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終於又熬過一天。果然倒夜香也沒有撒楓葉這麼痛苦啊!
三更剛過,冷無雙就醒轉過來。四肢像散裂開來一般,帶著撕裂的痛,他稍稍地轉動頭,非常吃力地看向床邊打鼾的五十郎,哭笑不得。
她的臉和手都直接枕在了他的手上,重重地壓著,導致他半邊身體都開始麻木,血液不暢。
他輕輕地抽了抽手,帶起胸口一陣劇痛。
"你醒了?"五十郎茫然地抬頭,嘴邊晶亮剔透,滿是口水。
"嗯!"
冷無雙慢慢臥起身體,靠在床板上,就這麼小小的一個動作,卻讓他喘息了許久。
"你的身體怎麼樣了?"五十郎抓住他的手,眼睛裡都是擔憂,"我看見你噴了很多的血,"她扯開自己衣服的外襟,指著上面的暗褐色,道,"這些都是你噴出來的。"
冷無雙的眼暗了暗。他暗自裡偷偷運氣,運了好幾次,丹田那裡都是空蕩蕩一片,半分力也提不上來,他的心一下子慌了起來。
"無雙,你又不舒服了?"五十郎靠過去,用袖子替他擦拭額上的汗珠,"你流了很多的汗。"
冷無雙併沒有答她,屏神靜氣,吃力地再次運氣。
丹田那裡,仍然空空如也。
他一下子驚住,原本蒼白的臉更加慘淡,身體軟軟地就靠了下去。
"無雙,你到底怎麼了?"五十郎眼見著他漸漸頹廢下去,露出疲倦之態,心裡生出忐忑來。
他一向高傲帶著冷感,極少會露出這麼脆弱的神態。肯定是出了很大的事情。
沉默許久,斜靠在床頭的冷無雙,破天荒地露出一個冷到極致的笑容,像朵高潔冰冷的雪蓮,從他嘴裡發出來的聲音又冷又冰,帶著深深的絕望和痛楚。
他的眸黯然無光,唇邊帶著一絲自嘲的笑一字一頓道:"我……已……武……功……盡……失!"
他帶著微笑,像是在陳述一件毫不關己的事情,那麼冷淡,那麼黯然。
他就這麼笑著,卻讓人從心底透出悲涼的感覺。五十郎的心立刻就糾結在一處,生生地痛了起來。
他們已經在客棧住了三天。
五十郎愁容滿面地看過去,窗口那裡坐著黑衣黑袍的冷無雙,依然是白玉簪發,披在後面的頭髮從背部傾斜而下,襯著他蒼白的臉,顯得氣質冰冷。這種冷比平時更甚百倍。
他眼眸沉沉地看向窗外,既不言語,也不動作,窗口的條幾上放著已經冷掉了的食物,整整三天,他就這麼如石人一樣立在窗口。滴水未進。
"無雙,你吃點東西吧。"五十郎指指桌子。
桌上擺的都是五十郎愛吃的,蘇式糕點、小梅花糕,還有一盤她自己親手做的蛋炒飯。
帶著一絲期盼,五十郎靠了過去。
冷無雙眼珠動也不動,繼續默默地看著窗外,彷彿那裡開出了一朵花一樣,吸引住他的視線,叫他拔也拔不開。
"我知道你難受,但是我的心更難受。"五十郎的心裡滿是內疚,因為自己的魯莽,而導致了今天的下場。
冷無雙三天未食,她也三天未食。
"我知道,你從小便習武,年紀輕輕的就做了大俠,性子冷,而且愛擺譜,肯定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五十郎自己數著手指一項一項算著,小心翼翼地推測著,"我想你這麼痛苦,第一個原因是怕人家來尋仇吧。"
冷無雙的眼依然動也未動。
"不如這樣吧,"五十郎跳過去,對他笑眯眯的提議,"你現在就倒插門,我讓我四十九個哥哥保護你。"
冷無雙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雖然細小,但是眼睛裡已經不是死氣沉沉的一片。
"那麼,我就會出去拚命地掙錢,你就在家安心地養傷,慢慢的,慢慢的,你的那些功力就會恢復過來的。"五十郎越想越美,一步三跳地蹦過去,拉住冷無雙的手,很嚴肅地承諾:"我會對你很好,很好,很好!很好!"
她一連說了四個很好,以表達自己的決心。每說一次就會用力地認真地點頭,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冷無雙看一樣。
被她拉住手的冷無雙,眼眸冷冷地看過來,雖然還是帶著一絲黯然,但是明顯地多了一點活力,他的唇動了動,輕輕地斥道:"笨蛋。"
帶著無奈,帶著些許嘆息。雖然聲音很低,但是卻讓五十郎驚喜地哭出來,她握住無雙的手,淚水爭先恐後地溜出來:"無雙,我們不找解毒的藥了,我們回山莊吧,終歸會有辦法的,大夫人她們一定知道應對的辦法。"
冷無雙仍然是那樣一副木偶樣,被她拉住手,眼眸定定地看她,眸子黑邃幽深。
"無雙,我不會放棄,所以你也不要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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