朝淡淡一笑道,“將這天下視如塵芥的瀟灑,千古以來也只他一人有!所以啊,這天下之爭算你我贏了,但另一方面,你我卻輸他!”

  “何須言輸贏,但無悔意便為真英雄。”玉無緣凝眸看著皇朝,心安於他堅韌的金眸。

  “昔年師父預言我乃蒼茫山頂之人,可他定料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皇朝有些悵然道。

  “當年,天老地老雖觀星象得天啟,但是……他們下山太早。”玉無緣淡笑道,“所以他們未能見到最後的奇異天象。”

  “哦?”

  “王星相持,異星沖霄。光炫九州,剎然而隱。”玉無緣仰首,目光似穿透那屋頂,直視那茫茫星空。

  “這顆異星便是風夕。”皇朝了悟道,“只是……”劍眉一挑,有些奇異地看著玉無緣,“當年你才多大?”

  “十歲。”玉無緣老實地答道。

  “十歲?”皇朝驚憾,然後又笑起來,“果然呀……玉家的人!”

  玉無緣一笑而對。

  片刻後,皇朝端容道:“明日我與皇雨、九霜三人去往康城,不帶一兵一卒,你可有異議?”

  “康城可放心去。”玉無緣看著皇朝,目光柔和,微微一頓後又道,“明日我不送你,你也無須送我。”

  “砰!”皇朝猛然起身,撞翻身前的矮幾,“叮叮噹噹”幾聲幾上的壺、杯、玉雕便全墜落於地。可他此刻顧不得這些,只是本能地伸手抓住玉無緣的手,厲聲道:“無緣,什麼‘無須送我’?”

  “你我相識以來未曾見你如此慌亂過。”玉無緣卻撥開他的手,彎腰將矮幾扶起,將地上的東西一一撿起。

  “無緣……”皇朝看著玉無緣平靜地收拾著東西,胸膛裡一顆心上下跳動,這麼惶然的感覺此生第一次有!

  “皇朝。”玉無緣收拾好東西抬首看著他,看著他那雙不再平靜犀利的金眸,心頭不由也是一番感動一番嘆息,抬手撫在他的肩上,“皇朝,記住你的身份,萬事於前,應巋然不動。”

  皇朝此時卻已無法做到巋然不動,凝眸緊鎖著玉無緣:“你我相識也近十年,我敬你為師,視你為友,雖非朝夕相伴,但偶爾相聚,書信相傳,你我情誼我自信不輸‘生死之交’四字,每有事之時你必至我旁……我以為……你我會一生如此……難道……難道你也要離我而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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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似乎無法直視金眸中那灼熱的赤情,玉無緣微微轉首,目光卻落在了牆上那幅煙波圖上,看著那朦朧的山湖霧靄,那一剎,他的眸中浮起迷濛的水霧,可眨眼間卻又消逝無痕。

  “我們玉家人被世人稱為天人,代代皆被贊為仁義無私,可只有我們玉家人自己才知道我們無心無情!”玉無緣的聲音縹緲如煙,臉上的神情也如霧靄模糊,“我一生無親,能得你這一番情誼也不枉此生,若是可以,我也願親眼看你登基為帝,看你整治出一個太平盛世,與你知己一生,只是……我已命不由己,我的時間已到盡頭!”

  “什麼意思?”皇朝目射異光,緊扣住玉無緣的手。

  “‘天人玉家何以未能天人永壽’?”玉無緣回首看著皇朝,臉上是嘲弄的笑,“當日在華都之時豐息曾如此問我。”

  “天人玉家何以未能天人永壽?”皇朝驚愕地重複。

  “哈哈……”玉無緣笑,笑得淒然,笑得悲哀,將雙手攤於皇朝面前,“皇朝,你看看我的手,你竟還未發現,還未知道嗎?我已壽數將盡!”

  皇朝垂眸看著手中緊扣的那一雙手。那一刻,腦中轟然巨響,剎那間一片空白!片刻才回過神來,看清那一雙手,那一刻,懊惱、悔恨、心痛、恐懼等等交加在一起,一時間,只覺心頭激流奔湧般混亂,又空空然似什麼也無。

  那雙手是白玉雕成!那樣的完美,沒有一絲瑕疵,可就是這一份完美才令人恐懼!人的手再如何保養,再如何的白淨細嫩,也絕不會真的化為玉,總是有柔軟的皮膚、溫暖的熱血,可眼下這雙手……這雙手當然沒有石化為玉,可那與玉已無甚差別,冰涼的,透明的,握在手中,感覺不出那是人手!

  可是還有讓他更震驚的,那雙手……掌心的紋路竟是那樣的淡,淡得看不見!那樣的短,短得什麼都來不及展開!人的一生,生老病死,榮辱成敗,盡在其中,可他的……莫若說一切都短都無!

  為什麼?為什麼他從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從未發現?他說自己敬他為師視之為友,可他為何竟未發現他的雙手已生變化,未發現他掌心的秘密?!

  “無緣……”皇朝抬眸看著面前的人,此刻才發現他那張臉竟也如玉瑩亮,可眉宇間的神氣卻已衰竭,那雙永遠平和的眸子中此刻是濃濃的倦色,為何他未發現?!

  手在抖,聲音也在抖:“無緣……我不配為你友!”

  “傻瓜!”玉無緣將手抽出,拍拍他的肩膀,“這又不是你的錯,這是我們玉家自己所造的罪孽。”

  “罪孽?難道,當年……久羅……”皇朝猛然省悟,心頭一沉,“可是……可那不是玉家的錯,始帝與七王又何曾無錯,為何承受的卻是玉家?這不公平!我……”

  玉無緣一擺手,阻止他再說:“七王之後應都知棲龍宮當年的悲劇,只是知玉家人承受血咒的……當年在場的只有蘭王豐極,想來他將此事傳與了後人。當年那場悲劇雖起於鳳王,卻結於玉家,由玉家承擔所有的罪孽,是玉家人心甘情願的事。三百多年來,我們玉家雖未有一代能活過三十歲,但無一人怨及七王,一代一代都是毫無怨悔地走至命終。”

  “我們七王之後安享榮華,竟不知這些都是玉家人代代以命換得的!”皇朝笑,笑得悲痛,“可是都這麼多年了,難道玉家都不能解開血咒嗎?”

  “久羅王族的血咒是無法解開的。”玉無緣淡然地一笑,“久羅全族的毀滅只以一個玉家相抵,其實是我們賺到了。所以……日後你為帝時必要好好待久羅族人,以償還我們祖先當年造下的罪孽!”

  “我為帝……我為帝……我為帝之時還有什麼是不能做的!無緣,你留在我身邊,我必尋盡天下靈藥,必訪盡天下能人,必可為玉家解去血咒!無緣,你信我!”皇朝急切地道。

  玉無緣平靜地看著皇朝,看著他一臉的焦惶,忽然覺得全身一鬆,似乎一切都可就此放下,再無牽掛了。即算命至將終又如何,即算終生無親無愛又如何,不是還有眼前這個朋友嗎?不是還有他這一份赤情嗎?所以……玉家人心淡欲寡,對一切要求都很少很少的,所以有這些真的足夠了!

  “皇朝,始帝當年又何曾不是想盡辦法,三百多年來玉家人又何曾不是用盡心思,只是啊……”玉無緣一笑,笑得雲淡風輕,笑得灑脫從容,“玉家人是很相信天命之說的,當年始祖明明知道鳳王會引起的悲劇,明明知道玉家將遭受的劫難,但他卻沒有在初遇鳳王之時便殺掉她,以避劫難,而是讓一切應驗命運。他有他的理由,或為當年亂世不可少一名英才,或為始帝,或為他們的情誼……而我玉無緣,雖無力改變玉家的命運,但我卻不想再依命運而行,我要讓玉家的命運就此終結。”

  “無緣……”皇朝聞言一震,心頭劇痛。他怎可如此輕鬆如此淡然地笑著說,世人仰慕的天人玉家從此將絕跡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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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鳥倦知返,狐死首丘。”玉無緣輕輕地握住皇朝的手,“皇朝,獸猶如此,況乎人。玉家的人從來不會死在外面,我們……都會回家的!”

  皇朝緊緊地抓住手中的那雙手,就怕一鬆,眼前的人就會消失,可是即算有他如此緊抓,他就不會離開嗎?他的身邊,注定不會有旁人嗎?

  “我走後,你……”玉無緣輕輕一嘆,“只是,寂寞……是帝王,是英雄必隨的!”

  二月四日。

  皇朝領皇雨、秋九霜單騎入康城,喬謹、齊恕恭迎。

  那一日,皇朝高立城樓,獨對腳下十萬大軍,那一身凜然無畏的大氣,那睥睨間雄視天下的霸氣,令風墨大軍心折。

  可那雄昂霸氣中……已有一絲孤寂如影相隨!

  那一日,在遠離康城百里之外郁山腳下,風、息兩人騎著馬正慢悠悠晃蕩著,忽從山道上傳來馬車駛過的聲音,片刻後便見一隊車馬悠悠然地向他們行來。

  待走近一看,領頭的不正是鐘離、鐘園兄弟嗎?

  風夕正詫異間,卻見鐘離、鐘園向前,向豐息一躬身道:“公子,已全按您的吩咐所辦。”

  “嗯,不錯。”豐息滿意點點頭。

  “黑狐狸,你到底搞什麼鬼?這些是干嗎的?”風夕疑惑地看著那一隊車馬,長長的隊伍,少說也不下五十輛車。

  “不過都是些我日常需用的東西罷了。”豐息卻淡淡地道。

  “日常的東西?”風夕瞠目,日常的東西需要五十輛馬車來裝?目光轉向鐘離,目下之意是速速招來。

  不想鐘離竟也十分識趣,馬上躬身向她匯報:“回夫人,這五十車除有二十車是金銀外,其餘三十車確實全是公子日常用物。十車是公子的衣裳冠帶,十車是公子素來喜看的書籍,五車是公子平日喜歡的古玩玉器,三車是公子日常的飲食器皿,一車是公子素日用過的琴笛樂器,還有一輛空車乃供您與公子休息之用。”

  鐘離那邊才一說完,風夕已是目光定定地看著豐息,還未及說話,那邊鐘園一揮手,便又數十人走近:“這些都是服侍公子的人。”轉頭對那些人道,“請各位自己跟夫人介紹一下。”

  話音一落,那些人便一個個上前,在風夕馬前一躬身,依次報上名來:

  “夫人,我是專為公子縫衣的千真”

  “夫人,我是專為公子採茶的藏香。”

  “夫人,我是專為公子釀酒的掬泉。”

  “夫人,我是專為公子養蘭的青池。”

  ……

  或許太過驚奇,風夕竟沒發現這些人對她的稱呼。

  當那些人全部自我介紹完畢後,風夕抬首仰天長嘆:“我上輩子造什麼孽了,今生竟認識這麼個怪物!”

  可豐息卻還嫌不夠似的,道:“此去旅途不便,只得這麼些人服侍,等你我尋得佳境定居後,再多收些僕人罷。”

  “啊?!”風夕此時已是啞口無言。

  而其他人則是悄悄打量著眼前這令他們主人拋江山棄王位的女子。

  半晌後風夕才回過神來,看看那長長的車隊,道:“你帶這麼多東西招搖上路就不怕有搶劫的?”

  “搶劫?”豐息眉一場,“我倒想知道這天下有誰敢來搶我的東西?便是皇朝他也得掂量掂量!”

  正在此時,忽一陣琴音從山頭飄來,清幽如泉,淡雅如風,令人聞之忘俗。

  “這是……”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2:04
一四七

  風夕凝神細聽,這琴音聽來耳熟,且如此飄然灑逸,絕非常人能彈。

  “這是那一晚……”風夕猛然省悟,這不就是那一晚在高山峰上玉無緣隨心隨手所彈的無名琴曲嗎?頓時,她掉轉馬頭,迎向郁山。

  那琴音此刻也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似乎彈琴者已下山來。

  山下一行人都靜靜地聽著這清如天籟的琴音,一時間都已心魂俱醉。只有豐息則是平靜淡然,看一眼欣喜於形的風夕,略略一皺眉頭,但卻也未說什麼。

  終於,一個皎潔如月的人飄然而現,閒庭漫步般悠閒走來,卻是轉眼就至身前,一張古樸的琴懸空於他的指下,長指輕拂,清雅的琴音便流水般輕瀉。

  當一曲終了之時,玉無緣抬首,一臉安詳靜謐的淺笑。

  “聞說喜事,特來相賀。”目光柔和地看向風夕,“那一晚高山峰所彈之曲我將之取名為《傾泠月》,這張無名琴也隨此曲名,一起相贈,以賀你們新婚之喜!”

  風夕看看玉無緣,看看他托在手中的琴與琴譜,下馬,上前,伸手,接禮,抬眸綻顏一笑,如風之輕,如蜜之甜:“多謝!”

  玉無緣一笑回之:“這《傾泠月》中記我一生所學,閒暇之時,或能消遣一二。”

  “嗯。”風夕點頭,凝眸專注地看著玉無緣,“此一別,或再會無期,保重!”

  此生無緣,唯願你一生無憂無痛。

  “保重!”玉無緣亦深深看一眼。

  此生無緣,唯願你一生自在舒心。

  目光越過風夕,與豐息遙遙對視一眼,彼此淡然一笑,化去所有恩怨情仇,從此以後,相忘於江湖。

  彼此合掌躬身,就此拜別。

  眺首目送玉無緣的背影消失,風夕回頭:“我們該上路了。”

  豐息一頷首,兩人並肩行去,長長的車隊隔著一段距離跟隨在後。

  從今天起,開始他們新的旅途,天涯海角,且行且歌。

  而一座山坡上,有兩道纖細的人影遙遙目送他們離去。

  玉無緣走出半裡後,倚坐於一棵樹下,閉目調息,半晌後才睜眸起身,遙望身後,已無跡影,從今以後,真真是再會無期!

  無聲地嘆息一聲,然後將所有的紅塵往事就此拋卻!

  “玉公子?”一個冷凝的聲音似有些猶疑地喚道。

  轉身,卻見一個冷若冰霜的佳人和一個滿臉甜笑的少女立在一丈外。

  真是快至盡頭了,人近一丈都不能發現,面上卻浮起溫和的微笑:“是鳳姑娘呀,好久不見。”

  “想不到竟還能見到玉公子,棲梧真是有福。”鳳棲梧冷豔的臉上也不由綻出一絲笑容。

  一旁的笑兒則是滿眼驚奇地打量著玉無緣,雖隨公子江湖行走,卻是第一次見這位列天下第一的人,果是世間無雙,只是……何以氣色如此衰竭?

  玉無緣看著笑兒頷首一笑算是招呼,轉頭又看向鳳棲梧,“姑娘是來送行的嗎?”

  “嗯。”鳳棲梧點頭,抬眸望向早已無人影的地方,有些悵然地道,“只是想送一送。”

  “姑娘想通了。”玉無緣有些讚賞地看著眼前人,果也是蕙質蘭心之人。

  “棲梧愚昧,直至風王受傷之時才想通。”鳳棲梧略有些自嘲地笑笑,“窮其一生,棲梧之於他不過一個模糊的影子,又何苦為難別人為難自己?何不放開一切,輕鬆自在。”

  “好個輕鬆自在。”玉無緣點頭,“姑娘以後有何打算?”

  鳳棲梧回頭看一眼笑兒,道:“棲梧本是浮萍,漂到哪兒便是哪兒。只是蒙公子憐惜,令笑兒相伴,豈能讓她隨我受那風塵之苦。所以想尋個幽靜之所,兩人安安穩穩地度過餘生。”

  “哦。”玉無緣目光掃向笑兒,但見她雖滿臉甜笑,卻目蘊精華,自是有一身武功,所以豐息才會放心鳳棲梧。只是兩個纖弱女子,漂泊江湖總是不合,去那異地,也難謀生,終輕輕一嘆,道:“姑娘既只是想尋個幽居之所,那便隨無緣去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2:04
一四八

  “嗯?”鳳棲梧疑惑地看著他。

  “我將玉家的居地送給姑娘吧。”玉無緣目光輕渺地望向天際。

  “啊?那如何使得!”鳳棲梧聞言趕忙推辭。

  “姑娘無須顧忌。”玉無緣看著鳳棲梧淡淡道,只是那目光卻穿越了鳳棲梧落向另一個虛空,“我已不久於人世,玉家將再無後人,幾間草屋,姑娘住了正不浪費。”

  “什麼?”鳳棲梧一震,瞪目看著眼前如玉似神般的人,怎麼也不敢相信他剛才所言。

  笑兒則知玉無緣所言不假,看著這才第一次見面的人如此輕描淡寫地說著自己的生死,心頭不知為何竟是一片淒然。

  玉無緣卻依是平靜地道:“姑娘的人生還長,以後找個稱心的人,平平淡淡安安樂樂地過一生未嘗不是美事。”

  說罷,移眸九天,抿唇長嘯。

  那一聲清嘯直入九霄,那一聲清嘯聲傳百里!那一聲清嘯哀哀而竭,那一聲清嘯裊裊而逝!

  遠遠的半空中,有白影飄然而來,待近了才看清,那是四個白衣人抬著一乘白色軟轎御風而來。

  “終於……要回家了。”

  輕輕地合上雙眸,天與地就此隔絕!

  放鬆全部身心,所有束縛與堅持就此散絕!

  身輕飄飄的,心也輕飄飄的,一切都遙遙遠去。

  “玉公子!”朦朧中隱有急切的呼喚。

  無須呼喚啊,亦無須悲傷。有的人生無可戀,死為歸宿。

  尾聲

  四月,天下一統,新的王朝建立,皇朝登基為帝,年號“昔澤”,封華純然為後。

  在登位同一日,皇朝丹書鐵詔,復久羅族號,詔令久羅族人重歸故里。

  四月十日,皇朝發詔天下,公佈《皇朝初典》,並融玄尊令與七枚玄墨令,鑄寶劍“龍淵”!

  四月中旬,皇朝命巧匠,以世所罕見的鳳血玉雕刻一方棋盤,以蒼山白玉、九侖墨玉為子,親布一局棋,存於昱龍閣。

  曾有幸目睹棋局之臣皆曰:那是一局絕世之棋!那棋之絕非在棋子之妙,也非佈局之險,而在其黑白雙子皆未殺一子,雙方深入對方腹地,最後黑白相融,共存於盤,乃一局絕世仁棋!

  新的王朝開始邁開它的第一步,天下百姓以期待的目光看著,看著皇城寶座上的新帝,看著他金殿上那齊聚各國賢才的文臣武將,看他們如何整治一個太平盛世!

  而此刻在蒼茫山頂上,有兩位老人正立於巨石前。

  “臭小子,我老道一生不近女色,誰知竟教出了一個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徒弟,真是丟盡我的老臉了!倒是你這酸儒,年輕時自命風流,也曾惹下不少情債,怎麼教出的徒弟卻是鐵石心腸?”

  看著山頂上那依然保持原樣的棋局,黑衣的老者不由喃喃罵道。

  “哈哈,老道,這棋到現在還沒有下完,你我是否還要繼續?”白衣的老者卻暢然大笑問道。

  “廢話!再下還有何意義?”黑衣老者大袖一揮,便要將那棋盤棋子全掃落萬丈懸崖之下。

  “慢!”白衣老者也同樣大袖一揮,化解了黑衣老者的勁道,“‘且視天下如塵芥,攜手天涯笑天家’,能棄天下而取愛侶,這又需何等深情?皇朝寧擔被後世譏為‘讓’ 得天下也都不肯毀它,你又何必?留著它吧,它也算是這一段傾世之戀的見證,百世不得出一!”

  “也罷。”黑衣老者也有些感嘆地道。

  “現今天下大定,你我也可無牽無掛結伴逍遙了。”

  “哼,你先陪我去找那臭小子,我不敲他幾下,難解心頭之恨!”黑衣老者卻是咬牙跺腳道。

  “哈哈哈……”

  山頂傳來歡快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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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註:吾人粗笨,不學無術,未識平仄,為應情景,瞎湊曲歌,若礙君目,忽之略之。見諒見諒!另文中《相見歡·別離》、《十六字令·劍》、《無題·人自飄零》、《七律·杯酒失意》、《昨夜》五篇乃友人白衣所作,承其大方相借,不勝感激!)

(全書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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