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俠】摩合羅傳 作者:飛花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6 21:44:4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1 9572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18:25
一七九

  謝靈運不免有一些躍躍欲試的喜悅,原來她到底還是在心裡唸著他呢!他正要隨小繯而去,無雙卻忽然拉住他,在他耳邊道:“那小樓可能是彩蝶幻境的關鍵,你這一次去一定要把小樓中的情況看得清楚一些。”

  謝靈魂茫然點頭,他心裡是想就算讓他去看,他也未必就能看得明白,但無雙既然說了,好歹也要看看清楚。只要是女子提出的要求,他從來不會拒絕,無論那個女子是否是自己心儀的對象。

  謝靈運走後,嘲風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小樓是彩蝶幻境的關鍵?”

  無雙指了指蝴蝶道:“因為這兩天我一直在看這些蝴蝶。時間久了,蝴蝶就好像有些失去氣力,連飛也飛得沒什麼精神,但只要它們飛去小樓一下,就立刻又生機盎然。我猜測小樓之中,應該有彩蝶幻境的機關,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謝靈運隨著青衣小繯到了小樓之內,見蝶衣若有所思地執著一卷書,桌上仍然點著一爐香。她的臉在香菸之後若隱若現,謝靈運的心便不由地又有一絲疼痛,這樣美的女子,為何是一個妖怪?

  他記得無雙的話,四面張望,見小樓之後有一道布縵低低地垂著,也不知那後面是什麼去處。一兩隻蝴蝶從布縵的縫隙中鑽了出來,向著樓外飛去。

  “謝公子在看什麼?”

  他連忙回過頭,見蝶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道:“我這幾日做了一首詩,想請姑娘品評一下。”

  蝶衣無可無不可地道:“那你便說來聽聽。”

  謝靈運拿起桌上的筆,在一張紙上寫道:“柏梁冠南山。桂宮耀北泉。晨風拂幨幌。朝日照閨軒。美人臥屏席。懷蘭秀瑤璠。皎潔秋鬆氣。淑德春景暄。”

  蝶衣輕聲吟誦,嘆道:“我見到的人中,也只有謝公子的詩是最好的,甚至比梁兄還高出一疇。”

  謝靈運下意識地追問道:“那位梁先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他一問出口,自己心裡也覺得疑惑,他是長久在風塵中打轉的人,就算是最喜歡的女子,也從不問她其他男子的情況,因為他不在意。可是如今卻很想知道梁處仁到底是何許人,居然可以使蝶衣五十年來都對他唸唸不忘。

  蝶衣微笑道:“不過是一介書生,且出身寒貧,哪裡及得上謝公子,世家子弟,衣飾秀美,才高八斗。”

  謝靈運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若只是普通書生又如何能贏得小姐芳心。”

  蝶衣眉間微顯幽怨:“我曾請梁兄帶我離開上虞,可是他卻說私自苟合,有違道德,他寧可與我同死,也不願帶我私奔。”

  謝靈運呆了呆,“我以為小姐是被逼無奈,才不得不選擇一死。”

  蝶衣淡然一笑:“是被逼無奈,卻不是被父母逼的,而是被梁兄逼的。”她看了謝靈運一眼道:“若是你,你可會帶我走?”

  謝靈運不假思索,“我就算是康樂公的爵位不要,也會帶著小姐離開的。”

  蝶衣道:“離開後,就會落下千古罵名,人人不恥。”

  謝靈運微笑道:“人是為了自己而活,若是為了心愛之人,就算是遺臭萬年,又有什麼關係?”

  蝶衣低聲道:“這可是公子的真心話?”

  謝靈運道:“當然是真心話。”

  蝶衣淡然一笑:“只怕公子是受了貴友所托,想要以此迷惑蝶衣,放你們離開吧!”

  謝靈運亦是淡然一笑:“若是你不相信我,又何必再問。”他在脂粉叢中慣了,對付女子的手段早就爐火純青,這樣淡然的態度,本來明明是假話,那女子反而會半信半疑。他自己卻也弄不明白,不過是依然使用流連花叢的伎倆還是真心話。有些明明應該是假的,但偏偏說的人又放入了些許真心。到後來連自己也迷惑在其中,不知是真是假了。

  蝶衣似乎也信了,“可是他卻寧可選擇死。有勇氣輕言生死的人,卻沒有勇氣面對世人的批評,也不知他是勇敢還是懦弱。”

  兩人的談話似乎又到了盡頭,相顧默然半晌,蝶衣低聲道:“你請回吧!告訴你們那些朋友,不要試圖離開,否則他們都會死。”

  謝靈運皺眉:“為何你要把我們留在此間。”

  蝶衣道:“有些事情當謎底揭曉以後,就變得很簡單,但在這之前,你無論怎麼猜都猜不到答案。”

  謝靈運被她說得不明所以,只得拱拱手走出小樓。

  蝶衣拿起桌上的紙,又低聲吟誦一遍,輕嘆道:“若你真是梁兄轉世,那該有多好啊?”

  她凝神注視那張紙,紙上忽然撲地一聲燃起了火焰。蝶衣望向窗外的樹林,心裡暗道,他們也該忍不住了,若是真要他們死,連謝靈運也會死。

  她忽然便升起了淡淡的遺憾,這樣的人便這樣平白地送了命嗎?

  她驀得站起身,掀起那道低垂的布縵,走入布縵之後去了。

  第九卷 蚣蝮 甦醒的元神 第十一節

  與此同時,在錢塘的抱朴道院中。

  眾道剛剛返回抱朴道院,冬天似乎就要過去了,門前的積雪也消融得差不多了。

  道臨恭恭敬敬地將煉劍志放入藏書閣中,這閣中的書籍都是抱朴子親手收集的,天文地理,無所不有,皆是上古的奇書。

  道臨將書放好,眼睛向著藏書閣的深處望去。

  這是一間五層的高塔,下面四層整整齊齊地放著各種書籍,而第五層則是抱朴道院的禁地,平時除了他以外,再也沒有人可以進去。

  他現在是站在第三層,所有關於劍的書籍都被放在這一層。他向著藏書閣的深處望去,便望見通往四層的樓梯,一看見那道樓梯,他的心裡忽然生出一絲古怪的感覺。

  他也不知為何會有這種感覺,藏書閣之外滿佈符咒,普通人和妖怪都無法輕易進入,而抱朴道院在錢塘一帶享有盛譽,附近的人們對於院中的道士都敬若神明。也便因此他才可以放心離開,不必擔心有小偷進入。

  但這一天,當他望向那道樓梯時,他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曾經有人踏上過那道樓梯。

  他走到樓梯之前,用手摸了摸地板,手上沾上了一縷薄塵。藏書閣之中並不是經常有人走動,而觀中的道士又懶於打掃,書架地板上都積了塵土。他仔細看了看地上的積塵,並不曾有任何腳印,然而那種感覺卻仍然存在。

  他不再遲疑上了塔的四層。在這一層中,正對著樓梯的地方,是兩扇緊閉的門,門上亦貼滿了符咒。每一道符都貼得好好的,沒有被動過分毫。這個地方只有抱朴道院的掌門弟子才能進去,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些什麼。

  他在門前停了下來,雙手合什行了一禮,低聲祝禱,祖師爺,請恕徒孫冒犯,徒孫心裡總覺得有點不太踏實,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請祖師爺見諒,徒孫要進來了。

  他推開那兩扇門,門內便是通向五層的樓梯。沿著樓梯走上去,他很快便到了第五層。

  這座塔是用磚木製成,飛簷也學習了西域的建築風格,簷上掛著青銅的風鈴,有風吹過時,風鈴就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第五層的塔上,只有一面窗戶,因為塔到了第五層,已經變得很是狹窄。這扇窗戶是開著的,早春的寒風從窗戶直吹進來,吹得道臨的衣袖都飛了起來。

  道臨目瞪口呆地站在樓梯口,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他聽見自己的喉嚨發出“格格”地聲音,然後他便忍不住大聲驚呼了起來。

  院中的眾道各伺其職,有人正在舀米做飯,有人正在打掃庭院,而道前早已經溜回自己的房間,把門窗都緊緊關了起來,正打算偷懶睡上一覺。幾乎所有的人同時聽見了道臨的驚呼聲。這呼聲是如此驚駭莫名,嚇得道前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

  他連忙跑出房門,看見眾師兄一起望向藏書閣。

  他猜疑地問:“這是大師兄的叫聲嗎?”

  眾師兄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道前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有人死了呢!”他忽然想到平時鎮定自若的大師兄,就算是泰山崩於前也不變色,為何會發出這樣可怕的叫聲。

  眾道連忙向著藏經閣奔去,跑到四樓,他們卻不敢再踏上樓梯。道兵高聲叫道:“大師兄,你在上面嗎?發生了什麼事?”

  道臨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你們快上來,快快上來。”

  眾道面面相覷,道前道:“大師兄叫我們上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18:26
一八〇

  道兵點了點頭,“可是五樓是禁地,我們不可以去的。”

  道前道:“可是大師兄是掌門弟子,他叫我們上去,我們怎麼可以違反。”

  他本就多事,早就想看看五層之中到底有些什麼東西,率先跑上五樓。然而上去以後,他卻一下子就失望了,因為五層之中根本什麼也沒有。

  那扇窗戶被風吹得一開一合,五樓之中空空如也,他曾以為這裡一定藏著希世奇書,或者是上古神兵,但即沒有一本書,也沒有什麼神兵,什麼都沒有。

  他疑惑地問:“大師兄,為什麼這裡什麼都沒有?”

  道臨臉色煞白,額上的冷汗一滴滴地滴了下來,他一把抓住道前的手道:“這裡真地什麼也沒有嗎?”

  道前好奇地道:“當然什麼也沒有,怎麼我們道院中的禁地會是這個樣子。”

  此時其他的道士也紛紛走了上來,道臨卻仍然不甘心,一把抓住道兵的手道:“這裡真地什麼也沒有?”

  眾道一齊搖了搖頭。

  道臨欲哭無淚,團團打轉,“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到哪裡去了?分明應該在這裡。”

  道前道:“師兄,到底什麼不見了?”

  道臨怔了怔,望向眾道,見眾道一起望著他,滿臉疑惑。他遲疑半晌,這個秘密已經藏了那麼久了,是否應該公開呢?

  道前道:“師兄,到底什麼不見了?這裡藏了什麼啊?你一直都不讓我們知道,其實我們都是抱朴道院的一員,就算知道又能怎麼樣呢?”

  道臨嘆了口氣,“不是為兄不讓你們知道,實在是師父留下的遺命,我不能違背啊。”

  道前撅嘴道:“師父總是那麼偏心,就只相信大師兄一個人。”

  道臨道:“師父不讓我告訴你們,也是出於無奈,這件事情很是重要,若是讓邪魔外道知道,其禍不小。”

  道兵忙道:“師兄所言甚是,這是觀中的禁令,師兄當然要遵守。”

  道臨皺眉道:“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再也不能瞞你們了。我們如今只能齊心合力,尋找補救的辦法。”

  道前喜道:“師兄快說。”

  道臨道:“這五層之中,本來應該有一個人。”

  道前道:“有一個人?他不需要吃飯也可以活著嗎?”

  道臨道:“其實他也不能算是一個活人,因為他已經處於假死的狀態中。”

  道前道:“那這個人是誰?”

  道臨苦笑:“這個人就是我們的祖師爺葛洪神仙。”

  道前跳了起來:“原來祖師爺沒有死?這五十年來一直藏在這裡?”

  道臨點頭:“五十年前,祖師爺被一個人所傷,幾乎無法保住性命。祖師爺一生降妖除魔,積下許多仇家,若是讓仇人知道了,只怕是後患無窮。祖師爺只好想出詐死這個方法,然後以龜息大法療傷。這件事情,只有師父一個人知道,師父亡故後,便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可是現在祖師爺卻不見了,也不知是被人劫走,還是療傷已畢,從假死之中醒了過來。”

  道前道:“這件事情既然那麼秘密,又怎麼會有人來劫走祖師爺?”

  道臨道:“難道祖師爺已經醒了過來嗎?那豈非是天大的喜事?”

  道前卻又道:“若是祖師爺自己醒過來,為什麼不走大門,卻要從窗戶跳了出去?”

  道臨苦笑道:“這正是我不能明白的地方,如果是祖師爺自己醒過來,為什麼要跳窗戶?”

  道前道:“那說不定祖師爺真地被人劫走了。”他根本不曾見過葛洪,對這個祖師爺一點感情也沒有。心道,一個已經假死了五十年的老頭,誰會去劫他呢?

  道臨急道:“若是這樣,那就糟了,劫走祖師爺的人一定是他老人家的仇家,那祖師爺豈非有性命之虞。”

  道前道:“那我們就快點去找祖師爺吧!”

  道臨道:“人海茫茫到哪裡去找啊?”他忽然想到若非是道前,眾人也不會離開抱朴道院,忍不住罵道:“都是你惹的禍。”

  道前不敢反駁,低頭道:“現在又怪我了。”

  道兵忙道:“我們還是快想辦法找到祖師爺吧!”

  道臨拿出一張黃色的符咒,以手成劍指,指向符咒,叱道:“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離婁聽令,快快指引祖師爺方向。”

  那道符咒飄然飛起,落在地上,符咒所指方向正是西北方。

  道臨道:“祖師爺去了西北方,我們快追過去。”

  道前忙道:“我帶上劍。”他是唯恐天下不亂,現在又有事情發生,心中再高興不過。

  一眾道人依著符咒所指,向著西北方行去。

  第九卷 蚣蝮 甦醒的元神 第十二節

  與此同時,在劍廬之畔。

  破邪將淚痕劍插入腰帶之中,他走進劍廬,看見紫羽正在用一塊破舊的抹布抹拭著那張已經很破爛的桌子。

  雖然她知道他走了進來,卻固執地不願意回頭。

  破邪站在她身後看了一會兒,見她將桌子擦來擦去,似乎連木紋之中的積垢也要擦拭乾淨。他走過去,按住了她忙碌的手。

  紫羽垂著頭,低聲道:“你要走嗎?”

  破邪道:“我要去找流火。”

  紫羽看著自己指尖,指甲上有一小塊污垢,她怔怔地盯著那一小塊污垢,低聲問:“為什麼還要找流火?”

  破邪道:“我一定要擊敗他。”

  紫羽便忽然感覺到無法壓制的憤怒:“擊敗他又怎麼樣?瓔珞也不會復活。”

  破邪微微一笑:“你以為我想擊敗他只是為了瓔珞嗎?”

  紫羽的手指微微顫抖,“難道不是嗎?”

  破邪淡然一笑:“你們女人永遠無法明白男人心裡在想什麼。”

  他轉身向茅舍之外行去,走了幾步,回首道:“你不跟我去嗎?”

  紫羽一怔:“你要我和你一起去?”

  破邪笑道:“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和我一起遠行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紫羽遲疑著道:“我本來以為你想單獨見流火。”

  破邪仍然是淡淡地微笑:“我要在你的面前擊敗流火,這個理由夠不夠?”

  紫羽的眼中升起了一團淚霧,她咬著嘴唇,心裡暗罵自己太不爭氣,怎麼又要哭了。她勉強笑了笑道:“誰願意看啊!”

  破邪笑道:“原來你不想看著你的丈夫擊敗你心中暗戀的男人嗎?”

  紫羽啐道:“誰暗戀他了。”

  破邪伸出手:“走吧!”

  紫羽也不由笑了,將自己手放在他的手中,“那你答應我,無論輸贏,這都是最後一次。”

  破邪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若是再不能贏流火,我真地只有放棄了。”

  兩人攜手離開劍廬,很快便到了山下的市鎮。鎮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忽見一個年青英俊的少年從鎮上倉皇跑過,他頭髮散亂,衣衫不整,滿面都是驚惶的神色。他一邊跑一邊叫道:“有妖怪,救命啊!有妖怪。”

  破邪與紫羽對視一眼,站在路邊。只見那少年腳步踉蹌,跌跌撞撞,似乎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眾人紛紛讓開道路,卻議論紛紛,“光天化日之下,哪裡有妖怪?”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18:26
一八一

  忽見一個身穿綵衣的女子在後面追趕,一邊追一邊叫:“郎君,你要去哪裡?等一等我。”

  那女子越是追,少年就越是惶恐,大叫道:“你不要靠近我,你是妖怪。快救救我,她是妖怪。”

  看熱鬧的眾人看看女子,見那女子生得如同清水芙蓉一樣,妖滴滴極是美麗,都暗想道,這樣美麗的女子怎麼會是妖怪?

  紫羽皺眉道:“果然是個妖怪,真是膽大妄為,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來。”

  破邪淡然一笑:“我們兩人也是妖魔,不是一樣在光天化日之下出來。”

  紫羽道:“妖怪為害人間,看來要把她收服。”

  破邪無可無不可地道:“你已經不再是八部眾人,除不除妖與你何干。”

  紫羽呆了呆,“那也不能讓妖怪害人啊!”

  那女子已經追到少年的身邊,拉著少年的手道:“郎君,你不是說愛我嗎?為何又要離開我?”

  少年嚇得全身顫抖,大叫道:“快放開我,我若是知道你是妖怪,又怎麼會愛你?”

  女子臉上現出幽怨之色:“我最初時便問過你,若我是妖怪,你是否也愛我。你回答說無論我是什麼,你都一樣愛我。現在怎麼又這樣說?”

  少年道:“我那時不知你是妖怪,為了博得你的芳心,當然會如此回答。若是我知道你是妖怪,躲還來不及呢。”

  紫羽本想挺身干涉,聽到兩人的問答不由皺眉道:“這個男人大是無理,理應被妖怪吃掉。”

  破邪笑道:“你現在才明白人情世故嗎?世上人大多如此,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

  兩人便袖手旁觀,那女子只是拉著少年不放,而少年已經嚇得臉色慘白。忽聽一人喝道:“大膽妖孽,還不快快放手。”

  只見一個身著淡藍長衫的人飄然而至。

  那人一到,眾人便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只有破邪與紫羽看到他身上隱隱的藍色輝光,是乾闥婆族人。

  那個女妖不知輕重,冷笑道:“你想要幹什麼?”

  藍衣人微笑道:“你即是妖怪,就應該知道人妖王殊途,為何妄想與人類的男子相戀?”

  女妖道:“那是我與郎君的事,與你何干?”

  藍衣人笑道:“真是不知輕重的妖怪,不過我原諒你的無知,因為我們已經有許久沒有來到過人間界了。”

  女妖雙手叉腰,“你有什麼本事?該管本姑娘的閒事。”

  藍衣人笑道:“你很快就會見到我的本事,不過我怕你會後悔。”

  女妖仰起頭:“本姑娘怕你嗎?有什麼本事你就使出來。”

  藍衣人兩手食指與拇指交叉,形成一個圓形,圓形之中忽然現出一隻摩合羅來。那摩合羅放出一道光線,正正地射中女妖。女妖慘呼一聲,倒在地上,身體迅速消失,變成了一隻蝴蝶。只是這只蝴蝶已經被那束光線從中劈開,分開了兩半。

  圍觀的眾人都一起驚呼,議論道:“真地是個妖怪。”

  藍衣人望著地上的蝴蝶,臉上露出一絲悲憫之色,淡然道:“我剛才說錯了,其實你根本就沒有後悔的機會。”

  他身形微動,向著鎮外飛掠而去。

  破邪與紫羽連忙緊追在他的身後。

  三人跑到鎮外,藍衣人停下腳步,回頭笑道:“兩位宗主一路緊追,不知所為何事。”

  破邪拱手道:“久違了,乾闥婆宗主。”

  藍衣人微笑道:“在下尋香,不知夜叉宗主有何事指教?”

  破邪道:“剛才宗主手中之物可是摩合羅?”

  尋香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破邪道:“摩合羅關係重大,請宗主如實相告。”

  尋香仰天長笑,“那只是在下的小小玩物,如何會是摩合羅?”他長鞠到地,“在下身有要事,就此告辭。若是兩位宗主不棄,望到乾闥婆城一遊,在下必然持帚相待。”

  他說完這句話,身子輕輕一轉,便如同一團水氣一般消失不見。

  紫羽失色道:“想不到乾闥婆的幻術居然如此高明。”

  破邪沉聲道:“乾闥婆一向深居簡出,是八部眾中最神秘的種族,看來我們低估了他們的力量。”

  紫羽道:“為什麼瓔珞的摩合羅會在他的手中?”

  破邪搖頭道:“那不是瓔珞的摩合羅。”

  紫羽一呆:“難道……”

  破邪臉上現出一絲憂色:“那是男性摩合羅,本不該在他的手中。”

  紫羽道:“我聽說一百多年前,是你的父親得到了男性摩合羅。”

  破邪道:“不錯,而且他已經將摩合羅藏在一個地方,這個地方自從母親死後,便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紫羽道:“你懷疑尋香找到了摩合羅?”

  破邪道:“剛才那個摩合羅雖然厲害,可我卻感覺不到摩合羅上的那股戾氣,也不知是真是假。”

  紫羽道:“那該如何是好?”

  破邪道:“我們立刻前往埋藏摩合羅之處,我一定要看到摩合羅還在那裡,才能放心。”

  兩人向著西北方飛行,很快便到了長安之外。不遠處便是一座鬱鬱蔥蔥的小山,山不甚高,其勢也不險峻。破邪指著那山道:“他一百多年前,把摩合羅藏在那裡。”他所說的“他”是指啖鬼,也不知為何,他現在也不再稱啖鬼為父親,總覺得在父親的心中,他這個兒子是可有可無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18:26
一八二

  紫羽悄悄看了他一眼,雖然知道他不喜歡,卻還是說:“你父親很聰明,想到將摩合羅藏在秦始皇陵中。”

  破邪淡然道:“因為秦始皇陵中機關重重。他自己也沒有把握保住摩合羅,只好找到這樣一個危險的地方將摩合羅藏了起來。”

  紫羽道:“可是他卻可以全身而退,這就是他比別人更加厲害的地方。”

  破邪淡淡地道:“也許是他更會保命吧!”

  紫羽默然,破邪越來越像流火,連對啖鬼的仇恨也逐漸一致了。

  破邪卻並不直接從驪山進入陵墓之中,反而向著山北行了幾十里,到了一處懸崖,崖前有一潭泉水,泉水黑漆漆的,也不知有多深。

  紫羽跟著破邪躍入泉中,向著泉底游去,游不多久,便見泉下有一個小小的山洞,兩個進了山洞,洞初時尚被水淹沒,走沒多久,就干燥無水了。

  紫羽讚道:“這個地方這麼隱秘,如果不是有你帶著,我只怕一生也找不到。”

  破邪“哼”了一聲,“你總是在贊啖鬼,是什麼居心?”

  紫羽笑道:“讚你的父親不好嗎?”

  破邪默然,兩人沿著山洞向裡面走,雖然已經入山很深,但洞壁上卻仍然點燃著長明燈,也不知山洞之中的通氣口在哪裡。一直到一道石門之前,破邪轉動旁邊的開關,將石門打開。

  兩人順著石階走下去,裡面是一座墓室,墓室的中間孤零零地停著一口石棺。

  紫羽道:“這裡就是秦始皇陵嗎?”

  破邪搖頭:“這只是一個側陵,裡面不過是一個陪葬的妃子,他也沒有辦法找到秦始皇陵的真正位置。”

  紫羽嘆道:“這些人類居然可以造出連半神也無法進入的陵墓,他們真地不可思議。”

  破邪在石棺下摸索了一會兒,“啪”地一聲輕響,也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石棺消無聲息地向著旁邊移開了,棺下現出一個小小洞穴。破邪伸手入洞,取出一個小小的布包。他將布包打開,只見布包之中包裹著一個摩合羅男娃娃。

  那摩合羅娃娃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只隱隱現出微弱的光芒。紫羽道:“這就是摩合羅嗎?”

  破邪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沒有見過,但聽母親的描述,應該就是這樣的。”

  他們兩人正在交談,破邪的鼻端忽然聞到一縷淡淡的香氣。他心念電轉,暗呼一聲,糟糕,中計了。

  香氣一入鼻,手足都微微有些麻痺,一個藍色的人影,從他的身邊飛掠而過,他手中的摩合羅已經被人奪了去。

  麻痺的感覺隨即就消失了,但如同他們這樣的半神,一彈指的工夫已經可以發生許多事情。

  那藍色的人影將摩合羅搶到手,立刻向著墓外奔去。

  破邪怒道:“尋香,你為何要搶奪摩合羅?”

  尋香的聲音中帶著輕笑:“摩合羅又不是你夜叉族的寶物,也是你們從提婆族的手中奪來的。何況只要是八部眾的族人,就有資格掌管摩合羅。你們夜叉族已經掌管了一百多年,現在也該輪到乾闥婆族了。”

  他一邊說一邊跑,身形快得如同一縷藍色的輕煙。

  破邪和紫羽緊緊地追在他的後面。奇怪的是,他並未用幻術遁去,反而故意引領著兩人向著東南方奔去。

  紫羽道:“他似乎是故意在引誘我們。”

  破邪道:“雖然如此,但摩合羅被他得到,我們一定要搶回來。”

  兩人一路緊追,過不多時,便追到了東海之畔。

  尋香忽然回頭對著兩人笑道:“若是想找回摩合羅,就到乾闥婆城來吧!”說完這句話,他的身影就像一團冰化成水一樣在空氣之中越來越淡,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破邪心裡暗道:尋香的幻術如此厲害,如果他故意與己為敵,那豈非是一個可怕的敵人。

  兩人望向大海,大海之中,忽然現出一座海市蜃樓的城市。

  紫羽道:“是乾闥婆城!”

  破邪點了點頭:“乾闥婆城一直在大海中飄浮,誰也不知道它的處在,偶然被人看見,人們以為是光線折射將遠方的城市投影在大海之中,因而被認為是海市蜃樓。更有一些人們以為,這是一種叫蜃的怪物吐出的煙氣凝結而成,卻不知道那才是乾闥婆城的真實位置。”

  紫羽道:“那我們快過去吧!”

  破邪搖了搖頭:“乾闥婆城的外面被水氣的結界所包圍,不是想進去就能進去的。”

  紫羽道:“那該如何是好?”

  破邪望向海中的城:“任何結界都會有破綻,雖然結界一直被認為是最強的防護手段,但只要找到那個破綻,結界就可以被摧毀於無形。”

  紫羽望向乾闥婆城:“破綻在哪裡?”

  破邪搖了搖頭:“我也不能知道,但風由水生,風助水勢,風的結界與水的結界相鋪相成,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看見破綻在哪裡。”

  他抽出腰畔的長劍,雙手握劍,吐氣開聲,用力向著海面劈出一劍。劍上的靈力激得海面升起了幾十丈高的波浪,那些波浪才一觸及乾闥婆城就像被什麼擋住了一樣又反激了回來。

  破邪雙手不停,圍著乾闥婆城急轉,一邊轉一邊向著海面劈出一劍又一劍,乾闥婆城外的大海被他攪擾地起了重重地波浪。破邪一邊製造風波,目光一邊注視著乾闥婆城外淡藍色的水氣。他已經繞著乾闥婆城轉了一週了,似乎一點破綻也找不到。

  他契而不捨,仍然繼續製造波濤襲擊乾闥婆城,忽然,在浪影之中,他似乎看見了一絲小小的空隙。他露不遲疑,立刻全力向著那絲小小的空隙劈出一劍。淚痕劍刺入空隙之內,周圍的水氣急劇震盪起來。因為劍氣所迫,水氣向著周圍退去,在淚痕劍的周圍形成一個圓形的空洞。

  破邪一拉紫羽,兩人從空洞之中跳了進去。

  他們兩人一進入空洞,水氣便又癒合起來。

  抬起頭,前面是一座雄偉的城市。紫羽讚歎道:“這就是乾闥婆城嗎?好壯觀啊!”

  破邪道:“可惜乾闥婆族的人卻得了怪病,族中的人都死了。看這城市的樣子,乾闥婆族全盛的時期,應該是人口眾多的種族。”

  兩人向著城中走去。

  一個藍色的身影遠遠地注視著他們的背影,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你們都到了,只等無雙與流火了,也該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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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第九卷 蚣蝮 甦醒的元神 第十三節

  蝶衣已經有好幾日未曾出現過了。自從那一日,謝靈運離開小樓後,她便再也未踏出過小樓一步。

  謝靈運每日都在小樓之外徘徊,沒有蝶衣的召喚,他不敢輕易跨入小樓。

  雖然說是因為受了眾人所托而去引誘蝶衣,但自己心中半真半假,難免也生出一絲牽掛。也許是因為他過去的日子都太寂寞了吧?

  太優秀的人通常都是寂寞的。身邊的女子之所以接近他,多多少少懷著某種目的。出身寒微的,想嫁入謝家這個權傾朝野的豪門,哪怕只是做小妾也一步登天。官宦人家的小姐,則是看中了他相貌俊美,人物風流。誰若是可與謝家的公子結交,在群花叢中,也是足以自豪的事情。

  他偶然會想,若他不是謝家的公子,不是康樂公,這些美麗慧黠的女子還會否視他如寶似珍,用盡心機,流連於他的身側呢?這個問題永遠不會有答案,因為自他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他的人生就已經是一條定下來的道路。他只需按著道路走下去,一步步走下去,他是靈秀如子建也好,或是蠢鈍如村夫也好,都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人們或者會說謝靈運果然不愧是謝家的公子,佔盡江左靈氣。或者會說,以謝家的人才備出,如何會生出這樣愚笨的子孫,便如同他的父親。

  然而一切不會有大的改變,他仍然會出仕為官,也許不能承襲康樂公的爵位,族叔會在族中挑選一個更加聰明的子侄來繼承這個位置。

  但謝家仍然是謝家,他亦會繼續生出謝家的子孫,由這一群謝氏的後人繼續及發展著謝家烏衣冠蓋的日子。

  只有這個女子,她的目的是不同的。她甚至都不曾將他令眼相待。他知道她曾經擄過許多才俊,每個人都只能在小樓之中停留三日。連他亦是如此,三日之後,她便將他送走了。

  這樣的一視同仁,對於謝靈運來說,卻帶著一種莫名的羞辱。他怎可與那些平庸的男子相提並論?

  或者是因著這一絲深藏的羞辱感,他便更生出渴望,總要使她明白,他是不同的。甚至他是比她的梁兄更加勝出的。

  因這一絲深藏的情緒,他的心中悄悄地渴望著蝶衣的召喚,然而事隔多日,蝶衣卻似已經將他完全忘記了。

  嘲風身上無力的感覺也隨著時間的過去慢慢地消失了,他逐漸可以用力,便開始不安於室。

  “我們到底何時才能出去?”他每日從早上開始詢問這個問題,一直問到夜晚。林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回答他,而他也不再糾纏無雙,卻對謝靈運仍然保持著濃厚的興趣。

  流火的傷勢經過幾日的調養,已無大礙。他偶爾會想到無雙在被蝶衣操縱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可怕靈力。無雙的靈力絕不比瓔珞差,甚至更勝一籌,只是她的靈力似乎被什麼封閉著,無法輕易使出。

  “我們走吧!”無雙忽然道。

  嘲風第一個跳了起來:“去哪裡?”

  無雙道:“去那個小樓。”

  嘲風喜道:“太好了,我正想好好地打她一頓。”

  無雙微微一笑:“你只怕見不到她。”

  嘲風道:“為什麼?她不是在小樓裡嗎?”

  無雙道:“這幾天我一直覺得她不在小樓裡面,我感覺不到她的氣息,她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嘲風道:“你沒有進入小樓,怎麼能知道她在不在?”

  無雙笑道:“你們本來都看不到她,不也是只有我能看見她嗎?她身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是與我相連的,讓我可以感覺到她。”

  嘲風道:“如果是這樣,她去了哪裡?”

  無雙搖頭,“我也不知道,她好像到了很遠的地方,遠到我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嘲風卻不相信,“她一定還在小樓之中,一定是怕了我們,不敢出來。”

  他率先向著小樓奔去,眾人跟在他的身後。

  小樓之中果然空無一人,連那個侍侯蝶衣的青衣小繯也不在裡面,只有數隻彩蝶在樓上飛舞。

  嘲風奇道:“真地不在小樓之中,想不到無雙的感覺那麼靈。”

  無雙沒有理他,目光落向那道布縵。空氣之中尚可以聞到一絲殘留的香氣,她不由自主地向布縵走過去,布縵之後,似乎就是蝶衣消失的地方。

  伸出手,她正想掀向那個布縵,流火卻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頭,看見流火微笑的眼眸:“這種事情,怎麼可以讓女人來做?”

  她也微微一笑:“你放心吧!這裡面好像沒有危險。”

  流火卻仍然不能放心,跨前一步,站在無雙的前面,伸手掀開了布縵。

  第九卷 蚣蝮 甦醒的元神 第十四節

  抱朴道院的眾道依著靈符的指示到達京口城外的蝶林時,已經是這一日的晌午。

  他們遠遠地便看見一個身著灰衣的老道士站在蝶林之外,道士是背對著他們站著的,頭髮都已經花白了。

  道臨自成為掌門弟子後,但一直照看著藏書閣之內的抱朴子。九人之中,只有他一個人對於抱朴子的背影最是熟悉。

  他一看見這個老道士,臉上就現出又驚又喜的神情。

  他連忙跪在地上道:“師祖,原來您老人家真地已經醒過來了。”

  那老道士卻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仍然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蝶林。

  九個道士在地上跪了一會兒,不見老道士有何反應。道前悄悄地拉了拉道臨的衣袖,低聲問:“這真是師祖嗎?”

  道臨瞪了他一眼:“我看顧了師祖那麼久,怎麼會認錯?”

  忽聽那老道士自言自語道:“又是那個妖怪,法力比以前還要高強了。”

  道臨忍不住大聲道:“師祖,徒孫們找得您好苦。”

  老道士總算聽見了,轉過身詫異地看著九人道:“你們是誰?為什麼跪在這裡?”

  道臨道:“師祖,我們是您的徒孫啊!”

  抱朴子疑惑地打量著九人,“徒孫?我幾時有了那麼多徒孫?覺非呢?”

  覺非正是道臨等人師傅的名字,道臨忙道:“師傅早就過世了好幾年了,師祖不知,您已經沉睡了五十年,五十年來,師傅一直盼望著師祖醒來,可惜他老人家等不到這一天。”

  抱朴子半信半疑:“我已經沉睡了五十年嗎?為什麼我覺得只是睡了一覺而已?”

  道臨道:“整整五十年了。師傅說您老人家是因為除妖而受了重傷,才會以龜息大法入定。”

  抱朴子點頭道:“不錯,我本來睡得很熟,卻忽然又感覺到那個妖怪的法力。”

  道臨道:“難道就是五十年前傷了師祖的妖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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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抱朴子道:“正是那個妖怪,我感覺到她又一次出來活動了,而且就應該在這個樹林之中。”

  道前忍不住問:“是什麼妖怪,有如此高的法力,居然可以傷了師祖?”

  抱朴子冷笑道:“不過是一個蝶妖。”

  道臨狠狠地拍了道前的頭一下,道前吃痛,縮著脖子又不敢叫出聲來。道臨道:“為何徒孫感覺不到一絲妖氣?”

  抱朴子道:“蝶妖的法力更勝從前,不過她以為這樣就可以瞞過我的眼睛嗎?”

  他驀地拋出一張黃色的符咒,誦道:“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符咒之上現出金黃的光芒,樹林被光芒一照,現出一個圓形的入口。

  抱朴子指著那個入口道:“蝶妖就藏在這裡面。”

  眾道跟著抱朴子進了入口,蝶林之中仍有成百上千的彩蝶在飛舞,但卻已經空無一人。

  道前奇道:“這樣的天氣居然有這麼多的蝴蝶?”

  抱朴子冷笑道:“全部都是妖怪!”

  他雙手連揚,幾十張符咒向著四面八方飛出,符咒所經之處,彩蝶紛紛起火。一眾蝴蝶被火所燒,發出“吱吱”地慘叫聲。

  道前嚇得臉色慘白,“師祖,為何要燒死這些蝴蝶?”

  抱朴子冷笑道:“雖然現在還是不足以害人的精靈,但如果留它們在人世,將來必然會成為禍患,還不如現在就未雨綢繆,趁它們未成為大妖怪之前,將它們全都殺光。”

  道前縮了縮脖子,躲到道臨的身後,心道,這個師祖怎麼那麼可怕?

  抱朴子隨燒隨走,一路走到小樓,眾道唯唯諾諾地跟在他的身後,心中暗想,師祖除妖務盡,本也是對的,不過這些小精靈真地會成為害人的妖物嗎?

  小樓之內亦是空無一人,抱朴子一進小樓,一眼便望向布縵。蝶妖的氣息前所未有的強烈,她一定是消失在布縵之後了。

  他毫不遲疑,走到布縵之前,用手抓住布縵,只輕輕一扯,布縵便被他拉了下來。布縵之後,又現出另一個似水似煙的圓形入口來。

  抱朴子冷冷一笑:“蝶妖,我看你還能藏到哪裡去。”

  他抬腿進了入口,眾道也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入口。那入口與前一個入口相同,都是單向的,一走進去,便無法再走出來。

  抱朴子卻全無畏懼之感。他向前望去,他們似乎已經到了一個海島之上,島上有一座極宏偉的城市。城市若隱若現,藏在濃霧的後面。

  道前左顧右盼,滿臉驚奇:“京口離大海至少有幾百里的路程,我們怎麼會到海上來?”

  抱朴子道:“是有人利用縮地術製造了一條通道,將我們從那個樹林帶到這裡。”

  道前道:“這裡又是什麼地方?這個城看起來很像傳說中的海市蜃樓。”

  抱朴子望向城市深處,沉聲道:“我感覺到那個傷我的人,他就在這裡面。”有一瞬間,他的心中有一絲遲疑,五十年前,他便敗在那人的手中,而他為了療傷,不得不沉睡了五十年。現在功力雖然恢復,也只不過和五十年前一樣罷了。但那個人,五十年來,應該一直在修煉,他恐怕更加不是那人的敵手。

  他性情執拗,畏懼的念頭,一閃即逝,被人擊敗的恥辱,無論如何都要一雪。他大聲道:“若是你們怕了,就在這裡停住腳步。”

  九子一起道:“我們誓與師祖共進退。”

  抱朴子仰天長笑:“好!那麼我們便一起進去,將那人揪出來。五十年前他傷我之仇,也該做個了斷了。”

  眾人一起向著城中行去,越是靠近越覺得芳香,那濃濃的霧卻全無減淡的跡象。濃霧之中的城,如同是一個夢境,讓人不由地猜測,在這濃霧之內,到底有著什麼秘密?

  第十捲 乾闥婆城 第一節

  濃霧籠罩下的乾闥婆城,香氣若隱若現,越是靠近,那霧就彷彿越濃。

  無雙等人是比抱朴子更早進入乾闥婆城的,他們卻不知道,在比他們還早一些的時候,破邪和紫羽也進入了這個已經死去的城市。

  這座城,如同世上任何一座城一樣,有錯綜複雜的街道,鱗次櫛比的房屋,沿著青石板的道路兩邊開鑿著排水的水渠,每一家也有水渠通出來,匯入路邊的大渠。房屋也都是青石建的,石之石之間結合得非常緊密,連最鋒利的刀鋒也無法插入。這樣的城,就算是過千萬年,想必也仍然會存在於這個世間,不會因歲月的流失而輕易崩破。

  “好精巧的城,大概只有南朝的建康和北朝的長安可與之相比吧!”劉裕忍不住發出讚歎。

  無雙點頭道:“如果城中住滿了人,大概真地與長安很相似。”

  劉裕看了她一眼,“小姐去過長安嗎?”

  無雙微微一笑:“我自小便在長安長大的。”

  劉裕道:“小姐不是漢人吧?”

  無雙微笑道:“是不是漢人又有什麼關係?人們喜歡區分胡漢,在神和妖的眼中,無論是哪個民族的人,也不過就是人罷了。”

  劉裕點頭讚道:“小姐說得不錯,可惜天下爭戰,自五胡亂華以後,各個民族的英雄都趁亂而起,以民族為號召,其實不過是想滿足自己稱王稱帝的野心罷了。卻苦了天下的黎民百姓,顛沛流離,骨肉分散,戰禍不休。”

  無雙笑道:“劉公子如此憂國憂民,想必是胸懷大志之人。”

  劉裕忙道:“哪裡哪裡,只是隨便發幾句感慨。”

  兩人正說話,忽見前面的濃霧之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嘲風喜道:“有人啊!剛才我還奇怪,怎麼這麼大的一座城,一個人也沒有。”

  流火望向那個人,心道,為什麼感覺不到人氣?

  嘲風喜氣洋洋地衝上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兄台,請問一下,這是什麼地方?”

  他這樣一拍,那人身上本來穿著的藍色長衫,忽然裂開,變成一片片碎布片,落在地上。

  嘲風呆了呆,那人的身體也露了出來,在濃霧之中,那人的身體居然閃閃發光。

  嘲風甚是好奇,用手摸了摸那人露在外面的肌膚,觸手冰冷,那人的身體居然是水晶的。嘲風叫道:“你們快來看啊,這是一個水晶人。”

  眾人都圍了上來,那是一個中年男子,眉宇間俱是無奈之色,全身都如同水晶一般玲瓏通透,連身體裡的五臟六腑也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五臟六腑顏色較深,但也能看出是由水晶製成的。

  嘲風道:“怎麼會有人做出這麼奇怪的水晶人?還做得這麼象?”

  無雙道:“只怕不是做出來的。”

  嘲風奇道:“不是做出來的,難道是天然形成的嗎?”

  無雙道:“我猜,這是由一個人變成的水晶人。”

  劉裕和謝靈運不知道玉蟾之事,不由地毛骨悚然,心道,這世上難道會有人變成水晶人嗎?

  嘲風卻一點也不覺得恐懼,反而甚是好奇:“怎麼才能變成水晶人?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變成水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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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眾人也不去理他,繼續向前行去。越是往裡走,水晶人便越多,只見路邊或者是房屋之內,都可見到水晶人的身影。

  這些人臉上的神態頗為無奈,似乎他們在成為水晶人以前,便知道自己的命運,因而臉上並沒有任何驚駭之色。

  然而無雙等人卻越看越是心驚,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些似乎已經成為水晶人很久了,身上的衣服都風化了,身體赤裸於外,有些卻彷彿成為水晶人沒有太長時間,衣服的式樣也同時下的頗為相似。這些人有的站在路邊,有的坐在門前,有的則躺在床上,有人睜著眼,有人閉著眼,有人含笑,有人愁眉,但即便是含笑的人,也無法掩飾眉宇間的無奈。也不知是什麼原因,這一城的人居然會都成為水晶之人。

  越是往裡走,霧便越濃,逐漸的,連近在咫尺也不可見了。

  流火伸手拉住無雙,沉聲道:“小心,這霧有問題。”

  忽見前方有一道亮光穿過濃霧直直地向著他們照了過來。那光線很奇怪,雖然在霧中也雪亮如銀,附近的霧被光線一觸都向著旁邊散去。

  光線的盡頭似乎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嘲風一見到這道光線,臉上露出喜不自勝的神情,喃喃低語道:“是狻猊,狻猊的亮光。”他欣喜若狂,向著那個人奔過去。

  無雙想要拉住他都來不及,眾人只得跟在他的後面。一靠近那人,霧便淡了。那人身著一件淡黃的衫子,低垂著頭,似乎看著手中的狻猊鏡,雲鬢上插著兩支珠釵,釵上的珍珠亦在濃霧之中閃閃生輝。

  無雙與流火對視了一眼,是顏清,雖然她低著頭,但兩人仍然在乍見到她時便認出她來。

  嘲風仍然不停地向前衝過去,似乎想要將狻猊鏡一把奪過來,可是當他靠近顏清三尺之外時,忽聽顏清低喝了一聲:“站住。”

  手上的鏡子光芒一閃,照向嘲風,嘲風一怔,下意識地望向鏡子,鏡中卻空無一物,他不由地停下了腳步,心裡疑惑,為什麼鏡子裡沒有他的影子?

  顏清慢慢抬起頭,臉上的神情冰冷而麻木,她一字一字道:“你們終於來了。”

  無雙問道:“你在等我們?”

  顏清淡淡地道:“不是我,是我哥哥,他在等你們。”

  無雙微笑道:“你哥哥的石化症可治好了?”

  顏清道:“治好了。”

  無雙微笑道:“這城中那麼多人都得了石化症,真地很可憐。”

  顏清淡然道:“你看見他們了?”

  無雙點點頭,“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一個種族都會生這種怪病?”

  顏清淡淡地道:“因為香氣!”

  無雙笑道:“是那種你用來配製毒藥的香氣嗎?半神的香氣和大蟒的毒液所煉成的沒有解藥的毒。”

  “你很聰明。當香氣最初出現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如此美麗的東西,居然會是一種使整個種族毀滅的毒藥。”

  “香氣最初出現的時候?那是什麼時候?”

  顏清忽然一笑:“你的問題很多,你可知道你們進來了這裡,就再也出不去了嗎?”

  無雙眨眨眼睛,笑道:“你以前又是如何出去的?”

  顏清抬起頭,向著四周環顧,“這裡是死亡之城,只要是進來的人,就無法出去,我也是一樣。我會和你們一起死,所有的人都會死在這裡。”

  無雙笑道:“你哥哥好狠心,居然要你陪著我們一起死。難道他忘記是你把他從石化症中救了出來嗎?”

  顏清淡淡地道:“就算是為了我哥哥死,我也願意。”

  無雙笑道:“你哥哥?只怕不是你的親哥哥吧?這個地方,這些死去的人,並不是羅剎族的人。你是羅剎族的公主,為何會隨便認一個人做哥哥?”

  “你到了死還是這麼好奇嗎?這裡住的人確實不是羅剎族的人,這個城千百年來,都漂浮在海上,沒有人知道它的確切位置,偶然被人看見,也以為是海市蜃樓。”

  無雙道:“難道這裡就是傳說中的乾闥婆城?”

  顏清笑笑,“不錯,這裡就是乾闥婆城。”

  “據說乾闥婆族的人精通幻術,你的幻術也是從乾闥婆人那裡學來的嗎?”

  顏清淡然道:“你就算知道這些又有何用?你們都會死的,沒有人能夠離開這裡。”

  無雙微微一笑:“我們都會死,連流火也會死嗎?”

  “不錯,流火也會死!”

  無雙道:“你忍心讓流火死?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顏清的臉變得更加冷漠,“我喜歡他又如何,他又不曾喜歡過我。”

  無雙笑道:“若是他現在就死了,自然不會喜歡你,但如果他可以長命百歲,他是否會喜歡你,就難說了。人們常說精誠所致,金石為開。明天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

  顏清露出一絲冷笑:“你為何要說這些話?你以為你說了這些話,你們就不必死嗎?”

  無雙道:“你為何要出現在這裡?既然我們根本走不出這個城,只要慢慢地餓我們,就一定會死,你根本就不需要出現。你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在流火死以前再見他一面嗎?”

  顏清默然,她目光閃動,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半晌,她忽然淡然一笑道:“你錯了,我來這裡的目的並非是想見流火一面,而是想親手殺了他。”

  一言卜畢,她伸出一隻纖纖的玉手,手上驀然多了一把黑色的長劍,劍向著流火疾刺,倒與碎風劍頗有些神似。

  流火只輕輕閃身便避開這一劍,他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不要再打了。”

  顏清卻不發一言,一劍緊似一劍,不停地向流火進攻,似乎真地想將流火斬於劍下。流火道:“你到底想幹什麼?”見顏清的劍刺到胸口,他伸出手抓住顏清的手腕,“你哥哥可是乾闥婆王?他在何處?為什麼要把我們引來這裡?”

  顏清微微一笑:“你一下子問我那麼多問題,要我怎麼回答?”

  流火道:“你一個一個回答,你哥哥是否是乾闥婆王?”

  顏清靜靜地注視著流火的面頰,輕聲道:“哥哥對我很好,他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會做。”

  流火一愣,見顏清的臉上忽然現出一絲絕決之色,“若是我不能殺了你,我只好自己死。”她忽然倒轉劍鋒向著自己的頸間刺去。

  流火皺眉道:“你幹什麼?”他鬆開顏清的手腕,抓向那把劍,劍被他的手一觸便化做了一團黑色的煙氣,消散而去。

  顏清慘笑道:“你既然不愛我,為何要阻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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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流火呆了呆,放開手道:“莫名其妙,你又不能長生不老,為何那麼急著去死?”

  顏清雙眉微揚:“你放心吧!我不會那麼急著送死,就算要死,你也要與我一起。”她忽然反手抱住流火,向著路邊的一座屋舍倒了過去。

  事出忽然,流火立足不穩,被顏清拖著倒在地上,兩人翻滾著跌入那間石屋。他們一跌進去,那石屋的門便立刻關上了。

  無雙早就覺得顏清神色有異,一見她抱著流火滾進那間石屋,連忙伸手想要拉住他們,但顏清的動作太快,她又全無神通,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如何能夠拉住他們?

  石屋的門一關,她立刻便向那石屋奔去,劉裕見她奔向石屋,唯恐她有失,也連忙趕了過去。

  他們兩人才一到石屋的門前,周圍的濃霧似乎一下子改變了。

  無雙的手還未觸到石屋的門,本來在眼前的石屋忽然消失不見。而他們所處身的街道也與剛才完全不同,本來有房屋的地方忽然變成了街道,而本來是街道的地方,忽然又變成了房屋。

  無雙一驚,站住不動,轉過身,只見劉裕緊跟在她的身後,本來站在不遠處的嘲風和謝靈運卻已經不知所蹤。

  她驚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可怕的幻術,居然可以將整個環境都改變了。而那些姿態各異的水晶人仍然冷冷地站著,臉上似也多了一絲詭異的笑容,正在嘲笑這些不自量力的撞入者。

  無雙定了定神,沉聲道:“這個地方全被幻術所控制,我們一定要小心,不可再被分開。”

  劉裕點頭道:“我真沒想到,幻術居然連房屋都可以移動。”

  無雙沉吟道:“我相信,這個世上,除了乾闥婆族外,再也沒有人能夠使用這麼可怕的幻術了。我只在佛經中看到過他們精於幻術,想不到精通到如此可怕的田地。”

  劉裕道:“嘲風和謝靈運在哪裡?”

  無雙道:“只怕已經不知在這城的哪個角落了。”

  劉裕道:“遇到這樣的變故,小姐還能如此冷靜,真是令在下汗顏。”

  他在此時,忽然拍起無雙的馬屁,無雙苦笑道:“先找到他們再說吧!”

  劉裕道:“不知那位流火先生是否會出意外?”

  無雙無奈地笑笑:“顏清不會害他的,我相信她寧可自己死,也不願傷流火分毫。”

  第十捲 乾闥婆城 第二節

  流火與顏清滾進石屋,石屋的門便立刻關上了。

  流火推開顏清站起身,略有些怒意,道:“你這是干什麼?”

  顏清垂下頭,低聲道:“自我們相識以來,從未單獨相處過,我只想獨自和你在一起。”

  流火一怔,見她粉頸低垂,雙眉微蹙,臉上俱是愁容,他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也曾遊戲花叢,風流快活,但這個時候,身處險境,再怎樣也不能生出情愛之心。他嘆了口氣,柔聲道:“你又何必如此呢?你明知道我心中只有瓔珞。”

  顏清固執地道:“我不管,就算你心中只有瓔珞,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此時心中只想著我。”

  流火道:“不行,現在我所想的,是如何帶他們離開這裡。”他走過去想要推開石門,但無論他如何用力,石門卻再也打不開。

  他皺了皺眉,掌上用了幾分力氣,石門卻仍然紋風不動,他雖然未用靈力,但此時手上的力氣已經不下千斤,石門上就算有銅鐵做的機括,也應該被他推動了。

  顏清淡淡地道:“你不用再白費力氣了,若是不知道機關所在,這道門是任誰也打不開的。”

  流火道:“你這樣說,一定知道機關在哪裡?”

  顏清點了點頭,“我知道。”

  流火道:“快打開機關,放我出去。”

  顏清搖了搖頭:“我現在不會放你出去,只有在這個門內,你才是最安全的。”

  流火道:“若是如此,你更要放我出去,如果無雙在外面遇到了危險,我是絕不會原諒你的。”

  顏清淒然道:“你剛才還說心中只有瓔珞,現在卻又記掛著無雙,不覺得自相矛盾嗎?”

  流火道:“無雙是瓔珞的轉世,有何矛盾?”

  顏清淡淡地道:“若是她們兩個人都在你的面前,你會愛哪一個?”

  流火道:“她們兩個人又如何能夠都在我的面前?瓔珞已經死去一百年了,她若是不見,也不會有無雙,她們兩人是不可能同時出現的。”

  顏清的面上現出一絲古怪的笑意,“我只是說如果,若是真地有這麼一天,你會選擇哪一個?”

  流火默然,無雙和瓔珞,她們本是一個靈魂,卻又如此不同,他因愛瓔珞而愛屋及烏,自無雙出現後,對瓔珞的感情,也自然便轉移到了無雙的身上。但現在想想,也許對於無雙的愛,並非只單純是因為她是瓔珞的轉世吧!

  顏清道:“你不能選擇,因為你也喜歡無雙對不對?”

  流火道:“不可能的事情,我從不去想。你快點放我出去,若是無雙真地出了意外,我一定會殺了你。”

  顏清淒然道:“你以前也是這樣,無雙中了毒,你便威脅要殺死我,我在你的心中,真地那麼一文不值嗎?”

  流火知她生性倔強,若是一再威逼,只怕反而會激起她的反抗之心,更不會放他離開。他道:“雖然你可以暫時將我關在這裡,卻不能把我關在這裡一世。像你這樣聰明美麗的女子,又何必如果苦苦執著?”

  顏清道:“我知道你是寧可死,也不會陪我留在這裡。我只望你能讓我陪你一次。我從未對你要求過什麼,而且你只要離開這間石室,總是會死的。我並非騙你,我哥哥的本事,你們都想像不出。就算合你們所有人的能力,也不可能逃過他的掌心。在你死以前,讓我陪你一次,這就是我所有的願望。”

  她走到流火面前,輕輕抱住流火的身體,將頭埋在流火的胸前:“只有這一次,可不可以?這是我所有的請求。”

  流火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從自己的身上拉開,“就算我答應了你,又能改變什麼?我還是不會愛你,我的心裡也依然只有瓔珞。我不想欠你什麼,你的生命是有限的,我是一個妖怪,可以無止境的活下去。你這樣有限的生命,何不找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

  顏清眼中泛起一絲淚霧,“我喜歡的人就是你,我再也不會喜歡其他的男人。我見你的第一面,就愛上了你,你明不明白?”

  流火搖了搖頭:“別再勉強我了,我不想你以後會後悔。”

  顏清用力搖著頭,“我不會後悔,這是我想要的。我從未喜歡過一個男人,你是我的唯一一個。”

  流火卻仍然搖頭:“不行,我不能那樣做。”

  顏清急道:“為什麼不行?我知道你的事情,百年前,瓔珞離開你以後,你遊戲人間,有過許多女人。為什麼她們都可以,只有我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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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流火輕輕一笑:“百年前的事情我已經做錯了,如今我又怎麼會繼續錯下去?因為被瓔珞傷害,就去傷害別的人,我其實早就後悔了。”

  顏清道:“我不會怨你,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也許,也許我會有你的孩子,那麼就算你以後離開了我,我也有勇氣繼續活下去。”

  流火呆了呆,不由望向顏清,見她容顏憔悴,全不似初見之時的意氣風發。他心裡也不由升起一絲憐惜之意。

  顏清輕輕地解開衣帶,絲衣便如同水一樣地從她的身上滑落下去。她居然只穿了一件衣服,想必早已經有所預謀,裡面便是白晰光潔的身體。

  她抱住流火,喃喃低語道:“只這一次,求求你,只這一次,好不好?”

  流火一時心亂如麻,顏清漆黑的頭髮上帶著一絲淡淡的香氣,被一個赤裸的美女抱著,只要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都會有所反應。

  流火仰起頭,他自啖鬼那一邊繼承來的天性,一直潛伏在身體之內。只是因為他很早便遇到了瓔珞,對瓔珞的愛使他不象啖鬼一樣,四處尋花問柳。而目前的情形,軟玉溫香,便在懷中,再淡然的男人,也難免會心動。

  他知道若是再這樣下去,他只怕便無法抵抗誘惑。他驀然盤膝坐下,雙手交叉,環抱於胸前,低聲默誦經文。

  然而顏清卻不願輕易放棄,流火坐了下來,她便坐在流火的腿上。手指輕撫著流火的胸膛,低聲道:“你何必抗拒我?我不美嗎?”

  流火索性連眼睛也閉了起來,即不看她,也不回答。然而顏清的手卻輕撫過他的全身,正在一點一點地摧毀他的意識。

  第十捲 乾闥婆城 第三節

  霧忽然散了。

  紫羽看見天上明朗的月光,是一輪滿月。月光清幽幽地照著地面,四周的石屋之上,都因月光而反射出淡淡的藍色。

  她與破邪已經在這城中走了許久,城中的道路蜿蜒複雜,越是深入,就越是無法辨認方向。

  霧散了以後,周圍的景物就變得清晰可見,然而卻仍然迷離錯蹤。遠遠近近的石屋,看起來是如此的相似,使人輕而易舉地迷失於其中。

  紫羽停下腳步,指了指身邊的石屋,“我們好像已經走過了這個地方。”

  破邪亦停下腳步,看了一眼,“似乎走過,又似乎沒有。”

  紫羽喟然嘆道:“想不到乾闥婆城是這樣一個地方。”

  破邪道:“乾闥婆族人精通幻術,他們住的地方據說是世上最神秘的地方,真地是名不虛傳。”

  紫羽道:“尋香會在什麼地方呢?”

  破邪想了想,“他是乾闥婆族的宗主,自然是在香氣最盛的地方。”

  然而香氣若有若無,那些路邊的水晶人皆發出淡淡的香氣,想要找到香氣最盛之處,也絕非易事。

  兩人繼續前行,每到一個叉路口,就在路邊的石屋上刻下記號。但他們很快就又走回刻著記號的地方,顯然他們正在不停地兜***。

  他們便選擇另外一條路,然而走不多久,又回到刻有記號的地方,似乎無論如何,他們也無法走出這個小小的範圍。

  破邪躍上一間石屋向著遠處望去。前後左右俱被霧所籠罩,只有他們處身的這一小塊地方是沒有霧的。

  藍色的月光照著地面,在地上映出一個圓形的光環。

  破邪忽然道:“今天是十五嗎?”

  紫羽搖了搖頭:“不對啊,應該只有初十。”

  兩人一起抬起頭,天上的月亮雖然顯得比平時更大更圓,但那卻真地是一輪月亮,月兔的影子也與平時無異。

  破邪沉聲道:“我們似乎無法走出月亮照射的範圍。”

  紫羽道:“難道是妖怪?”

  破邪搖了搖頭:“感覺不到妖氣,月光也與平時無異。”

  紫羽忽然道:“前面有人。”

  不遠的前方站著一個白衣女子,以破邪與紫羽的耳目居然都不知她是何時出現的。那女子臉色蒼白,目若點漆,眉如春山,居然是一個美麗絕倫的女子。

  兩人互視一眼,這女子身上全無妖氣,甚至帶著一股超凡脫俗的神仙之氣。

  破邪拱手道:“請問小姐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那女子輕輕瞟了兩人一眼,仰首向天,“有月亮的地方,就會有我。”

  破邪問道:“有月亮的地方就會有小姐?莫非小姐是月中仙子?”

  那女子居然並不否認,淡然微笑道:“不錯,我正是月中仙子。我名叫玉蟾。”

  紫羽一怔,她不曾到過月宮,也不曾見過玉蟾,但她卻知道玉蟾的傳說。她道:“玉蟾仙子不是已經被西王母封印在月中之城嗎?你若是她,你是如何出來的?”

  玉蟾仍然仰首望天,“有月亮的地方,就會有我,你們不見月光正照著你們嗎?”

  兩人也不由抬頭望向天空,那一輪圓月清泠泠地掛在天上,似乎正在嘲笑世人的愚昧無知。

  破邪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你是如何到這裡的?你和乾闥婆王又是什麼關係?”

  玉蟾卻不答他們的話,反問道:“你們是一對情侶嗎?”

  紫羽臉一紅,沒有回答。破邪道:“是又如何?”

  玉蟾微微一笑:“你可知我最恨什麼?”

  破邪道:“什麼?”

  玉蟾的臉上現出一絲肅殺之氣:“我最恨這世間的情侶,也最恨這世上的謊言。”

  破邪皺眉道:“我們是不是情侶又關你什麼事?難道你曾經被人遺棄,因而牽怒於人?”他並不曾聽聞過玉蟾的故事,只是據常理推測,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居然會痛恨世間的情侶,只可能是受過男人的傷害。想不到他這推測,正好說中了玉蟾的心病。

  玉蟾冷笑道:“世上皆是忘恩負義之輩,尤其是男人,得到了一個女子之後,就想著其他的女人,從不曾有一絲一毫的忠心。而女子更加可惡,明知會被男子遺棄,卻還對男子不離不棄,把飄渺的希望寄託在他會收心養性,最終回到自己的身邊。更有些女子,愛戀上別人的丈夫,不惜私下苟合,就算那人的妻子是自己的姐妹好友,也全都忘記了。你說這世上的情侶是不是很該殺?”

  她說得義憤填膺,破邪卻無動於衷,道:“就算如此,又關你什麼事?你即非專司情愛之神,對人間的情侶指手劃腳,是不是有點越俎代皰?自然會有司情之神管理此事,又與你何干?”

  他這番話倒說得玉蟾一愣,她以為破邪必會與她爭論一翻,證明世間有矢志不渝的情人,但想不到,破邪根本對這個話題全無興趣。

  她目光一轉落到紫羽身上,“你相信這個男人會一直對你好嗎?他會一直喜愛你,直到生命的盡頭嗎?你明知他喜歡的另有他人,為何還願意如此委屈地留在他身邊?”

  她這句話亦是說到紫羽的心上了,她不由地看了破邪一眼,心道,他心中喜歡的人明明是瓔珞,和我在一起,只怕是同情可憐我罷了。

  她心念這樣一轉,玉蟾便立刻知道了。玉蟾冷笑道:“你也不能相信他會一直喜愛你嗎?若是以後,瓔珞再次出現,你以為這個男人還會留在你的身邊嗎?”

  破邪道:“你羅里羅索說那麼多干什麼?你這個人明明應該是個神仙,為何說出的話一心只想挑撥別人,居心如此不良,是如何成為神仙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18:27
一八八

  玉蟾冷笑道:“若是你們全無嫌隙,我又如何能夠挑撥,根本就是你們之間的情義不夠堅定,才會給人以挑撥的機會。”

  破邪道:“那是我們的事情,到底與你有什麼相干?既然你能在這裡出現,一定是與乾闥婆王有所瓜葛,你快告訴我,如何才能找到他。”

  玉蟾微微一笑:“你想要找到他並不難,其實這城也沒有什麼神秘的,人們之所以會迷失在裡面,不過是因為人們經常會迷失自己的心。一切幻境皆是由心而生,由心而起。你們迷失在這幻境之中,不過是因為你們的心迷失了而已。”

  破邪道:“不要再說這些廢話了,若是你再不告訴我乾闥婆王在哪裡,我可就要不客氣了。”

  玉蟾嘆道:“這是廢話嗎?我已經指點了你們一條明路,你們找不到罷了。若是你們的心不再迷失,這乾闥婆的幻境就根本不存在。”

  破邪心裡一動,似若有所悟,他心裡思索,世上的萬物本是由心中生出的幻像,而幻術更加是幻像中的幻像,乾闥婆族的幻術如此厲害,無非利用了人心迷亂的弱點。若是可以心清無物,全無罣礙,也許幻術就不攻自破了。

  雖然想到這一點,但如何才能真地做到心無罣礙,卻是非常艱難。

  破邪全未發覺,他陷入深思之時,玉蟾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身子輕轉,便如同一縷輕煙般消失在月光之中。

  天空的月亮仍然一動不動地掛在他們的頭頂上方,無論他們如何走,也無法離開月光照射的範圍。

  他們本以為濃霧所籠罩的乾闥婆城是一個惡夢,想不到,在如此明亮的月光下,居然是另一個更加可怕的惡夢。

  紫羽終於坐倒在地,“我們走不出去了嗎?”

  破邪握住她的手:“你已經放棄了嗎?”

  紫羽泛起一絲苦笑:“也許這只是一個幻境,其實根本就沒有月亮沒有乾闥婆城。這些日子,我一直提心吊膽地過去,唯恐有一天早上睜開眼睛,你便不在我的身邊了。其實我的生命也是一個幻境,因為一個虛無飄渺的希望而延續下去。我常想,那希望並不真地存在,只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破邪默然,他仍然握著紫羽的手,坐在她的身邊,兩人一起抬頭看著月亮。

  “有人說不可對著月亮起誓,因為月亮陰晴圓缺,變化得太快,所以對著月亮許下的誓言是不可以相信的。其實我也不想起什麼誓,因為沒有任何誓言可以約束我。我只是想問你,你相信我嗎?”

  紫羽轉頭望向他,他並不曾看她一眼,只一味地仰著頭看著天空的圓月。她低聲道:“我怎麼會不相信你?但是,我卻也知道,在你的心中,瓔珞從來沒有淡去過。”

  破邪微微一笑:“你在和一個死去一百年的人吃醋。”

  紫羽垂下頭:“正因為她死了,所以我再也不可能與她爭什麼,她在你的心裡,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破邪側過頭,盯著紫羽的側面:“你要我怎麼樣?難道要我忘記她嗎?”

  紫羽搖了搖頭:“我知道你不可能,其實我們又有誰能夠忘記她?”

  破邪道:“既然我們都不能忘記她,為什麼我們不可以一起記住她?也許在一百年前,她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女人,但時至今日,能與我一起看月亮的卻只有你了。”

  紫羽心裡又是悲又是喜,笑道:“可惜是假的月亮。”說完話,眼淚卻又湧了出來。

  破邪用手指揩去她臉上的淚水,“又是哭又是笑,你都多大的年紀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紫羽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你是否見過我的本來面目?”

  破邪點點頭:“見過了。”

  紫羽小心翼翼地問:“怎麼樣?”

  破邪有些奇怪,“什麼怎麼樣?你是說你本來的面目嗎?那個老太婆?太可怕了。”

  紫羽呆了呆,嗔道:“用不著說得那麼直接吧?”

  破邪道:“真地很可怕,難道你要我說你是個老太婆美人嗎?”

  紫羽怒道:“你還說!”伸手便要打他。

  破邪卻捉住她的手,笑道:“又不生氣?女人真是奇怪,為了不相干的人隨便說了幾句話,就會流眼淚。”

  紫羽撅起嘴:“什麼隨便說幾句話,她說的話句句都有道理。”

  破邪道:“好了,不要再爭了,快點走出這月亮吧!”

  紫羽忽然道:“她剛才說,一切的幻影只是由心生出來的。是否是因為我們太在乎這些石屋和街道了?”

  破邪點頭讚道,“你說得對,也許不用眼睛去看,結果會全不相同。”

  兩人手牽著手,閉上雙眼。風在耳邊輕輕掠過,有空氣流動的地方,就會有風。夜叉和迦樓羅都是風的精靈,只有在風中,才會感覺到母親一樣的溫暖。

  兩人臉上都露出笑容,破邪道:“讓風帶著我們走出去。”

  紫羽道:“有風流過的地方,必然有通路,只要隨著風走,就一定可以離開這裡。”

  他們也不睜開眼睛,以周身最敏感的神經感受著微弱的風,風中亦帶著一絲淡淡的香氣,在風的盡頭,也就是路的盡頭,是否就是尋香在等待著他們?

  兩人似已被風吹起,卻逆風而行,奇異地穿過了面前的石屋,到達月輪之外。

  空中的月亮似也知他們已經走出了這個幻境,月光一下子黯淡下來,濃霧也再次升起。兩人睜開眼睛,雖然走出月輪的範圍,卻仍然在乾闥婆城中。

  破邪努力辨認著空氣之中的香氣,他伸手向著北方指了指,“他在那個方向。”

  第十捲 乾闥婆城 第四節

  謝靈運覺得,他一定是在做一場惡夢。

  自劉裕和無雙一下子消失不見開始,他便不得不獨自面對著嘲風可怕的眼神。他從來沒有想到,一個男人會以一種如此情意綿綿的目光看著另一個男人。而更可怕的是,他就是那個被注視著男人。

  他是一個正常的少年,絕無斷袖之癖。孌童在上層社會並不是什麼特別令人驚異的事情,他的一些好友,也有這種嗜好。事實上,能夠有孌童的男子,必然是出身世家,家財萬貫。以他的家事背景,就算真地有此嗜好,也不是什麼出奇之事。然而那是他將別人當成孌童,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被一個男人以如此曖昧的目光盯著不放。

  他只覺得全身發冷,連血液都似要停止流動了。

  他也不敢看嘲風一眼,只是低著頭不停地疾走,希望能夠快點找到無雙和劉裕。只要不單獨和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在一起,他就會覺得好受得多。

  然而他越是怕嘲風,嘲風卻偏偏不願意放過他。他忽然上前來拉住他的手道:“這個地方,我們剛才已經走過了。”

  謝靈運嚇了一跳,連忙甩開手,“是嗎?這裡看起來都是一樣的。”

  嘲風的臉上立刻露出討好諂媚的神情:“那也可能是我看錯了,也許沒有走過。”

  謝靈運哆嗦了一下,忙道:“不如我們分開來找吧!”他說完話,立刻轉身就跑,希望能夠擺脫嘲風。

  然而嘲風卻道:“不行,我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去找他們。這個地方很危險,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謝靈運額上滲出冷汗:“不必了,我們還是分開更安全一點。”

  嘲風道:“怎麼會?萬一你有危險,我可以救你。”

  他箭步如飛,緊追不放。他越是追,謝靈運就跑得越快。一不留神,一頭撞在一個水晶人的身上。謝靈運只覺得頭一陣暈眩,便在地上。

  眼見嘲風大驚失色地跑過來,一把抱住他,緊張地問:“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謝靈運又是一驚,他的頭上被撞了一下,其實也沒有什麼大礙,但見嘲風這樣緊緊地抱著他,他只覺得腦袋裡轟得一下,又是好氣又有點好笑,血一上湧,居然便昏了過去。

  隱約間,他似乎回到了健康謝家的宅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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