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俠】摩合羅傳 作者:飛花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6 21:44:4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1 9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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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如風冷笑,“你可知道冰魄拿走後,這塊冰就會慢慢地溶化。”

  流火道:“我只需要七天,七天後,我就會將冰魄帶回來。”

  如風道:“不可以,一天也不可以,一個時辰也不可以,一彈指的時間都不可以。”

  流火道:“就算取走冰魄,玄冰仍然可以存在一段時間,七天之後,我就會將冰魄送回,玄冰不會溶化的。”

  如風冷冷地道:“我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流火道:“你不相信我嗎?”

  如風道:“你好像忘記了,一百年前,當你決定與那個名叫瓔珞的女子成親時,你便已經不再是雪狼族的少主了。”

  流火淡然一笑:“是,我早就不是雪狼族的少主了,可是她還是我的母親。”

  如風冷笑道:“如果你還當她是你的母親,你就不應該拿走冰魄。”

  流火道:“我說過七天之後會歸還就一定會歸還。母親她一定不會怪我。”

  如風眯起眼睛:“你想拿走冰魄是為了那個叫無雙的女人?”

  流火心裡一動,“你如何知道?”

  如風冷笑:“自從你被那個女人喚醒後,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

  流火道:“你在查探我?”

  如風淡然道:“若非我查探你,又怎麼能夠及時阻止你傷害公主。”

  流火道:“我沒有傷害母親,我只是借冰魄一用。用過後,我一定會歸還。”

  如風冷笑道:“你真地只和你的父親一樣,無情無義,其實你的本質是夜叉,根本就不是重情重義的狼族。”

  流火沉聲道:“不要把我和啖鬼相比,如果他真地愛母親,又怎麼會將靈藥給了人類的女子?可是我不一樣,為了我愛的人,就算是死,我也願意。”

  如風道:“你愛的人,就是那個叫無雙的人類嗎?”

  流火道:“她是瓔珞轉世,我一生之中,只愛過瓔珞,從未有第二個人。”

  如風冷笑道:“八部眾都是一些無情之人,你還記得瓔珞是怎麼背叛你嗎?這個女子和啖鬼是一樣的,在八部眾的眼中,妖怪又算得了什麼?你真地要執迷下去,落得和你母親一樣的收場嗎?”

  流火淒然道:“也許是因為我是母親的兒子的原因吧!她從未恨過啖鬼,我也從未恨過瓔珞,母親到了死都不曾後悔,我也一樣,無論瓔珞對我做過什麼,我都不會後悔。”

  如風仰天狂笑:“既然如此,那你就為了瓔珞死吧!”

  他雙手輕彈,一連發出十幾枚冰精向著流火射來。他久居北地,一出手間,便寒意撲面,若是普通的妖怪,只這寒意便已經無法忍受。

  流火知自己靈力未復,不能與如風正面交鋒。他身形如電,比如風的冰精還要快出幾分,連閃了幾閃,避過冰精。

  如風道:“我們久未比試了,我倒要看看是你更快一些,還是我更快一些。”

  流火微微一笑:“若是你用靈力與我相搏,也許還能勝我,若是你想與我比快,只怕不是我的對手。”

  如風雙眉微揚:“雪狼之中,以我的速度最快,我就不信我會輸給你。”

  流火道:“好,今日就看一看,是你更快還是我更快。”

  他知如風心高氣傲,既然說了不以靈力相拚,就一定會遵守承諾。他一語方罷,立刻向著千年冰魄飛掠,如風亦是向著千年冰魄飛掠,想要擋在他的前面。

  兩人都是快愈疾風,幾乎是同時到達千年冰魄之前。然而流火到底還是稍快一籌,他手一探,便將千年冰魄抓在手中。

  然而此時如風也已經到了,他一見流火抓住冰魄,立刻一掌拍向流火手背。流火被他一拍,冰魄又本就沒有抓牢,千年冰魄立刻脫手飛出,向洞外疾飛。

  流火腳尖點地,向著冰魄追去。

  如風亦是急轉身,向著洞外疾奔。

  兩人如同兩道輕煙,一前一後,在雪地上狂奔,那冰魄雖然飛得快,卻似還不及兩人的速度快。

  如風只見前面的流火似只比自己快了須臾,但他卻無論如何使力,就是追不上這須臾的距離。他心裡暗嘆,難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百年來,他一直不問世事,隱居於雪狼之地,苦苦修練,最終卻還是不及流火。

  眼見流火一把抓住千年冰魄,揚聲叫道:“七日之後,我一定會將冰魄帶回。”

  如風高聲道:“記住你的話,若是你不將冰魄帶回,全狼族都會以你為敵,有狼的地方就會有你的敵人,必會將你殺死。”

  流火回過頭,如風已經停住了腳步,他又一次在如風的臉上看到了那絲悵然若失的神色。多年前,當他第一次勝過如風時,他的臉上便是這種神色。

  流火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將冰魄帶回的。若是我不回來。就算你肯原諒我,母親也一定不會原諒我。”

  如風默然,公主,我該如何才能保護你?我甚至無法阻止流火帶走千年冰魄。

  他的眼中忽然浮現出一絲殺機,那不是公主的兒子,他只是夜叉的孽種,公主活著的時候,因為公主的原因,我才會愛屋及烏。如今公主已經不在了,而他又因為一個人類的女人,連公主也要背叛,我再也沒有什麼顧忌。

  夜叉,啖鬼,你欠公主的,我要你的兒子雙倍奉還。

  第五卷 月中之城 第十節

  躍馬欲西行,長天見浮雲。精光貫天地,日月耀其文。星斗避光彩,星星號鬼神。瞬息化為水,去來總有因。一揮分巨石,龍藏荊溪濱。

  “當造此劍之時,赤堇之山,破而出錫;若耶之溪,涸而出銅;雨師掃灑,雷公擊橐;蛟龍捧鑪,天帝裝炭;太一下觀,天精下之。歐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造為大刑三、小刑二:一曰湛盧,二曰純鈞,三曰勝邪,四曰魚腸,五曰巨闕。吳王闔廬之時,得其勝邪、魚腸、湛盧。闔廬無道,子女死,殺生以送之。湛盧之劍,去之如水,行秦過楚,楚王臥而寤,得吳王湛盧之劍,將首魁漂而存焉。秦王聞而求之,不得,興師擊楚,曰:『與我湛盧之劍,還師去汝。』”

  無雙手中捧著一卷書,大聲誦讀。

  紫羽打了個哈欠道:“你在讀什麼?”

  此時天正當午,已經是第五天了,流火還未回來。

  無雙道:“我在讀書啊!”

  紫羽道:“你還有心思讀書?再過五天,你就要死了。”

  無雙笑道:“流火說一定會把五種神器找全,你不相信他嗎?”

  阿絲黛笑道:“你就一點也不擔心?”

  無雙微微一笑:“若是你相信一個人,就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就算是性命亦可相托。”

  紫羽默然,真地可以這樣相信一個人嗎?一百年前,流火與瓔珞是否也如此互相信任著呢?

  忽覺冷風撲面,流火似被輕風送過來一般,飄飄地落在三人面前。

  紫羽喜道:“你找到那樣東西了?”

  流火點了點頭,伸出手,手上一塊晶瑩的冰塊,散發著泠泠的寒意,雖然只是一小塊冰,但一出現,便使整個庭院都冷了下來,眾人立刻呵氣成霜,連石階上也似乎馬上就結出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無雙縮了縮身子,“好冷。”

  流火將冰塊收入懷中:“是千年冰魄,所到之處,草木皆枯,萬物成冰。”

  無雙好奇地道:“你拿著它不冷嗎?”

  紫羽道:“他們族人本就居住於極北之地,自然和常人不同。”

  流火道:“第四首詩,你們想出來了嗎?”

  紫羽和阿絲黛搖了搖頭。

  三個人六隻眼睛一起落到無雙的身上。

  無雙笑道:“等我再讀點書給你們聽。”

  無雙拿起手中的書,又大聲誦讀道:楚王不與。時闔廬又以魚腸之劍刺吳王僚,使披腸夷之甲三事。闔廬使專諸為奏炙魚者,引劍而刺之,遂弒王僚。此其小試於敵邦,未見其大用於天下也。今赤堇之山已合,若耶溪深而不測。群神不下,歐冶子即死。雖復傾城量金,珠玉竭河,猶不能得此一物,有市之鄉二、駿馬千疋、千戶之都二,何足言哉!

  紫羽道:“你為什麼總是讀這本書,這到底在說什麼?”

  流火道:“這是越絕書寶劍篇,講的是一把劍的故事。”

  無雙微微一笑:“果然還是流火比較有學問,除此之外,我還要再讀個故事給你們聽。”

  她放下手中書卷,又換了一本。朗聲讀道:

  周處,字子隱,義興陽羨人也。父魴,吳鄱陽太守。處少孤,未弱冠,膂力絕人,好馳騁田獵,不修細行,縱情肆欲,州曲患之。處自知為人所惡,乃慨然有改勵之志,謂父老曰:“今時和歲豐,何苦而不樂耶?”父老嘆曰:“三害未除,何樂之有!”處曰:“何謂也?”答曰:“南山白額猛獸,長橋下蛟,並子為三矣。”處曰:“若此為患,吾能除之。”父老曰:“子若除之,則一郡之大慶,非徒去害而已。”處乃入山射殺猛獸,因投水搏蛟,蛟或沈或浮,行數十里,而處與之俱,經三日三夜,人謂死,皆相慶賀。處果殺蛟而反,聞鄉里相慶,始知人患己之甚,乃入吳尋二陸。

  紫羽嘆了口氣:“你要說什麼就直接說好了,不要總是讀書好不好?你讀了我也不曉得在說些什麼。”

  無雙笑道:“剛才我讀的越絕書寶劍篇裡寫了一個故事,就是春秋時的名匠歐治子,他取山中鐵母,以若耶之溪水,造了五把神劍。”

  紫羽道:“這五把神劍我當然知道,就是湛廬、純鈞、勝邪、魚藏、巨闕。”

  無雙點頭道:“不錯,這五把劍向來被神仙妖怪和人類爭來爭去,魚藏劍在春秋的時候,由專諸用來刺殺了吳王僚。而純鈞劍曾有人要用兩個有集市的鄉鎮,千匹駿馬和兩個有一千戶居民的城市來交換。但楚王卻不換,因為他說歐治子已經死了,就算有傾城的金銀財寶,也不能再造出這樣的神劍。而當時他所說的神劍尚是指五劍中的第二把純鈞。”

  紫羽嘆道:“想不到楚王把純鈞劍看得如此珍貴。”

  無雙道:“而五劍中的首位之湛廬劍更比純鈞劍還要珍貴,據說此劍已經通神,因為吳王失道,它便化水離開吳王。”

  紫羽道:“難道世間真有如此神劍?”

  無雙道:“可惜神劍需有德者居之,雖然神劍離開了吳王,但幾經易主之後,便悄然化去,大概是因為世上之人大抵德行缺欠,不足以成為神劍之主。”

  紫羽道:“那麼現在這劍又在何處?”

  無雙道:“本來劍已失蹤,但到了前晉,卻有一個人,在偶然的情況下找到了這把劍。”

  紫羽道:“就是你剛才說的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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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無雙道:“不錯,這位周處,本來欺壓鄉里,鄉人將他與猛居和蛟龍相比,稱為三害。他聽說以後,便決定除去其他兩害,孤身一人,射殺猛虎,又入水斬蛟。”

  紫羽點頭道:“果然是位英雄,有錯能改,比世上沽名釣譽之輩強了很多。”

  無雙道:“周處與蛟龍相搏,終於殺死了蛟龍,卻發現,原來那蛟龍居然是湛廬劍所化,他也因此得到了這件寶物。”

  紫羽道:“聽說劍與龍同宗,又是你的親戚。”

  無雙笑道:“劍若不願居於人世,便會化龍而去,這樣的親戚總比馬強得多了。”

  紫羽道:“你說了這麼半天,是不是已經想出來,第四首詩指的便是湛廬劍。”

  無雙道:“詩中所寫,全是湛廬劍的故事,我猜想,除了湛廬劍外,不應再有別的可能。”

  紫羽道:“如果湛廬劍被周處所得,現在又應該在何處?”

  無雙道:“根據書中所載,周處的家鄉是在江南的陽羨。周處後來拜江左名士陸機,陸雲為師,做了朝中的大將,在與氐人的戰爭中,為國捐軀而死。但他的家人應該都留在陽羨,而周處死後,一些遺物也被護送回陽羨,想必湛廬劍也在其中。”

  紫羽道:“那還等什麼,趕快去陽羨。”

  她話音未落,流火已經消失不見。

  無雙苦笑道:“怎麼那麼急,我還沒說完呢!”

  紫羽道:“還有什麼沒說?”

  無雙道:“此劍向來殺戳過重,又是通靈神劍,需得像是周處這樣大智大勇,又德高望眾的人才能降服,而劍也誠心誠意,一心為主。若是德行不足之人持之,只怕反會被劍所嗜。”

  紫羽道:“你擔心流火控制不了這把劍?”

  無雙悠然道:“你覺得流火很有德行嗎?”

  紫羽苦笑,“他只是一個妖怪,怎麼能說得上有德行。”

  無雙笑道:“正是如此,若他並非是一個有德之人,如何能夠控制這把劍?”

  紫羽道:“那怎麼辦?”

  無雙笑道:“那就看他的造化了,是他降服這把劍,還是被劍降服。”

  紫羽道:“什麼叫被劍降服?”

  無雙道:“被劍降服大概就是迷失本性,雖然勉強操縱了這把劍,卻反而被劍控制了自己的神智,成了劍的奴隸。”

  紫羽道:“真地那麼可怕嗎?”

  無雙道:“湛廬劍千古只有一把,據說湛廬劍一出,立刻就可使千萬敵軍失魂落魄,不戰而降。當年晉兵圍楚,楚王站在城頭上,只是拿著這把劍,晉兵便人人膽喪,三軍破敗,士卒迷惑,流血千里。這把劍已經是劍中之神,絕不是一把普通的劍。”

  紫羽道:“若是這樣,流火豈非很危險?”

  無雙悠然道:“他去搶的寶物,又有哪一樣是容易拿到的。雖然這次很危險,但如果他能夠降服湛廬劍,也許會受益非淺。”

  紫羽道:“可是萬一他被劍所操控,又該如何?”

  無雙笑道:“真正的強者,又怎麼會被劍控制。若是你相信流火,就相信他一定能控制那把劍。”

  紫羽默然,心道,你怎麼就一點都不擔心他的安危呢?

  她卻有些坐立不安,發了會兒呆,忽然躍起道:“我還是跟去看看。”

  無雙微笑不語,她早知紫羽會按捺不住。

  紫羽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道:“萬一有什麼差池,就算他能夠降服那把劍,但如果過了時間期限,就算拿回來也沒用了。”

  無雙笑道:“我又沒說什麼,你想去,就快去吧!”

  紫羽吱吱唔唔又不知所云地說了幾句話,見阿絲黛和無雙只是微笑不語。她嘆口氣,騰身到空中,現出兩翼紫羽,向著流火離開的方向追去。

  第五卷 月中之城 第十一節

  陽羨,周王廟。

  廟的正中矗立著周處的塑像,塑像出自名家之手,像中人身著鎧甲,雙目遠眺,滿面俱是家國之憂。

  周處的像前,供奉著一把寶劍。

  劍鞘是梨花木所制,青銅吞口,劍雖未出鞘,但劍氣已經撲面而來,直達殿外。

  要找到周王廟是極容易的一件事,當地人民都以周處為神,此地香火鼎盛,一年四季,遊人絡繹不絕。

  流火詢問了路人,便輕而易舉地到達此處。他此時,身在殿外,已經感覺到湛廬劍上的劍氣外溢。

  這劍氣如此霸道,連流火乍一見之下,周身亦起了寒慄。然而往來的人們卻安然無事,對於平凡的人來說,這只是一把平凡的古劍罷了。

  流火當然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拿走湛廬劍,他在周王廟附近徘徊,直到入夜以後,才再次回到周王廟。

  此時廟中已經空無一人,廟門雖然關閉了,但對於流火來說,這根本就不成問題。

  他輕輕一躍便進了周王廟,卻見那間大殿,仍然點著燭火,周圍也根本就無人看守。他倒有些奇怪起來,湛廬劍是人間利器,這樣隨隨便便地放在這裡,應該早已經丟失了才對。

  但他馬上便知道原因。

  他向著大殿行去,正想踏入大殿,忽然覺得殿的周圍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阻礙著他。

  他皺起眉頭,伸出手,空氣中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牆,圍在大殿之外。

  是結界嗎?又不像。

  他稍微在手上加了些力道,向著空氣中那道無形的牆擊去。觸手之處,空蕩蕩的,力氣全被空氣牆吸收,然而牆還在那裡,並無絲毫損傷。

  是什麼?如此高深的結界?連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日間時,明明見到許多進香的人,輕易地進出大殿,為何他們可以自由出入這結界?

  他圍著大殿轉了一圈,那結界將整個大殿籠罩於其中,全無破綻。

  他凝神向大殿之中望去,見周處的神像,於燭火之中,威風凜凜,臉上的神彩,似乎正在隱隱流動,這雕像之人,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能將像雕得如此詡詡如生。

  兩邊的側壁,亦供奉著許多神主牌位。

  流火日間沒有仔細察看,此時無計進入,自然要將殿內看個清楚,希望能夠發現什麼端倪。

  卻見左邊的牌位,俱是姓周的,大概是周家的列祖列宗。而右邊的牌位,則是一些異姓的人,想必是與周家有所淵源的。

  只見右邊的牌位,最上並排的兩個,居然左邊寫著啖鬼,右邊寫著幽姬。

  流火大驚,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然而凝神再看時,仍然是啖鬼和幽姬。

  其下的牌位上則寫著陸抗。

  再下則是陸機,陸雲。

  流火猛然想起,無雙說過周處殺死猛虎和蛟龍後,拜陸機和陸雲為師,他當時並非在意,現在聯想起來,才省悟,原來陸機和陸雲便是陸抗的子侄。

  而啖鬼和幽姬曾經救過陸抗,這件事陸雲也知道,想必這就是為何在周王廟中居然會有啖鬼和幽姬的牌位的原因。

  如此算來,周家與他還頗有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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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他看了一會兒牌位,心裡便有些悲傷起來,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也許母親就不會死,這世上的萬事,莫非真是皆由前定嗎?

  他忽然回過頭,黑夜之中,一個黑衣人站在他身後不遠。

  雖然那人的頭面都被帽子遮掩著,但無需看他的臉,他便已經知道他是何人。即是兄弟,又是仇敵,一百年的時間,也無法消除他們之間的仇怨,也許再過一百年,亦是如此。

  他道:“破邪,你也來了?”

  破邪冷笑:“是的,我早就來了。”

  他道:“你是為了湛廬劍而來?”

  破邪道:“我當然是為了湛廬劍而來,但我想不到,你居然也想得到這把劍。”

  流火道:“這把劍對我很重要,我一定要拿到它。”

  破邪仰天一聲長笑:“你也會想得到神兵利器嗎?你不是說過,就算不用兵器,你一樣可以輕易戰勝我嗎?”

  流火輕嘆:“那已經是一百年前的舊事了,你還如此介意?”

  破邪道,“我當然介意,你在瓔珞的面前斬斷了我的劍,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苦苦尋找,就是為了找到一把無堅不催的寶劍。”

  流火道:“就算讓你找到這把寶劍又如何?瓔珞早已經不在了。”

  破邪道:“誰說她不在?她分明已經轉世了。如果你說她不在,為何你一直跟著那個叫無雙的女子?”

  流火道:“不錯,無雙確實是瓔珞轉世,但她已經完全忘記前生的事情,她的身上也不再有靈力。我跟著她,只是為了找到摩合羅。”

  破邪冷笑一聲:“我不管你是什麼原因,總有一天,我要在瓔珞的面前擊敗你。如同一百年前,你在她的面前斬斷我的劍一樣。”

  流火微微一笑:“好,我等著這一天。”

  破邪道:“你不要太得意,我現在已經與以前不同了。而你,被摩合羅所傷,只怕靈力也大不如前。總有一天,我會超過你。”

  流火笑笑,雖然兩人都不願意承認,但到底他們還是兄弟。他道:“其實你根本不需要什麼寶劍,如果你真地能夠將碎風劍用好,就可以擊敗我。”

  破邪神色忽然激動起來:“不要再提碎風劍,為什麼,我身為夜叉族的少主,而你只不過是一個妖怪的兒子,為何你的碎風劍居然比我更有威力。我不服。”

  他忽然用手指著殿內啖鬼的神位,“我不服,你明明是我的父親,為什麼你給他的比給我的要多?”

  流火默然,破邪頭上的帽子已經被他的怒氣激落,他看見破邪悲傷而無奈的雙眸,這樣的情緒,他感同身受。

  他完全能夠理解破邪的悲哀,對於破邪來說,他這個哥哥根本就是一個噩夢,這使他不由地對破邪生出一絲憐憫之意。

  他道:“他並沒有給我什麼,你才是他真正的兒子。”

  破邪冷笑,“不錯,你又算得了什麼,你只不過是個雜種。”

  流火默然不語,他並不覺得憤怒,他知道破邪想激怒他,但愈是如此,他就愈加不會憤怒。一個人,如果長期都活在對別人的仇恨之中,他才是最可憐的人。

  兩人默然相對,半晌,破邪才總算冷靜了下來。他淡然道:“你可知道你為何不能進入這大殿?”

  流火搖了搖頭。

  “因為你是個妖怪。這殿中供奉的周處,生時神武非常,又曾經斬虎殺龍,據說在他活著的時候,所到之處,神怪紛紛退避三舍。現在雖然他已經死了,但他的英靈還存在於這個殿內,雖然普通的人可以輕易進入大殿,但神仙鬼怪都不能進入大殿。”

  流火道:“你也不能嗎?”

  破邪冷笑道:“若是我可以進入,你現在根本就見不到這把劍了。”

  流火皺起眉頭,若是不能進入大殿,該如何將劍拿出來呢?他知道破邪是想了許多方法都無法進入大殿,所以才會告訴他。無非是希望他能夠想到辦法進入大殿拿到寶劍,只要他能夠將寶劍拿出大殿,破邪必然還會設法從他手中將寶劍搶走。

  他自然不會擔心破邪將劍奪走,但又該如何拿到寶劍呢?

  他是妖怪,無法進入大殿,但普通人便可以進入,如果有辦法讓一個人類,將寶劍拿出大殿,那他豈非就可以得到寶劍?

  這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方法,但這周圍的人,既然將周處看成神仙,自然不會有人敢隨便移動他像前的寶劍,除非是……

  他本就是聰明絕頂之人,只是不似無雙般跳脫。許多事情,他心中有數,卻甚少說出口。此時他心思轉動,已經有了主意。

  他道:“你是否也想得到這把寶劍。”

  破邪道:“那是當然。”

  流火道:“不如我們一起協作,先設法讓寶劍離開大殿,然後再各憑本事,看誰能夠得到寶劍。”

  破邪道:“好,你且說說看,有什麼計策。”

  流火道,“其實很簡單,只要你照著我說的話去做,我保證,不出三天,寶劍就會離開大殿。”

  第五卷 月中之城 第十二節

  周猛在街上走,他每天清晨都會沿著這條街道走上一圈。

  這是一條熱鬧的街道,一直從城門通到周府門口。許多晨起的小販在路邊高聲叫賣,過往的鄉鄰紛紛向他揮手致意。

  他臉上帶著微笑,時而點點頭,算是做答。

  他只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人,卻因為家承淵源的關係,已經儼然是本地鄉紳中的領袖。

  陽羨城中,一旦有無法決斷的大事,鄉民們並非去尋找地方官府,反而會來周府請求裁訣,雖然有時這很讓人覺得厭煩,但有什麼辦法呢?誰叫他是大將周處的孫子呢!

  他亦如同他的父親一樣,文武全才,只是未曾出仕。然而江左周家,無論是在朝在野,都是不容人忽視的。

  他想到先祖的風範,自豪之情又一次油然而成。

  他便將頭昂得更高,身軀也挺得更直,大將周處的孫子,光這一點,已經足以使人自豪了。

  他走至全城中最繁華的地段,雖然此處人來人往,街道上很是擁擠,但人們一見他走過來,便會自然讓出道路。

  這使他心裡很快慰,被人尊重的感覺比任何情緒都更能讓人快慰。

  然而他很快便見到前面的街道被一群人堵了起來,人們都伸長了脖子向裡面張望,甚至連他走過來都沒有注意到。

  他速度不變,一直走到人群之前,然而人們卻太熱衷於正在觀看的東西,居然沒有人注意到他,這使他略略升起了一絲怒意。但他也同樣覺得好奇,這是一個民風純樸的地方,世家之中,又有他周家居於此處,生活可以說是安居樂業得讓人無所是事。

  因為沒有人讓路的原因,他也只好伸著脖子向人群裡面張望了一下,原來人們在看的,只不過是一個人而已。

  那是一個白衣少年,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左右,眉青目秀,面如冠玉,比女人還要俊俏三分。一雙眼睛黑漆漆的,神光內斂,一掃視間,便彷彿世間的一切都無法遁形一般。

  那少年坐在一張桌子前面,身邊樹著一個布幌子,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大字:占卜問課。

  周猛就冷笑起來,原來不過是一個江湖騙子。

  當他一笑的時候,那少年似乎立刻但感覺到了,一雙亮如星辰的眼睛,淡淡地向他瞟了一眼。

  許是那雙眼睛太過明亮的原因,周猛被他眼光一掃,不由地打了個寒戰。

  他心裡就有些不自在,向來只有他讓別人打寒戰,他是周家的子孫,怎可心生畏懼。

  此時圍觀的人們總算看見了他,讓開了一條道路。

  周猛順理成章地走到白衣少年面前,刻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漫不經心,“你是問卜師?”

  少年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偶經此地,擺這個攤子,無非是想籌些盤纏。替人問卜,亦是幫人趨吉避凶,不敢以問卜師自稱。”

  這少年不問可知,便是流火。

  周猛冷笑道:“替人問卜自然是件好事,但許多騙子只會妖言惑眾,一些愚民無知,聽了他們的欺騙之言,不僅被騙了錢財,反而家宅不寧,生出許多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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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流火笑笑道:“周公子這樣說,是否認為在下也是江湖騙子?”

  周猛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姓周,想必是有備而來,既然如此,我倒想請你佔上一課。”

  流火笑道:“不知周公子想讓在下佔些什麼?”

  周猛道:“便佔我今晨吃了什麼。”說罷,拿起桌上的龜殼,隨手一擲。

  數片龜殼散落有致,流火只瞟了一眼,便道:“非日非月,非方則圓。非水所生,無慧不辯。”

  周猛道:“是什麼?”

  流火道:“這樣東西,應該是圓的,並非是江南稻米所制,是菽麥之類的食物。”

  周猛今晨吃的正是菽餅,他本性豪俠,雖然痛恨江湖騙子,但既然被猜中了,卻也不願抵賴。他哈哈一笑道:“算你說對了,但這也許是碰巧,我要再算一下家宅。”

  他拿起龜殼,復又一擲。

  流火看了一眼龜殼,笑道:“恭喜周公子了。”

  周猛奇道:“喜從何來。”

  流火笑道:“如果我沒看錯,周公子家裡應該有兩位夫人,而夫人之間只怕稍有嫌隙。”

  周猛臉色略有些尷尬,他家中果如流火之言,是有兩位夫人,而兩位夫人在家裡明爭暗鬥,為了爭寵用了許多心機,經常讓他無可奈何。但他又頗要面子,無論兩位夫人在家裡如何鬥法,在外人面前,卻要做出極為和睦的樣子,鄉里也無人知道兩位夫人其實是不睦的。

  他有些怒羞成怒,道:“你莫要胡說,我兩位夫人賢良淑德,克盡婦道,哪裡會有什麼嫌隙?”

  流火微微一笑:“我所說的是否真實,公子心裡有數。”

  周猛道:“既然你說我夫人之間不能和睦相處,又為何要恭喜我?”

  流火道:“我恭喜公子,是因為大夫人已經身懷有孕,周公子後續有人,當然是大大的喜事。”

  周猛一怔,大夫人有喜了嗎?他雖然半信半疑,但仍然丟下幾枚青錢,道:“我這便著人查看,若是真地有喜,再來謝你,若是無喜,我便砸了你的攤子。”

  流火笑笑不語,忽見一個青衣小寰遠遠地跑過來,一路跑一路叫:“少爺大喜了,少爺大喜了。”

  周猛道:“喜從何來?”

  那青衣小寰道:“剛才大夫人說身體不適,著我請了大夫到家裡來看過了,大夫說大夫人有喜了。”

  周猛大喜,道:“真有此事。”

  青衣小寰連連點頭,“大夫說千真萬確,大夫人有喜了。”

  流火笑道:“周公子現在相信我了?”

  周猛喜道:“太好了,太好了。”

  他已經年愈三十還未有子肆,此時聽聞大夫人身懷有孕,真是喜從衷來。他用力拍拍流火的肩膀道:“你果然是神課,果然是神課。”

  流火拱手道:“稍窺天機而已,不敢妄稱神課。”

  兩人正說話間,忽見城東門外,一片黑氣,慢慢地升了起來。流火望見那片黑氣,臉色就是一沉,道:“有妖氣。”

  那黑氣直衝上天,升起的地方,應該是城外的大湖。

  忽又見一名少年,全身濕透,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亦是一路跑一路叫:“周少爺,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周猛臉色不變,道:“又出了什麼事?”

  那少年跑到周猛的面前,一下子坐倒在地,喘了幾口氣才道:“湖邊有妖怪,剛才差點把我拖到水裡去。”

  周猛皺眉道:“自從祖父較虎除蛟以後,陽羨就一向太平,如何會有妖怪。”

  那少年道:“真地是妖怪,我本來想早起打魚,才到湖邊,就見著一個妖怪,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忽然從水裡跳了出來,象魚不是魚,象龍不是龍,頭大得就像是牛頭一樣,一口咬住我的衣服,就要把我拖到水裡去。我是拼了命,把衣服扯破了,才逃出來。”

  周猛看他衣服,果然衣袖已經撕破。

  眾鄉人面面相覷,臉上皆生出恐懼之意。

  周猛現已對流火甚是心服,拱手道:“先生剛才說有妖氣,莫非就是指這個妖怪?”

  流火點頭道:“剛才見黑氣衝天,只怕是湖妖做祟。”

  周猛雙眉一震,道:“好!就讓我看看是什麼妖怪。”

  他大聲喝道:“回府命人將我的寶劍拿來。”

  那青衣小寰連忙稱是,轉過身,三步並兩步向著周宅奔去。而眾人則跟隨著周猛一起向著東城而去。

  不一會兒,便到了東城之外的大湖邊上,只見湖內黑氣衝天,一個巨大的魚怪立於湖中,左顧右盼,頭果然大如牛頭,一雙眼睛爍爍生輝。

  周猛皺眉道:“先生可知這妖怪來歷。”

  流火道:“聽說周家先祖曾斬此湖中蛟龍,後來蛟龍心悅誠服化為湛廬寶劍常伴周王左右。這魚應該是當年沾了蛟龍之氣,一直隱於此處修煉,終於成精,只怕不易對付。”

  周猛朗聲笑道:“雖然周猛武功無法望及先祖項背,但這魚精也非是蛟龍,今日我便傚法祖父,斬此魚精,為民除害。”

  他這話說得自己都覺得豪氣干雲,鄉人們也紛紛喝彩。

  流火微微一笑,他知這種世家子弟,生平最大的憾事便是無法證明自己。自出生起,便不得不背負著先祖的聲名過活,雖然人生比別人容易很多,但也同樣一直面對著一事無成的壓力。因而,對於他們來說,如何能夠證明自己對得起祖先的名聲,便是一生中一直在思索的問題。

  此時,數名家僕已經將周猛的劍捧了過來。

  他所用的劍,甚是巨大,比平常的劍更加長出三分,也更加寬闊,如同刀一般。

  兩名家僕抬著那把劍,想必這劍也一定十分沉重。

  周猛接劍在手,大喝一聲,便向著湖中魚妖斬去。

  他這一劍斬出,頗有風雲色變之勢,向著湖中魚妖斬落。

  那湖中的魚妖卻非等閒之輩,伸出長尾,向著周猛的劍脊上拍去。只聽得“叭”地一聲,周猛手中的劍居然一折為二。

  周猛大驚,連忙後退。

  眾鄉人也失聲驚呼,在他們的眼中,周猛的武功高深莫測,想不到只一招便被魚妖打斷了劍。

  眾鄉人面面相覷,忽然一聲呼喝,掉頭向著城內奔逃。

  魚妖在水中磔磔怪笑,似乎是在譏笑周猛無能。

  流火一拉周猛道:“魚妖厲害,我們先退回去再想對策。”

  周猛無奈,只得跟著流火回到城中。

  兩人回到周宅,周猛道:“魚妖如此厲害,該如何對付呢?”

  流火笑道:“其實周兄家傳淵博,要想對付此魚妖,也並非不無可能。”

  周猛忙道:“先生有什麼妙策?”

  流火道:“這魚妖本是因蛟龍之靈力而生,在湖中久了,才得以成精。若是能夠用蛟龍所化之劍來斬此魚妖,必然如同探囊取物,輕易便可除去妖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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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周猛皺眉道:“只是湛廬劍一直供奉於先祖的神像之前,不可輕易離開。”

  流火道:“我一直聽聞周王為人俠義,一生所為,無愧天地。湛廬雖然是寶劍,也是仰慕周王的仁德,才願意長侍周王左右。周公子既然是周王的後人,自然應該學習周王仁義為懷的精神。如今妖祟當道,如不能斬去,便會禍害鄉里。我相信周王一定會體恤公子這片拳拳之情,英靈有知,只會嘉勉,絕不會怪罪公子擅專之罪。”

  周猛拍案道:“先生所說的極是。我祖父為了國家,戰死沙場,義無反顧。而我一直碌碌無為,如果能為鄉里除害,也算不負祖父的威名。”

  他高聲道:“來人,立刻隨我前去周王廟。”

  流火本來以為他還需要一些時間考慮,想不到他一下子便有所決斷。這周猛如此豪俠,連他也不由心生敬佩。

  周猛便帶了一行人到達周王廟,在周處像前默禱良久,取下神劍,率眾向著城外行去。

  流火混雜其中,神劍一離周王廟,他便可以搶奪,但他卻也不忍就這樣將寶劍奪去,使周猛知道這原來全不過是個騙局,而他也根本就不需為鄉里斬妖除怪。

  全城的人都隨著周猛到了湖畔。

  周猛手執神劍,大喝一聲:“妖怪,這一次,我一定要斬妖除魔。”

  他右手抓住劍柄,“噌”地一聲,神劍便被他抽出了劍鞘。

  森冷的劍氣,潮水般向著四面八方湧出來。周猛的頭髮都被劍氣激揚地飛起,劍氣如碧,映著他的臉,也變成了碧綠的顏色。

  他大喝一聲,身子躍起,向著湖中魚妖全力斬去。

  這一斬自然又與剛才不同,湖水被他這一辟,便分開一條水道,他一斬之下,劍便刺中了那魚妖的身體。

  周猛大喜,想要將劍拔回來。但那劍刺入魚妖體內甚多,他一使力之下,居然沒有抽出。

  那魚妖慘呼一聲,長尾一甩,便倒入大湖之中。它的身體很是巨大,拖著周猛也向著湖中落去,周猛卻不願放開手中寶劍,被魚妖帶著,眼見便要落入水中。

  流火連忙飛身躍起,拉住周猛道:“放劍吧!”

  周猛臉上全是不捨之色。

  流火道:“你已經斬卻魚妖,就算是失去寶劍,也無愧祖先了。而且劍入湖中,還可以慢慢尋找。”

  周猛無奈,只得鬆開手中劍,那魚妖帶著劍落入湖中,一轉眼便不見了。

  眾鄉人一起鼓掌,交口稱讚。周猛雖然失了寶劍,但聽著眾鄉人的溢美之詞,自然也覺得臉上有光。他只是一個凡人,愛惜寶劍只因那是先祖的遺物,如何知道寶劍的奇異之處。

  周猛便安排了水中漁民入湖尋找寶劍,然而眾人尋了許久,終究還是不能找到寶劍的下落。

  第五卷 月中之城 第十三節

  入夜時分,流火總算離開了周宅。

  周猛心情極佳,請了許多鄉紳到宅中,他即斬了魚妖,證明自己不負先祖之名,大夫人又懷有身孕,可以說是雙喜臨門。

  流火被他拉著,喝了許多酒,直到周猛終於醉倒,才得以脫身。

  夜色甚是溫柔,月亮似將圓了,明晃晃地掛在天空。

  流火抬起頭,望見月光,已經是是第七日了,不能再有所耽擱了。

  他忽然聞到空氣之中一絲淡淡的鮮血氣味。

  他有一半是狼族,嗅覺靈敏如狼。那氣味雖然淡,卻也逃不過他的追蹤。

  血腥氣是從湖的下流飄上來的,那應該是破邪逸去的方向。莫非他出了什麼意外?

  流火立刻向著湖的下流奔去。

  雖然是奔跑,但他的身形卻輕飄飄地如同在風中飛行一般。

  那湖水一直向著下游而去,水勢漸大,便到了震澤之中。

  震澤是東南的大湖,湖中有山,山中隱隱顯出一絲奇異的光華。

  流火站在湖畔,血腥氣是從湖中山上傳來的,靠近這裡,便發現血腥氣特別濃烈,應該是許多生靈被殺死了吧!

  忽見一隻大鳥驚惶失措地飛了過來,流火伸出手,抓住大鳥,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眼便看出大鳥已經成精,才會問它這個問題。

  大鳥道:“是夜叉族的少主,他像瘋了一樣,殺了許多山中和湖中的精靈了。”

  流火皺眉道:“為何會如此。”

  大鳥道:“他拿著一把很可怕的劍,劍光凶惡得如同修羅惡鬼。太可怕了,請你放我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見那麼可怕的劍光。”

  流火鬆開手,那鳥一得自由,立刻拍著翅膀,向著遠方飛去。

  破邪,雖然他為了得到長生而變成了神怪,如同紫羽一般,但他的本性應該不是如此嗜殺之人。

  他飛掠而起,向著湖心山而去。

  只見山中樹木都如同被火燒過一樣,變成了乾枯的焦木,然而此地顯然未發生過火災,只怕是劍氣的威力,將樹木的生命都奪去了。

  破邪持劍立在山中,身前是許多精靈的屍首,他的嘴角亦是鮮血淋漓,但那必然不是他吐出來的鮮血,只怕是他吞下的精靈所留下的血跡。

  此時他的手中仍然提著一隻小小的兔子,那兔子全身瑟瑟發抖,不停地哀求,然而破邪卻怪笑一聲,手中劍光一閃,兔子便被從中辟開。破邪取出兔子小小的內丹,納入口中,臉上的神情,似乎那是極為美味的東西。

  流火皺起了眉頭,難道破邪便是靠著妖怪的內丹維持著長生不老的生命嗎?

  破邪似也感覺到他的到來,抬起頭望向流火。

  流火看見他一雙赤紅的眼睛,那雙眼睛完全失去了常性,眼中只有仇恨與嗜殺的凶光。

  破邪怪笑道:“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流火沉聲道:“破邪,你在幹什麼?”

  破邪磔磔地笑:“我在除妖,夜叉族的使命便是斬妖除魔,這世間所有的妖怪都應該死,這是做為夜叉少主天生的使命。”

  流火道:“可是你殺的只不過是一些山間的精靈,以他們的靈力根本不足以為禍人間。”

  破邪怪笑道:“不管是不是能為禍人間,只要是妖精就得死,你也得死,你也是妖精。”

  流火心念電轉,看破邪的神情,顯然是被什麼控制了理性,日間見他時,明明還是一切如常,是什麼原因使他一下子變得如此瘋狂。

  流火望向破邪手中的劍,劍上光芒如同有靈一般,帶著一絲邪氣,不停地流轉,從破邪持劍的手一直向著他的體內滲去。

  流火心裡一動,難道說是破邪被劍控制了。

  忽見空中紫光閃動,紫羽從天而降。

  流火道:“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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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紫羽道:“無雙不放心,讓我來告訴你,這劍通了靈,如果不能控制劍,反而會被劍控制。”

  流火道:“我已經猜到了。”

  破邪怪笑道:“又來了一個妖怪,太好了,我就殺了你們兩個妖怪。”

  紫羽道:“看樣子,他好像已經被劍控制了。”

  只聽破邪怪笑一聲道:“妖怪,把你們的內丹給我吧!”

  揮起手中的寶劍,向著兩人砍來。他此時神志失常,這一劍全無招式可言,身上破淀百出。然而寶劍畢竟是寶劍,雖然他全無招式,但劍氣卻排山倒海地向著流火和紫羽逼來。

  流火立刻將紫羽推到一旁,行動如風,便似被劍風送著一般,飄了出去。

  破邪緊追不捨,仍然一劍向著流火刺去。

  流火便再退,只見破邪的劍尖與流火的胸口似乎只差了咫尺,然而無論破邪如何努力,就是無法將劍送入流火的胸口。

  兩人一個退一個刺,瞬息之間便已經在島上繞了一個大***。

  紫羽手心裡捏了一把冷汗,她知道雖然流火看起來似乎沒用一絲力氣,但其實他是處於極端凶險的情況之下,只要他腳下稍有錯失,便會被破邪一劍刺中。

  她高喝一聲,“破邪,你看這裡!”一掌向著破邪背後擊去。

  她本是想引開破邪的注意力,但破邪聽見她的呼聲,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忽然舍了流火,一劍向著她刺來。

  雖然劍還未至,劍氣卻已經逼得她艱於呼吸,如今真地面對著這把劍,她才知道這把劍原來是如此可怕。

  她也想像流火一般疾退,然而劍氣卻逼得她行動變得異常遲緩,那一劍已經刺到她的胸口。

  她心裡大驚,雙掌合什,紫色的結界便從掌中溢了出來,想要擋住破邪的劍。

  但那劍卻如此犀利,氣流“叭”的一聲輕響,結界已經被劍刺破了。

  紫羽心道,難道就要死在劍下嗎?

  忽見眼前白影一閃,流火一掌擊在她的身上,她被這掌擊中,身子便飛了出去,而此時破邪的劍也刺入了流火的脅下。

  流火咬了咬牙,右手輕揮,此時劍在他的身體之內,破邪一手持劍,便無從閃避。

  流火的手一揮之下,擊中破邪的前額。

  這一掌擊得極重,將破邪一直擊得飛了出去,落在地上,昏迷不醒。

  流火反手握住脅下的寶劍,將寶劍從自己的身體裡抽了出來。他身受重傷,鮮血泉湧而出,幾乎昏死過去。

  而手中的劍上則有一股詭異的靈力試圖從他的手心透入他的身體。

  他連忙盤膝坐下,默運靈力與那股力量相抗。

  紫羽憂心忡忡地站在他的對面,她知道此時不能打擾他運功,卻又怕他受傷過重。幸而流火脅下的傷口很快便止住了血流,然而他仍然面色凝重,持劍的手也微微顫抖。

  風聲越來越大了。

  迦樓羅與夜叉一樣,都是風之精靈。

  紫羽抬起頭,見到風向著四面八方流竄。風本應該向著同一個方向,然而現在的風卻是四處流走,不辯方向,是因為流火仍然無法控制劍的原因嗎?

  她看見流火臉色雖然蒼白,但卻鎮定自若,她想,無論是什麼事情,都不會難倒流火吧?這使她無由地升出了一些信心。

  時間慢慢地過去了,東方開始泛白,流火仍然盤膝坐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如果他未曾受傷,當然還可以慢慢地化解劍上的戾氣,但他卻受了重傷,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必然會傷重不支。

  紫羽心裡憂慮,卻又無可奈何。

  第五卷 月中之城 第十四節

  已經是第八天了,流火還沒有回來。

  無雙坐在階下,雙手支頤,怔怔地看著剛剛升起的初陽。

  夜裡已經下了重霜,現在時間還早,清晨的寒意還未消去。

  不知為何,這一天夜裡,她無法入睡,總是牽掛著流火。輾轉反側了半夜,還是決定不睡,便坐在階下看著天空出神。

  星沉下後,心裡的擔憂一點也沒有減少,流火他是否能夠控制住那把劍呢?

  雖然知道自己在這裡擔憂,也是於事無補,但她仍然雙手合什,默默祝禱,天上的神佛,若是你們真地有心,就請不要再難為流火。百年前的一切,無論誰對誰錯,那已經是塵封的歷史,瓔珞已死,不要再讓活著的人承受那沒完沒了的悲慘命運吧!

  如果我真地是瓔珞轉世,如果這一切真地還沒有結束,那麼我寧願繼續承擔。雖然我並不知道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願以我的生命來補償過錯,無論是瓔珞的過錯或者是流火的。

  黎明前的最後一顆流星劃過,天上的諸神,你們是否聽到我的願望?

  無雙拿起腰釁繫著的囚牛笳,想到那第五首詩。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詩她早就知道,是一個女子向男子表達自己的心意的。就算是高山變成了平地,長江的水枯竭了。寒冬打雷,六月飛雪,天地合而為一,我也不會與你分離。

  她心裡淒然,不由便吹起這首曲子。

  她聚精會神地吹,整個心神都已經溶入了樂曲之中。她全未注意到,也許是她太專心了,笳上居然隱隱地泛起了銀光。

  流火心裡一振,他似聽到了無雙的笳聲。

  這笳聲竟使他生出了無窮的力量。

  他持劍的手不再顫抖,劍上的靈力似也知道自己已經鬥敗了,慢慢地退回到劍內。

  流火站起身,無雙的笳聲若有若無,游絲般飄浮在空氣中,慢慢地消失不見了。

  但沒關係,劍已經被他馴服。

  紫羽喜道:“收服了這把劍嗎?”

  流火微微一笑:“真正的強者,又怎麼會被劍控制?”

  紫羽默然,這話與無雙的話不謀而合,難道真地只有他們二人才是心意相通的嗎?

  流火望向破邪,他仍然昏迷不醒,他便有些躊躇起來。

  紫羽似已經看出了他的顧慮,道:“已經第八天了,你快回去吧!如果你不放心破邪,我留在這裡照顧他。”

  流火道:“你要小心,我怕他醒來後會傷你。”

  紫羽微微一笑:“我到底曾是迦樓羅族的公主,他神志恢復後,想必也不會傷我。你快回去吧!無雙在等你呢!”

  流火點頭,“好,你萬事小心。”

  他手持寶劍,向著北方奔去。

  紫羽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於煙水間,淚水終於慢慢地滾出眼眶,百年來,她從未哭泣,最可怕的孤獨她都忍耐著,只為了等待甦醒後的流火。

  然而過了一百年時間,一切都未改變。那二個人,就算他們遠在天涯,亦可以感覺到對方。在他們的世界中,她根本就是多餘的。

  第五卷 月中之城 第十五節

  天完全亮了。

  寺外傳來士兵的喊殺聲。

  阿絲黛急匆匆地奔進寺院,她看見無雙若有所思地執著囚牛笳,似已飄然物外。

  她推了推無雙道:“慕容奇的軍隊打過來了。”

  無雙才猛然從冥想中甦醒過來,聽見夾雜在木魚聲中的廝殺聲。

  “侍中被皇上軟禁在宮中,他讓我問你,應該如何是好。”

  無雙道:“請侍中大人對皇上說,派蘭提出戰。”

  阿絲黛道:“蘭提手握重兵,如果真地出戰,慕容奇是否能夠抵抗?”

  無雙微微一笑,“蘭提不會真地拚命的,你只管這樣做就是了。”

  阿絲黛依言回返宮中。

  無雙獨自走出伽藍寺,向著城內張望。這寺便在城外必經之路,若是有人從城中出來,必然要先經過此處。過不多久,果見蘭提帶著一隊士兵,從城內奔了出來。

  他見到無雙,只在馬上揮了揮馬鞭,便要打馬奔過去。

  無雙卻叫住他道:“大王爺,我有幾句話說。”

  蘭提皺眉道:“我現在有軍務,沒有時間閒聊。”

  無雙笑道:“大王爺是不是前去阻攔慕容奇的軍隊。”

  蘭提沉下臉,“這是軍國大事,你小小女子不要多言。”

  無雙笑道:“大王爺身為國家肱股大臣,遇到反叛這樣的事情,自然是義不容辭。可是朝中有那麼多的武將,為何皇上偏偏就要派大王爺出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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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這也正是蘭提心中所想,不意竟被一個小小女子隨口說了出來。

  他道:“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無雙笑道:“蘭家與慕容家本就是世代相交,我聽說慕容奇也是大王爺的外孫。大王爺此去,豈非是同室操戈?”

  蘭提道:“雖然奇兒是我外孫,但他母親死去已久,他又不服管教,居然敢起兵造反,我如何能夠容得他。”

  無雙笑道:“那是自然,如今燕國已經是蘭家的天下,慕容家不過只是蘭家的臣下罷了。只是,有一件事情,不知大王爺想過沒有。”

  蘭提道:“什麼事情?”

  無雙道:“當今的皇上,也不過是大王爺的弟弟,這江山,”她故意頓了一下,轉移話題:“大王爺手握重兵,難道就不怕皇上有所猜忌嗎?”

  蘭提連忙下了馬,走到無雙面前,此時兩人的說話聲,已無人能夠聽見。“姑娘所說極是,不知姑娘有什麼妙策?”

  無雙道:“皇上故意派大王爺出戰,與慕容奇自相殘殺,無非就是想削弱大王爺的兵力。大王爺能夠殺死慕容奇,當然很好,皇上便可不費一兵一卒,消滅了叛亂。而大王爺你卻能得到什麼呢?燕國仍然是皇上的燕國,大王爺只落的個殘殺外孫的惡名。”

  蘭提皺眉道:“那我該如何是好?”

  無雙道:“皇上既然下了命令,大王爺也不可以違抗,不如便假意應戰,一戰即退,雖然敗了,但王爺並非沒有去打,只是打不過。皇上雖然動怒,卻也無法怪罪王爺。王爺正好還可以保存實力。”

  這“保存實力”數字最得蘭提之心。他早便暗藏機心,依仗著自己是蘭汗的哥哥,對於蘭汗的帝位早有覬覦之心。

  他道:“多謝提醒,就此別過。”

  無雙微微含笑,施了一禮。

  蘭提便上了馬,帶著人馬離開。

  此時阿絲黛亦走了過來:“你剛才和蘭提說了些什麼。”

  無雙笑道:“隨便閒聊了幾句,你現在進皇宮,對侍中大人說,讓他務必要在皇上面前進讒言,說慕容奇是蘭提的外孫,兩人根本就是勾結。而蘭提也一定不會真地和慕容奇交鋒,必然會佯敗。到時蘭提便會匯合慕容奇的兵力,一起謀反。”

  阿絲黛道:“雖然是好計,但皇上是否會相信?”

  無雙笑道:“蘭汗不僅會相信,還會殺了蘭提,蘭提一死,我相信蘭難必然也會反。到時候,就是侍中大人的大好時機。”

  流火仍然感覺到脅下的疼痛,他雖然用靈力止住了自己流血,但與湛廬劍無形的搏鬥卻使他幾乎精疲力竭。

  他看見無雙站在伽藍寺門前的身影。

  塵囂因逃難百姓的腳步而升起,扶老攜幼的人們,惶惶如喪家之犬,不辯方向的奔走。

  無雙便隱於這升騰的塵囂之後,如同偶然貶落人間的仙子。

  流火的心不由地淒楚起來,不祥的感覺悄然而至,此時的無雙與百年前的瓔珞如出一轍。美麗的事物都必然是短暫的,無雙的命運是否也如同瓔珞一般?

  他不由地停下腳步,只覺得也許自己離她遠一些,對於她來說,反而是一種幸運。

  無雙也已經看見了他,他身上的白衣幾乎被鮮血染紅。她知道他必然受了重傷,但她也相信,他一定可以攜著那把劍回來。

  相信一個人,是可以將性命相托的。

  她不顧寺前奔逃的人們,向著流火奔去。

  躲過了一輛劣馬拉著的木車,幾個倉惶奔走的難民,總算到了流火身前。卻見流火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眼中俱是猶豫不決的神色。

  她雖然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但也知道越是男人,有時反而更加脆弱。

  她忍不住握住他沒有持劍的手,“你終於回來了。”

  流火輕輕一震,無雙的手溫暖而柔軟,與瓔珞的手有些相似,卻又不同。瓔珞的體溫很低,無論何時,握著她的手,都是冷冰冰的。而無雙的手卻是如此溫暖,似乎可以一直暖到心底。

  這暖意使他的心情略微好起來一些,他道:“跑出來幹什麼?是不是又是你惹得兵連禍結,民不撩生?”

  無雙眨眨眼:“我承認這次是我不好,但就算我什麼也不做,這場仗遲早是要打的。其實這天下戰亂已久,總要想個法子,歸為一統才是上上之策。”

  流火道:“你總是四處惹事,天下能夠一統才怪呢!”

  無雙笑道:“你是不是太誇張了?我只是一個小女子,怎麼可以左右天下時勢?”

  流火也不由笑道:“像你這般的小女子,只要一個便會天下大亂了。”

  無雙卻肅容道:“總有一日,我要想辦法令天下一統,結束這沒完沒了的爭戰。”

  流火笑笑:“那就請你父皇立你做太子,你便可以消滅北方各國,統一天下。”

  無雙笑道:“你莫以為我有什麼私心,只要天下一統便可,也未必就要由姚秦來統一。我只是覺得亂世太久了,天下蒼生也顛沛流離太久了。雖然說禍福前定,但我佛慈悲,為了黎明蒼生著想,還是少些戰亂的好。”

  流火笑道:“我只是一個妖怪,不懂你說的大道理。現在告訴我,第五首詩你想出來了嗎?”

  無雙搖了搖頭:“完全沒有頭緒。”

  流火皺眉:“你可知今天已經是第八天了。”

  無雙笑道:“我當然知道。”

  流火道:“你只有二天的時間,閒事不要再管,仔細參詳那首詩。”

  無雙嘆道:“我已經不停地在想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首詩太熟悉了,一點也想不出其中有什麼奧秘。”

  兩人相攜進了伽藍寺。

  無雙道:“這詩在江南江北都廣為傳唱,就算是一個市井村婦也可以唱出來,像這樣著名的一首詩,若說有什麼玄機,還能不被人破解,必然是因為這樣東西,很少有人知道的原因。”

  流火道:“不錯,就像是第一件寶物,佛母聖衣,知道的人也很少。我如果不是偶然遇到過劉家前祖,也不會知道世間居然有這樣一件寶物。”

  無雙道:“可是那個老僧卻知道。”

  流火道:“你這幾日可看見過那個老僧?”

  無雙道:“無論怎麼看,他都只像是一個普通僧人,每日準時做早晚課,有空的時候就打掃院子,把院子掃得一塵不染。我也曾經悄悄留意過他,可是看不出一絲破綻。”

  流火道:“我怎麼都不能相信他只是一個平凡僧人,只怕他是深藏不露罷了。”

  無雙微微一笑:“若是他有所圖謀,總有按捺不住的一天,不如以不變應萬變。”

  流火道:“但只剩下二日時間,該如何找到第五首詩中的寶物呢?”

  無雙笑道:“也並非全無線索。”

  流火精神一震,“有什麼線索?”

  無雙道:“我一直在想,顏清為何會甘心為蘭汗做事。她本來極恨我,”她頓了一下,不懷好意地看了流火一眼,笑道:“其實我與她本無關聯,也不知她為何那麼恨我。”

  流火轉過頭不去理她,他自然知道無雙言下之意。

  無雙道:“因此她應該不會主動來救我。但她卻忽然跑了來,還告訴你玉蟾的事情,這只有一種可能,便是她急於找到玉蟾,現在正好借這個機會,由你幫她找到玉蟾的下落。”

  流火點點頭,這一層他自然也想到了。

  無雙續道:“而照她話中所說,玉蟾是一個精通醫術的人,我猜想,顏清有什麼親人生了病或者中了毒,只有玉蟾可以救那個人,所以顏清才會急著找玉蟾。”

  流火道:“而蘭家是蓬蒙的後人,應該不單純只是知道玉蟾的故事那麼簡單。”

  無雙道:“正是如此,如果蘭家只不過是知道玉蟾的故事,顏清根本就無須聽從蘭汗的差遣,除非是,”

  流火道:“難道你懷疑第五樣神器就在蘭汗的手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3:28
九六

  無雙道:“第五樣神器應該是最關健的一樣,很可能會落在蓬蒙之手,因為他是后羿的徒弟,根據傳說,他曾經暗戀嫦娥,又想得到天下第一的名聲,才會殺死后羿。雖然我們知道真實的情況也許與傳說有所出入,但他也必然是一個重要的人物。”

  兩人竊竊私語,一個人影悄悄地靠近,飛掠上他們身後的一棵大樹。

  他的身法極輕盈,樹枝紋風不動,他俯身於樹上,窺探著兩人。

  但他卻全未注意到,流火手中的劍光雪亮,已經映出了他的身影。

  無雙目光微轉,便見到流火劍上映出的人。她也不說破,忽然道:“你有沒有想我?”

  流火一怔,轉過頭,見無雙衝著他眨了眨眼睛,他立刻了然於胸,笑道:“自然想你了。”

  無雙道:“既然那麼想我,還等什麼?我們進去吧!”

  便拉著流火進了禪房,又故意將所有的門窗都關了起來。

  無雙低聲道:“剛才樹上有人。”

  流火道:“我知道。”

  無雙道:“那人好像是跟著你回來的。”

  流火點了點頭。

  無雙道:“你知道還讓他跟著你?”

  流火笑笑,“因為他也是想找到玉蟾的人。”

  無雙道:“他是誰?”

  流火道:“他姓馮名夷,是黃河水伯。”

  無雙便也了然於胸,曼聲吟道:“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嬪?”

  第五卷 月中之城 第十六節

  阿絲黛再一次跑來傳訊,已經是這一日的傍晚。

  雖然不過是一天的時間,但局勢卻變化莫測。

  蘭提果然如同無雙所言,根本未同慕容奇正面交鋒,一戰即走。而蘭汗,也聽從了慕容盛的讒言,在蘭提退兵之時,便命人將蘭提斬了。

  外面風雲變幻,無雙與流火靜坐於禪室之中,點一爐香,相對飲茶而已。

  無雙似對於自己的生死全不在意,而流火也處之泰然。

  如此安靜的相對,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

  喊殺聲仍時時傳入寺中,這是佛門清靜地,雖然有些難民擁入,但軍隊卻不敢騷擾,也不知外面的戰事到底如何了。

  但誰也沒有生出查探一下的心思,這五濁惡世之間,風起雲湧,不過是紅塵一夢罷了。

  阿絲黛急急地奔入禪房:“蘭提已死,只怕皇上就要讓蘭難帶兵出徵了。”

  無雙好整為暇,喝了一口清茶,才站起身來,“我們去見蘭秀吧!”

  流火搖了搖頭,還是要多管閒事,這些事又與你有何相干?他遠遠地跟在兩人身後,見無雙的背影纖細,走起路來,纖腰款擺,甚是嫵媚。

  他也曾跟在瓔珞的身後,瓔珞亦是如此窈窕,只是卻冷漠高潔如同遠山冰雪,全不似無雙這般狡黠機變,又多管閒事。

  兩個女子,雖然是同一個靈魂,卻又是如此地不同。

  無雙與阿絲黛進了蘭秀的禪房,見蘭秀神色亦有些慌張,而兩名家奴正在幫助她整理行裝。

  無雙道:“蘭小姐要回府了嗎?”

  蘭秀神色淒然:“慕容奇造反,父親派人來接我回府,聽說大伯父已經被二伯父斬了,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無雙嘆道:“皇上和小姐本是親戚,小姐理應比無雙更加瞭解皇上。”

  蘭秀道:“兩位伯父平日確實有所不睦,但到底都是一家骨肉,二伯父居然會殺死大伯父。”

  她掩面哭泣,一時哽咽難語。

  無雙道:“只怕皇上未必就會善罷甘休。”

  蘭秀道:“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無雙道:“聽說蘭小姐的父親一向與已死的大王爺交好,而大王爺之所以被殺,無非是因為不敵慕容奇的緣故。現在皇上又派蘭小姐的父親去征討慕容奇,若是不能戰勝,只怕皇上也不會放過三王爺。”

  蘭秀神色驚慌:“那該如何是好?”她雖然飽讀詩書,到底只是深閨中的小姐,根本對於政事全不知曉,如今被無雙一說,只覺得自己的父親也會立刻喪命一般。

  無雙道:“就算是三王爺僥倖得勝,只怕皇上也會對三王爺有所猜忌。”

  蘭秀皺眉道:“父親對二伯父一向忠心耿耿。”

  無雙故意道:“小姐是飽讀之士,可聽過春秋時齊桓公殺死了自己的親哥哥公子糾,秦朝的公子胡亥殺死公子扶蘇,歷朝歷代之中,為了爭奪帝位,兄弟相殘之事,不勝枚舉。前車可鑑,小姐難道真地不為三王爺擔心嗎?”

  蘭秀道:“可是父親根本無心帝位。”

  無雙道:“小姐知道三王爺無心帝位,但小姐就能保證皇上也知道嗎?皇上連自己的親哥哥都殺了,在他的心中,已經沒有什麼人是能夠相信的了,就算現在不殺三王爺,也必然對三王爺諸多猜忌,只怕三王爺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蘭秀被她說的方寸大亂,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無雙道:“不如小姐回府去勸說三王爺趁出兵之際,帶著自己麾下的兵馬離開京城,退守龍城。龍城本就是蘭家故地,而且離京師又遠,皇上便無法奈何三王爺了。”

  蘭秀道:“這雖然大妙,可是父親是否肯聽我的話?”

  無雙道:“三王爺此時也一定心生危懼,而且又最疼小姐,就算三王爺一時不願聽從,我相信小姐也一定有辦法說服王爺。”

  蘭秀道:“你說的不錯,父親真地最疼我了,若是我尋死覓活,他必然會依從我。”

  她主意已定,全不知這只是無雙之計,反而萬分感謝,“幸好有你提醒,要不然父親必然會凶多吉少。”

  她行裝整理已畢,隨著家奴匆匆離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3:29
九七

  阿絲黛道:“蘭難也反了,蘭汗就剩下孤家寡人了。”

  無雙微微一笑:“你的侍中大人很快就可以重登帝位了。”

  阿絲黛道:“我只是感念他曾經救過我,只等他一登上帝位,我立刻就會離開,重回西域天山,靜心修道,就算大道不成,也寧願老死山中。”

  無雙笑道:“那師傅呢?你真地忍心不再見他?”

  阿絲黛無奈地笑笑,“見到又如何?他是聖僧,我是妖怪,難道他會對我動情嗎?”

  無雙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阿絲黛道:“我已經跟隨他十年了,十年都不曾使他對我有一絲情意,就算再回到他的身邊,又會有什麼改變?何況,你師傅是聖僧,你身為他的徒弟,難道不希望他道心堅定,想讓我去破壞他的修行嗎?”

  無雙笑道:“眾生即稱有情,又怎可以真地絕情棄愛?你若是有本事破壞他的道行,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阿絲黛苦笑,“收了你這種徒弟,你師傅可真不幸。”

  第五卷 月中之城 第十七節

  整整一夜,寺外的喧鬧終於停止了。

  天明時,阿絲黛帶來消息,一切如同無雙所料,蘭難帶著自己的兵馬離開了京城。

  蘭汗雖然盛怒,卻也無可奈何。

  蘭汗既然已經眾叛親離,要想殺他應該不再是難事。

  這已經是第九天了,第五件神器還是下落不明,至遲到明天晚上,再找不到第五件神器,無雙所中的毒便又會發作。

  而慕容奇的大軍也已經逼近城外,周圍很安靜,安靜得便如全無活物。

  無雙皺眉道:“為何會如此安靜。”

  阿絲黛也滿面疑惑:“連鳥叫聲都聽不到。”

  兩人立刻走出伽藍寺,只見慕容奇的大軍已經在寺外,而城門方向,亦走出一支軍隊來。

  這支軍隊不過幾十個人,但奇怪的是,他們人人身上都帶著一種肅殺之氣,這氣勢是如此駭人,連動物見了也紛紛走避,所到之處,鴉鵲無聲。

  無雙道:“這支軍隊為何如此奇怪?”

  “因為那是顏清用幻術控制的軍隊,嚴格來說,他們已經不能算是人了,只能算是工具。”

  無雙早已經習慣了流火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身旁,問道:“這些人便是那些失蹤的人嗎?”

  流火點頭,“慕容奇的士兵雖然多,但也未必就是這幾十人的對手。”

  無雙道:“那該如何是好?”

  流火道:“那就讓慕容奇認輸,以減少死傷。”

  無雙翻了翻眼睛:“這算什麼辦法?”

  流火笑道:“你不是一向慈悲為懷嗎?這才能減少殺戮。”

  無雙皮笑肉不笑地道:“那還不如直接讓慕容奇投降。”

  流火道:“好辦法。”

  阿絲黛苦笑道:“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你們還在說笑,快點想個辦法啊!”

  此時城中出來的軍隊,一齊發出一聲呼喊,便向著慕容奇的軍隊衝了過來。

  慕容奇所帶的軍隊,至少有幾萬人,見對方只有幾十人,根本不放在眼中,甚至有人還笑道:“這麼幾個人就想和我們打嗎?他們不要命了?”

  那幾十人甚為強悍,手中揮舞長刀,向著慕容家的軍隊衝殺。慕容軍當然不會後退,兩軍立刻陷入混戰。

  那幾十個人,可以說是以一敵百,然而怪的是,雖然被敵人砍傷,卻仍然奮勇向前。有些明明已經被砍倒,立刻又爬了起來,繼續再戰。

  而慕容軍卻是正常的人類,受了傷,便倒地不起。

  慕容軍這才發現對方雖然只是幾十個人,卻極難對付,而己方的士兵受傷的受傷,倒地的倒地,戰鬥力已經大不如前。

  許多慕容軍開始暗暗膽寒,心道這些人到底是不是人?這樣打法還不死?

  阿絲黛急道:“該如何是好?”

  無雙指了指城頭:“你看那裡。”

  阿絲黛順著無雙的手指望上去,見顏清手持狻猊鏡站在城頭,鏡光閃耀,城下那幾十個人便野獸一般地戰鬥,即便是遍體鱗傷,也絕不退縮。

  “是她搞的鬼?”

  無雙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只要打倒顏清,這幾十個人也會倒下。”

  阿絲黛道:“可是她幻術如此厲害,只怕我不是她的對手。”她不由地眼望流火。

  無雙道:“你別指望流火,他剛受了重傷,想必現在沒有靈力,也不會是她的對手。”

  阿絲黛道:“那該如何是好?”

  無雙併不回答,忽然仰天嘆息道:“若是拿不到第五件神器,就無法找到玉蟾。”

  阿絲黛一怔,心道,你現在倒想起這件事了。

  流火已經知道無雙的用意,微笑不語,心道,這天下的人和神祇怕都被你用過了。

  無雙又道:“這第五件神器明明就近在眼前,要想拿到也並非難事,但如今兩軍交戰,如果慕容家不能勝出,還是無法拿到第五件神器。”

  阿絲黛道:“你已經知道第五神器在哪裡?”

  無雙道:“知道是知道,但顏清所控制的這支軍隊這麼厲害,要怎麼樣才能對付得了呢?”

  她又嘆道:“若是拿不到第五件神器,就找不到月中之城的入口,找不到入口,便見不到玉蟾。”

  阿絲黛不由皺起眉頭,在這個時候,還羅里羅索地說這些干什麼?

  她心思才動,便見一個灰影從身後的伽藍寺中飛了出來,從兩軍的上空飛過,落在城樓之上。

  阿絲黛驚道:“那是何人?”

  無雙悠然道:“那不是人,那是個神。”

  阿絲黛道:“為何會有神?”

  無雙笑道:“因為他和我們的目的一樣,是找到玉蟾。”

  那人便是黃河水伯馮夷。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6 23:29
九八

  他落到顏清面前,袍袖輕揚,顏清手中的銀鏡就被他奪了過來。

  顏清大驚,叫道:“把狻猊鏡還我。”

  馮夷冷笑道:“若想要鏡子,便跟我來。”

  馮夷轉身向著城內奔去,顏清立刻緊追不捨,跟著馮夷一起隱入城中。

  她一消失,城外的幾十個人便一起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阿絲黛喜道:“太好了,如果顏清不走,慕容軍只怕要敗了。”

  無雙微微一笑:“你快進城吧!我想,至遲到今天晚上,侍中大人就可以重登帝位了。”

  阿絲黛點頭道:“好,只要蘭汗一死,我會立刻搜查皇宮,一定要找到第五樣神器。”

  無雙點頭不語,她忽然覺得有人正在窺探她,她立刻回頭,只見一角灰袍悄然隱入門後。是那個灰衣老僧嗎?

  他到底是何人?是否也如同馮夷一樣,想要找到玉蟾?

  她心裡不由升起一絲擔憂,玉蟾絕非善與之輩,又有許多人在旁伺窺,而流火的靈力時有時無,不可信任,就算找到月中之城,是福是禍亦不可知。

  忽覺流火握住了她的手,她抬過頭,見流火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正望著自己。

  那雙眼睛不僅明亮,而且還帶著勇敢和自信。這不由地感染了無雙,根本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只要盡自己的努力去做,就算失敗,就算死去,自己也可以問心無愧。

  她仰起頭,勇氣油然而生。

  太陽已經高懸於頭頂上方,發出萬丈光芒。只要有太陽的地方,就會有希望。只要生命未曾終止,就不應放棄努力。

  她輕聲道:“你相信奇蹟嗎?”

  流火道:“相信,只要相信,奇蹟就會出現。”

  她用力點了點頭,我相信奇蹟,我亦相信流火,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會有奇蹟。

  第六卷 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嬪 第一節

  皇上傳夜宴了。

  手托金盤的宮娥太監忙忙碌碌地穿梭於皇宮內苑,雖然叛軍已至城外,雖然人心惶惶,雖然明日也許便會身首異處,但今日皇上還是皇上,奴才還是奴才,該盡的本份便得盡好。

  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說罷!

  蘭汗第一次覺得如此無助,在他身邊的只剩下他的兒子蘭穆和妻子乙氏而已。

  他忽然發現,他曾如此痛恨的大哥,被他斬殺之後,他便一下子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斬了一個蘭提,嚇走了所有的宗室,原來做人是這麼難,就算做了皇帝,也不能為所欲為。

  若是他早知會有如此下場,他又如何會斬蘭提呢?

  可是他卻仍然固執,仍然不能丟去臉面,雖然覺得自己錯了,卻絕不能表現出來。

  所以晚宴還是要照常進行。

  拿起酒樽,一飲而盡,平日如此美味的瓊漿玉液,入了愁腸,也不過是又酸又澀罷了。

  三個相顧無言,宮娥太監們仍然如常服侍著主子,但誰又知道明日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越是愁苦,便越是容易醉人。

  蘭穆飲盡杯中酒,“父皇不必憂心,明日孩兒就親自率軍剿滅叛亂。”

  蘭汗欣然點頭,既使是故做欣然,也要做出欣然的樣子來。

  蘭穆又道:“相信只要兒臣出馬,叛軍定會望風披靡,一敗塗地。”

  蘭汗道:“好皇兒,父皇相信你。”

  忽見那天殺的慕容盛帶著一隊侍從走了過來,蘭汗不由便怒從心頭起,喝道:“你這個慕容家的叛徒,你還敢來此?”

  慕容盛微微一笑:“小婿是來向岳父請安的。”

  亦是最後的關頭了,兩家的仇怨,也該做個了斷了。

  只是就算了斷了仇恨,恩情又該如何?

  他的目光不由落到蘭穆身上,他兩人自小便是好友,從啞啞學語開始,就經常被母親抱到一處。因為男孩生性頑劣,一見面便打架,被母親們分開,又爬到一起,繼續打架。

  長大一起,便一起讀書識字,一言不合,輒會大打出手,打到鼻青臉腫,倒在地上大笑,誰也拿他們無法。

  後來多了個蘭蕊,文文秀秀的女孩子,悄悄地跟在他們後面,看見他們打架總是難過的哭泣,便為了不讓蘭蕊傷心的原因,兩人開始和睦得多了。

  總覺得讓那樣柔弱的蘭蕊哭泣是一件很罪過的事情,就算讓她的臉上多了一點愁容,都是不可原諒的。

  可是人總是要長大的,人心也總是會反覆無常。

  雖然他娶了蘭蕊,以為生命只是按步就班地進行下去,將來自己會當太子,然後繼承帝位,到時蘭蕊就可以做皇后了。

  但忽然之間,蘭汗殺了父親,蘭蕊搖身一變成了公主,他卻一下子從皇子變成區區的侍中大人,公主的附馬而已。

  這仇恨,又如何便能輕易了斷?

  死去的父親,他最後的希望,也一定是重新奪回帝位吧!

  對於他來說,人生忽然變得無可選擇,就算不得不讓蘭蕊傷心,也只能走到這一步。

  蘭汗道:“現在我還是皇上,你不過是個侍中,你想要做些什麼?”

  慕容盛笑笑:“整個皇城都已經被我控制了,現在我想做什麼都可以。”

  蘭汗怒喝:“來人啊!快來人啊!”

  宮娥太監噤若寒蟬,侍衛們早已不知去向,慕容盛果然是心腹大患,他自小聰慧,智勇雙全,雖然早就知道不應該留他活在世上,但卻偏偏讓他活了這麼久,又偏偏讓他得了勢。

  慕容盛似知道他在想什麼,“你很後悔沒有殺我?”

  蘭汗道:“不錯,我為何一直沒有殺你?”

  慕容盛淡然一笑:“你做錯了許多事,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但最錯的一件,就是沒有殺我。因為你的婦人之仁,這燕國本來已經被你所有,最終你還是失去了一切。”

  蘭汗臉色變了,失去了一切,連命也會失去。他相信慕容盛一定不會犯和他一樣的錯誤。

  蘭穆忽然道:“我父親已經是一個老人,就算你留著他,還會有什麼威脅?如果要殺,你就殺我吧!請你念在多年相交這一點情義上,饒恕他一命。”

  慕容盛沒有轉頭,他不敢看蘭穆,因為他將要說的話,是連他自己都覺得無顏面對蘭穆的。但他必須這樣做,斬草不除根,也許將來的某一日,他便會變成今日的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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