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俠】寶器江湖 作者:蘇素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7 18:08:0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9 13212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25
八十

  馬車徐徐地走,卻是拐了個方向,往金陵方向駛去。

  "武林大會。"洛錦楓的眼片刻不離書,他的頭微微低著,髮絲因為馬車的震動從肩膀上一絲絲地滑落,一下一下敲擊在他的肩頭。

  "為什麼去那裡?"五十郎萬般不解,她的心裡滿滿的都是焦躁,要不是洛錦楓身上有著傷,她早就要爆發了。

  這段路走得實在是夠慢。

  每天,便只有兩個時辰在趕路,餘下的時候,他不是閉目養神,便是臨窗觀賞風景。

  全然忘記了身邊還有個五十郎。

  洛錦楓嘴角含笑,抬起頭,看向車外,眼角掃了掃五十郎,復又低下頭,很認真地繼續看手上的書。

  一面看,一面不時地發出恍然大悟的嘆息聲。

  "洛錦楓,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五十郎發怒,伸腳踹了踹他的腿。

  "唉呀,"洛錦楓立刻將身體蜷成一團,柔弱無比地咬唇,雙手摀住傷處,噝噝地吸冷氣,他的眉頭皺得緊緊的,眼睛甚至閉了起來,只剩下睫毛在微微地抖動。

  "少莊主,你怎麼了?"車簾外立刻探進一顆頭,帶著關切的神情,看見洛錦楓這樣,大為著急道,"難道傷口又裂開了?"

  洛錦楓喘息著抬頭,哀怨地掃了一眼五十郎,無比幽怨地擺手,勉強笑道:"不是不是,不是傷口裂開,也絕對不是五十郎踹了我。"

  "絕對不是她踹了我。"他又加重語氣很真誠地重複了一遍,非常的誠摯,像是真的在維護五十郎。

  窗口探頭的某位,立刻就怒起,惡狠狠地向五十郎瞪來。

  五十郎險些淚奔,眼巴巴地看向那顆立刻變得怒氣衝衝的大頭,可憐兮兮地解釋:"我就小小的,嗯,就這樣,碰了他一下。"

  她伸出一隻手指膽怯怯地做示範,指尖剛一觸即洛錦楓,馬車就劇烈地顛了一顛,她的手收不住勁,一下子就戳上了洛少帶著傷口的胸口。

  這下,洛錦楓真的很痛,悶哼一聲,垂下頭去,弓起身子,咬牙強忍。

  窗外的黑衣侍衛長立刻縮回頭,繞道馬車前,"刷"的一下撩開車簾,怒道:"你,給我下車,從現在開始,和所有的黑衣侍衛一起騎馬。"

  就算她以後會是少莊主夫人,此刻也不能留她再在少莊主身邊。

  想想剛剛少莊主扭曲的臉,他的心裡就是一陣憤慨。

  冤孽啊,孽緣哪……

  怎麼會讓少莊主喜歡上了這麼一個粗暴的女人。

  "我才不要,騎馬屁股會痛!"五十郎委屈兮兮地抱腿,眼睛瞄向洛錦楓,"洛少,難道你也要我出去騎馬。"

  洛錦楓笑眯眯地擺手,對著黑衣侍衛長道:"不必不必,我怕她出去了,會給大家添上不必要的麻煩。"他的臉說著說著突然就沉下,然後深沉地閉了閉眼,繼而緩緩地睜開,非常嚴肅的正色道,"如果必須有人作出犧牲,就讓我來吧。"

  一副大義凜然,慷慨就義狀。

  騎馬的黑衣侍衛們差點集體淚奔……

  果然,少莊主是個偉大的人呢。居然作出這麼巨大的犧牲!

  黑衣侍衛長皺了皺眉,張開嘴,還想分辯什麼,剛開了個頭,就被洛錦楓的手勢給匆匆打斷。

  "就這樣吧,我受得了的,我會堅持。"他很認真地點頭,一派下定決心,勇於犧牲的模樣。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25
八十一

  窗外,黑衣侍衛整齊劃一的勒住了馬,皆帶著同情並敬仰的眼神向他們的少莊主看來。

  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講的就是這種境界吧!

  這是怎麼樣一種層次啊!

  五十郎看見他說唱俱佳的變臉,越發無言,索性抱著胳膊,默不作聲的看窗外。

  車裡立刻又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洛錦楓仍然持起那本厚厚的書,很認真地皺眉,一頁一頁掀過,看到嚴肅之處,還會繃著臉,用毛筆作出註釋。

  相當的認真。

  五十郎憋了會,忍不住又問到:“你在看什麼?”

  洛錦楓的毛筆頓了頓,很嚴肅的抬頭,一臉浩然正氣,正色回她:“醒世名錄!”

  果然是很高深的書。

  五十郎立刻閉上嘴,忍不住很膜拜的看了洛少一眼,看不出,他原來竟然是一個文武雙全的上進青年。

  車子搖搖晃晃,又走了一個時辰,照例便又是投宿。

  車剛一停下,洛錦楓就撩袍很優雅的踏了出去,一般他的格調是,客棧就算是比較高檔的,也要闔眼,若不是自己合意的,他寧可露宿郊外。

  總之,第一眼,必須由他洛大少來決定。

  他剛一下車,五十郎就忍不住抽過他那本厚厚的裝訂本,掀過最初的幾張詩經,一眼看過去,立刻被震撼在了原處。

  那一頁頁的紙上,滿滿都是洛少的墨寶,寫滿了十萬個為什麼,問題複雜多變,比如:為什麼會是青蛙狀……為什麼要閉著眼……諸如此類,全層次,多方位的提問。

  但是這些都不是關鍵,最為關鍵的是,這本洛少一直捧在手裡,很認真閱讀的醒世名錄,居然是一本不折不扣的春宮圖合集……

  涼風一陣,拂過車窗,將五十郎手上的書嘩啦啦的掀過去好多頁。

  “少莊主讓你下車去挑房間。”車簾突然被撩起,探頭進來的是黑衣的侍衛長,他的眼睛就這麼一掃,立刻驚在了那裡,眼珠好像都要瞪出了眼眶。

  “你你你你……”他滿臉通紅的指指五十郎,又驚慌失措的指指她手上的書,那本大開得書,被風吹得翻過了許多頁,最終翻開的是副彩色畫稿,惟妙惟肖的將男女歡好的姿勢勾勒的生動逼真。

  五十郎低頭跟著瞄了一下,頭立刻轟的炸開,也跟著結巴了起來。

  “這個,這個,是洛少看的。”她結結巴巴的解釋。

  卻被黑衣侍衛長一個眼睛瞪的閉上了嘴。

  “你不要妄想了,有我老黑在,我不會讓你染指我們少莊主的。”他舉起劍,氣勢如虹的發誓,“我不會讓你玷污我們少莊主冰清玉潔的氣質……”

  他氣的語無倫次,鬍子翹的老高,狠狠的瞪了又瞪眼,一甩手,竟然運起輕功,丟下五十郎,就往客棧掠去。

  染指……玷污…… 多麼可怕的字眼!

  這下,五十郎徹底被這麼肅穆的兩詞給擊倒,捧著洛少的那本色彩斑斕,滿是墨寶的醒世名錄,連淚都彪不出了。

  五十郎的房間是地字1號。

  洛大少的,是天子1號。

  隔了三層樓,需要仰視,才能看到彼此的門窗。

  “為什麼不是上房,”五十郎眼淚汪汪的,看著滿臉黑氣,一副用不妥協表情的老黑,鬱悶不已。

  他就這麼站在洛錦楓的門前,一幅門神狀,如同遭遇了最大的敵對分子,眼睛眨也不眨,繃著臉道:“只有那房離我們少爺最遠。”

  他頓了頓,無可奈何的又補充道:“不過,所有的吃喝住用,都參照了天字一號的標準。”

  五十郎稍稍的寬慰了些,拔腳便要開走。

  忽然吱呀一聲,木質的窗格被緩緩的推開,立刻有一股淡淡的蘭香傳來,窗口處斜斜靠著嘴角含笑的洛大少。

  “少莊主。”老黑誠惶誠恐。

  “你先下去吧,我和小五十,有許多貼己的話要說。”他懶洋洋的笑,寬大的袖子懶懶的垂下,沿著窗沿漫下來,風一吹,飄逸的飛揚。

  他今日難得穿上了一件雪白的鑲金邊的綢緞,襯著他虛弱的蒼白,顯得更加病懨懨的。

  “少莊主!!!”老黑猛地抬眼,焦急萬分,“我……我,不能下去。”

  他說這,就跪了下去。

  “哎?這又是唱的哪出?”洛大少笑眯眯的扶欄,眼眸流轉,瞄了瞄啼笑皆非的五十郎,“難道小五十做了你不喜歡的事情?”

  老黑一臉吞了黃蓮樣的表情,看了又看五十郎,老臉暗紅的幾次欲言又止,“少莊主,蕭小姐,她……總是,反正,屬下不會離你半步。”

  他跪的腰桿挺直,臉上滿是倔強和隱忍。

  “哦?”洛錦楓的眼神越發的疑惑,看向五十郎,問道:“小五十,你輕薄老黑了?”

  此話一出,跪著的,跟木然站著的都暴跳如雷。

  “洛錦楓!!!”

  “少莊主!!!”

  洛大少一幅很無辜的樣子,憂傷的嘆息,繼續道:“我難道連老黑都不如,小五十,若是你想……”他曖昧的垂頭,嘆氣道:“本少寧願代替他們為莊捐軀!”

  地上跪著的老黑差點暴走,老淚漣漣的掙扎道:“少莊主,老黑也願意為莊捐軀,以保全少莊主的貞操。”

  兩人這麼哀怨,完全忽略的呆若木雞的五十郎。

  “嗯?你原來存了這麼一個念頭?!”洛錦楓立刻變臉,本來淡淡的笑容一下子綻放開來,眼眸黑亮,卻是笑的更加明媚,扶住窗格手指漸漸收攏,掐的木頭嘎吱響,有幾片居然被他硬生生的捏了下來,粉碎碎的掉落在地上,洛大少緩緩直起身,語氣冷然,陰森森的道:“老黑,你居然也想分本少的一杯羹堯?!”

  明明在笑,跪在地上的老黑卻清晰的聽到了自家少莊主咯吱咯吱的磨牙聲,他的冷汗一滴一滴的順著額角滴落。

  他垂著頭,差點哭出聲來!難道跟自己一直在溝通的是番邦人?!為什麼會如此溝通不良?!

  明明談的是為莊捐軀,最後怎麼變成了分配飲食?!

  他咬牙切齒,苦苦冥思,怎麼也想不出,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既然這樣,我就留你不得了,”洛大少閒閒的彈了彈衣角,淡淡道:“本少不喜歡有任何不利的因素潛伏在本少的身邊。”

  他說的輕描淡寫,好像在說,本少不喜歡吃青椒一樣的淡定。

  卻讓跪在地上的老黑差點崩潰。

  他立刻舉手,發誓到:“屬下對少爺的忠誠猶如……”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25
八十二

  “嗯,這個我相信,”洛大少頷首,摸著下巴笑眯眯道:“關鍵是,老黑你長的太風韻了,本少忍不住嫉妒你,所以,你先回莊,管一個月的膳食吧。”

  老黑淚奔,摸了又摸自己的大黑臉,強忍住悲痛,咬牙道:“是屬下的錯,屬下決定自毀容貌,跟著少莊主。”

  五十郎噗嗤一聲,差點破功。

  這哥們太實誠了,明明長的跟個黑炭一樣,臉上眼小鼻塌嘴巴扁,居然還一本正經的鬧著毀容。

  壓根就是多此一舉嘛!

  老黑惡狠狠的回頭,用他小小的芝麻眼狠狠的瞪了五十郎一眼,然後回過頭,仍然殷切的看向洛大少。

  “這怎麼可以?“洛大少一派吃驚狀,連連搖頭,很是真誠道:“不要辜負老天給你的天賦,去吧,回莊裡,好好的和牛大嫂相處,用你的風韻征服她,我和小五十從武林大會回來,但願能聽到你的佳音。”

  他的語氣冷冰冰的,看來,這些不是勸說,而是下了命令。

  老黑只能眼淚汪汪的點頭,黯然神傷的打包裹,回莊準備洗手做大廚。

  說起落霞山莊的食堂大娘牛大嫂,不得不仰視一番,這個女人,年近四十,卻依然保持了十八少女的情懷,整日鮮花滿頭,走路搖擺,明裡暗裡,追逐老黑已經數十年。

  此情可待啊……所以不得不成全。

  洛大少臨窗嘆息,好半天,惆悵的回頭問道:“小五十,都說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你說是也不是?”

  五十郎點頭,很是嚮往道:“不錯,不錯。”

  洛錦楓聞言很是欣喜,半側過臉來,眸光爍爍的看向五十郎,一副眉含情,目含笑的樣子,月光映襯下,白衣翩翩的飛翻,儼然一副出凡脫俗的淡雅之態。

  “所以,我和無雙,終究會比翼雙飛。”五十郎握拳在胸,眼神穿過飄逸若仙的洛大少,投視在皎潔的月亮之上。

  無雙,我在這裡,等著你來找我!

  那片銀白色的月亮之上,漸漸顯出一個冷峻的面容來。五十郎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痴痴的看著月亮。

  “哼,”洛錦楓一下子冷下臉來,眼眸裡燃起一片怒氣,惡狠狠道:“什麼雙飛翼,若有翼,我便絞了你的翼……”

  若是你有翅膀,我便扭斷你的翅膀,即便會讓你疼痛致死,也只能是自己陪著疼痛。

  惡狠狠的語氣,終於讓痴迷的五十郎醒轉過來。她轉過臉,兩眼迷茫的對上滿臉陰鷙的洛錦楓,不再言語。

  “你不要回去了,今天就留在這個屋子裡。”

  對視良久,洛大少暗暗的長嘆一口氣,淡淡道。

  “不可以。”五十郎皺眉,楸住自己的衣領,很是窘迫,“男女授受不親,我們不能共處一室。”

  她突然就有了女性自覺了?!

  洛錦楓猛地轉過身,眼眸裡滿是烈焰,滿臉的怒氣,道:“你和我,就是男女授受不親,那無雙公子呢,你和他,不也共處了一室?!”

  五十郎咬牙不語,眼睛裡滿是委屈。心裡暗暗的腹誹:那個,洛大少,無雙的位置和你不一樣好不好?

  洛錦楓看見她滿臉的委屈,嘟著個嘴巴,不禁無可奈的長嘆一口氣,放低聲音,溫柔的解釋道:“這幾日,一直有可疑的人跟著我們的車,若不是莊裡這次帶的人手多,我怕早已經動了好幾次手了,你單住,我不放心,“他舉起手指,指著屋中的佈局,又道:“你看,這裡分開了兩處,我睡外屋,你睡內屋,其實說來,我們並不處一屋。”

  的確也是如此,天字號的房,這個客棧通常都隔成了兩間,外面的,是所謂的會客之處。

  五十郎咬咬唇,想起那一晚的彎刀,心裡凜了凜,終於點了點頭。猶猶豫豫的挨著床邊坐下,眼光戒備的看著洛少,打算和衣而眠。

  洛錦楓本來笑眯眯的準備幫她抱被鋪床,看她滿臉戒備,臉立刻就垮了下來,冷哼一聲,道:“本少再沒有品,也不會看上你這麼個女人,無胸無臀,無心無肺,”他越說越氣,頓了頓,擺出一副高傲的神情道:“再說,大多時候,你和本少莊裡的那些女僕並無區別。”

  雖然不承認,但是五十郎戒備的神色仍然刺傷了他那顆高貴的少爺之心。他怒氣衝衝的甩袖而去,腰間的玉珮劇烈的互擊,一片清脆碰撞之聲。

  留下滿臉無辜的五十郎,坐在床上呆呆的看胸,許久過後,很欣慰的安慰自己道:“沒胸沒臀,沒心沒肺,最起碼我還有個胃。”

  她樂呵呵的掏出晚餐揣入袖籠中的糕點,甜滋滋的品食。

  第二天一早,洛少難得起了一個早。

  坐在客棧的食桌前,心情愉悅的品茶,賞景。

  五十郎下來的時候,他正笑眯眯的看著黑衣侍衛長匯報沿途狀況。

  “老黑,我們下一站,會是萊城,你可以多增點好手在那裡。”洛少雙指扣桌,一派悠閒,道:“還有,回莊以後,你幫我好好的盯著牛嫂,我發現,她最近很是古怪。”

  老黑的臉立刻就凝重起來,連連點頭。

  “還有,她說要告辭去巴蜀一帶尋親,”洛少閒散的往牆壁上一靠,笑道:“早些年,我倒是沒有聽說她有家人,所以,你陪她一程,帶上小秉小羅,一道隨她去巴蜀。”

  老黑急急道:“可是,少莊主,我……”

  “你不必擔心,我身邊有十三騎,他們都是護莊的好手。”洛少笑眯眯的,一句話堵回了老黑的提議。

  “事不宜遲,你先行吧。”

  門口的老黑只能灑淚道別,臨走前還不忘記惡狠狠的瞪了五十郎一眼,背著洛少,一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威脅道:“我家少爺心慈眼軟,見了弱小的貓啊狗的,都會心軟,你不要仗著他心軟,就粘上少爺,”他深吸口氣,低低道:“我們莊裡,多的是喜歡少爺的美人兒,你排不上號。”

  五十郎笑眯眯的點頭。

  一面揮動手裡的小手帕,道:“嗯,好,老黑,你安心的去吧,我答應你了,其他的後事我都幫你安排了。”

  她說的無比真誠,將老黑的臉刺激的抽了又抽,又恨恨的瞪了好幾眼,才飛身上馬,嗒嗒嗒的遠去。

  “小五十,若我是你,便換下這身黑衣,”不知什麼時候,洛錦楓已經站在了她的背後,伸指點了點五十郎的肩膀,壓低聲音道:“你穿黑的,像是在守孝。”

  他這麼一說,五十郎立刻有了不好的聯想。

  猶猶豫豫地問:“真的像那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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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洛少很慎重的點頭,不露痕跡的用手帕壓上她的肩頭,道:“記住,換完衣服,洗個臉,你的臉上滿是口水。”

  五十郎忙不迭的擦臉,抱怨道:“我已經洗完臉了。”

  洛少微微一笑,將她轉了個身,打了個響指,立刻有侍衛遞上一套淡粉的女兒裝.

  “去吧,給你一盞茶的時間,速度要快。”他伸手,稍稍的一推,五十郎咬咬牙,從他手裡接過那套衣服,轉身上樓。

  她走的飛快,邊走邊抬手,很孩子氣的擦臉。

  站在原處的洛少,看著五十郎上樓,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原本滿是笑意的臉漸漸沉下,食指捻著剛剛的繡帕,偏頭命令道:“騎一,看看上面的香粉,是什麼來歷。”

  立刻有一位黑衣侍衛上前,恭恭敬敬的接了過去,低頭應了一聲,腳一點地,便掠了出去。

  “騎二,你跟著老黑他們去巴蜀一代,有情況,隨時報來。”

  黑衣的騎二,很是困惑道:“少莊主,老黑他?”

  洛錦楓轉身,復又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用杯蓋撥了撥,神定氣閒道:“他不是老黑,所以,我將他調開身去。”

  騎二驚詫,問道:“少莊主果真睿智,不過從何得知?”黑衣十三騎,從小和洛錦楓一起長大,所以比其他的侍衛更加親近洛錦楓。

  洛錦楓端坐在椅上,很是鬱悶,悶聲悶氣的回答道:“就算是易容術易的巧妙又如何?其他的精髓,他一點都沒有掌握,一點都沒有職業道德,這個臥底做的……失敗!”

  他憤慨的扣杯,更加憤怒的自語道:“老黑居然不去偷看本少落下的春宮十二月,這麼大的破綻,居然也會發生,”他徹底憤怒的回頭,道:“難道他們寶蟾宮認為本少是個白痴麼?!”

  他氣的雙目圓瞪,咬牙切齒的發狠道:“他們這麼挑釁本少,本少就不打算再低調了,本少要好好的會會他們!”

  少爺,你真的算是低調麼?你好像一直在尋找出風頭的理由!

  黑衣的騎二無言,只能低低的垂頭,悄聲無息的退了出去。心中無聲的吶喊淚奔:好吧,寶蟾宮,算你狠,沒事搞個不專業的臥底,這下,有的奔的了。

  蜿蜒的小路上,走著兩位汗水淋漓的公子。

  “冷無雙,我答應陪同你,不代表你就可以擺臉色給我看。”段家大少今天終於耐不住換了套淡藍的長袍,袍前蔓延開來的是多大大的牡丹花,更加襯的他眉目如畫,唇紅齒白。

  冷無雙照例一身黑袍,腰間用金絲線淡淡的繡著羅滕一串,後背寶劍三把,因為趕路,額前碎碎的劉海都濕漉漉的。

  聽到段大少的指責,頭也不回,冷冷道:“我一向如此,若是你不耐,可以自己走官道。”

  段水仙立刻沒有了發怒的理由,笑眯眯的靠過來,問道:“你如此的焦急,難道真的是看上了蕭家的丫頭?”

  他問得看似漫不經心,但是眸子裡卻露出幾分擔憂。

  冷無雙微微偏了臉,滿臉寒霜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麼樣?”他一眼看去,便看見了段水仙眉眼間的不愉,心下莫名升起一陣怒氣,語氣自然更加冷然。

  段水仙豈能不知道他的情緒變化,微微一笑道:“自然和我沒有干係,不過,卻和洛錦楓很有關係。”

  冷無雙突然冷嗤一聲,腳下的步子卻又加快幾分,走了許久,突然回頭,冷傲的回他:“五十郎,眼光,沒有那麼差。”

  他說的極為自信,眉目裡都是堅定之態。

  段水仙的臉微微一窒,心下更加不愉,快走幾步,腰間的玉劍叮噹作響,他趕了上去,擺出最為不經意的樣子,故作輕鬆的問道:“的確,洛少我們可以不在乎的,五十郎不是那麼膚淺的人。”

  他不知不覺就用上了我們二字。

  冷無雙斜睨過來,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她是怎樣的,不需你說,我自然知道。”

  說完,他緊抿雙唇,擦汗加速步伐.

  段水仙被他噎的一口氣抬不上,摸著胸口,蹩眉,氣呼呼的深呼吸,道:“冷無雙,你可知道我和蕭家小姐是什麼關係?”冷無雙的腳停也未停,仍然面色無瀾的趕路。

  段水仙等了許久,也不見他稀奇,更加憋憋的悶,趕上去,和他並肩,問道:“你難道不好奇我和她的關係?”

  冷無雙眼斜都不斜一下,冷冷的走路,連個哼字都不留。

  段水仙被他強硬的冰冷氣息給嚴重刺激到,胸口翻騰的滿滿是怒氣,“你若不稀奇,我就不說了,我和她,關係親密於任何人。”

  他笑眯眯的,萬般得意的撩了一下滑落在肩頭的發,等待著冷無雙的發難。

  “你,好吵。”冷無雙皺眉,冰涼涼的甩下一句,走的更快。

  噯?段水仙愣住,這個時候,他不該吃醋,然後怒火衝天麼?

  “你說什麼?”段水仙不死心的問道。

  冷無雙皺眉,眸子冰冷向身旁的段水仙射來,冷冰冰的回他:“你們的關係與我何干?”他說的雲淡風輕,好像真的很不在乎。

  段水仙立刻就鬱悶了,低著頭,開始對冷無雙和五十郎之間若有若無的曖昧懷疑起來。

  冷無雙依然面無表情,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面。

  他低低垂下的手,縮在袖籠裡,緊緊掐成了拳頭,指甲深深的掐進了肉裡,連著心裡,隱隱的抽痛。

  至此,各自鬱悶的兩人,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兩人一前一後,默默地走。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26
八十四

  走過蜿蜒的小路,前面便是更加崎嶇的泥濘之路,緊緊貼在懸崖峭壁旁,窄窄的一小條,因為前天的落雨,道路變得更加濕滑。

  間歇不斷有沙石落下。

  冷無雙沉著臉,背靠著峭壁,慢慢的挪動腳步,跟在他後面的段水仙,看了又看路上的泥濘,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

  “所以說,我討厭走這些小道。”段水仙將袍角高高的撩起,束在腰間,咬咬牙,也將背部貼在峭壁上,跟著挪過去。

  冷無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發一言,仍然挺胸貼石,慢慢的挪。

  從山頭上掉落的沙石越來越多,甚至有一些拳頭大小的沙石也跟著掉下來。斜斜的擦過冷無雙和段水仙的身,朝著深不見底的懸崖下落去。

  “這些石頭,是人為斷裂開來的。”冷無雙伸手接住一塊,仰頭冷冷的看去,那上面果然有探頭的黑影,正在掰動石塊,“你,先用輕功過去。”

  他微微拉開一道縫,冷著臉,對段水仙道。

  段水仙愣了愣,問道:“你呢?”他倒不是特別好心,總歸因為不少線索直指卸劍山莊,這些天來的詭異,似乎就只有冷家那片沒有涉及。

  原本以為帶上冷無雙,會安全一點,誰知道,會有人選擇這麼陡峭的崖壁下手。

  “我會自己過去。”冷無雙冷冰冰的看段水仙提氣,腳點崖邊,輕飄飄的掠了過去。

  沙沙沙,上面的沙石落的更加猛了一點,石塊比剛剛的還要大。

  冷無雙緩緩抽出背在身後的金劍,轉動手腕,拈劍撥開快要砸在身上的石塊,因為沒有了內力,好幾次,他的劍都被迅速下墜的石塊,打偏出去。

  “冷無雙,伸你的手來。”段水仙在小路的另外一邊,遠遠的伸出手來,冷無雙頓了頓,也緩緩地伸出手去,一點一點靠了過去。

  一塊巨石,突然就從上面砸下。

  足足有週歲的嬰兒那麼大,帶著呼嘯的聲音,冷無雙和段水仙同時縮手,尚未站穩,那第二塊同樣大小的巨石也跟著落下,這次,冷無雙再也持不住劍,那塊巨石擦過他的身,將他的平衡徹底打亂。

  “冷無雙……”段水仙大驚失色,掠過去,伸手扶他,終究差了一步。

  冷無雙身形晃了一晃,胸口一窒,眼睛一黑,隨著那塊巨石,一頭朝崖底栽了下去。

  失去神志的最後一瞬,腦海裡滿滿是五十郎帶淚的笑容,一聲一聲的叫道:無雙,我會對你很好,很好,很好,很好……

  我也知道,你會對我很好!

  他閉眼微微的笑,真是個傻丫頭!對不起,五十郎,我終究要違背自己的誓言了……

  段水仙呆立在崖邊,手裡面是冷無雙被撕裂開的袍角。

  心裡一片大亂,這樣的結果,那個丫頭,怕是會很傷心吧……

  “啊……”從無窮無盡的黑暗中驚醒,五十郎滿臉是汗水,雙手在空中無助的亂抓, 一臉的驚恐。

  “小五十,怎麼了?”她的手被一雙大手溫暖的包住,“夢到什麼了,出了這麼多的汗。”

  “無雙……”五十郎的嘴唇微微的顫抖,淚水從眼角處慢慢的溢出,她的眼她的耳,似乎失去了應有的功能,整個人慌亂成一團,“無雙,無雙……”

  洛錦楓雙手用力,緊緊地扣住五十郎掙扎的手,低低的安撫道:“五十,是我,是我,你剛剛是在做噩夢!”

  他的聲音溫柔似水,眼眸滿滿的是心痛。

  五十郎的眸子一下子有了焦距,聲音顫抖道:“是噩夢哦!”她控制不了自己不停滾落的淚水,又一次不確定的重複:“剛剛那是噩夢對不對。”

  “嗯,都是夢境,不是真的。”

  五十郎的身體一下子都頹了下來,隨著馬車的震動,軟綿綿的靠在了車壁上,將自己的手從那片溫暖中掙紮了出來,鎮定了片刻以後,帶著後怕,怯怯道:“我看見……無雙從崖上掉落下去了。”

  那個夢境那麼的逼真,就好像自己站在崖邊,眼睜睜的看見冷無雙掉落下去,他墜的那麼快,自己的手無數次的穿過空氣,卻怎麼也抓不住他的手。

  那種無助感,帶著噬心的痛,將她整個都包裹了進去。

  “五十,你看著我,”洛錦楓雙手貼上五十郎的臉,將她的臉移向自己,很堅定的道:“那些都是夢,夢是反的,你相信我。”

  他的手很溫暖,他說的很堅定,像是向五十郎在承諾一般。

  五十郎呆呆的看向他,一向黑亮靈動的眸子上蒙著層細細的煙霧,極為哀怨的懇求:“洛少,你帶我去找無雙吧,我每日都擔心的要命,他沒有了內力,為人又那麼的不懂人情事故,我真怕他出事!”

  看到她的淚眸,洛錦楓的心狠狠地被揪起,他松下雙手,別過頭去,酸澀的從喉嚨裡應了她一聲,“好!”

  罷了,送她去吧,大不了自己和冷無雙公平的爭一爭。

  想到這裡,他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微微笑著轉過頭,點頭道:“好,我送你去見無雙,順帶治好他的傷。”

  五十郎立刻滿臉飛彩,興奮得從車上躍起,“洛少,我知道你就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哥們。”

  洛少看著五十郎立刻生龍活虎起來,滿臉的苦笑,滿心的酸澀。

  有情有義的哥們,原來她竟然是這樣定位的。

  雖然洛錦楓百般安慰,千般柔情,五十郎卻一直懨懨的,難得沉默的坐在車裡,問緊了話,十句裡面,才回答一句。

  “五十郎,難得這幾日秋高氣爽的,我陪你下車走一走可好?”洛錦楓的眉頭輕蹩,看見五十郎懶洋洋的看他,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突然胸口怒起,一把抓住她的腕道:“你陪我走走,趕這麼多天的路程,讓我好生憋悶。”

  本來他極想表現出自己翩翩公子,溫柔多情的樣子,偏偏五十郎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把他的大少爺脾氣一下子又激了出來。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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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不許不要,”洛大少真的憤怒了,握住五十郎的手,收緊幾分,“你不要忘記,本少的心情關乎你身上的毒和冷無雙的內傷!”

  他這麼一說,五十郎只能妥協。

  這幾天,她總是茶不思,飯不香,連帶著小臉都尖了下去,先前的粉色衣服,套在身上,顯得寬大許多,臉色更是蒼白的讓人心痛。

  “五十,你看這種胭脂,淡而幽香,女孩子塗了會很漂亮。”洛少從小店裡選出一盒胭脂,不自然的巴巴的遞過來,滿眼的笑意。他是第一次幫女孩子選這些東西,莊裡的女孩子們,倒是有一些粘過來要求過,但是他從來沒有主動的去給哪個買過。

  五十郎伸手接過,鼻子嗅了嗅,立刻成串的打噴嚏,涕淚交加的哀怨:“洛少,我可不可以不要用這個,實在難聞的很。”

  洛錦楓的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一言不發,丟下銀子,鬱悶的叫道:“騎三,出來。”

  黑衣的騎三立刻閃出身來,一臉茫然的看向少主。

  “她不要,送你去用!”洛大少的少爺脾氣再次發作,胭脂盒被他捏的扁扁的,惡狠狠的怒道:“我討厭被人拒絕!”

  黑衣的騎三差點淚奔,怎麼用,怎麼用?難道少主的意思是讓自己男扮女裝麼?

  “嗯?!連你也想拒絕我?!”洛大少的臉繃的緊緊地,從眼裡射出兩團火焰,驚的騎三連連搖手。

  “謝謝少莊主,”騎三苦著臉,故作開心狀:“騎三喜歡的很。”

  洛錦楓立刻轉怒為笑,很是寬慰道:“好了,記得要好好的用,不要糟蹋,一盒三兩銀子,真是昂貴啊。”

  他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好,拉過呆立的五十郎,一路淺笑而過。

  冷風一陣,將苦著臉的騎三抽的直哆嗦,怎麼辦,難道每天都要用?!三兩銀子的胭脂,少主吩咐不能糟蹋啊!

  洛家的騎三,從此與眾不同,白裡透紅……

  這次路過的城鎮,非常熱鬧。

  五十郎和洛錦楓不時地看到有滿身盛裝的小姑娘跑過。

  “姑娘,這裡在舉辦什麼儀式麼?”五十郎拉住一個不停斜眼打量洛大少的小姑娘,好奇的問到:“到處都有綵球,很熱鬧的樣子啊。”

  那個小姑娘臉通紅的看了又看洛錦楓,低低的害羞道:“這裡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舉辦一次秋收會,如果有中意的人……”她又羞答答的瞄了一眼洛錦楓,順手從腰裡解下個荷包,就丟了出去,“就這樣,將自己的荷包丟過去。”

  她說完話,滿臉飛霞,定定的看著洛錦楓,咬咬唇,“公子若是有意,便可以來提親。”

  洛錦楓捏著荷包,皺了皺眉,道:“我已經有了婚配,姑娘再覓良人吧。”如果不是五十郎悄悄的掐他,估計他會用吼的叫出一個字,那便是滾……

  丟荷包的女孩子臉又紅了紅,一言不發的從他手裡接過荷包,一溜煙跑開了去。

  “小五十,”走了幾步,洛錦楓突然停下,笑眯眯的提議:“要不你做個荷包送我好了。”

  他笑得非常玩世不恭,帶著調笑的意味。

  五十郎瞪了他一眼,嗤鼻以對:“洛大少想要荷包,只需要往那裡一站,不多時便會想要多少有多少,拿我開心做什麼。”語畢,轉過身去,繼續看路邊吊著的絹花擺設。

  洛錦楓的眼黯了黯,隨即便換上一副自得的樣子,道:“這也是,天下傾慕我的姑娘太多,偶爾我也會眷顧一下那些沒有人要的,本少這就叫做……日行一善。”

  五十郎無言,只能用眼神表達自己的鄙夷。

  “若是沒有荷包,本少的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洛錦楓背手仰天,長吁短嘆,“心情不好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五十郎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視若無睹的繞過他,直直的往客棧走去。

  “五十?小五十?”洛少幾個點地,跑到了五十郎的前面,彎腰看她的臉,嬉皮笑臉道:“你在生氣?!”

  五十郎懶懶的看他,一副無可奈何狀,道:“洛少,不要開這麼無聊的玩笑了,你老常在百花叢中走,我夠不上你老的級別。”

  她一副興致乏乏的樣子,將洛少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洛錦楓胸悶悶的站在原地,找不到發火的洩口,許久,緩過神來冷冰冰的喚:“騎四,出來。”

  從樹上飛下一個滿臉惶恐的黑衣侍衛,剛一落地,頭也不敢抬的單膝跪下,低聲道:“騎四在。”

  “我再出來的時候,不要讓我再看到荷包這個東西,讓他們都丟沙包!”他怒氣衝衝,揮袖而去,留下滿臉蒼涼的騎四,咬著手指,考慮怎麼去搞定那滿鎮的荷包。

  洛少爺氣直到傍晚才消了下去。

  晚飯時間一過,他就坐在了窗前,靜默不語。

  五十郎本來披著發站在窗前,被他一擠就擠到了桌角,立馬眼神淒淒的看過來,道:“本來晚上,這裡都會有無數的男女拋荷包,現在……”

  她幽怨的嘆氣,指著樓下腆著臉丟沙包的女孩,道:“你看,本來風雅的一件事,到你這裡,就變成很無趣的情形。”

  洛大少剛剛消下來的氣又騰的上去了。

  滿臉怒容的瞪她,“五十郎,你不要挑釁本少的耐心!”他的心情很不好,自從被五十郎無聲的鄙夷了之後,就一直覺得氣不順。

  “好吧,我從現在開始,就閉嘴!”

  她果然乖巧,緊緊的閉了嘴,擼起頭髮,坐在燈下梳頭。燭光下,她的發又垂又亮,閃著淡淡的黑亮之光,洛錦楓忍不住就靠了過去,極為自然的接過她手裡的梳子,一下一下極為溫柔的替她梳了起來。

  五十郎皺了皺眉,張開嘴巴,剛要拒絕。

  斜來一指,點在她的身上,酥酥麻麻,立刻將她定在了座位上,半分也動彈不得。

  “你不要次次拒絕,偶爾也要學會給別人點甜頭。”收回指頭的洛大少,一臉的霸道,眸子裡有著強烈的不滿,捻發的手卻越發的溫柔,“你這種性子,讓本少日行一善的意願很難實現啊。”

  鏡子裡,五十郎面色潮紅,怒瞪大眼,眸子裡就要噴出火來。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嘗到半身不遂的苦楚,這麼一指,徹底讓她對洛大少的好感全部耗盡。

  從那一晚,五十郎和洛錦楓就陷入了冷戰之中。

  “少莊主,前面便是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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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繞過去,從這裡往回走,多走兩個村子。”洛錦楓靠在車壁之上,半寐著眼睛,懶洋洋的命令。

  “是!”黑衣侍衛得令,立刻調轉了馬頭。

  “為什麼要繞路?”五十郎開口問道,“這樣,豈不是又多一倍的路程。”她的心急如焚,自從那日夢見無雙墮崖,就一直心緒不寧,恨不得早日和他匯合,一解相思。

  洛錦楓含笑,高深莫測的看來。

  “你終於捨得和我說話了麼?”他的語氣冰涼,帶著山雨欲來的感覺。

  五十郎立刻閉上嘴,眼觀鼻,鼻觀心。

  洛錦楓壓抑多時的怒氣再次爆發,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就是因為我點了你一次穴道,你就恨我到現在?”

  那一日之後,連續三天,五十郎都是一副面上掛霜的表情,洛錦楓因為理虧在先,便忍了又忍,不過,到底是當慣大少爺的人,沉寂了三天終於爆發。

  “請你不要把口水噴到我的臉上。”五十郎很誠懇地看他,伸出食指,將自己和洛錦楓的距離頂開一臂,“你說話歸說話,不要表現的很狂野。”

  洛少立刻無言。

  從小到大,自己的外號就叫君子劍,何謂君子,自然是溫潤如玉,斯文有禮,到五十郎這裡,怎麼就變成了狂野?!

  “還有,我想了又想,覺得解毒療傷,不敢勞煩洛少了,等我見了無雙,我們……”她咬了咬牙,“就分道揚鑣吧。”

  雖然有過河拆橋之嫌,但是,自己實在忍受不了這個任性的大少爺了。

  “你以為你有選擇?”洛少的臉上綻放出最為豔麗的笑容,眉目之間儘是笑意,彷彿五十郎說了一個最為可笑的笑話,“就算是分道揚鑣,也是我洛錦楓先提出來。”

  他的心裡有團火,烈烈的在燃燒,越燒越旺,他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麼在意五十郎提起冷無雙。

  “如果我堅持要走,你又有什麼立場留我。”五十郎冷下臉,撩開車簾,就要往下跳。

  洛錦楓神色大變,長臂一撈,將已經邁開一步的五十郎給撈回了懷裡。

  他咬牙切齒的嘆息:“五十,你現在走了,無異於送死,你知道前面的萊鎮,會有多少殺手等著你?”

  五十郎的眸微微黯了黯,低頭不語。

  “五十,我們不要鬥氣了,好不好?”

  五十郎的頭垂的低低的,許久,有氣無力地回答他:“是的,洛少。”

  帶著生疏和冷淡,將洛錦楓的心割開道道傷痕。

  “你就當欠了我一個人情,見到冷無雙之前,就做我的貼身丫頭吧,”洛錦楓的語氣也變得冷冷淡淡,“我的確身邊也缺個供使喚的丫頭。”

  五十郎撇嘴,輕鬆不少,回他道:“難道一直以來,我做的不是丫頭的事。”

  洛錦楓搖頭,似笑非笑的看來,道:“我的丫頭,是要給我穿衣疊被的。”

  他這麼一說,五十郎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嘴裡嘀咕道:“那難道不是妻妾做的事?”她家有五十個姨娘,所爭著做的,就是給蕭老爺穿衣疊被。

  洛大少聽到她的小聲嘀咕,唇角不禁揚了揚。

  心下一片舒暢。

  “那好,便做你的貼身丫頭。”五十郎點頭,飛快地應下,古有勾踐臥薪嘗膽,今有五十郎捨身為僕,的確崇高!

  不過,如果認為五十郎做貼身丫頭能風光綺麗,那麼洛大少,你想得也未免太過美好了。

  晚間的時候,五十郎和洛大少照例一個屋兩個室。

  燭光被撥的亮閃閃的,帶著柔和的橘紅色,一跳一跳的,洛錦楓散著發,坐在床上,高抬著臂。

  “五十,幫我脫衣,我要睡覺。”他眼兒彎彎,俊俏的臉上一派戲謔,“快點,本少很累。”

  五十郎嘟囔著,從內間走出來,伸手擦眼,看見他長發披散,俊雅裡摻雜著魅惑,一派慵懶的樣子,眸子不禁的痴了痴。

  “你這樣,很好看。”她向來有一說一,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洛錦楓的心立刻甜絲絲的,喜笑顏開:“小五十,你終於知道本少的好了。”五十郎也跟著微微一笑,伸出手去解他的包扣,燭光之下,她的臉被映的雪白粉嫩,小嘴粉嘟,低垂著雙眸,眉頭緊鎖。

  “為什麼這麼難解?”五十郎的小手在洛少的衣扣上搗鼓了半天,也解不下第一顆包扣,不禁急躁。

  洛錦楓看她又是咬唇,又是嘆氣,小臉上一派緊張之色,心裡不禁一動,忍不住伸手,從她的腰後箍住了她。

  他的頭低低的探下去,曖昧的貼近她的粉臉,鼻息之間的熱氣,輕輕地都噴在了她的臉上,看著她粉嫩的唇,慢慢的就要貼過去。

  五十郎大驚,慌亂伸指,一把插了過去,兩指纖纖,皆插進了洛少的鼻孔之中,稍一用力,就將他的頭推了出去。

  “五十郎,你……”

  洛少惱羞成怒,鬆開掐在五十郎腰上的手,忽的站起,臉上緋紅一片,燭光下,眸子黑深黑深。

  “真噁心。”五十郎更加憤怒,張著兩指,探出去給洛錦楓看,“洛少,我要先擦一擦手指。”

  她一派輕鬆,完全無視洛錦楓額角的青筋,突突的暴起。

  “五十郎,從來沒有誰這麼對我。”他快走兩步,攔在五十郎的前面,怒道:“你是第一個。”

  五十郎笑咪咪的看他,無所謂的輕嘆一口,道:“洛少,凡事都有第一次,看開點沒有什麼大不了。”

  她說著,就去推開洛大少。

  洛大少的怒氣更甚,眸光炯炯,身如磐石,竟然動也不動。

  五十郎嘆氣,道:“我本來不想這樣的,既然你堅持,我願意創造無數個第一次。”

  她一邊嘆息,一邊將那兩隻剛剛插入洛少鼻孔中的手指摁在了洛少的袖籠之上,很用力的擦了又擦,一副嫌惡樣。

  洛錦楓頭上的青筋啪的一下,盡數斷裂。

  對於一個有潔癖的人來說,這一招簡直是最大的侮辱。

  他怒極反笑,磨著齒道:“很好很好,你今晚自己解決住宿,本少也要創造無數個第一次,比如,第一次將自己的小丫頭掃地出門……”

  他這麼一說,五十郎的臉立刻就垮了下來。火焰將燭芯燒的短短的,眼看著光線就暗了下去。

  洛錦楓單手支腮,似笑非笑的看五十郎躊躇,他的心裡料定,這一次,在客棧沒有了空餘房間的情況下,五十郎必然會道歉,這些天來,他所盼的,也就是五十郎能妥協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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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五十郎站在微暗的燭光前,低垂著頭,小嘴裡嘀嘀咕咕,一會兒咬唇一會兒皺眉,思量許久,竟然果真拉開房門,頭也不回的就走了出去。

  “五十郎!你好樣的。”洛錦楓的眼緩緩地眯起,依然坐在桌旁,臉上滿是怒氣,“你出去了,就不要回來。”

  他恨恨的拿起桌上的茶杯,甩手無比優雅的丟了出去。

  然後,咬牙,凝目沉思。

  許久之後,語氣悶悶的叫:“騎五,出來。”

  “少莊主,騎五在。”從窗外躍進一個黑影,剛一落地就低低的半跪。

  “你幫……看著點五十郎,如果她不肯回來,你把你的屋,有點技巧的轉給她住。”

  洛錦楓嘆氣,一派頭疼之態,伸出修長整潔的指尖,用力的揉著自己的眉頭,“記住,不要讓她知道,是你故意讓的房間。”

  “是,屬下明白。”

  黑衣的騎五,縱身躍出窗外,幾個點地就失去了蹤影。

  屋裡的洛大少,慢慢踱著方步,倚靠在窗前,月華之下,俊秀的臉上一派惆悵之色,他嘆了又嘆,卻始終嘆不去心裡的抑鬱之氣,窗外一片寂靜,無邊的黑暗籠罩過來,天氣漸漸轉涼,吹來的風都微微的刺骨。

  他突然想起五十郎出去的時候僅著了一件薄薄的外罩,不禁憂心無比,幽幽嘆道:“小五十,偶爾向我示弱,會很難麼?”

  即便是自己已經將自尊都踩在了她的腳下,難道她連僅僅的一個妥協,都不願意麼?

  五十郎根本不需要另外安排一間住房。

  她剛一出門,轉了個彎就立刻後悔了。

  江湖上有云:好漢不吃眼前虧。再不濟,自己也是個連小蝦米也算不上的小女子,認個錯,應該是沒有關係。

  她打定主意,準備轉身去向洛少道一聲歉。

  開玩笑,客棧已經是滿客,讓自己到哪裡去再找一間上房。

  “哦?你要回去道歉?”涼涼的聲音,像是一條冰涼的蛇爬過五十郎的耳膜,讓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她慌忙回頭,一下子怔在那裡,然後鋪天蓋地的是滿滿的驚喜,嘴唇帶著哆嗦:“無雙……”

  “我看起來像那個面瓜臉麼?”來人一派不屑,滿臉的鄙夷,“嘖嘖,也只有你這種沒品的女人,會看上他。”

  他不是無雙?!

  五十郎瞪著眼,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他的確不是無雙,無雙不會穿這麼雪白的長袍,無雙的眼不若這麼狠毒,雖然他和無雙一樣的嘴巴惡毒,但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聽著就是沒有無雙說出來的舒服。

  “你不是冷無雙!”

  “對。”斜靠在牆邊的少年露齒一笑,說不出來的陰冷,“我不是那個廢物。”他伸出指頭,指尖夾了塊碎碎的石,輕輕一彈,便往五十郎飛去。

  “但是,他在乎的,我都稀罕。”

  石頭轉個彎,彈在了五十郎的腦後,她的眼立刻一黑,身體軟軟的攤了下去,白衣少年伸手一夾,將她整個夾在了胳肢窩下,輕輕鬆鬆的就朝外面掠了出去。

  “你是誰,丟下蕭姑娘。”遠遠的掠來一條黑色的身影,幾個點地,像只大大的鳥,張著黑翅,落在了白衣少年之前。

  “啊?這個女人姓蕭?”他一臉的趣味,歪過頭去,眸子裡滿滿的是惡作劇的神情,“你飛的很好看啊。”

  騎五的臉冷了下來,緩緩地拔出劍。

  “可是,我不喜歡有人在我面前做出比我強的事情呢。”白衣少年的笑容一整,甩下五十郎,從腰裡抽出把鴛鴦彎刀,身形一晃,象朵盛開的白蓮,旋了過去。

  騎五甚至沒有看到他的人影,自己的雙腳就已經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鮮血順著他的腳脖子緩緩流出,滴落在地上,黑紅黑紅,他終於忍不住,驚恐的直挺挺的倒了下來。

  “真沒有意思啊,”白衣少年一臉的無趣,“你竟然連回手也沒有呢,”他揮揮手,很不屑的樣子,“本宮主今天心情好,留你條命,不過,你以後是沒有辦法再那麼跳了。”

  他驕傲的昂首,露出白蓮一般純潔的笑容,像個處世未深的孩子,“你的腳啊,我割斷了腳筋,”他皺了皺鼻子,很調皮的繼續道:“不過,世上有種東西叫續骨膏,本宮主向來討厭沒有成果的事情,所以,為了防止你用上續骨膏,我給你下了毒,嗯,大致可以讓你的腳,從此不能行走。”

  他說的輕描淡寫,像是剛玩了一個很有意思的遊戲。

  全然不顧地上騎五驚恐的樣子,然後很有禮貌的擺了擺手,道:“這個女人我帶走了,玩膩了,自然送還給你們少莊主。”

  他彎腰,夾起昏睡著的五十郎,輕鬆的掠上一處屋角,突然頓住步子,像想起了什麼的回頭,道:“對了,要是你們少莊主問起,麻煩你告訴他,”他笑咪咪的看下來,看見不遠處急急掠過來的一抹淡紫,嘴角彎彎的揚高聲音:“我叫冷無情,寶蟾宮的宮主。”

  說話間,那抹淡紫緊跟了上來。

  “留下小五十。”來的果然是洛大少,一臉的緊張之色,看見他手裡的五十郎,滿眸子的懊惱之色,他持劍而立,怒目微轉,看了一眼地上忍痛的騎五,眼眸裡波濤洶湧,怒氣更甚,帶著深深的後悔之意咬牙道:“你傷了我的人,如果你留了五十,我留你全屍。”

  說話間,他已經撩袍挺劍,一臉怒氣的襲來。

  “哎?你很不錯啊。”白衣少年夾著五十郎連連的避,越來越吃力,有幾次,洛錦楓的劍都擦過他的衣角,滑了過去。

  “留下五十,給你全屍。”銀光凜冽,帶著寒氣,直向白衣少年襲去。

  白衣少年的臉總算嚴肅起來,單手持鴛鴦彎刀,同洛錦楓鬥成兩朵怒放的花朵。

  兵刃交接,錚然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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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哎,看你長的蠻漂亮,想不到挺有實力啊。”白衣少年堪堪躲過一刀,站也站不穩,順手將五十郎擋了出去,“劍舞的很漂亮。”

  洛錦楓大驚,收回劍勢,白衣少年立刻得空,旋身一點,就要掠去。

  “找死。”洛錦楓的眼眯了眯,看見白衣少年掠出去幾十步之遠,怒氣大盛,翻掌,一劍飛了過去。

  那把寶劍帶著凌厲之勢,刺破空氣,直直的插進了白衣少年的肩臂。

  一朵鮮紅的血暈,立刻緩緩地暈染開。他肩頭吃痛,居然頓也不頓,就帶著寶劍,幾個點地,飛了出去。

  洛錦楓沒有想到他如此硬氣。

  大驚之下,再去追趕,早已經失了他的蹤影。

  白衣的少年帶著五十郎一口氣掠過一個城鎮,一直跑到郊外的月老祠,終於支撐不住,落了下來。

  “兄弟,你顛的我渾身痛。”五十郎兩眼爍爍,笑眯眯的從他胳肢窩裡看過來,眼睛裡一點初醒的痕跡都沒有。

  “你什麼時候醒的。”白衣的少年喘息著,殷紅的鮮血順著他白色的衣服漸漸滲到前面來。

  他隨手將點著穴道的五十郎就扔在了地上。

  順著慣性,五十郎足足滾了十圈,才止住了滾動的幅度,全身僵直著,道:“你先解我的穴,我幫你拔劍療傷。”

  白衣少年含笑,斜睨過來,輕飄飄的回她:“可以,反正對付你,我仍然綽綽有餘。”

  他並不伸手,凌空揮指。

  五十郎當即穴位酥麻,剛解了穴道,手腳無力,她掙紮著從地上坐起。

  “你過來幫我拔劍。”白衣少年摀住肩膀,蒼白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從懷裡勉強掏出兩瓶藥,一紅一白,道:“白的外敷,紅的兌水內服,你來服侍我吞下,你不要耍花樣,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他說這話的時候很是凶狠,儘管如此,他仍然嘴角帶笑。

  五十郎突然就愣在了那裡。

  他的眼神淡淡的,像極了無雙的樣子,俊俏的臉上,有著同無雙一樣的眉眼,雖然在笑,但是仍然看出他很勉強。

  “你不要笑了,”五十郎手腳並用朝他爬了過去,心裡暗暗的抽痛,情不自禁道:“你這麼笑,我看了很難受。不喜歡的時候,就不要勉強自己笑吧。”

  白衣少年的身微微一僵,隨即惱怒起來,憤憤的轉身,笑的更加開心,“我討厭自以為是的女人。”

  五十郎原地翻白眼,回道:“彼此,彼此,我也討厭那樣的女人。”

  白衣少年沒有想到她這麼回答,立刻無言,默默和她對視,看五十郎笑的春光燦爛,忍不住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

  “我討厭你。”他說的更加直率,伸手彈了彈指頭,一糰粉藍色的粉霧立刻向五十郎暈染開來。

  五十郎坐在地上,抱膝很無辜的看他,看著藍色的粉霧蔓延,突然猛地站起,張大嘴巴,忍不住狠狠打了一個大噴嚏。

  白衣少年正得意的歪頭看她,被她突如其來的跳起嚇了一跳,那股藍色的淡粉色隨著五十郎的噴嚏,全部被吹回了他的面前。

  “我真的很討厭你。”他身形晃了晃,目光突然凝滯,就這麼一頭歪了過去。

  這種藍粉佳人,他剛剛研製好,還沒有來得及製作解藥,今朝剛第一使用,完全沒有將沒有武功的五十郎放在眼裡。

  誰知道,偏偏是沒有功力的五十郎一口氣將藥粉又吹了過來。

  這下麻煩了,雖然他從小浸漬在毒物中成長,但是,這種藍粉佳人,偏偏是針對用毒的人研製的,本來是用來對付宮裡其他的師兄弟的。

  這麼一來,他便毫無懸念的不省人事了。

  “啊,這麼容易就放倒了。”五十郎很是驚訝,伸手戳了戳白衣少年的肩臂,回答她的是一片沉寂。

  “那我就不客氣了,”五十郎立刻開心起來,橫腳跨過他的身體,打算溜之大吉。

  她的腳一腳踏在了個硬物上面,扭了一扭,立刻有鑽心的痛傳來。

  “媽的。”五十郎原地跳腳,低頭一看,原來是白衣少年先前掏出的兩瓶外敷內用的藥,此刻正橫躺在地上。

  她忍不住朝昏睡中的少年又瞄了一眼。

  熟睡中的少年,少了笑容,緊皺著眉,嘴唇蒼白,身體微蜷,整個背部一片血紅色,不笑的他,像極了無雙。

  五十郎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她再也拉不開步,撩起衣角,蹲下自言自語道:“雖然你很強壯,如果這麼流血流下去,應該會死吧。”

  她實在無法忍受,那麼像無雙的一個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咬了咬牙,她又坐了回去,用少年腰邊的鴛鴦彎道,一點一點地割開他白色的衣服,衣服剛一割開,她就立刻倒抽口冷氣。

  那柄劍居然透肩而過,劍身周圍的皮肉都翻捲著,紅紅的,讓人看了不禁從心口發憷。

  五十郎咬咬牙,將少年的頭枕在自己的肩膀上,眼睛緊閉,伸手去拔那把深嵌在他肩頭的寶劍。

  哼,少年悶哼一聲,牙關咬緊了幾分,卻依然處於昏迷之中。

  五十郎滿頭大汗,使了好幾次力,斷斷續續地,終於將那把鑲在他骨肉之中的寶劍給一點一點的拔了出來。

  劍剛一拔出,他肩膀處的血漬立刻就噴湧而出。

  濺的五十郎滿頭滿臉。

  五十郎立刻手忙腳亂,抓起地上的土灰一撮,往白衣少年身上堆去,一把不夠,就抓三四把。

  直道足足抓了七把土之後,突然想起自己手上有他先前交待的外敷內服的良藥。

  “啊,是不是要重新扒下來敷藥?”五十郎很無言,對著已經止住血的肩膀皺眉沉思。

  地上的少年,咬著唇緩緩地睜開眼,早在她抓第五把泥土的時候,他就已經醒轉來,實在不忍心看到五十郎滿手泥濘的往自己身上拍,索性一直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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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好吧,扒下來,重新弄。”五十郎一擊掌,很決絕的開始扒已經和鮮血混作一團的泥土。

  “你不要太過分。”白衣少年咬牙切齒,再也扯不出笑容,要不是先前的毒讓他渾身無力,他早就撲過去掐死五十郎了。

  “啊?你醒了?”五十郎很驚喜,一掌拍在他的肩頭,他肩頭的傷口立刻又成了瀑布,嗤嗤的往外噴瀉。

  “啊啊啊啊,對不住,對不住。”五十郎手忙腳亂,猛的站起身,擱在她身上的白衣少年,立刻撲通一下掉了下去,頭狠狠的擱上了地面,眼睛一翻,一口氣抬不上來,又暈了過去。

  “這樣也好,可以洗洗傷口,”五十郎自言自語,掏出那兩瓶,嘴裡嘀咕:“紅的外敷,白的混水內服。”

  她一邊將紅瓶的藥丸倒出,一邊捏碎,全部都塗在了少年的膀臂受傷之處,血果然立刻就止住了。

  “對對對,還有白色的,”她又拿出白色瓶裡的藥丸,吐了口口水,用食指攪拌了攪拌,扒開少年的嘴巴,給灌了下去。

  不多時,少年的氣息果然強了些。

  五十郎笑眯眯的守在他的身邊,等待他的甦醒,睡夢中,他一副無奈的樣子,像極了冷無雙,五十郎越看越開心,伸出袖子,仔細地幫他擦臉。

  一時不覺察,將他當作了冷無雙。

  直到那雙黑亮的眸子打開,五十郎才醒轉過來,心虛的收起袖子,乾笑的看他,“我已經給你上了藥了。”

  少年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一副高深莫測,“你剛剛為什麼不逃走?”

  五十郎抓頭,苦笑道:“我也想啊,但是實在丟不下你。”她是真的丟不下跟無雙極像的這位。

  少年的眸閃了閃,又問道:“你剛剛替我擦汗?”

  五十郎仰天,裝作沒有聽到他的問話,一臉的尷尬。

  少年皺了皺眉,忽略掉因為她故作若無其事而讓自己心裡不舒服的感覺,繼續咬牙問道:“你怎麼幫我敷的藥,為什麼我的手腳麻痺的更厲害了。”

  五十郎很無辜的攤手,回答:“紅的外敷,白的內服。”

  “什麼?!”少年瞪眼,牙齒磨得咯吱咯吱,眼珠就要從眶裡面掉落下來,“你用反了,笨蛋!”

  用反了會怎麼樣?五十郎並不知道,因為白衣少年再一次暈了過去。足足一個時辰後,五十郎才知道……

  藥物用反的結果就是……白衣少年完全使不上勁了。

  五十郎想過一萬種可能,可是就是沒有想過,要像現在這樣。

  一輛板車,她在前面拉,上面躺著像屍體的某位白衣帥哥,衣不遮體的,滿目哀怨的望天。

  “我真的討厭你,女人。”

  第一百零一次,五十郎也哀怨的轉頭,怒道:“我也討厭你,讓老娘拉板車。”

  她一怒,就滿嘴爆粗。

  板車上的小公子突然就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那個冷無雙怎麼會喜歡你,這麼粗魯的一個女人。”

  五十郎的腳步突然就窒了一窒。

  很久以後,悶聲悶氣的回答道:“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一直都是我對他一見鍾情。”

  車上一片寂靜。

  五十郎拖著板車,很痛苦的挪步,汗水一滴一滴的從額上滴落下來。

  “本少主身體被你顛得很不舒服,要休息。“板車上少年突然宣佈道,語氣很是霸道,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五十郎很是慶幸,一把摔下車把手,大口大口喘氣。

  “真是一無是處。”板車上的小公子語氣涼涼的嘲諷,躺在那裡,眼睛斜看過來,頗有幾分冷無雙的感覺。

  五十郎立刻就痴了過去。

  隨手遞上手裡的水壺,道:“你的嘴唇都裂了口子,喝幾口水吧。”

  車上的少年頭一扭,很彆扭的怒道:“本宮主就是喜歡嘴巴裂開的樣子,關你何事。”

  他其實嘴巴渴的要命,卻撐足了勁不願意喝那水。

  五十郎又喝了幾口,突然笑道:“我知道了,你為什麼不喝。”

  車上的少年臉色立刻鐵青,怒道:“不許說出來。”頓了一頓,又補充道:“說出來,我滅了你。”

  五十郎偷偷的笑,眼睛眯了一條線,道:“我不說便是,但是即便不喝水,也會有那樣的麻煩,難道你要捂著掖著,全部在身上。”

  車上的少年再也忍不住,崩潰的咆哮:“蕭五十郎……”

  林間立刻飛起一群被嚇傻的鳥兒,撲楞楞的轉了好幾圈,又落了下來。

  “哎,好了好了,我不說我不說。”五十郎伸手,扯開一段布料,沾了點水,稍微濕了濕少年的唇,正色問道:“你什麼時候可以恢復。”

  車上的少年本來在她沾唇角時,是一派安和,聽到她後面的問話,一下子怒起,憤慨道:“恢復不了,除非,除去這身體的兩味藥。”

  “那你就這麼躺著,讓我拉?!”五十郎跳起半丈,也很憤慨的怒道:“我還要去找冷無雙,沒有時間陪你玩的。”

  板車的少年再一次崩潰,額角,脖頸都是爆起的青筋,咆哮道:“你說陪我玩?!你怎麼玩的?怎麼把本宮主就玩成這樣了。”

  五十郎訕笑,拍著他的肩膀道:“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直到你能獨立為止。”

  車上的少年冷冷的哼了一聲,回道:“不會用你很久的時間,頂多三四天,我便能自己行動。”

  五十郎頓時心口一鬆,眉開眼笑道:“那是極好,那是極好。那我走的就放心了。”

  見她如此開心,車上的少年胸口的怒又騰起,咬牙冷笑道:“那怎麼可以,光你陪我玩了,我怎麼也得陪你樂樂。”

  五十郎立刻聰明的閉嘴,默默地站在板車前,拉起兩扶手,呈老牛狀拉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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