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俠】寶器江湖 作者:蘇素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7 18:08:0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9 13211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8 18:41
一〇〇

  晚間的時候,冷無情便去命人召來撥琴的高手,那是一個黑瘦的中年男子,見到冷無情,頭也不敢抬,匍匐著趴了下去。

  “少宮主……”他的聲音打著戰,說不出來的可憐。

  “起來吧,”冷無情慵懶地半癱在太師椅上,笑眯眯地看來,“明日,你便替了五十郎去參加撥琴的比試,若是輸了,就不要來見我了。”

  他這麼一說,剛剛站起來的男子,立刻又跪了下去,痛哭流涕地舉起手來,道:“少宮主,請您給小的一個痛快吧,您前幾日不是讓我削了手指!”

  啊?豈有此理,居然敢在關鍵時刻削指!冷無情瞪眼,很是驚訝:“有嗎?這幾日我一直修身養性,慈悲為懷,怎麼會削你的手指?”他怒極反笑,陰森森道,“再說,我從來不削小物件,要削的都是大件。”

  他這麼一說,地上的黑衣男子立刻眼睛一翻,一口氣透不上來,昏死過去。

  五十郎站在他的身後,忍不住翻白眼,提醒道:“他便是那日被你沾了菜湯的人……”

  冷無情一臉的恍然大悟,轉過頭來,和五十郎對視,怒道:“果然沾上你,就沒有好事。”

  他這算是遷怒,五十郎無言,攤手道:“那如今如何?”

  冷無情更加惱怒,拍桌子冷笑道:“難道要本宮主親自上場幫你撫琴一曲?”他居然還真的皺眉認真地考慮了一下,然後搖頭道:“本宮主只會吹口哨、拉二胡,恐怕幫不上你。”

  五十郎哭笑不得,回道:“我自己來吧,我小的時候,也學過一些很古典的曲子。”

  冷無情大喜,點頭稱讚道:“果然是才貌雙全的五十郎,不錯不錯。”

  五十郎順嘴溜須,也稱讚道:“你也是英俊瀟灑,文武雙全。”

  兩人對視,一下子沉默下來。許久,冷無情幽幽道:“果然我們冷家都是精英薈萃,人才輩出。”

  五十郎點頭,正色道:“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無情小叔,這就是宿命啊……”

  默,站在門口待命的教眾,徹底無言。

  第一場比試安排在竹林之中。

  長長的連廊從空中凌空搭起,突出來的一塊,無遮無攔,那上面便放著一把古琴,所有比試的人,都需不運內力地坐在那塊無遮無攔的木板之上,彈琴比試。

  魯地的兩位是第一個上去的。

  那個檯子建得委實太高,突出來的木板又是太薄,那兩個彪形大漢往上面一坐,木頭就一顫一顫地抖動。

  還沒有開始撫琴,就有一個痛哭流涕的大叫:“老子不干了……”

  他的聲音本來就粗獷,帶著驚恐,傳出去很遠,將台下的眾人都弄得忐忑不安,一下子便有許多人推出了比試。

  五十郎百無聊賴地坐在竹林前的草地上,盤著腿,聽台上不時傳來顫抖的琴音。太陽一照,昏昏欲睡。

  “你要彈的是什麼古曲?”冷無情探過頭來悄悄地問。

  五十郎正色,很是嚴肅道:“是一首很高深的曲子。”

  冷無情又問:“什麼曲名?”

  “《十八摸》。”

  長久的沉默之後,冷無情緩緩地從袖籠裡掏出絹帕一塊,慢條斯理的撕成團,揉在掌心。

  “你這是做什麼?”五十郎好奇地問道。

  冷無情面色嚴肅,答道:“保命的方法。”

  這下,輪到五十郎沉默不語。

  人來人往,最後,上台奏琴,變成了你推我讓的事情,因為那塊突出的木板,已經有了道淺淺的皺紋。

  怪就怪,江湖有名的蘭香公子,居然是個體重過雙百的胖子。他一屁股下去,那塊木頭,就直接彈了又彈,結果好好一首《鳳求凰》,給他彈成了飛天跳躍曲。

  “兩百五十號,段水仙。”報數的門生,已經有氣無力。

  每每有公子懼高,從高空摔下,慌得忘記了施展輕功,他必然飛身過去,如此以往,精力透支。

  段大公子今日難得素淨,青袍一襲,除了腰間的雙白玉劍,竟然沒有其他的裝飾。

  看見冷無情冷冷地看過來,他心頭大樂,站在突出的木板上,凌空飛了無數個自認為俊逸無雙的媚眼,甩髮撩袍,原地輕飄飄地打了個旋才落下。

  他的指尖還沒有觸及琴弦,就聽見底下的門生大叫:“犯規,剝奪參賽資格……”

  ……

  段水仙無言,突然想起剛剛凌空三百六十度飛旋,好像稍稍用了點內力,心裡越發淒涼。

  他哀怨怨索性從高台上掠下,路過冷無情旁邊的時候,很是鬱悶地瞪視了他一眼,幽深道:“你不要豔羨我的風采,我就算再隱藏自己的美好,也會有人看得出來。有一種人,是不適合低調的。”

  冷無情咬牙垂眼,手指甲裡蓄起滿滿黃色的毒藥,蓄勢待發。

  五十郎見狀嘆氣,揮手道:“段公子,你的衣被劃了個大窟窿。”她說得倒不假,段水仙飛身下來的時候,為了力求完美,凌空飛旋了好幾個圈。雖然他有懼高的舊疾,但是,在眾人面前,咬牙硬撐了過來。

  落地的時候為了顯示自己風流倜儻的形象,頭暈眼花地又飛旋了幾圈,袍子角鉤在竹枝上,拉出好大的口。

  段水仙聞言,立刻低頭看去,果真好大的窟窿,他提氣飛快地掠走,滿心唸唸不忘的是比試。

  當然,絕對不是門生的比試,而是同冷無情宮主大人的風雅比試。

  最後一個上場的是五十郎。她是唯一一個不運用輕功,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的人。

  門簾之後,蜀大先生很是讚賞,嘆道:“如此謙遜之人,孺子可教也。”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8 18:41
一〇一

  五十郎爬得非常艱辛,坐穩之後,又喘息了很久,才手腳無力地捧起古琴。

  門簾之後的蜀大先生再次感動,捶桌嘆息道:“好一個至情至性的人,你看看,”他轉過臉,對著另外的門生道,“她竟然如此溫柔地對待古琴,好似情人一樣,真是謙遜之人,至情之人啊。”

  門生皆默,看著蜀大先生吐沫橫飛地澎湃。

  草地之上,盤腿坐著的是各位比試的人,包括神色凝重的冷無情。

  五十郎深吸了幾口氣,腦中一片空白,雙手成爪狀僵直,凝視琴弦許久,仍然想不出那曲調的彈奏方式。時間久了,雙爪疲憊,索性破罐子破摔,扯起琴弦,就是一陣暴風雨般的敲擊。

  連敲帶爪,聲音尖銳刺耳。坐在草地上的冷無情立刻就綠了臉。

  門簾之後,蜀大先生一派陶醉,雙指屈起,叩擊桌面,搖頭晃腦地澎湃,激動地讚賞道:“奔放啊……此乃由心而發的古韻。”

  那身後的兩門生更加沉默,許久之後,齊聲嘆道:“學生不才,再過百年,也估計奏不出如此玄妙狂野的古韻。”於是,三人都處於一片寂靜之中。

  五十郎最後一擊,山崩地裂,鬼哭狼嚎,徒手敲了下去,錯位而動,身下的木板隨之斷裂,她整個人帶著風哨就掉了下去。

  緊張過頭,她也不忘記死抱古琴。“嗖嗖”往下掉的時候,實在是想尋一個慰籍。

  簾後的蜀大先生動容,一個激動,站立起來,擊桌長嘆:“真乃好琴品,困難之時,寧可自己身陷險境,居然也不忘記古琴。”

  他這麼一說,前面記錄的門生立刻伶俐地在五十郎的名字之下畫了個大大的圈。

  草地之上,站立著綠著臉的冷無情,雙手抱住五十郎,從嘴角處擠出個笑容,道:“五十小嫂嫂的琴音,果真玄妙。”

  五十郎傻笑,裝傻充愣。

  一盞茶之後,主事的門生便來宣佈前三甲。

  五十張沮喪無比,坐在草地上,便要打盹。

  “第一名,蕭……五十郎。”門生的聲音高高的,拖著長音,將一草地的人都震撼得瞪大了眼。

  啊?冷無情和五十郎雙雙跳起,面色複雜地對視。良久,異口同聲道:“果然公正。”

  因為頭場比試的告捷,讓五十郎和冷無情信心大增。

  “第二場是棋,”冷無情背手,沉默許久,道:“本宮主想來不屑那些小家子氣的東西,所以,這場我仍然助不了你。”

  五十郎咬牙,勇敢地拍胸脯道:“我賭。”

  她這麼一說,冷無情也信心百倍起來,含笑道:“好,我們便賭上一賭,本宮主的運氣向來大好,”他笑眯眯地繼續道,“如果不好,我就砸了方圓百里的大小寺廟……”

  他這下,連神仙也威脅上了。

  “所以說,我們冷家的人,一向都是只贏不輸。”冷無情捏拳,高傲地宣誓,自豪無比。

  五十郎跟著點頭,一副胸中有丘壑的樣子。

  棋藝比拚,安排在第二天的早晨。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狂放了一把,披頭散髮,衣服狂野,頗有幾分昨日五十郎彈琴的癲狂。只有五十郎一個人端端正正地梳著發,著了一身整潔的白衣。

  等到門生宣佈了比賽規則之後,段大少爺才從庭院之外悠哉悠哉地逛了進來。他今日一身銀色衣服,滾著淡灑金的邊,腰間淡金一片,頭束八爪珍珠金冠,整個人俊逸不凡,柔中帶剛。

  看見五十郎,微微一笑,道:“五十妹妹,恭喜你昨日得了第一。”

  冷無情看到他,立刻嫌棄不已,背手踱步,離他老遠。

  段水仙並不惱,笑眯眯地就著五十郎坐下,眸子一轉,流光溢彩,道:“你什麼時候回到蕭府,在外遊歷這麼多天,也該收收心了。”

  聲音溫柔磁性,難得一派正經之色。

  五十郎低頭不語,半晌,垂頭道:“我不喜歡你,段公子,所以我才逃了出來。”

  她說得如此坦率,讓段水仙愣了愣,好半天才接口道:“夫妻都是培養出來的感情,就若你我父輩,不也是先婚後談,感情都好得很。”

  五十郎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給段水仙伸手攔下,道:“現下,比試為先,為夫的很想看看未來娘子你的才情。”

  他這麼一說,五十郎渾身都彷彿帶了刺,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冷無情遠遠地看來,咬牙切齒地踱步,終究忍不住,靠了過來,一臉的不善道:“你不要隨便搭訕良家婦女,她永遠都是我們冷家的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8 18:41
一〇二

  他的印象裡,五十郎就是家人,給段水仙這麼一摻和,心裡自然就產生了護短的心理。

  段水仙微微笑,從袖籠裡掏出灑金紙扇一枚,“啪”的一下,非常瀟灑地甩開,很是風雅地扇了起來。

  “冷兄是吧,我是五十的未婚夫婿,有什麼不能和她交流。”

  冷無情的臉立刻就沉了下來,一把抓過五十郎的臂,冷笑道:“她的夫婿只會是冷家的子孫,就是有了婚配,本宮主也有能耐讓它歸於零。”

  五十郎滿心煩躁,不願意深談,插話道:“棋局已經開始,前面的那群人,可能開始研究了。”

  段水仙立刻就轉了頭去,很是不屑地一笑,道:“那是流傳已久的玲瓏套環局,即便他們提前去看,也是解不了的。蜀大先生這棋局,每年都是空門,所以不必太在意。”

  五十郎並不理睬他,快走幾步,擠入圍作一團的眾人之中。

  棋盤非常大,超出正常體積的四倍之多,白子黑子,錯落有致,佈滿整個局,五十郎對此一竅不通,只能抱臂觀望。

  “你走這一步,顯然是死局。”

  說話間,站在五十郎左側的一位兄台伸指,移了一步黑子,滿盤的棋局,立刻起了變化,更加撲朔迷離。

  “你不要不懂裝懂。”站在五十郎右側的,立刻憤怒起來,也伸出指頭,將那粒黑子撥回了原處。

  兩人隔著五十郎,立刻火花四濺地怒視。本來扮作斯文的兩個人,立刻就撕下了偽裝的面具,抽出各自的武器,斜斜地高舉過頭頂,繼續互相凝視。

  五十郎被夾在中間,很無辜地左顧右盼。

  足足一盞茶的時間,兩人都僵立著,互相瞪視,姿勢動也未動。腳懸空做飛鶴狀的,額上已經開始滾落黃豆大的汗水。

  五十郎被兩人同時視作了屏風很是鬱悶,道:“你們到底打不打?”

  靜默的客廳一下子更加沉寂。

  冷無情大笑,捶桌道:“五十小嫂嫂,他們的姿勢豈不是擺得很一絲不苟,那麼,還需要比試武功作甚?”

  那兩個僵立的人立刻有了動作,整齊劃一地異口同聲道:“關你們什麼事?”

  冷無情立刻就變了笑容,雙手輕輕地凌空隨意拍了拍,陰森森道:“本宮主要讓你們求著讓我管。”

  他說完,笑眯眯地看了五十郎一眼,背手向大廳之外踱去。

  那兩個對峙的人,臉色微微地黑中帶紫,被他的一番話說得莫名其妙,順帶收了武器,趕著台階下,互相抱拳,通了門派。

  果然一派和諧之感。

  五十郎看得老大的沒趣,縮著脖子等待別人解棋局。

  餘下的人都圍著桌子,皺眉思索,沒有一個敢上前動那桌上的棋局,段水仙撩著袍子,圍著期盼昂首挺胸地走了幾圈,煞有介事地搖了搖腦袋,一派個中好手的架勢。

  “此局無解,多看無益。”他探手,在陣陣穿堂風中拿出把灑金的摺扇,旁若無人地扇了起來。

  一面扇一面眼睛向門外掃射。

  門外一片寂靜,他心煩意亂地扇了搧風,自言自語怒道:“小衛的效率真真夠爛。”

  話音未落,便有夥計魚貫而入。(橘園楓花血月手打)

  手裡捧著天香閣的糕點,和路邊新采的蔬菜瓜果。一派欣欣向榮之色。

  “啊?這是做什麼?”倒有部分沒有吃早飯的江湖人士交頭接耳地議論,“難道是蜀大先生招待的糕點?”

  “各位各位,我家主人聽說蜀大先生一年一度招門生比試,特地選了酒樓裡最出挑的糕點,和自己菜地最新鮮的瓜果,”不多時,便有一個口齒伶俐的青衣小童站了出來,笑眯眯地推薦手頭的東西,“我家主人說了,仰慕各位英雄豪傑,所有的瓜果糕點,價格一律比街市上少兩個點。”

  第一門向來奉行清寡之道,非但過午不食,連早餐都供應得很是有限。這兩天下來,每天夜間都有英雄豪傑扯著蒼涼的語調咆哮:“我——要——吃——肉——”

  聲音之淒涼,真是聞者落淚,聽者傷心啊。

  青衣小童稍稍一撩食盒蓋,就有香騰騰的熱氣飄來,居然還是有肉餡的糕點。簡直是創意無限大。

  坐在門簾之後的蜀大先生面色不愉,嘴角抽搐,再也扮演不了淡定的氣質,沉寂許久,終於怒道:“豈有此理!”

  他身邊的門生立刻探身,問:“先生如果怒了,我們趕走他們。”

  蜀大先生拍桌而起,又怒道:“太過分!”

  門生面面相覷,不敢言語。

  許久之後,蜀大先生終於按捺不住,憤慨地伸出食指指揮門生道:“你去,問他,本間屋的主人,可否讓四個點。”

  他氣憤的原來是價格問題。

  那兩個門生立刻就瞭然,撩簾而出,簾外大廳內,已經是一派熱火朝天,古棋旁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五十郎和欣慰含笑的段水仙。

  “蜀大先生說……”

  “我家主人說了,蜀大先生免費取食。”青衣童子口齒伶俐,脆生生地答話。

  這下門簾內的蜀大先生終於忍不下去,表情嚴肅地衝了出來,一個閃身,雷電霹靂般迅速地擠進人群之中,蹺著蘭花指,十指翻飛,專門挑有肉的餡下手。

  他的行為,徹底惹怒了眾人。於是,大家拿刀的拿刀,扛劍的扛劍,瞬間鬥成了一團。

  片刻之後,被人潮包圍的蜀大先生包頭口齒不清的悶聲怒吼:“老子要發飆了……”

  眾人一驚,都靜了下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8 18:42
一〇三

  第十五章 徒勞的比試

  美食當頭,居然忘記,大家群毆的是江湖上傳說武功驚天地泣鬼神的蜀客,蜀大先生。

  大家的心都沉了沉,戒備地握緊手中的武器,退了又退。

  “我要發飆了!”蜀大先生眯眼,看見大家偶退了後,這次放心地舉起手裡帶肉的糕點,一口一口狠狠嚼,慢條斯理地吞食下去,順帶用力地甩甩頭,理順被大家扒亂的髮型,扭身跺腳,這才得空嬌嗔地罵了一句,“你們都是禽獸。”說完,奪下食盒內剩餘的肉餡糕點,撩簾而入。

  眾人石化……為他含羞帶怒的嬌嗔而肉麻不已。

  片刻,眾人突然想起青衣小童們手上還留有一些新鮮的瓜果,於是,一哄而上,繼續廝殺拚命。

  棋局之旁的段水仙白皙修長的手指間夾著個小巧精緻的金算盤,噼裡啪啦,打得開心不已。

  “未來娘子,這下滯銷的糕點和瓜果收了個滿堂彩。”他喜形於色,俊美的臉上一派驚喜。看見五十郎目瞪口呆的樣子,順帶拋了個媚眼,道,“是不是開始對為夫另眼相待了?”

  五十郎搖頭,正待說話,門外突然又是一波騷動,飛身而入的是一撥紋著花紋的苗寨人。一個個凶神惡煞地舉著彎刀襲來。

  “安全第一,撤退!”簾後的蜀大先生立刻尖叫,拉下暗道,第一個遁走。

  顯然,五十郎是他們這次的目標。不過,好在這次他們改了方向,似乎並不打算取五十郎的性命,所以五十郎跟在段水仙之後,雖然狼狽,倒也安全。

  段大少爺常年經商,缺少江湖打鬥經驗,加之顧及自己的容顏外貌,與人格鬥起來,險象環生。

  “你能不能不要打架的時候做造型!”五十郎差點留下老淚兩行,段大少爺總喜歡每每擋刀之後頓一頓,擺出自己認為最有型的造型,這樣,速度明顯就比對方慢一拍。

  一個彎刀劈來,段大少爺再次用白鶴亮翅,那彎刀掠過段大少爺,直接向他露出的破綻,脅下的空處襲來,目標就是五十郎。

  “為什麼又是白鶴亮翅!”五十郎尖叫,身長手臂,扯過正踮腳做白鶴狀段大少爺的發髻,隨手向前擋去。

  五十郎這麼突然地一拉,讓段水仙很是驚詫,一個吃痛便順著五十郎的手勁垂下頭來,如墨的秀髮,立刻被襲來的彎刀砍去大半。

  時光停滯,心弦應音而斷,段水仙呆呆地發愣,看著自己的秀髮隨風而落,腦子裡那根稱之為理智的弦,“嘣咚”一下,盡數斷裂彈開。

  “啊啊啊啊……”他薄怒,雙手舉起白玉劍,舞成一團,居然也舞得滴水不漏,“我拼了……”

  他就像在跳舞,別人攻不進來,他也不攻出去,自顧自地舞成一團。

  為什麼會是這樣,原因很簡單。

  先前破綻百出的白鶴亮翅,是因為姿態優美,所以多耍了幾次,現在這套狗屁不通,既不能攻也不能守的劍法,更是因為耍起來優雅漂亮而學的。

  段大少爺,習得最好的是輕功,不是因為偏好此類武功,最重要的原因,就在於,輕功飛起來,飄飄若仙。

  這麼一個情況下,五十郎的情形岌岌可危。

  “哦?又開始了嗎?”閒閒的聲音,帶著笑意,五十郎眼尖,看見門口的冷無情,正笑眯眯地看過來,立刻大叫,“無情小叔子,江湖救急啊……”

  黑衣的苗人,都頓了頓,眼光同時流露出的是驚悚。

  “是我來解決,還是那麼自我了結?”冷無情微微一笑,一派斯文,“如果我來,怕是心情很是不好。”

  他也懶得去問幕後之人,因為宮中之人大多是喂食了毒藥才會出行任務,反正橫豎一死,通常不吐露實情,就不會連累家人,所以,有些事,問了也等於白問。

  四五個黑衣的苗人猶豫片刻,面色都是淒涼一片,個個都狠狠地咬齒,竟然真的自我了結。

  “真是麻煩。”冷無情打了個哈欠,對這五十郎道,“我們回去補覺,這些天,本宮主很是疲倦。”

  五十郎小心翼翼地跨過橫七豎八的屍體,一路小跑跟在了冷無情身後,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看段水仙。

  他顯然還處於崩潰狀態中,仍然披頭散髮,情緒高亢的舞著劍,一面舞一面怒吼:“拼了……拼了……”

  五十郎無言,翻了個白眼,頭也不回地跟上冷無情。徹底從腦海裡拋棄了段大少爺。

  經此一役,蜀大先生立刻命五百門生連夜挖地道若干條,“叮叮噹噹”修地球修了一個晚上。

  “先生真是睿智。”門生之一,很是敬佩。

  蜀大先生背手,嘆息道:“出來行走江湖的,只得一句!”

  門生好奇,問:“哪句?”

  蜀大先生沉默,片刻之後,嚴肅地回答道:“安全第一!”

  五百門生無人能言,俱陷入沉默之中。

  因為中間起了波折,所以第三場比試,推遲到了第三天的臨晚。照例這次是比試詩詞。

  段水仙因為悲傷過度,自動放棄了這一局的比試。餘下的不足十人,團團圍住,以蜀大先生為中心,賦詩作詞。

  按著號碼來,第一個上來的還是山東的大漢,只見他裸露出半個胸膛,胸肌發達,看見蜀大先生舉杯掩飾自己偷窺過來的目光,很是得意,將肌肉順帶抖了又抖。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8 18:42
一〇四

  “以蜀大先生的高風亮節作詩一首。”蜀大先生身後的門生宣佈道。

  山東大漢很是困擾,皺眉思索了良久,故作深沉地垂頭吟道:“蜀大蜀大,比鼠還大……”

  噗……蜀大先生一口茶噴灑出去,拍手嘴角抽搐道:“妙哉妙哉,下一個。”

  下一個上來的是五十郎的同鄉,揚州鎮遠鏢局的少鏢主,照例是粗人一個,斗大的字都不識一個。

  偏偏學文人手執紙扇,青衣長袍,一身呆肉地站在那裡,果然肉樹臨風。

  “請你以蜀大的衣服為名賦詩一首。”

  少鏢主大人想了又想,很是惆悵地抬頭,眼睛定焦在不遠處屋樑上的一雙正在行周公之禮的麻雀之上,完全一派青澀文藝青年的模樣,淡定地吟道:“雲想衣裳花想容……”

  蜀大先生暗怒,捏住瓷杯的手抖了又抖,極力平淡道:“下一個。”

  如此一個又一個,來拜訪的江湖兒女大多是德智美發展不良的,有了武功的通常都不會吟詩。蜀大先生青筋直蹦,一直等到五十郎上場,臉才緩和了點。

  “你就即興隨便吟兩句吧。”他對五十郎的印象很是完美,所以心裡不知不覺已經內定了五十郎。

  五十郎也是個半文盲的,看見大家都殷切地看向自己,很是鬱悶。抓耳撓腮許久,糾結地吟道:“遠看是蜀大,近看是茶杯,原來是蜀大捧著茶杯……”

  空氣像冰凍了一般,全場沒有一個人呼吸。冷無情站在五十郎之後,滿面羞愧,懊惱得差點用頭去撞桌子。

  蜀大先生呆滯了一小會兒,突然激動得蹦起,帶頭鼓掌,澎湃道:“好詩好詩,不流於式,這個這個,”他斟酌許久,斬釘截鐵地力挺道,“非常好,形象逼真,靈動活潑,

  非常好。”

  他這麼一說,大家都恍然大悟,果然是一首形象生動的好詩。滿屋子的人都啪啪啪地鼓掌,讓五十郎也亢奮不已。

  “我宣佈,這場比試,蕭五十郎勝出。”

  沒有人提出異議,大家都輸得心服口服。

  沒有懸念的比試,似乎已經成了定局,當晚就有一批武林人士退了場,趕三天之後的武林大會。

  “想像那塊玉珮一到手,我就能抑制住我的毒素,”五十郎心下放鬆,半靠著窗欄,看向對月沉思的冷無情,“那樣,我就可以陪著無雙,賺一天是一天。”

  冷無情轉頭,皺眉問道:“如果沒有他,你為什麼而活?”

  五十郎笑眯眯地答:“為了江湖的崛起而奮鬥。”

  ……冷無情沉默,果然是遠大的志願。不過人生在世,有個目標,總是好事。

  第二日,便是最後一試,到場的只有三人,除卻滿臉憔悴之色的段水仙,餘下的,便是五十郎和冷無情。

  比試的是畫兒。

  蜀大先生很是激動,隨手解下身上懸掛多時的玉墜兒道:“今日便描繪此玉。”他又搖頭晃腦得意道,“此乃清心若泉玉,世上只得枚,是我打算送給新門的禮物。”

  五十郎立刻很垂涎。眼珠兒直往玉珮上勾,段水仙見狀,心裡扭曲思忖道:她毀了我的發,我必然要毀了她對玉的遐想。

  他這麼一想,立刻發憤,越發仔細地描繪起來。先描形再描色,用上自己十幾年所有的畫技,很認真地勾勒,完全投入了進去。

  五十郎歪著頭想了半天,也下筆勾勒。先是一個大餅狀的物件,中間又開了兩洞,畫完以後,覺得很不滿意又自作主張地在玉珮上發散性創作了點很華麗的花紋。

  蜀大先生側頭去看,激動莫名,驚喜莫名道:“天賦驚人,天賦驚人。”他激動無比。手上便無意識地使上了內力。

  一掌捶在桌上,恰巧將桌頭的玉珮敲了個粉碎,如粉末一樣,彙集不到一處。

  五十郎立刻暴跳如雷,指著玉珮大叫:“我的玉珮……”

  玉珮當然只有完整的時候才能吸毒,碎成了末的玉珮便再也沒有功效。五十郎心心唸唸便是這塊延命的玉珮,被蜀大先生一敲,都化作了灰,心下大傷,再也無心應付蜀大先生,怒氣衝衝地扭頭就跑出了廳。

  蜀大先生很是詫異,扯高嗓門大叫:“小兄弟,我收你做門生了,不要跑!”

  他越叫,五十郎跑得越快,不多時就沒了身影。

  段水仙受到冷落,很是不憤,呼地站起,指著自己的畫,道:“我有哪點比不上她,你選她而舍我。”

  他倒不是要做門徒,而是實在嚥不下自己失敗這口氣。

  蜀大先生很是鬱悶,扭頭看段水仙的畫,揮袖怒道:“你看你,畫得一點創意都沒有,當然是敗筆。”

  語畢,甩袖而走。留下僵立的段水仙,徹底崩潰。

  原來這年頭寫實的已經不流行了,流行的居然是創意派。

  既然沒有了玉珮,五十郎便一刻也不願意留在第一門,當晚就上了路,趕往紫金山下。

  “五十小嫂嫂,我們完全可以先遊遍山水.再去紫金山下。”冷無情笑眯脒地提議,眼眸閃閃爍爍,一派遲疑。

  “不,我要去紫金山下,等待無雙的到來。”五十郎嘆了口氣,“我的日子也不對了,我要在餘下的日子裡多看看無雙,最後的日子,我還要歸家,陪伴爹爹。”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8 18:42
一〇五

  她越說越失落,看見冷無情抿嘴不語,哈哈哈哈乾笑了幾聲,大聲道:“世上的奇蹟那麼多,估計也不會缺我一個,你不要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

  冷無情眼神一閃,彆扭地躲過她落下的手,笑道:“我向來不擔心,正所謂,好人不長久,禍害長百年。”

  兩人對視一笑,從心底都升起了一種稱為親情的暖感。

  紫金山下,各幫各派佔地畫圈,來得早的,早已經開始巴巴地拉選票,為這次評選武林盟主而奮鬥。

  “請投華山派一票。華山華山,群眾的靠山。”

  “武當武當,頗有擔當!”

  整齊華麗的道士服,每人手裡都舉著長劍,激情無比地振臂高呼,力圖壓垮對面華山派的拉票。

  武當的掌門人一身著金絲織成的道服,碧歐泉嚴肅,瞪著眼睛和對面滿身綾羅綢緞的華山掌門人惡狠狠地對視。

  “冷月基,冷月基,魔教中的第一斗雞!”又更賣力的聲音,插到兩派之間,惹得眾人好一陣惱怒。

  冷無情嘴角抽搐了一把,自言自語道:“難道現在魔教的也參與到中原武林選拔之中了?”

  果然,舉著冷月教旗幟的魔道中人,吐液橫飛地在發展會員。

  “現在加入我們冷月教,可以享受一家旅遊的優待,不僅可以免費通過神農架,還可以穿我們的統一制服。”

  她媽拉住五十郎和冷無情,很是亢奮地掏出制服一套,炫耀地晃了晃。衣服的料子是黑色薄紗做就,上面繡著展翅高飛的母雞兩隻,袍邊曲折落拓,並沒有拷上滾邊,就這麼如同破布一樣落下,很有藝術氣息。

  冷無情的眼角又瞅了瞅,道:“我不愛黑色布料的。”

  立刻便有人很激憤地回來:“難道你指望我們給你搞套白色的,現在經濟這麼蕭條,不買打拆布科,怎麼發展會員?”

  他一激憤,連內幕都爆出來了。

  五十郎站在冷無情身邊,目瞪口呆,江湖,果然豐富多彩。

  “小五十……”

  啊?好熟悉的聲音,五十郎回頭,人海茫茫中尋找聲音的出處。

  “五十,本少在此。”

  不多時.便看見被眾家僕高高抬起的洛錦楓太少爺,穿著淡紫色長袍,袍角的蘭花枝枝蔓蔓,頭束銀冠,面若白玉,舉手投足一派儒雅之氣。

  看到五十郎看過來,嘴唇微彎。笑眯眯地叫道:“小五十,你倒是先來一步。”

  因為激動,他舉拳輕輕地咳了幾聲,白瓷般的臉頰上立刻飛起淡淡的桃紅,越發地俊俏。

  “洛少?”五十郎靠了過去,皺眉問道,“你的氣色怎麼這麼差?”

  洛少身邊的十三騎立刻怒目相視,瞪得五十郎好一陣心慌:“難道是上次的刀傷?”

  果然身嬌肉貴,還是一副大傷未癒的樣子。

  洛少懶洋洋地靠在被抬著的躺椅上,並不答她。事實上,那後背的傷口,極難癒合。不僅因為刀口深,而且還跟刀上塗抹的苗毒有關。

  “五十小嫂嫂,你總是朋友遍天下。”冷無情帶笑靠了過來,一臉的戒備。這些天來,他已經習慣了這突如其來的溫情,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五十郎這樣貼近他的心,讓他覺得自己原來也是有家人的。

  他一直孤寂,宮中的人看他都是戰戰兢兢,自己的父親更是視他為藥引,長久以來,潛意識裡,他都有一份強烈的不安全感。

  看見五十郎笑語盈盈地同別人交談,心裡頓時就有失去唯一親人的感覺。

  “你是?”洛大少居高臨下,很是倨傲地看過來,“我不記得五十身邊會有你這號人。”

  冷無情的眸犀利起來,嘴角一抹笑容,更加明媚,道:“好說,我和五十淵源匪淺,外人當然不知道。”

  他一邊說,一邊揚了揚指甲,五十郎一下子撲過去,將他展開的指甲又縮成團,訕笑道:“都是一家人,不要內鬥,不要內鬥。”

  哼,冷無情和洛大少同時別頭.眼眸裡同時飛小劍,不屑地冷哼。

  一家人?做夢!

  最終在五十郎的感召之下,冷無情一眾和洛大少一眾都住在了同一家客棧。

  “他住南側房,為什麼我一定,就要住北廂?”被安頓下來的冷無情眯著眼,咬牙笑道,“難道本宮主就是一隻任人掐的軟柿子。”

  你不是軟柿子,我是。五十郎淚流,萬般無奈道:“人家帶傷,偶爾照顧傷殘,也是積福的事。”

  “哼。”他不是沒有看到五十郎的小心翼翼,壓下胸口狂怒,微微一笑道,“本宮主現下很是無聊,所以……”

  他這麼一笑,隱在暗處的教眾立刻做鳥獸狀,退出方圓百里。

  “你能不能以後笑得明媚點。”五十郎扶頭,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好好一個陽光明媚的少年,每天笑起來不是帶著抽風狀的,就是走陰冷道路的,真是浪費他的好皮囊。

  冷無情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收起笑容。

  “到了明天后,無雙應該就可以趕來。”五十郎眸子閃亮,兩眼放光,看著窗外,道,“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見他。”

  她一個人自說自活,身後的冷尢情臉慢慢地沉了下來。

  怎麼辦,到哪裡給她變這麼一個冷無雙?還是,將那個噩耗直接告訴她?

  ”你說我穿紫色的裙子好,還是粉的那件?”她笑意盈盈,一派期待之情,讓話到嘴邊的冷無情又嚥了下去。

  “不穿最好。”他勉強擠出個笑容,裝作調笑狀,“我若是冷無雙,絕對期盼床上有個赤裸的美女。”

  五十郎大嗔,隨手將手裡的茶杯就砸了出去,冷無情不備,被他砸了個滿頭,茶水順著他的額一滴一滴地淌了下來。

  “討厭。”五十郎羞澀狀,扭頭就跑,留下綠了臉的冷無情,獨自氣憤   “我還討厭你!”他收起手,伸舌舔了舔流下的茶水,雙手握成拳,咬牙切齒道:“我討厭你,五十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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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如此等待了兩天,武林大會召開的那一天,冷無雙也沒有出現,倒是迎來了一身紅裝的段水仙。

  金冠紅衣,面若玉雕,眼眸流轉,一派風流之韻,看見五十郎,咬牙切齒地跟了過來,笑道,“五十妹妹,怎麼不等等段哥哥,一個人就先跑來了。”

  完全被忽視了!站在五十郎身邊的冷無情差點抽飛他。滿身的寒冽之氣,迅速在空氣中傳播開來。

  段水仙愣了愣,循著氣場看過去,大喜過望,點頭道:“甚好,你果然也來了,我正愁無人能媲美呢。”

  他的桃花眼飄啊飄,眸中似有一汪盈水.始終蕩漾其中,說出來來的嫵媚,讓冷無情好陣惡寒。

  “死遠一點,假女人。”

  噗,五十一郎手捏著橘子,差點摔倒,這個冷無情就是實在,什麼話向來不捌彎,從來都是實話實說。雖然說,自己也覺得這個段水仙過於華美,但是,誰會當面指來。

  果然段水仙的嘴角抽了抽,就要發作。

  “無情,你的探子可有回報,我等了這麼些日子,為什麼仍然沒有看到無雙?”五十郎岔開話題,左顧右盼。

  冷無情的臉立刻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強裝怒氣道:“我怎麼知道。”五十郎的眼眸黑白分明,純淨無比,使他無法和她再去對視,冷無情故作氣惱地甩甩袖子,獨自跑開,留下五十郎和段水仙對視。

  “呵,我等得心焦,每每都會不厭其煩地問他,他怒了,也是應該的。”五十郎訕笑。

  段水仙皺了皺眉,伸指摁了摁胸前揣著的那塊黑色布料,心念轉了無數,看見五十郎大眼圓碌碌地盯著自己,終究沒有忍下心,勉強一笑,安慰道:“五十妹妹,這麼多天也等待下來了,不過幾天,估計你們便能見面。”

  他實在無法將那段事實脫口而出,儘管他也明白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儘管眼前的這個是自己平生第一有點興趣的女子,他卻怎麼也無法從自己口中透露出冷無雙已去的噩訊。

  五十郎失落地點頭,良久突然抬頭露齒一笑,滿臉小狐狸狀,道:“段公子,我們做個交易可好?”

  “哦?”段水仙面容已整,很嚴肅地看她,道:“五十妹妹有什麼好的提議?”

  五十郎背手,踱了幾步,突然回頭,笑咪眯道:“你若和我解了婚約,我便讓老爹將所有的運道,都交與你用。”

  段水仙大驚,蕭家的優勢就是在那幾個專屬的運道之上,大凡南北運輸的人,都要和蕭家結交好關係,否則,那路途便會磕磕碰碰.一路不順當。他和蕭家結親,無非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爹爹向來疼我,我可保證你段家商舖,所有的貨品,在運輸上,從此高枕無憂。”五十郎一樂,眼睛眯成了小月牙,很是可愛。

  段水仙沉吟,許久之後,抬頭微笑,道,“我拒絕!”

  五十郎當場愣住,很是不解,問道:“為何?”她想過無數個結果,無非就是討價還價,段水仙是純粹的生意人,這麼誘人的條件,不會不聽,再說,娶一個不順心的妻子回去,的確不是精打細算的段水仙做得出的決定。

  “我若娶你,人財兩得,為何要毀去婚約?”他以扇支住下巴,笑得狡猾,道,“我喜歡你,蕭妹妹。”

  五十郎語塞,半天才回過神來,怒道:“我不喜歡你!”

  段水仙抿嘴一笑,“嘩”的一下,打開摺扇,風雅地搧動,道:“又得時候,一段婚姻,並不需要愛情。蕭妹妹。你還是太天真,我和你之間,就是這個道理,你就乖乖地等著過門吧。”

  五十郎看他笑得頗為無賴,頓時沒繼續談下去的慾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擦身而過的時候,將手裡掐得滿手的橘汁都擦在他的衣襟之上。

  段水仙啞然失笑,垂頭看向自己被抓得凌亂的農襟,無可奈何地深深一嘆。

  他怎麼也不會承認,其實他對這段婚約,是從心底盼望著的。

  又待一日,便是武林大會舉辦的日子。

  高高的檯子,搭建在紫金山之巔。放眼看去,滿處的武林人士,穿著色彩斑斕的衣服,好像出來尋偶的蝴蝶,繽紛多彩。

  華山的掌門這次換了件帶著銅板圖案的地主服,滿臉瘀青坐在了第一位,他旁邊一個方塊坐著武當的掌門,滿臉的抓痕,一臉便秘狀,扮作深沉。

  上任掌門,是峨嵋的滅鳥師太,天生一副勞苦大眾臉,看誰都是一副仇人的樣子,剛一上台。就怒瞪了一眼眉含情,目含笑的少林方丈無鳥大師。

  火光四濺,台下各門各派都一副瞭然的樣子。

  “他們怎麼回事?”五十郎別過臉去問身後的冷無情。

  “少年情侶,因愛成恨,忘情絕義,墮入空門。”回答的確是洛錦楓,他在五十郎的左側擠了個位,身後的十三騎鶴寶蟾宮的教眾互相瞪視。

  眾人都吐了口氣,果然是江湖狗血版本。

  “柔妹,你這次有目標人選嗎?”無鳥大師仍然眸含情,一派寵溺狀,“你看,你最近都清減了。”

  他這麼一說,台上的滅鳥師太立刻暴怒,一掃塵下去,無鳥大師光光的頭上就是一排血痕:“我瘦,不都是因為你。”

  台下各派皆張大嘴巴。果然年年爆八卦,歲歲有緋聞。

  《江湖志》的寫手漸漸地從最後一排靠近了了台前,滿眼閃閃發光,奮筆疾書。五十郎探過頭去,看見自紙黑字的人標題,立刻震撼在那裡。

  那上面寫著:靈與肉的撞擊,光與佛的曖昧——記火鳥師太和無鳥人師之無限的姦情。

  那位寫文的寫手,彷彿進入太虛狀態,下筆如有神,自己幻想了無數個愛人間甜蜜的場景,對話加插圖.激動起來.還會做個第三方敘述。

  五十郎看了一會兒,便覺得索然無味,完全沒有當初縮在閨房裡看《江湖志》的激情。

  台上的滅鳥師太已經熟練而迅速地又踹了無鳥大師一腳,繼續怒道:“如果不是你這個不要臉的,老娘會墮入空門,每天吃那些素食?”

  無鳥大師面色失落,很是傷心,習慣性舉起佛珠,念道:“阿彌陀佛……”

  “想當初,老娘是無肉不歡的!”滅鳥師太越說越氣憤,完全忘記了武林大會這碼事,“我的萬三蹄膀,東坡肉……”

  她每說一樣。都會嚥一口口水。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8 18:42
一〇七

  無鳥大師老淚縱橫,萬般內疚,皺眉沉思。許久,突然眼光一亮道:“柔妹,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麼辦法?”

  “我們雙雙還俗,再次墮入滾滾紅塵,”無鳥大師限睛透亮,歡欣無比,“自然也不必忌諱什麼了。”

  “去死。”

  滅鳥師太的回答,是一雙大腳印,生生地印在了無鳥大師的臉上,踹得他暈頭轉向連轉了十幾個圈。

  全場的英豪都沉默了,看向峨嵋派的目光更加敬佩。

  “好吧,現在我們討論正題。”滅鳥師太站起身,拍拍衣服,“關於這次的武林盟主,我和幾派掌門商量了一下,決定以比試武功作為定奪。”

  底下的江湖人士,立刻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無情,無雙為什麼還沒有來呢。”

  五十郎扯扯冷無情的袖子,四處探望,失望之情佈滿整個小臉:“他會不會就不來了?”

  冷無情微微一笑,道:“武林大會會持續一週,遲些,慢點趕來都是有可能的。”

  五十郎扁了扁嘴,百般無聊,回過頭去看洛錦楓,好奇問道:“你也上去比試嗎?”

  洛錦楓眼眸微轉,修長的手指探過五十郎的碎髮,笑得很是溫柔,道:“我不稀罕那個什麼武林盟主,我來,全是為了你。”

  五十郎立刻就打了個寒戰,不露痕跡地躲過他的手,往冷無情的身後縮了縮。

  洛大少的眸立刻變得黑邃深沉,抿了抿嘴,放下了懸在半空的手。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少尷尬。

  “你們倒是來的早。”段水仙扇著扇子,一身紅衣,眉目如畫,笑意盈盈地趕來,看見躲在冷無情後面的五十郎很是詫異,道,“五十妹妹,你今天扮的是小雞子嗎?”

  洛錦楓冷哼一聲,眼眸帶著厲色,向五十郎斜斜地睨來,讓五十郎好一陣心驚。

  “原來是洛兄。”段水仙順著那聲冷哼,發現居然是排行第二的洛大少,頓時喜笑顏開,看見洛錦楓高高束起的玉冠,很是豔羨,道,“兄台這個頭飾,估計沒有百兩,拿不下來。”

  洛錦楓很是不耐,眼角瞄了瞄段水仙,索性凝視比武台,不再言語。

  “不過論起精美,”水仙大少搖晃著自己頭上的玉冠。很是得意,“還是我的為上品。”

  他一面說,一面“咦”了一聲,轉過身去,向身後的青衣侍衛道:“為什麼周邊的攤點沒有同步跟上?”

  青衣的小衛非常羞愧,期期艾艾道:“運輸的僕人都在山下,瓜果蔬菜太多,估計還要一兩個時辰,才能上來。”

  段水仙扇子一打,道:“這次我們不提供主場食品,只是零賣,仔細查點,不要出了意外。”

  他完全當武林大會為發財之路,五十郎在一旁看得眼光爍爍,很是佩服。

  “五十妹妹,你要是想吃什麼跟你的段哥哥說。”

  “她的食品本少包了。”洛大少轉頭,一口白牙上下扣動,嘴角帶著扭曲的笑容,很是壓抑道,“你不去照顧你的生意?”

  段水仙回他一個嫵媚的笑容,帶著妖嬈之態,道,“難得看到洛少,水仙怎麼樣也要先陪陪洛少。”

  想起對方是江湖花季少俠排行榜的第二名,危機感立刻就浮現出來。

  他抖擻精神,站直身體,雙手從上至下翻理紅衣,眼角不斷地瞄向《江湖志》的寫手,見對方果然看來,更加警戒,抬手作姿,臉朝著太陽四十五度傾斜,嘴唇微啟,一派迷茫之色。

  洛太少被他弄得汗毛倒立.見他搔首弄姿,不時地用眼角瞄來,突然想起龍陽之好這碼事,立刻渾身不自在起來。

  “段水仙。你就算比過我又如何,在我之上還有個冷無雙。”他忍無可忍,拉出冷無雙來擋。

  “他已經故去,現在能競爭的不就只有你?”

  段水仙一時不查,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五十郎的臉立刻變得蒼白。

  第十六章 大慟

  在場的幾位,臉色都變了。

  冷無情是最初鎮定下來的,拉起五十郎的袖子,勉強笑道:“五十小嫂嫂,第一天比試沒有多少意思,不如我們去游紫金山。”

  五十郎嘴唇哆嗦,手腳冰涼,渾身如墜冰水,好半天不能言一語,只能雙眼瞪著段水仙死死不放。

  段水仙臉色也變了變,咬著嘴唇,很是懊惱。

  “這條消息,可是訛傳?”

  洛錦楓皺眉,靠了過來,看見五十郎渾身打著抖,一副快要昏死過去的樣子,心臟突然就揪痛起來。

  她的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眼睛裡滿是惶恐,小嘴打著顫,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

  “當然是假的。”冷無情怒道,暴怒之下帶著真相被揭破的慌張,“他哪有這麼容易就墜下崖去。”

  五十郎的眼一下子就轉了過去,張了張嘴,淚水終於撲簌而下:“原來你也知道了?”

  “不是道聽途說,”冷無情思忖良久,終究痛下決心,艱澀地嚅唇道:“他是被我的手下用巨石,打入懸崖底的。”

  他的臉色蒼白,心裡痛楚異常,感覺自己那最後一點親情也即將離去。

  “為什麼?”

  五十郎的大眼盈在一汪淚水中,晶瑩透亮,帶著痛楚,詰問道:“你為什麼要去害他?他與你,本來就是手足,為什麼?”

  冷無情垂頭,只是沉默。滿場寂靜,佇立的幾人甚至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五十郎兩眼漸漸失了焦距,面色蒼白的沉寂,像一座木頭雕像。她的腦子裡滿是無雙的眉眼,耳邊翻來覆去,都是冷無雙最後的那一句,五十郎,你可信我?

  她長久的沉默,呼吸卻越來越急促。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8 18:43
一〇八

  “五十郎?”洛錦楓輕輕地喚她,見她眼淚盤旋在眶內,心中很是不忍。

  五十郎眨了眨眼,極力張大著眼,不讓裡面的淚滑下,勉強扯動嘴角,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可憐兮兮地茫然道:“我……把無雙弄丟了。”

  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細細的雲絲勒得緊緊的,向外不停地滲著血水,渾身冰涼,像是剎那間墜入冰窖。

  止不住的懊悔,鋪天蓋地而來……若是同生共死,便沒有以後的分別。若是當初堅持一下,便不會是這種結果……

  無數個假設,匯成了她心底深深的劇痛!將她整個神志都帶出了軀殼之外,這樣地孤單,不如死去……

  她懊悔得要死,越想越是自責,掙脫洛錦楓,發足就狂奔了出去。

  “五十郎……”洛錦楓大驚,撩袍運氣,宛若一道白光,也追了出去。

  他跟在她的後面,既不敢追上去,也不敢落後太多,一路追追停停,看見五十郎跌跌倒倒地絆倒許多次,雙手膝頭都是破痕, 鮮血隱隱地滲出,心疼得有如刺戳。

  “我為什麼要和洛錦楓先走?”她猶自喃喃自語,越走越是偏僻。

  滿眼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滾落,手腳上都是被尖石割破的傷口,:“我為什麼要那麼的愚蠢,害得你武功盡失。”

  她抱臂停了下來,渾身劇烈地抖動。

  “為什麼,要讓我遇到你?”她的淚水連著鼻涕一起流下,終於爆發,蹲了下去,嚎啕大哭,“沒有我,你仍然是天下無雙的無雙公子啊……”

  洛錦楓停在她身後五十米之外,靜靜地看她哭泣,胸口悶悶地痛,恨不得沖上去, 將她擁入懷裡。

  “啊……”五十郎抱住自己的頭,仰天嘶聲吶喊,那喊聲衝破雲霄,淒涼絕望。

  “無雙……”

  “無雙……”

  她每叫一聲,都會竭力地呼吸,像是隨時都會暈倒過去,“無雙……”最後一聲蘊在了她的嘴裡,變成了嗚咽。

  “我不要你走!”她的聲音小了下去,頭埋在膝蓋之中,像只小貓眯一樣嗚嗚的哭泣,“我不要你走……”

  最後聲音終於淡了下去,趨於沉寂。

  “五十郎,”洛錦楓大感不妙,掠身飛奔過去,伸手拉過半蹲在地上的五十郎,只見她的小臉上滿是淚水,已經昏厥過去,她的嘴唇發紫,面色蒼白,觸手的皮膚,冰涼入骨。

  他立刻驚得失了方寸,顫抖著手去探她的鼻息。還好,尚有一絲薄弱的氣息,溫溫地透出來。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用指腹輕輕地抹去五十郎臉上的淚水,嘆息道:“若是這個結果,當初我便不會拆了你們。”

  他的確懊惱後悔,不過,他並不知道,如果時光倒流,以他的脾氣,大概還是會再重複一次的。

  五十郎足足昏睡了三天。

  因為情緒波動巨大,讓她身體裡的毒素一下子有了反應,爆發了出來,如果不是冷無情用其他的毒素,以毒攻毒壓制了下來。不消一時半刻,估計她就徹底沉睡了。

  “我餓了,要吃飯。”這是她張開眼的第一句話。

  守在她床邊的洛錦楓立刻大叫:“騎七,上菜。”他的聲音帶著顫抖,滿臉的憔悴,就算是吩咐飯菜的時候,眼睛片刻也不敢離不開五十郎。

  “我要吃肉。”五十郎笑嘻嘻地看他,從床上一躍而下,拍著屁股道,“冷無情呢,他在哪裡?”

  她好像一下子又恢復到了那個沒心沒肺只有胃的五十郎了,洛錦楓眼眸沉沉,帶著幾分擔憂看了過來。

  “洛少,他在哪裡?還有段水仙,我想見見他們。”

  窗外的兩位,聽到她這麼一說,都呼出一口氣,垂著頭,一個接一個地走了進來。

  “我有話要問你們。”

  她的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好像一切都放開了,冷無情和段水仙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都是滿滿的困惑。

  “無雙,他掉下去後,你們有沒有下去找過他?”

  兩人同時點了點頭,哪能不找?

  五十郎的眼突然一亮,眸子立刻就有了光彩:“那麼結果呢?”

  “沒有,什麼也沒有找到。”

  “那便好,”五十郎笑眯眯地點頭,“他沒有帶上我,是不會自己先去的。”

  “那麼無情,”五十郎的笑凝結在臉上,眼底帶著跳動的火焰,慢條斯理地問道,“你為什麼要置他於死地。”

  冷無情苦笑了一下,答道:“如果是今時今日,我也不會下那個殺手。”

  五十郎的眼射出烈烈的火花,炙得冷無情驚了一下,道:“我原來不知道,有個手足會帶來這麼一個小嫂嫂,若是早點知道這樣,我的確不會下殺手,我這麼做,”他頓了頓,萎靡地嘆了口氣,“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自然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8 18:43
一〇九

  “我極小的時候,是被困在寶蟾宮的地下室內的。”冷無情的眉角帶著一絲冷然,淡淡地開口,“從小,我便是一個人,住在不見天日的地方,服飾我的,儘是些聾子啞巴,門的盡頭,都是鐵欄杆。”

  五十郎皺眉,有些心痛他臉上的蒼白。是什麼樣一種情況,讓一個小小的孩童,會遭受如此的待遇?

  “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生活的,我的生命裡,永遠都是漆黑冷靜的一片。”他嘆了口氣,看見五十郎皺著眉,微微一笑,道,“每年最開心的時候,是母親過來探視我的時候,她會做的東西不多,只有一樣,便是碗珍珠翡翠白玉湯。”

  五十郎嘆了口氣,想起自己那不甚成功的湯水,很是羞愧。

  “每月的前幾日,都會有人送來不同的藥汁,讓我服食下去,”他的臉色漸漸地暗淡了起來,眸子裡帶著恨意,“到了月末,便會有人來取我的鮮血,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我十歲那年,才第一次出了暗室,據說是寶蟾宮的老宮主覺得我資質尚好,決定收我做關門弟子。”

  他冷笑了一聲,眼眸裡儘是冷然:“我學的,總比同門少些許,別人能運氣的時候,我卻尚不能運滿內力,別人學滿一整套劍法,我卻只能重複著扎馬步,連劍鞘都沒有摸過。”

  “為何會如此?”五十郎忍不住地問道。

  洛錦楓嘆氣道:“定是有人不想讓你真的習得武功。”

  冷無情斜睨了他一眼,點頭冷笑道:“的確如此,我從師三年,所學到的,都只是皮毛,不過卻再也不用吃藥割血了。”

  “難道是有人替你做那樣的事情。”段水仙也忍不住插話進來。

  “嗯,”冷無情咬牙,恨恨的一笑道,“的確,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那些事情,都給我的母親擔了過去,她是苗人,又在幼年服食過寶蟾的漿水,以她的血煉製藥品,比我上佳。”

  五十郎聽的毛骨悚然,道:“藥品?”

  “是,藥品,”冷無情輕輕一笑,道,“是我那好爹爹的藥品。”

  “是冷老莊主?”五十郎倒抽口氣,想起在御劍山莊,眾人口裡德高望重的老莊主,不禁大吃一驚。

  “不錯,就是江湖上盛傳義薄雲天的冷老莊主。”他哈哈仰頭大笑幾聲,眼睛裡都是恨恨之色。

  “他不是已經過世了嗎?”五十郎小心翼翼地問。

  “嗯,冷老莊主是過世了,”冷無情冷哼了一聲,“可是,寶蟾宮的老宮主卻是存活了下來。”

  “那和無雙又有什麼關係?”五十郎聽得雲裡霧裡,索性挑了自己最想聽的問道。

  “當然有關係,”冷無情嘆氣,“因為那個人,修習苗寨的秘功,到了最後一層,當中有個藥引,便是自己親生子女的骨血,非親生,不能食用。”

  這下,連段水仙和洛錦楓都倒抽一口冷氣,齊聲道:“好邪門的武功。”

  “我的血液裡,有自己配置的毒藥,他食過一次,險些走火入魔。那次,我乘了空隙,順勢將他關進了寶蟾宮的地下室。”

  冷無情冷笑:“我也要讓他嘗嘗那種孤寂黑暗的感覺。”

  “然後……”這種事情肯定有後續,否則後面便不會橫生那麼多的枝節,五十郎嘆了口氣,“肯定發生了什麼?”

  冷無情眼眸沉了沉,道:“關進去的第三天,便有教眾來報,那個人,因為走火入魔,暴斃在地下室。”

  “又死了?”五十郎很是詫異,問道,“這次是真的假的?”

  偏偏他還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帶著困惑,又自己答道:“他若是死了,後面的事情,便不會這麼複雜,骨血,骨血……”她抬頭,恍然大悟。

  冷無情點頭,含笑道:“的確這個原因,死去的那個,絕對不是那個人,他的頭髮內,正中間,有顆痣,我曾習武時,見到過,那麼隱蔽的一顆痣,料想偽裝之人肯定想不到。”

  “結果沒有?”五十郎瞪眼。

  冷無情點頭道:“沒有,雖然他逃了出去,卻也是身負重傷,沒有冷無雙的骨血,這麼也恢復不了內力。”

  五十郎咬牙怒斥道:“所以你便遣人去暗算冷無雙?”她咄咄逼人地逼近冷無情,厲聲道,“冷無情,若是他真的有三長兩短,我就算死,也會拖著你。”

  冷無情久久不語,帶著懊悔長長一嘆:“難道,你以為他會存活,那懸崖高千尺,拋一粒石頭下去,都聽不到回音。”

  言下之意,冷無雙絕無生還的可能。

  五十郎咬唇,眼睛裡生出堅決來,斬釘截鐵道:“他不會這麼容易就死去,因為,我和他,是命裡系在一起的兩個人。”

  她說的那麼堅決,彷彿在說服自己,也在極力地說服別人。

  洛錦楓當即皺眉一嘆,胸口沉悶。

  “我要去尋他,只得一年。”五十郎嘆氣,隨即笑道,“如果一年之內找不到他,我會繼續尋他……”

  她的眼睛黑中透亮,帶著極堅毅的神色,道:“那我便下黃泉去尋他。”

  上窮碧落下黃泉,就便是九重天外,也要和他一處。

  “五十郎!你……”洛錦楓再也忍不住,心中如同數千根針同時扎向胸口,那種痛楚,是綿綿的,密密的,無處可逃。他長長地嘆氣,除了嘆氣,也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可以發洩的途徑。

  段水仙的眼黯了黯,心口抽痛,帶著愧疚,慢慢地從屋裡退了出來。

  她和冷無雙之間,似乎已經密不透風,窄得再也容不下第三個人。一個心中烙著別人的女人,這麼爭取的來,也注定是個蝕本的生意。

  段水仙從來不做蝕本的生意,那麼,就該這麼放手嗎?

  他靠著客棧的牆壁,內心宛如剖開了一個洞,空空的痛,第一次發現,原來除了容貌和金錢,還會有讓自己情緒波動的事物。

  這個認知,讓他委實慌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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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