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
天黑的時候,他便看見滿天的繁星,美麗的銀河橫亙於中天,河畔最亮的兩顆星叫牽牛與織女。
他也曾在夜裡觀星,並非是象小女子那般多情多愁,他觀星的目的,是為了學習占星術。
但他卻總是無法在天象的運行中看到過去未來的事情,對這門學問也總是一知半解。他想天意如此不可測,未必真地有人能夠預知命運,所謂占星高手,也無非是一廂情願的自欺欺人罷了。
群星西斜了,太陽升起了,又是新的一天,但每一天都是一樣,因為等待中的日子會使人寂寞得想殺死自己。
但他卻耐心地等待,瓔珞說過,她一定會來。
他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久,第一天夜裡,星星很多,沒有月亮,後來新月就出現了,一直到滿月,然後那滿月又慢慢地缺了。
天空有時很晴朗,有時也陰雲密佈。
他並沒有想哭的衝動,太久的等待已經使他變得麻木。
他卻仍然等下去,瓔珞說過,她一定會回來。
缺月落盡,又該是新月升起的時候,已經三十天了嗎?瓔珞曾經說,她三天之內就會回來,可是他已經等了三十天。
他只是一動不動地坐在河邊,河水有些很淺,有時會漲上來,淹沒了他的雙腳。
他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心裡只有一絲飄渺的希望,瓔珞會來,她一定會回來。
天空開始下雨,不停地下雨,雨越下越大。
這雨下了三天都未停,似乎還要沒完沒了地下下去。
河水越漲越高,慢慢地沒過他的小腿,又沒上了他的腰。
他卻全然不顧,仍然痴痴地等待。
而雨也仍然繼續下下去,似乎是一心與他作對,想要將他逼離河畔。
可是他也同樣固執,我不會離開,瓔珞不回來,我就絕不會離開。
當河水終於慢慢地淹沒他的頭頂時,他忽然升起了一絲滑稽的感覺,難道他的命運真地如同故事中的尾生一樣,因為等待情人而死在這裡?
其實尾生並非過於執著,也許他只是傷心,傷心得寧願死去,也不肯離開。
流火想,我現在是傷心嗎?為什麼我並不覺得傷心?或者就這樣死去吧!那樣就不必面對這樣寂寞的生命。
流火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要死了嗎?瓔珞,你為什麼沒有回來?
一隻手忽然抓住了他,將他從河水中拖了出來。
他睜開眼睛,便看見紫衣紫發的紫羽,他笑笑:“怎麼是你?”
紫羽神色怪異地看著他:“你在幹什麼?”
他道:“我在等瓔珞。”
紫羽咬了咬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
他道:“她說她會回來找我,我相信她一定會回來。”他終於感覺到心裡的刺痛,當他再一次說這句話時,他已經知道她不會回來了。
紫羽嘆道:“她不會回來了,她,”她遲疑了一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也許我不應該這樣做,可是我還是想讓你知道。瓔珞就要和破邪成親了,就在今天。”
第四卷 蘭橋之盟 第十一節
按照人類的規矩,成親的時候,新娘要用卻扇遮住自己的面容。
瓔珞手中的卻扇是大紅的,她雙手捧著,以此遮掩住自己的臉。她不知道為什麼要依照人類的規矩來成親,成親不就是一個男人要和一個女人生活在一起嗎?何必還要有那麼多繁文縟節呢?
半神,為什麼也要成親呢?
她看見每個人的笑臉,成親是喜悅的事情,她們當然會笑,還有破邪的笑臉,其實他長的和流火有一點象,到底是兄弟。
她便也笑了起來,對著長老們笑,對著姐妹們笑,對著孩子們笑,笑得臉都有些痠痛了。
但仍然在笑,多可笑的生命。
她頭上梳著時下最流行的靈蛇髻,聽說那是美人甄宓所創,為了梳這個髮髻,她足足在鏡前坐了二個時辰。
不過她一點也不覺得厭煩,不過是二個時辰,以後的生命還會沒完沒了地繼續,二個時辰又算得了什麼?
偶爾,她心底會閃過一個念頭,流火,他是否還在蘭橋等著她。
但這念頭一閃即逝,她就要做破邪的妻子,流火不過是生命之中的過客,每個人生命中都會有許許多多的過客,沒有流火,也會有別人。
一直用雙手捧著卻扇,似乎連手臂都僵硬了,不過沒有關係,是成親,對於人類來說,成親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對於半神來說,也是如此。
所以當成親之時,他們便想出千奇百怪的花樣來折磨自己,使自己一生都不會忘記這一天。
她嫣然而笑,聽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稱讚:“多美的新娘啊,就算是天界最美的女神也望塵莫及吧!”
她便一直笑,笑得如此辛苦,但人人都在笑,就算是辛苦,也要繼續笑下去。
吉時到了,儀式就要開始了。
風發出了怪異的呼嘯,是狂風,本來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氣,怎麼會有狂風。
狂風吹起了她的衣袂,如同她離開流火的那一天。
隨著風聲,流火飄然而至,夜叉是風的精靈,雖然他不願意承認,可是當他的心如此狂暴時,連風也變得狂暴了。
她看見長老們陰沉的臉色,她的族人擋住了流火的去路,然而在流火的眼中,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他只看見瓔珞。
他看見瓔珞手中捧著的卻扇,正如同他買的那一個,只不過更加精緻,他的心便不由地刺痛,瓔珞,為什麼你要背叛我?!
兩人默然相對,時間也似乎就這樣停止了。
破邪終於沉不住氣,首先開口:“妖怪,你又跑來幹什麼?”在他的眼中,流火並非是他的哥哥,不過是夜叉族的恥辱而已。
“我一直等你,因為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流火輕輕地說。
瓔珞嫣然一笑,她放下手中的卻扇,她的美麗於此時達到了空前絕後的地步,甚至有一絲妖異的感覺。
“那只是我騙你的一個慌言,那幾天不過是一個錯誤,現在我已經明白了,我本不該犯錯,以後我也再不會犯錯。”
“錯誤?!你答應過我的事,你曾經那樣堅定地答應我的事情,原來不過是一個錯誤。”
瓔珞微笑道:“確是如此。我就要成為破邪的妻子,以後我都不會再和你見面。”
“為什麼是他?”他的母親搶走了我的父親,而他則要搶走我的妻子。
瓔珞仍然在微笑,笑得甜蜜如同芙蓉花,“因為我愛他,他是夜叉族少主,而我是那迦族聖女,我們本來就是門當戶對。”
流火冷笑:“你不是說不同種族之間相戀,會遭天譴嗎?你是那迦族,他是夜叉族,難道你們是一個種族的嗎?”
瓔珞微笑道:“雖然不能算一個種族,但我們同為八部眾,總勝過你這個妖怪。”
流火冷笑:“原來不同種族相戀會遭天譴只不過是你用來拒絕我的一個藉口,妖和半神不可相戀,半神之間雖然不同種族,就不會有所謂之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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