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俠】寶器江湖 作者:蘇素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7 18:08:0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9 13201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16
二十

  第三章 靈犀劍的新主人

  到了第三天上,五十郎終於住上了客棧。

  門楣上掛著一塊倒掉著的牌子,因為落了一根釘子,垂在那邊,走過去的人,個子中等一點,都能碰在頭上,咯吱咯吱地響,上面大方地刻著兩個豔紅的大字……鬼屋。

  這個名字的確起得很形象。

  整個客棧籠罩在了一片漆黑中,偶爾客棧的四週會有青綠的碎光猛地亮起。開門的人提著小小的油燈,"咯吱"一下推開門,油燈的光影照在他的臉上,說不出的詭異。

  "客官,幾位?"

  為首的大漢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除了小姐是上房,我們都住通鋪吧。"

  五十郎幾乎忍不住想挖牆腳,多好的僕人,出門在外搞公幹,都不忘記替主人省錢,於是看向大漢的眼神又熱切了幾分。

  她其實不知道,莊裡的費用一分不少,這些大漢,早些年都是混在江湖上的,有的極為潦倒,看到錢,就忍不住地收藏,有一文銀子,也要掰成十份去用。

  久而久之,在這麼強大的氛圍中,卸劍山莊就自發地形成了一個慣例。

  就比如幾位夫人,是廉價的購物狂,看到布料清倉,能化身為女壯士,一人扛回來好幾匹,然後長年使用。

  再比如護院的大漢們,出來公幹,總是把差旅費一文一文地省下,然後集體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拖出來,慢慢地數。

  聽到銀子叮噹、叮噹在寂靜的夜裡作響,然後,大家都會熱血沸騰、激情澎湃地睡覺。

  長久下來,省錢成了卸劍山莊的優良作風。

  就連無雙公子都長期穿著黑色的長袍,裡穿穿,外穿穿,沒有灰的時候是啞光面料。如果沾了灰,搓一搓,又變成了珠光面料,神奇無比。

  一件可以穿上十來個月,不帶換的。

  真乃江湖人士必備的良袍。

  "那麼小姐,你跟我來。"缺牙齒的老闆娘,趁著微弱的燈光,向五十郎咧嘴一笑。

  竟然有這麼幾顆露出的牙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咯吱咯吱",木板樓越走越窄,黑黑的走廊在黑暗中無限延伸。五十郎突然想起上上月的《江湖志》。

  其中有篇很牛的文章,專門介紹江湖裡的黑店。

  大凡店舖搞得朦朧帶黑,老闆長得崎嶇不堪、一副自然災害的樣子,肯定就有問題了;再如果,住宿的環境破舊不堪,空氣裡還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味,那麼,就要恭喜你了,因為,你百分百就已經進了傳說中的黑店了。

  百分百的黑店。

  五十郎一面走,一面打著寒戰。

  到了樓梯的最後一個台階,老闆娘突然轉頭,嘿嘿一笑,道:"姑娘,我們這裡很清靜,很清靜……"

  默,五十郎和她對視,廢話,連個客人都沒有,當然會很清靜。

  "你聽,一點聲音都沒有。"

  就在這時,靜悄悄的樓梯道上突然傳來"咯嗒"一聲,脆生生的,像是什麼掰斷了木樑。五十郎立刻用眼神鄙夷地看向老闆娘。

  老闆娘卻一下子樂得眼睛眯成了線,道:"小姑娘,我忘了告訴你……"

  五十郎看她講話一段一段,非常鬱悶,最煩這種江湖人物了,一點建設性的話都沒有,做鋪墊的始終是廢話,說到關鍵的時候,還來個大喘氣。

  鄙夷啊,鄙夷……

  老闆娘看五十郎既不驚叫也不慌張,一下子失去了說故事的興趣,興致索然地繼續道:"這裡鬧鬼!"

  五十郎象徵性地張了張嘴,本來想做出一副很慌張的樣子,誰知道,一張嘴,忍不住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然後,淚眼婆娑地看向老闆娘青中帶黑的臉,很抱歉地說:"對不住,沒有忍住,我本來想表現得驚恐一點的。"

  態度非常非常地誠懇。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16
二十一

  讓老闆娘的一口氣哽在了脖口,後面的精彩故事,連概述的心情都沒有了。

  然後兩個人便默默無言,一前一後地挪動。

  直到進了所謂的上房。

  五十郎一口氣都沒有抬上來,這檔次搞的,床上沒有床幔,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蜘蛛網,桌子只有三個腳,餘下的一隻,搬了一大一小的兩個圓凳湊合對付了。最玄妙的是半虛掩的窗,嚴重變形後,吱嘎吱嘎地在風中。

  太有格調了。

  老闆娘冷著臉,把手裡的油燈遞過去,臨走的時候,使勁地在五十郎的胳膊上捏了又捏。

  像捏一隻待宰的肥羊。

  "小姑娘,你好好地待著。一會兒有好玩的。"

  五十郎終於徹底鬱悶了。

  夜涼如水,風嗖嗖地從破損變形的窗戶裡灌進來。

  全屋子裡連個坐下的空間都沒有,五十郎臨近窗戶向外看了看,外面霧濛濛、黑暗暗,間歇有些青綠的光在跳動。

  這個世上,是沒有鬼的。

  五十郎不相信有鬼,蕭老爺也不相信有鬼。為什麼呢?這要從蕭家的發家史說起。

  蕭家的老祖宗,是個做包子的,做出來的包子,全揚州都有名,一連很多代,代代以此餬口;到了蕭五十郎老祖的老祖,有一年,自然災害,不要說麵粉了,連樹皮都沒有作一張。

  生意已經蕭條到了極點。

  蕭家老祖宗,痛定思痛了整整一週後,作出了偉大而光明的決定,這個決定導致了日後蕭家走向了光明,奔向了小康。非常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這個決定……那就是……挖古墳。

  一開始,懷著劫富濟貧的心理,蕭家老祖宗會把富人家的陪葬挖一半,再塞給臨近的窮人墓裡一點。

  到後來,越挖越順手,越挖越有職業道德,索性窮富一鍋端。

  所得的東西里面,不少都傳了下來,有一件是蕭老爺最為喜歡的,那是一塊上好的白玉,因為浸漬了死人的血液,長年累月之後,呈現出靚麗的暗紅色。

  對著陽光一照,似乎還能看見裡面的血像霧一樣散開。

  五十郎十歲那年,一眼便看中了這塊古玉,撒潑打滾,終於從蕭老爺的手裡奪了過來,從此就端端正正地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一系就是五年。

  蕭家是靠挖別人祖墳發家的,從最初的膽顫心驚,到後來的超凡脫俗,經歷了足足好幾代人。

  所以,蕭老爺不相信鬼,五十郎更加不相信。

  想了又想,蕭五十郎還是自己動手整理下床鋪。

  睡下去的時候,木板咯吱咯吱地響,偶爾有一兩隻蟑螂呼嘯越過,五十郎索性將自己的鞋都握在了手裡,準備隨時奮戰。

  從出來到現在,五十郎的老爹可以欣慰了,她已經越來越偏離淑女這條康莊大道了。

  睡到半夜,五十郎迷迷糊糊地轉過身,總覺得有什麼對著自己看。

  擠開眼縫,頓時石化。

  床頭邊,站著個白衣的女鬼,頭髮長到腹部,垂垂地擋在眼前,呼吸聲音大得跟風箱一樣,呼哧呼哧。

  看見五十郎瞪著眼,一眨不眨地看自己,突然就興奮起來。

  一邊扭著身體,一邊發出呵呵呵的怪音。

  然後緩緩地從嘴裡吐出條很長很長的舌頭。

  五十郎緩緩地坐起,然後表情嚴肅地同女鬼對視,雙手握緊了兩隻布鞋,指節緊了又緊。

  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女鬼更加得意,甩動頭髮,豔紅的舌頭跟著蕩漾。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16
二十二

  女鬼得意地搖頭,舌頭的幅度甩得越來越大。突然,"撲"的一下,那根長長的舌頭突然就飛了出去,掉在五十郎的頭上,從頭頂披到她的肚子。

  五十郎克制地又緊了緊手指,眼睛崩潰地閉了一閉,然後睜開。

  看見女鬼一臉羞愧地看著自己,她的雙手絞在一起,很不好意思的樣子,顯然雜技失敗了。

  很快女鬼便恢復了最初的驚悚形象,頭髮重新垂下,蓋住自己的臉,聲音陰森森,帶著顫音,鬼裡鬼氣地問:"你不怕我嗎?"

  五十郎再次忍耐的閉眼,然後又張開,依然平靜的和她對視。然後帶著頭上那根舌頭,高舉著布鞋就撲了過去。

  媽的,你就非得用這麼難聽的聲音問話嗎?

  一邊打,一邊踹,五十郎氣喘呼呼地怒罵:"太噁心了,你甩舌頭居然把口水甩我身上!"

  女鬼被打得嗷嗷直叫。

  圍著桌子打轉,一邊跑一邊驚恐地回頭看五十郎,大叫:"你再來,我就不客氣了!"

  這麼一叫,徹底露餡,居然是缺牙齒的老闆娘。

  五十郎追得心煩,輪起墊桌子的圓凳,"嗖嗖"兩下都扔了過去,一張打在女鬼的背上,一張打在女鬼的頭上,撲通一聲,扮鬼的老闆娘哀號著摔了下去。

  "我樓下的兄弟怎麼樣了?"五十郎現在擔心的是樓下的那批,雖然看起來孔武有力,但是實際上,個個都蠢得要命。

  "我家當家的正在底下扮鬼嚇他們。"老闆娘的臉上塗滿了厚厚的粉,一說話,直往下落。

  啊?居然還是有組織有計畫的扮鬼。

  五十郎一提捆住老闆娘的繩子,厲聲道:"下去,帶路。"沒有辦法,那幫兄弟,估計還得自己去救。

  一路摸索著走過樓梯,前廳只點了暗暗的一盞油燈,昏暗的燈光下,五十郎發現老闆娘的眼睛滴溜溜地轉。

  嘴巴裡閃閃發光,帶著絲亮光從舌底閃過。

  突然五十郎從心底升出不妙的感覺,一掌捏過去,果然在老闆娘的舌底,有一片薄且亮的刀片。她的舌頭卷卷,來回在刀片上蹭。

  啪,五十郎扇過去一個巴掌,怒氣衝衝地捏住老闆娘的嘴,隨手從那些大漢交給自己的隨身包裹裡,摳出指甲大小的一片臭豆干,一巴掌塞進老闆娘的嘴。

  怒道:"你已經吃了我的獨門毒藥,乖乖地給我帶路。"

  那些臭豆干本來就極臭,加上大漢們背了好多天,早已經發酵,不要說吃,連聞一下,都要噁心上半天。

  老闆娘眼淚汪汪地被迫吞下臭豆干,終於放棄了掙扎。

  老老實實地帶著五十郎往大通鋪走去。

  大通鋪裡,安安靜靜,五十郎一腳踹在老闆娘的身上,老闆娘連著繩子,連滾帶爬地骨碌碌地將大通鋪的門給撞得砰砰作響。

  大門被撞開,裡面有著淡淡的月光,一排彪形大漢,一溜邊地縮在牆角,手裡扒著被子,瑟瑟發抖。

  渾身抖得跟麻稈一樣,看見蕭五十娘一手牽著白衣女鬼粉墨登場,一個個頓時來了精神,指著窗邊大叫:"蘇姑娘,窗邊還有一個,青臉獠牙的,站在那裡要吃掉我們。"

  五十郎一腳踹過去,老闆娘在地上滾了又滾,然後大叫:"不要怕,他已經吃了我的符水,再也吃不了人,大家一起上,把他剁成肉泥。"

  她這麼一叫,那些大漢立刻安心不少,從大通鋪上一躍而起,手舉著大刀就要衝過去。

  窗邊的青鬼一副崩潰的絕望樣,突然手高高地舉起,輕輕地一揚,便是一片火花,火花燃盡後,燃起濃濃的煙,只是一瞬,就佈滿了整個通鋪。

  五十郎捏住鼻子,眼淚被煙燻得嘩啦啦地流。

  足足一盞茶的時間,那些帶味的煙氣才散去,漸漸地可以和屋裡的其他人對視了。

  地上的老闆娘早已經不見蹤影,剩下半根繩子還扣在五十郎的手上。

  大漢們愕了愕,突然一起拜倒,無比崇拜地磕頭:"蘇姑娘,你果然是拿鬼的高手,我們卸劍山莊有望了。"

  那種眼神就像見到了佛廟裡的活菩薩。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16
二十三

  五十郎嘴角抽搐,許久,還是忍不住的、極為好心地解釋:"其實……那個……我真的不是蘇姑娘!"

  大家一起點頭,很是相信的樣子。

  五十郎一樂,繼續開心道:"你們終於相信我不是蘇姑娘了。"

  然後便看到地上的一幫大漢,齊刷刷地搖頭,為首的一個,氣勢如虹地宣佈:"大家聽到了,以後我們都不能叫蘇姑娘為蘇姑娘,蘇姑娘不喜歡做蘇姑娘,我們就要無條件的服從!不能再叫蘇姑娘為蘇姑娘了。"

  長長的一長串話說出來,像足了繞口令。

  其他人立馬點頭如小雞啄米。眼神依然不變,懷著無比崇敬和尊重的心情,對著五十郎膜拜了一遍又一遍。

  五十郎的心立刻拔涼拔涼地抽,溝通不來了,這群人,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其實自己還想補上一句的,那兩個鬼也的確不是鬼。

  不過看這個情形,卸劍山莊的人很喜歡搞宗教迷信,一時半會,估計他們是不會相信的了。

  五十郎朝天長嘆,小淚滾滾:老爹啊,娘親啊,你們的女兒墮落了啊……居然要做江湖女神棍了……

  眼淚閃閃中,五十郎一夥繼續踏上前往卸劍山莊的路程。

  品劍大會很熱鬧,本來沒有什麼驚奇,但是到最後,在場的所有來參加品劍的少女都心花怒放了,因為江湖美男排行榜上的三大公子都到齊了 。

  豔若牡丹的段水仙,冷若冰霜的冷無雙,以及淡若幽蘭的洛錦楓。

  三人往那一站,立刻謀殺了不少少女的芳心。

  現場的其他英豪如果不是要品劍,估計這種情形下,絕對沒有心情再參加這次的武林聚會。

  三大公子之所以讓人神魂顛倒,那是因為他們從來不參加諸如此類的武林聚會,平時很少能見到。冷無雙是不屑,洛錦楓是很懶,段水仙是因為沒有可以比美的人,而興致乏乏。

  這次居然一次聚集了三人,在場的男俠們,心裡的沮喪可想而知。

  除了冷公子,其他的兩位都顯得有點心不在焉。眼睛不住地四處瞄,掃了一圈以後,段水仙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悶悶不樂地回過頭,對著青衣侍衛抱怨:"真是無聊,她居然跑去了別處。"

  該來的人不來,不該來的人卻來上這麼多。

  段小少一邊幽怨地搖扇,一邊不忘記擺出自己傾國傾城的樣子,左臉稍稍傾過四十五度,半露牙齒,從眼角餘光瞄向茶杯中的自己,果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其實論長相,段水仙的長相是不會遜色於排名第一的冷無雙,和排名第二的洛錦楓的,關鍵就是段小少出身商門,不常行走於江湖,自然就吃了點小虧,屈居了第三。

  嘴上雖然說不介意,但是段水仙心裡還是非常在乎的。

  冷無雙嫌棄大廳裡人多嘈雜,兼之古劍第一天並未展出,只是在開典上閃了閃身,就失去了蹤影。

  留下的是排名第二的洛錦楓,皺著眉頭,微微失落地四處打量。

  於是,段水仙的眼一次又一次地瞄過去,一邊看著茶杯裡的倒影,一邊忍不住比較自己和洛錦楓的容貌。

  瞄到第一百下的時候,洛錦楓終於爆發。

  "蹬蹬蹬"地撩袍就走了過來,一面微笑一面咬牙道:"段兄,莫非在下臉上有什麼失儀的地方,讓段兄一再回眸?"

  本來找不到五十郎那個丫頭,自己的心裡就像燒上了一把火,偏偏這個段水仙,一副淫蕩樣,眼眸蕩漾地一次又一次瞧過來,將自己心裡的那把火燒到了極致。

  段水仙微微一怔,突然眯眼一笑,道:"洛兄多心了,我見洛兄左顧右盼,似乎在找什麼人,樣子非常焦急,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手裡的摺扇"啪"的一聲合上,段水仙繼續笑眯眯的問道,"不知洛兄所找何人,我們武林三公子,本應同氣連枝,洛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小弟自當鼎力相助。"

  話說得冠冕堂皇,加之段水仙常年一副眼眸流轉的樣子。讓洛錦楓驚了又驚,據聞,有不少的男子好左風,見了漂亮的男人,就會巴巴地貼過去,百般討好。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16
二十四

  這位段家小少,看來一副騷包樣,對自己熱情莫名,估計此人一定是好那左風之人。

  想到這裡,洛錦楓不禁汗毛倒立,又看見段水仙眼睛睜得大大的,狀似深情地一眨不眨地看自己,心裡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於是,一刻也不想和段水仙對視,匆匆一抱拳,道:"多謝段兄美意,小弟心領了。"話音未落,人已經在好幾十米之外,竟然逃也似的撩袍而去。

  段水仙默默注視良久,突然,緩緩轉身,看向身邊的青衣侍衛,幽怨無比地問:"你說,他好看還是我好看?!"

  青衣侍衛一副耳紅面赤狀,好半天,才為難地回答:"少爺,你們一樣漂亮!"

  段水仙掀桌,勃然大怒,不行,回去要換一件更加豔麗的衣服,要不然給比下去,自己在江湖美男排行榜上的名次就更不能晉級了。

  這麼一想,段水仙更沒有喝茶的興趣,大袖一甩,竟然運氣,輕飄飄地飛了出去,可憐後面的青衣侍衛,輕功不如自家少爺,跑得跟發情的蛤蟆一樣,上氣不接下氣。

  第二天,正式來的時候,段水仙穿了套豔紅的外套,腰間依舊是叮叮噹噹的兩隻白玉劍,每走一步,都會清脆作響,更添了一絲風流的氣韻。

  頭頂金冠束髮,手裡更是配上了一把鑲著金絲的描金扇,一邊搖一邊甩頭,自認為風度翩翩地進了內廳。

  那裡面早已經人頭湧動。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興奮之態。

  蘇州第一莊的老莊主早已經放出話來,如果誰能拔出古劍中的一把,那麼這一雙靈犀劍都悉數奉送。

  段水仙的心思不在靈犀劍上,眼睛轉了圈,也沒有尋到白衣似雪的洛錦楓,倒是排行第一的冷無雙依舊一身黑衣,倨傲地站在台前。

  他的背上斜背著一把淡金的劍,一身黑衣長袍,在袍角的地方,用金線淡淡地蜿蜒地繡了一朵雪蓮。

  雙眸如星,長睫如扇,嘴唇紅紅,抿得緊緊,頭髮挑起一部分綰在頭頂,斜斜插了一根極為普通的白玉簪,其他的如軟綢一樣流曳在背上,襯著黑衣,有說不出的冷冽。

  "小衛,我好看,還是無雙公子好看?"段水仙一面掏出面銅鏡,一面看向冷無雙,心不在焉地問身後的青衣侍衛。

  青衣侍衛眼裡是濃濃的驚恐,突然想起昨天自家少爺也是突然問上這麼一句,然後,像發瘋一樣拔腿奔了一個時辰,害得自己跟在後面,像只垂死的老狗一樣,舌頭累得都縮不回去。

  越想越驚恐,青衣侍衛想了又想,才小心翼翼地斟酌回道:"回少爺,你和冷公子,各有各的風韻!"

  居然是這種答案!

  段水仙砸鏡,冷冷地看向無雙小公子,居然世人可以用這麼一句風韻不同就打發了身為排名第三的自己,太不公平了。

  冷無雙被段水仙盯得渾身發毛,轉頭冷冷地看來。一言不發,冷若冰霜,眼睛裡像最涼的冰凍,帶著薄薄的怒氣,射了過來。

  對視片刻,段水仙再也忍不住,一個掠身,又運氣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想,風韻不同,就要整個風韻一樣的。他冷無雙穿黑衣,我段水仙也穿個黑衣來,這樣,自然可以比較出……我和第一公子,哪個更為俊美。

  想到這裡,腳下踏得更快,簡直如飛一樣,"嗖"地就掠過街道,奔了出去。

  青衣侍衛欲哭無淚,跟在自家少爺後面,奔得跟累死的騾子一樣,呼哧呼哧直喘氣。

  少爺心,海底針,最是難捉摸啊……

  等段水仙再次換了套黑裝興沖沖地跑回大廳時,賞劍大會早已經結束。無雙公子早已不知所蹤。

  留下的俠客們,意猶未盡地扼腕。

  段水仙也意猶未盡地扼腕。雖然扼腕的目的不一樣,但是在場的各位都是惆悵滿腹。

  那雙古劍的確讓人嚮往,鋒利無比,輕便異常,雖然人人都想奪之,但是不是劍主人的人就拔不出來。

  不是沒有試過的,每個人都上去拔了一圈。使盡全力,也沒有一個能拔下來。

  最後一個上來拔劍的是卸劍山莊的無雙公子,修長乾淨的指尖剛一碰到靈犀劍的柄,那雙靈犀劍就齊齊地發出嗡嗡的劍鳴聲。

  稍稍一用力,無雙公子就拔出了靈犀劍中的雄青劍,劍鋒青中透亮,劍翼薄如紙片,食指一彈,清脆作響。

  果然是把上好的古劍。

  眾目睽睽之下,冷無雙小公子旁若無人地卸下肩頭的束劍帶,然後一把一把將兩把上好的古劍插了進去,束在背上,一派優雅從容。

  整好裝以後,還捎帶理了理背上的發,然後,一言不發,雙腳一蹬,嗖的一下子就飛了出去。

  快得像道閃電,將大家都驚在了那裡。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16
二十五

  本來準備了氣勢磅礴、豪氣萬丈說辭的老莊主,駐立在劍台上,許久默默無言。

  而後,心潮澎湃地在心底感慨:無雙公子真是冷若冰霜啊………果然名不虛傳!名不虛傳!

  天灰濛蒙地暗了下來,路邊的楊柳一陣陣地隨風扭動,像招魂的鬼魅,越靠近卸劍山莊,天色就越是昏暗。

  五十郎一行人風塵僕僕,眼睛都累出了淡淡的黑眼圈。

  自從黑店出來以後,這群大漢就堅持風餐露宿,晚上自發團個圈,以五十郎為中心就地打坐休息。

  害得五十郎睡前連水也不敢喝。

  如此哀怨之下,走走停停,居然也到了卸劍山莊。

  山莊的大門上被人灑滿了血跡,早已乾涸,混著鐵門的鏽漬,遠遠地就刮來一股濃濃的腥味。

  "姑娘,這裡就是卸劍山莊了。"為首的大漢臉上露出一絲疲倦的笑來,雖然要回的地方危險重重,但是歸家的感覺,仍然是溫馨美好的。

  "啊,為什麼門楣上會有白祭。"五十郎高高地抬起手,指著大門上的白燈籠。

  大漢順著看去,突然渾身一顫,而後,拔足狂奔起來。

  邊跑邊叫:"張護院,李護院,出了什麼事?"

  他這麼扯著嗓子一叫,立刻從裡面呼啦啦出來一幫人,都帶著白花,眼圈紅紅地看來。

  "三夫人,去了。"說話的是個清清秀秀的男子,滿臉的羞愧,眼睛也不敢抬起來。

  "怎麼會?"

  清秀的男子並沒有回答他,只是垂著頭繼續問道:"你們把蘇姑娘請回來了嗎?"

  大漢點點頭,默默地讓開條道,站在後面的五十郎一下子便暴露在眾人的面前。

  淡紫的裙子已經變成了發黑的深紫,滿頭的長發隨便用根同色的布料綁在了身後,眼睛骨碌碌,一副靈秀的樣子。

  "蘇小姐,"清秀的男子立刻眼睛跟著亮起來,就差撲過來,抱住五十郎哀怨大哭了,"請你一定要收掉那個東西!"

  "我……盡力而為!"五十郎的眼角微微抽搐,看見呼啦啦,突然多出這麼多無條件信任自己的,一千零一次解釋道,"其實……我不是蘇姑娘。"

  身旁的大漢們都默不做聲,眼神裡飄出來的是同一種信息,那就是,蘇姑娘,你怎麼又來了!

  算了,解釋也沒有用。五十郎長嘆口氣,跟著大漢們走入了卸劍山莊。

  山莊大得離奇,遠眺過去,鬱鬱蔥蔥的一片,居然山莊裡面還有個小小的山,連綿起伏,一路過去,都是修葺得乾淨平整的樹苗。

  一切都有條不紊。

  "蘇姑娘,這裡是三位夫人的別院。"領路的清秀大哥又轉過臉,指著一處淡雅的小院,介紹道。

  五十郎頷首,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然後跟著護院繼續走,走到一處簡潔的有點過分的院子,又再次停下,道:"蘇姑娘,這是我們少爺的別院。"

  五十郎眼睛裡飛出星星無數,一臉的膜拜,偶像啊,單劍劈黃山的偶像啊……

  扭來扭去,五十郎好半天才羞怯地問道:"那個,這個,無雙公子現在在不在別院?"

  大漢們一起停下,沉默地看向五十郎,然後皆露出賊兮兮的笑。

  "轟",第一次,五十郎的臉羞得通紅。

  陪行的眾位大漢齊刷刷一副瞭然的樣子,領頭的清秀大哥甚至意味深長地看了五十郎一眼,嘿嘿笑道:"少爺就要回來了,大致就在這兩天,蘇姑娘總有機會見著他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16
二十六

  呼……明顯的這一堆都誤會了五十郎單純的膜拜之情。

  鬱悶糾結,五十郎無語,快走幾步,將眾人都拋在了身後。

  她跑得飛快,落在後面的大漢眼中自然又是另外一層意思,護送五十郎回來的領頭大漢回過頭,嚴肅地大聲地宣佈:"你們都不要把蘇姑娘喜歡少爺的事說出去,蘇姑娘皮薄,如果羞跑了她,我剝了你們的皮。"

  "轟",血液倒流,五十郎差點撲在路旁的盆栽上,去用指甲一片一片撓樹根。

  偏偏後面的大漢們,像表忠心一樣,一個比一個聲音大,宣誓般大叫:"我們都不會把蘇姑娘喜歡少爺的事洩露出去,如有違誓,便如此樹。"

  "嘩啦啦",一陣手起刀落,路旁倒下一批無辜的樹苗。

  看盆栽的老劉差點以頭搶地,嘴唇顫動了好久,才把眼淚給生生地嚥下。

  那些都是今夏剛移回的古針樹,一顆上百兩銀子。

  這麼噼裡啪啦一陣砍,把移回來的幾顆都劈成了木材。

  簡直就是悲劇啊……

  一陣冷風吹過,五十郎無語對蒼天,內心一片澎湃。

  十七八個彪形大漢,這麼氣勢磅礴地宣誓,聲音大得要命,樹林裡的鳥都不知道被驚走了多少,方圓百里,估計是個人都知道了。

  五十郎,華麗麗地愛上了單劍劈黃山的冷無雙,無雙公子了。

  這下丟臉……丟大了!

  逛完整個山莊,用了足足兩個時辰,五十郎雖然長年累月地東跑西串,也受不了如此冗長的閒逛。

  中午的飯局是安排在山莊的聚賢廳裡面的。因為碧荷的事情,原來吃飯的地方,已經讓人抬不起任何食慾,大夫人索性將飯廳設在了原來接待江湖人士的大廳。

  大夫人穿著一身藕色的長裙站在聚賢廳的門口,等待著五十郎一行人。

  "蘇姑娘,這位便是我們山莊的大夫人。"領頭的那位清秀的大漢,五十郎終於知道了他的姓,他便是這裡的張護衛,言語不多,總是一副沉穩的樣子。見五十郎點頭,接著道:"也就是無雙公子的親生娘親,蘇姑娘,你要好好地和大夫人相處。"

  此話一出,後面的彪形大漢們紛紛點頭,擠眉弄眼地跟著說:"是啊是啊,大夫人最是和藹,應該以後對媳婦很好。"

  聲音大得像打雷。

  大夫人離得很近,聽到護院們這麼說,忍不住眉開眼笑地向五十郎多看了好多眼,看到她眉角含羞、臉似芙蓉、又羞又窘的樣子,立刻生出親近的感覺,走下台階,笑眯眯地拉起五十郎的手,道:"蘇姑娘長得真好,像個瓷娃娃一樣。"

  五十郎大窘,心裡卻樂得很。

  自己長這麼大,被人罵過像小豬、像皮猴,甚至是頑石,就是沒有人稱過自己是瓷娃娃。這麼一誇,直誇得五十郎心花怒放。

  一把握住大夫人的手,咧嘴笑道:"大夫人,你真是個厚道人,盡挑實在話說。"

  手拿佛珠的二夫人站在大夫人身後,嘴角抽搐,好半天,才擠出一絲笑容,也跟著奉承道:"對對對,蘇姑娘不僅像瓷娃娃,更像豆腐做的人,水噹噹。"

  五十郎生平最討厭吃豆腐,粘粑粑的東西,還白糊糊的一團。聽見二夫人的讚揚,突然就冷下臉,心裡怒極,差點一腳把二夫人抽飛。

  氣氛一下子冷下來,偏偏二夫人是個冷幽默的人,跟著又說:"長得忒可愛了,佛祖看了,肯定收去配在金童旁邊,做玉女。"

  五十郎的嘴角劇烈地抽搐,怒從心中起。

  做玉女,不就成了尼姑啊。

  想到這裡,五十郎嘟著嘴,不再說話。

  大夫人看見氣氛有點僵,只得拉著她的手,順著進了飯廳。一行人樂哈哈地也跟在後面。

  剛一坐下,大夫人就嘆了口氣,道:"蘇姑娘,特別凶的厲鬼,你可收得來?"

  五十郎正準備張口,就聽見身後的大漢們搶著回答:"大夫人,蘇姑娘收鬼很有一套,我們回來時,她就已經收了兩隻……"

  五十郎一下子鬱結,無話可講。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17
二十七

  對於盲目崇拜的,實在沒有理由可以解釋。

  大夫人的眼一下子就熱切起來,拍著五十郎的手,笑眯眯地承諾:"蘇姑娘,你真是我們山莊的大恩人,如果這次幫我們收好了惡鬼,我讓無雙一輩子舞劍給你看。"

  五十郎更加鬱悶,眼巴巴地瞅瞅都咧開大嘴偷笑的大漢們,悶聲悶氣地轉移話題:"大夫人,是什麼東西在作怪?"

  她是絕對不會相信有鬼怪這碼事,所以下意識地問,是什麼在作怪。

  大夫人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來,眼睛開始發散,深沉地看向屋樑,大約半盞茶的時間,突然咬牙,斬釘截鐵地說:"是厲鬼!很厲害的厲鬼。"

  說了跟沒有說一樣。

  五十郎只得繼續發問:"那麼三夫人是什麼樣的死狀?"

  她這麼一問,二夫人突然就大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捶桌子,像是死了親娘一樣。

  五十郎看了不禁感慨,三夫人跟二夫人的感情真好。

  其實完全不是這樣的。

  大夫人看了看二夫人,很無奈地回五十郎:"三夫人的屍身到現在沒有找到,她唯一的遺骸,還是在二夫人的蓮子湯裡喝出來的。"

  一截小指,白玉蔥蔥,戴著三夫人最愛戴的紅色瑪瑙戒指。沉在了二夫人的蓮子羹裡,要不是二夫人那天嘴巴裡生了水泡,吃東西比較秀氣,如果像平時那樣一鍋端,估計,連個指甲蓋也留不下來了。

  二夫人哭的是,自己一不小心,嚼進了那截斷指,直到今天,都食慾不振,消化不良。

  "那麼,蘇姑娘,到了明晚,又是隔了第三天,我怕那個東西會再過來,我們該怎麼辦?"

  現在大夫人劍不離身,稍微緊張一點,就會把劍柄握得緊緊地。

  五十郎嘆氣,實在也想不出別的辦法,自己本來什麼武功都沒有,就被糊裡糊塗得拉到了這裡。怎麼解釋也沒有人相信,如果說到防備,自己或許才是最危險的那個。

  可是,實在不忍心抽身離開,自己估計是他們最後一絲希望了。如果冒冒然偷偷溜走了,大家的信念就會瞬間崩潰。

  五十郎有過這樣的經歷,那時自己還很小,被壞人綁了去,蒙著眼,在箱子裡悶了三天,滴水未進,同行的還有個年紀比自己稍大的小男生。

  雖然他的話不多,卻出奇地讓蕭五十郎安心。那幾天裡,他簡直就成了自己的希望,雖然沒有吃喝,綁匪也有撕票的意思,五十郎卻一直沒有放棄過。

  因為,自己的身邊一直有可以依靠的人。

  只是簡單的一個承諾,五十郎的心就莫名地定了下來,自己永遠記得在第五天,小男生明明已經掙掉了繩索,卻因為自己而留了下來。

  自己當時很慌,拉著他的衣袖不放,五六歲的孩子,依賴性本來就大,更何況是那樣一種情況。

  自己永遠記得那一個夜晚。

  那天的夜裡,繁星如斗,他的眼睛卻比星星還要亮,表情出奇地成熟,簡直不像一個小小的孩童,一字一頓向五十郎保證:"我不會丟下你,如果你我只能走出去一個,也會是你先走。"

  他的話從來不多,幾天裡,也不過說了十幾個字。唯獨這句話,長長的,帶著某種安定的力量,讓五十郎的心穩穩地沉在了胸腔。

  如今,看著莊裡大大小小的人,一副腳著不了地不踏實的樣子,五十郎感同身受,實在狠不下心,自己先溜了出去。

  "蘇姑娘,你會幫我們的吧?"

  怯怯地,二夫人的佛珠轉得焦躁不安。

  五十郎安撫地笑,然後一字一頓地保證:"我不會丟下你們,絕對不會!"

  再說,無雙公子近日也要回來了,那麼個凌厲的人,肯定不會讓大家再迷茫,自己就陪著這群心裡惶恐的人,撐到他的歸來吧。

  五十郎的保證,像春風拂過每個人的心裡。

  大家這一刻,如釋重負地都吐了一口氣,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山一樣,氣氛頓時輕鬆很多。

  第四章 一劍鍾情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的晚上。

  五十郎本來沒有什麼可以準備的,只是在自己的胸口蒙了塊鍋底,脖頸上護了塊鐵皮。

  然後準備跟著大家一起去地下室避避 。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17
二十八

  剛邁了一小步,就給大夫人給擋了回來,眼淚汪汪地揮手,道:"蘇姑娘放心,你安心地去吧,我們在地下絕對不拖你的後腿。"

  五十郎一口氣憋住,差點沒有提上來。

  這話說的,真崎嶇,好像在說,啊,你放心的死翹翹吧……

  然後,氣悶地回到空蕩蕩的前廳,桌上大大小小的碗裡都盛上了黑狗血。臨門的地方還放上了一桶。

  天徹底暗下來的時候,整個山莊一片死寂。

  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攏起了薄薄的霧,一切都漸漸地看不真切起來。五十郎膽怯地瞄了瞄月亮,突然發現連月亮也帶著圈毛茸茸的光圈,這樣的月光顯得格外地冷,好像整個月亮都是冰做出來的。

  有這麼一瞬,五十郎感覺到了一絲瘆人的視線,極為渴求地盯著自己。

  噁心而垂涎地看來……

  好像在打量自己的口中食一樣,一點一點地,從頭到腳地窺探,直看得人汗毛也倒立了起來。

  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好像下一刻,就會被吞進某個生物的肚子裡一樣。

  但是一旦回頭看去,一切都又恢復了正常。

  霧濛濛的黑暗中,除了微薄的月光,便是朦朧。

  蕭五十郎愣了愣,從心底升上一股涼氣,手腳都被嚇得冰涼。終於扛不住,轉頭就往密室跑,一邊跑,一邊回頭張望,那把大夫人的青鋒劍隨著她的跑動一下子一下子打在她的屁股上,讓她又害怕又惱火。

  "喂,開門,我要進去。"五十郎壓低了聲音。

  裡面毫無聲息,突然"咔嗒"一聲,清脆的鐵器相碰的聲音從下面傳來,雖然小,卻讓五十郎徹底變了臉色。

  他們太沒有道義了,居然從裡面拴上了門閂。

  五十郎的心頓時慌亂起來。起先,她以為自己如果實在抗不住,是可以溜回地底的,大不了丟臉一回,怎麼來說,都有生還的希望。

  但是她忘記了山莊的人,已經將她視為了如同神佛的驅鬼女天師,蘇若若。他們以為只要不拖累蘇若若的後腿,便是幫助了她。

  多少年來,以他們的江湖經驗看,如果兩人對搏,專心致志之下,一旁有人助威,反而會讓所關心的人產生了依賴感,從而威力減半,如果助威的人功力再弱一點,那麼很有可能就會成為對方的命門,從而拖累對方。

  他們是以自己的經驗作出了判斷。

  但是他們也萬萬沒有想到,蕭五十郎,並非一個驅鬼的好手。

  五十郎定了定神,解下腰間的青鋒劍,抱在懷裡,然後小心翼翼地,在燭台旁邊又點上了兩根蠟燭。

  整個大廳立刻又亮了許多。

  燭光將屋裡的影子不斷地拉長縮小。

  以往的亮光或許能增加人的安全感,可是現在的情形下,明晃晃的大廳卻更加詭異,廳裡的亮和廳外的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加顯得廳外黑洞洞、霧濛濛。從大廳的排開的木門看出,那外面像張了許多黑黑的口,等待五十郎的靠近。

  一陣陰森森的冷風颳過來,大廳裡的四支粗蠟燭都閃了閃。

  五十郎坐在桌後,抱著寶劍,看著桌上一碗碗的黑狗血,思緒萬千。

  雖然,自家一向奉行無神論,但是,這裡到處透露著詭異,一切都與平常的現實背道而馳。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世界這麼大,難保不會存在某個生靈,萬一果真那樣,需要防備的還是要準備好。

  想到這裡,五十郎站起身,舉起一碗黑狗血,吞了一口,含在嘴裡。

  她不打算到處亂跑。

  從現在過去,只要熬過最初的四個時辰,便是天麻麻亮的時候。聽莊裡其他人的描述,只要到了那個時候,就會萬事大吉了。

  所以,只能坐在這裡靜觀其變。

  即便是萬一有了變化,也可以出其不備地噴出黑狗血。

  那口狗血含在五十郎的口裡,時間長了漸漸地和她的唾液混在了一處。五十郎天生神經粗獷,抱著劍等了半個時辰,依然是靜悄悄的一片,忍不住,就頭點桌子,打起盹來。

  睡到正酣的時候,習慣性嚥口水,"咕咚"一下,將一口的黑狗血悉數都灌進了喉嚨,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全部都吞下了肚子。

  黑狗血的腥黏讓五十郎的脖頸裡哽了好長一段時間。

  五十郎眼淚汪汪地拚命吞口水,才將嘴裡的腥味去掉一點。她卻不知道,因為打盹點頭,黑狗血有不少已經順著她的嘴角蔓延出來,將她的下巴都染上了一道又一道的紅。

  燈光一照,滿嘴猩紅,說不出來的恐怖。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7 22:17
二十九

  到了二更天的時候,風突然緊了起來,屋子的外壁突然發出了"咯吱咯吱"的撓牆聲。一開始,聲音低低的,到後來,簡直是肆無忌憚地撓。像撓在人的心上面,一下子一下子的驚麻。

  聲音越來越大,就好像,再撓一撓,那屋外的東西就能將牆壁撓出個洞,鑽了進來。

  五十郎剛剛抱著劍,進入夢鄉,就給撓牆的聲音給驚醒了。

  她本來就有下床氣,往常被打斷美覺的時候,肯定會氣急敗壞,蕭家那麼多口人,沒有一個敢在五十郎睡醒的時候搭話。

  猛地一醒來,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五十郎因為被打斷了美夢,而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跳出去,把撓牆的那位就地正法。

  於是,五十郎豪情萬丈地站起,提著劍,就跳出了大廳之外。

  大廳外,霧氣正濃,比傍晚的時候,濃上十分,攪著黑夜的暗,更加讓人心生惶然。

  然後,一陣陰森森的冷風颳過,將舉劍發怒的五十郎徹底給刮醒了。

  白天的連廊和台階都在黑濛濛的夜裡隱去了蹤跡,屋子對面的竹林被風壓的低低地響,有幾支甚至像是有靈性的爪,向五十郎的方向伸來。

  五十郎的冷汗"嗖嗖嗖"就冒了出來,連腳板底都濕漉漉的。

  提著劍,僵直著身體,頭一點一點地看向發出撓牆聲音的牆壁那一側。

  牆邊果然有東西!

  五十郎一回頭,那撓牆的聲音立刻停了下來。她看見牆壁的那一邊,立著個黑濛濛的影子,有一人來高。

  黑乎乎的一團,看見五十郎眼睛瞄過來,緩緩地向她貼了過來。

  越靠越近,越近越是詭異……

  五十郎腦中的弦"啪"的一聲,徹底繃斷,轉身狂奔起來,一邊飛奔,一邊舉劍亂揮,目標是大廳門前的那桶黑狗血。

  她不跑還好,這麼一跑,後面的黑影也跟著黑乎乎地飄來。

  腳都不帶點地的。

  速度極快地衝了過來。

  眼見著大廳前的桶只有一步之遙,那團黑影終於在五十郎的身後停了下來,五十郎頭也不敢回,身體僵硬著立在桶前。不敢回頭的原因是,那團黑黑的影子,靜悄悄地立在自己的身後,不聲也不響,眼光灼灼,像兩把冰冷的利劍一樣向自己的背射來。

  她僵直地站在桶前,抖抖地握住青鋒劍,然後,思慮再三,狠狠心,咬咬牙,將頭一點一點地轉了過去。

  因為靠近了大廳,燭光微弱地洩了些出來,忽明忽暗地照在她的臉上,將她滿下巴的血漬照得更加猙獰。

  那團黑影站在原地,許久不動,見五十郎看來,緩緩地抬腳邁了過來。

  一步一步,走得極為緩慢,漸漸地走到了有燭光照著的地方。

  他的輪廓慢慢地顯了出來。

  黑衣如夜,衣服的下襬用淡金的線勾了朵怒放的雪蓮,頭髮似綢,簡單地用一跟白玉簪挑起部分束在頭頂,餘下的都披散在肩後,精瘦的身材,高挑挺拔,在後背斜斜地背著三把寶劍,兩青一金。

  面寒如冰,臉白如玉,一雙黑眸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閃亮黑邃。

  居然是個極為俊朗的少年。

  他的眼光在五十郎猙獰的嘴巴上停頓了一下,然後緩緩地向下游動,落在了五十郎手裡的青鋒劍上,皺了皺眉,問道:"劍?"

  聲音帶著磁性,悅耳動聽,可惜用的字過分簡潔了點,讓人摸不到頭腦。

  五十郎見他皺眉,三魂七魄立刻飛去了一半,口水彈到了嘴巴邊,就差從嘴角掉下來。燭光下,少年的眉似一道彎彎的柳,微微一皺,居然將他原本冷峻的臉,變得生動了幾分。

  於是,她極為淑女地向少年咧嘴笑了笑,嘴巴裡猩紅一片,燭光一照,驚心動魄。

  像個剛吸完人血的鬼魅!

  少年的眼眸閃了閃,嘴角一撇,也回她一個冷冷的淡笑,伸出修長白皙的指,閒閒地捏上了一角衣袍,撩高半寸,狀若優雅地邁了一步。突然,一個甩腿,將五十郎一腳狠狠地就踹了出去。然後,極為優雅的落腳,彈袍,動作高貴雅緻,彷彿剛剛只是撩了袍子,整了整妝容一樣。

  "嗖",五十郎被他狠狠地一踹,像道流星一樣,帶著風哨,橫過半個別院,重重地向竹林砸了過去。

  落地的時候,不知道砸在什麼上面,軟綿綿的,帶著清脆的嘎嘣一聲。

  "身份?"

  冷冰冰的聲音,透著一絲不耐。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