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77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36
第509章   打的就是出家人!

坐擁龐大經濟實力的僧侶們,從事商業活動在所難免。

    據說,國最早的金融業,是僧侶以寺院的質庫形式開創的……

    南北朝時期,在佛寺裡最早出現了能典當的機構。寺院的質庫可以抵押,還可以贖回,甚至能通過親屬之間繼承契約關係,已經相當完備。

    人的貪欲是無窮的,六根未淨的出家人亦不例外。

    漸漸的,僧侶們已經不滿足於典當,寺院開始經營高利貸事業。法國探險家伯希和的敦煌寫本記錄了敦煌淨土寺僧侶的年度結賬報告,寺院的三分之一收入來自於高利貸……

    這等寺廟,與之當舖錢莊有何區別?銅臭的味道早已沾染了佛心,這些所謂的世外高人、得道高僧,在利益的面前,絲毫沒有表現出與之身份地位相得益彰的純潔與高貴,與市井間的濁商並無二致。

    曾經有僧人毫不避諱地宣稱:“錢如蜜,一滴也甜。”僧侶毫無顧忌從事高利貸,也引起了世人的強烈不滿。

    但其實高利貸根本不違反當時的法律,也無法加以根除。於是,和尚們把高利貸這個十分有前途的事業發展得如火如荼,幾乎無所不貸。可以藉貸的品種有金銀、布帛、糧食、油,甚至還有活物,有些寺院把耕牛借貸給農民,收取利息。

    寺院的高利貸還有一個特點,利息通常高於世俗放貸人。僧侶們常常會藉助佛祖的威力恫嚇借貸人,如不償還,將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之類,藉此獲得更高額的利息。而對於不能還錢的借貸人,寺院也毫不客氣,會向官府訴訟,利用法律手段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甚至逼迫其服役來償還債務。

    買賣田產,放貸典當在封建時代尚是合法生意的話,有些行為不軌的僧人甚至乾出不法勾當。

    武德九年高祖皇帝李淵的一份詔書提到:“乃有猥賤之侶,規自尊高;浮惰之人,苟避徭役。妄為剃度,托號出家,嗜欲無厭,營求不息……進違戒律之,退無禮典之訓。至乃親行劫掠,躬自穿窬(偷盜),造作妖訛,交通豪猾。”

    一些僧侶公然搶劫、偷盜,行騙,放貸與之相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

    所以,


剝去“出家人”這一層看似清高的外衣,這些僧侶與之市井間的商賈、村莊里的財主,並無本質的不同。

    房俊的這一番話語,頓時激起了圍觀群眾對於寺廟的憤慨之情。他們才不管並不是所有的寺廟、所有的和尚都乾這些事情,他們只是要尋找一個心不滿的宣洩口。

    所以辯機悲劇了……

    這位高僧大德一臉茫然,面對著無數圍觀群眾的指責和謾罵,頗有些不知所措,以往的那一份超然物外雲淡風輕的神態,也早已轟然崩塌。

    他有些不明白,明明自己是弱者,是受欺負的一方,為何不僅不得到同情,反而猶似激起民憤,千夫所指?

    這與以往走到哪裡都被人奉為大德的經歷迥然不同,一顆本並不艱苦的佛心,在一片口水里搖搖欲墜……

    馬車的高陽公主眼睜睜的看著房俊將辯機一拳打得鼻血長流,然後在一片譴責聲,憑藉三寸不爛之舌硬生生扭轉頹勢,反而將辯機推入道萬劫不復的境地……

    公主殿下滿眼都是小星星的看著房俊在那邊耀武揚威,而那位風姿俊秀佛法精深長得很好看的和尚,卻在她心里地位一落千丈……

    眼前發生的一幕,再一次正是了房陵公主姑姑的理論:男人長得好看是沒用的,你得看他是否心有錦繡,是否能撐起女人的這一片天,是否能在外頭呼風喚雨的同時,還能對你心存憐愛,更重要的,是否能有一個強健的體魄……

    嗯,高陽公主想到“污”的地方,巴掌大的小臉兒便禁不住紅了起來,羞澀難當,嬌豔欲滴。

    姑姑不是好人呢,什麼話都說……

    房俊沒心思管高陽公主怎麼想,他現在看著這個花和尚來氣,不僅要在肉體打疼他,更要在精神摧毀他,讓他千夫所指,讓他聲名盡喪!

    娘咧!

    敢撩我的妹,活膩歪了吧?

    他看著神情已然散亂的辯機,將下巴高高抬起,趾高氣揚的說道:“所以,別拿你那看似清高的出家人身份說事兒,那不是你的憑恃,反而是你的恥辱!你們這些歪嘴的和尚,玷污了佛主的清名,玷污了佛法的純潔,你們都是佛門的罪人!”

    這傢伙明顯得理不饒人,而且“偷換慨念”玩的很溜。

    畢竟,有和尚放高利貸不假,有和尚幹壞事也是真,可人家辯機沒幹啊!

    人家只是在大街跟你的馬子聊聊天而已……

    辯機臉色灰白,神情慌亂,面對眼前的一切,他所精修的佛法全然不管用,以往伶俐的唇舌辯論佛法時候的純熟老練也踪影不見,心裡一片沮喪茫然。

    難道果真如他所說,佛門清淨之地,早已污穢不堪至此了麼?

    那我一直堅守的佛心,卻置身於如何污穢遍布的境地之,又如何來保持那種純粹的信仰?

    這一刻,鼻子的疼痛,卻不及心信仰飄搖帶來的疼痛之萬一……

    在此時,寺門前的爭執已然因其了寺內的注意。

    西明寺寺門大開,幾十個和尚一湧而出,為首一個身材高大的和尚一臉凶相,前推開圍觀的群眾,怒斥道:“佛門清淨之地,何故再此大聲喧嘩?驚擾了佛祖降下災禍,豈是你們能承擔得起?”

    話未說完,便見到辯機單薄的身子倚在大樹下微微發抖,鼻子的血跡已然乾涸,但月白色僧衣那鮮豔的血跡卻宛如一朵朵艷麗的梅花……

    那和尚勃然大怒:“爾等兇徒,不知此乃世外清修之地否?簡直卑劣無知,愚昧不可救藥,吾等出家人慈悲為懷,不與你等小民爭執,乃是大慈大悲,卻非是怕了你等,誰打的人,給貧僧站出來!此乃出家人清修之地,還有沒有王法?”

    他這張嘴小民,閉嘴小民,又是卑劣又是愚昧,頓時激起民憤。

    一個臭鴨蛋從人群裡飛出來,正好砸在這和尚的光頭,蛋殼碎裂,污穢的蛋汁流了一臉,形象狼狽到極點。

    那和尚怒氣勃發,大吼道:“佛祖尚且做獅子吼,出家人也不是隨便欺負的……”

    耳旁卻陡然聽到一聲喝叱:“打得是你出家人!”

    然後,一隻醋缽大的拳頭在眼前陡然放大,緊接著眼前一黑,腦袋裡“嗡”的一聲震響,狠狠挨了一拳。

    他身邊的那些和尚一看,頓時不干了,在咱們寺廟的大門口打咱們的人,這不反了天了?

    頓時一擁而,將打人兇手房俊緊緊圍住,拳腳棍棒一起招呼。

    房俊長嘯一聲:“席君買,與某並肩作戰!”

    席君買精神一振,頗有一種回到西域面對突厥狼騎之時的熱血激昂,聞言大喊一聲:“諾! ”便縱身跳入戰團,緊緊護在房俊身旁。

    房俊身手矯健力大無窮,面對這些武僧全無壓力,一陣“砰砰”的聲響,拳拳到肉招不落空,打得面前的和尚鬼哭狼嚎。席君買則是屍山血海裡錘煉出來的身手,亦是大開大合一往無前,面對十幾倍的敵人,怡然不懼。

    這主僕二人猶如虎入狼群狼如豬圈,揍得一群和尚哭爹喊娘屁滾尿流。

    一旁的辯機瘦削的身子宛如風殘葉顫抖不休,一張小臉煞白煞白,嘴唇不停的蠕動著,一顆心早已在風凌亂……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39
第510章   打了也白打

西明寺的寺門前一片混亂。

    圍觀群眾起先還為房俊感到擔心,畢竟西明寺出來的這些和尚各個身輕體壯體型矯健,一見便知是寺內的武僧。雖然房俊早已名聲在外,眾人深知他武力值驚人,但好虎架不住群狼、雙拳難敵四,對方人數太多,難免吃虧。

    可是緊接著,房俊隨著那一句“打得就是出家人”悍然出,卻讓大家目瞪口呆之餘,終於見識到了房俊的真正實力。

    “不愧是咱長安城第一號大棒槌,這身,嘖嘖嘖,沒誰了!”

    “聽說房二這個棒槌的外號是有來歷弟,據說那傢伙什兒像個大棒槌……”

    眾人大汗。

    自古二樓……

    “那可不?人家能縱橫長安,你當是唬人啊!”

    “你這話我不愛聽,人家房二可不僅僅是窩裡橫,在西域也橫!率領著神營在西域大破突厥狼騎的時候,人家也一點不慫,每戰必前,那是這個!”

    這人晃了晃大拇指,一臉欽佩。

    “就喜歡房二這暴脾氣,說打就打,管你和尚還是尼姑,惹毛了咱,就揍你沒商量,霸氣!”

    “你可別瞎說,若不是這像個娘們儿似的和尚惹了房二,人家顯得跟他過不去?再者說了,人家只是打和尚,何曾打尼姑了?你這話傳出去,保不准就給房二招黑。”

    “我咋瞎說了?就房二這脾氣,那是尼姑沒惹到他,惹了他,照打不誤!”

    “這話我信!不過話說回來,若當真是尼姑惹了房二,人家房二就是令一套招數對付了,嘿嘿嘿……”

    “那是!你瞅瞅房二這身,像頭小老虎似的,一身都是勁兒!等閒的小尼姑,怕是三五個不是對……”

    “我跟你講,現在的那些個師太啊,最喜歡房二這樣的,年輕力壯器大活好,這若是得了房二的教訓,那就得哭著喊著求包養……”

    “你可拉倒吧!人家房二有的是錢,又有侯爵在身,跟那個師太玩玩也就罷了,怎麼可能去包養她們?”

    “唉,

你們說的這個跟房二相好的師太,是哪個庵堂裡的?”

    “好像是城南終南山里的……”

    歪樓了……

    看熱鬧的不怕事大,眼見著房俊領著一個小跟班兒就將一群西明寺的武僧揍得找不著北,有些癢的群眾就偷偷湊上前去,抽冷子給戰團外的和尚來上那麼一下……

    和尚也怒了,憑白招惹了房俊這麼一尊凶神也就罷了,你們這些吃瓜群眾也想落井下石渾水摸魚?便將他偷偷佔便宜的傢伙拽住,一頓揍。

    這下子算是麻煩了,大傢伙一看,你打不過房二拿我們撒氣是吧?一哄而上,亂戰一團。

    本來就被房俊跟席君買打得抱頭鼠竄的和尚們這算是倒了大霉,人群一擁而上,根本分不清個數,一頓拳腳就迎面招呼過來,徹底跪了……

    眼見和尚們依然潰不成軍,尚未過癮的房俊只得無奈收,大喊道:“多謝各位鄉親拔刀相助,只是縣衙的差役馬上就到,此事自有房某頂著,諸位趕緊散了吧!”

    隨著他這一聲喊,群眾們也知道憑白打了和尚那可是大罪,紛紛對房俊表示讚賞:“房二好樣的!”

    “夠爺們儿,有擔當!”

    “改日來這崇德坊,請你吃酒……”

    亂哄哄說些不著調的話語,然後一哄而散,留下一地雞毛……一地和尚。

    果不其然,人群剛剛散去,縣衙的衙役便氣勢洶洶的趕過來。

    “誰吃了豹子膽了,敢在佛門清淨之地鬥毆?是誰,跟老子站出來!那個誰……娘咧!房二爺,您咋在這兒捏?”

    那領頭的衙役受到線報,說是有人把西明寺的和尚打了,趕緊帶人來查看。這年頭,無論和尚還是道士,那都是朝廷命令支持的,牽扯到這兩者,都是大事!

    他咋咋呼呼的一頓呼喝,卻見到平素狗仗人勢的下們一個兩個都像是乖寶寶一樣站著不動,自己的一個心腹還不停的給自己眨眼,那眼皮都快抽筋了……

    什麼情況?

    領頭的衙役有些莫名其妙,你們這幫傢伙不都最喜歡這種能夠順水摸魚的事故現場麼,怎地今天都改性了?

    然後他一回頭,便見到鶴立雞群一般站在寺門前的房俊,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真真是“鶴立雞群”,因為唯有房俊跟他身後一個身形矯健的小子站在,左右躺了一地的光頭和尚……

    領頭的衙役頓時心裡一個哆嗦,這位爺怎地在這兒?

    旋即便明白了,感情今兒這幫和尚沒看黃曆,出門惹到這位凶神了……

    房二那是什麼人?他是萬萬不敢招惹的,趕緊點頭哈腰的表示態度。

    心裡卻是直哆嗦,娘咧!我這嘴怎地就這麼賤,沒搞清楚狀況呢,就滿嘴噴糞,這位該不會惱火起來吧?

    偷著看看房俊臉色,並無不悅之色,這才放下心。

    “咱家大人自打上任以來,就一直念叨房二爺您是他的恩主,若是沒有您的仗義相助,就沒有他的今時今日!一直想著去府上給你磕頭謝恩呢……”領頭的衙役低眉順眼的湊到房俊跟前,好生諂媚。

    房俊有些奇怪:“你家大人是哪個?”

    “我家大人姓李,名諱喚做義府……”

    房俊愕然。

    李義府?

    此地乃是萬年縣,那傢伙不是剛剛參加完鄉試麼,怎地就成了一縣長官?這不符合邏輯啊……

    不過說起來,李義府若是稱呼房俊一聲“恩公”,那房俊還真擔當得起,若不是房俊在鄉試之時“解衣贈之”,那李義府大概就得放棄這次考試了。

    只是想想此事,房俊就滿滿的全是心塞,自己居然一將這個大奸臣拽進官場,真是造孽呦……

    “李義府是萬年縣的縣令?”

    “那倒不是,李大人是咱們縣丞,不過縣令病重,已然上書告老,現在朝廷還未分配新任的縣令……”

    房俊點點頭,不過即便是縣丞,也算是有了出身,也不知道李義府這個戲法是怎麼變的,怎地從一個考生就一步成為了縣丞?

    只是雖然萬年縣有熟人在,但此事涉及到佛門、高僧、公主、侯爵……如此高的規格,萬年縣自然無權審理,必須呈報大理寺,由大理寺親自審理,亦或授權刑部審理。

    高陽公主在一旁的馬車內,心思糾結,很是忐忑。

    這個傢伙不會真的以為我是跟辯再次幽會吧?

    公主殿下越想越是不安,便掀開車簾,衝房俊招招:“房俊,你過來!”

    房俊回頭瞅她一眼,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去,對那領頭的衙役道: “此事,房某一力擔之!時辰不早,某先回去,明日若是需要某至縣衙亦或大理寺,派人通知一聲便是,絕不至於令閣下難做!”

    那衙役被房俊稱呼一聲閣下,頓時骨頭都輕了二兩!

    這位爺是誰啊?

    是房俊!房相的公子,皇帝的女婿,當今的侯爵,帶兵的將軍,當朝大員!

    能跟咱這麼客氣,那顯然當咱是個人物!

    當然,也可能是咱家縣丞大人的人情在裡邊……

    衙役當即胸脯拍的砰砰響:“您老且回家歇著便是,這一身又是泥又是土的,是的回家洗個澡鬆快鬆快……”

    旁邊的和尚頓時不樂意了!

    那個領頭的武僧叫道:“憑什麼啊?他來我們佛門清淨之地大打出,這打完了人,拍拍屁股就走了,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那衙役怒道:“少跟老子扯這些沒用的,你們這些所謂的世外高人,背地里幹些什麼男盜女娼的勾當真以為沒人知道?給你臉稱呼你一聲大師,否則你也麼屁都不是!這位是誰?堂堂禮部尚書、新鄉候,房俊房二爺!人家說的明白,隨傳隨到,你還想咋地?”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44
第511章   崩塌的重生

  和尚不忿道:“可他打了我們這許多人,怎低也要羈押起來吧?萬一他畏罪潛逃怎麼辦?”

    衙役胸脯一挺,擲地有聲道:“此事是我處理,若是房二爺逃了,拿我問罪便是!”

    和尚一臉憤怒,卻也無可奈何。

    這官官相護,乃是天下定例,一個和尚能有什麼法子?

    房俊衝那衙役點點頭:“謝了!敢問如何稱呼?”

    人家如此周全,還不就是為了一段香火人情?自己也非不近人情之人,甭管三教九流還是蝦兵蟹將,難保有一天用到人家的時候,結個善緣,未嘗不可。

    一句“謝了”,惠而不費,算是承了這位衙役的人情。

    否則去縣衙里蹲一宿,那滋味也不好受……

    那衙役喜形於色,連忙說道:“小的名叫吳大維,族中排行第九,因此坊間都稱小的吳九……”

    吳大維……這名字挺耳熟。

    “如此,某便告辭了!”房俊點點頭,轉身上馬,同席君買揚長而去,看都未看馬車裡的高陽公主。

    高陽公主大怒,狠狠的一跺腳,喝到:“回宮!”

    臭房俊,死房俊,黑面神!

    真當本宮稀罕你麼?還給本宮甩臉子!

    你等著,回去便在父皇面前參你一本,要你好看!

    馬車轉個彎,沿著來路返回。

    高陽公主透過掀起從車簾,正巧見到依舊站在樹下的辯機。那張以往覺得頗為俊俏的臉,此時透著無盡的失魂落魄,令高陽公主心底湧起一股濃濃的厭惡。

    都怪這個臭和尚,若非是你攔著本宮,如何能惹得房俊那廝誤會?

    高陽公主也不是好相與的,小脾氣作,敲了敲馬車的車廂,外頭便有侍衛湊過來,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高陽公主抿著嘴兒:“那個叫辯機的和尚,

看著就討厭……”

    “屬下明白!”

    外頭的侍衛聞言,心領神會,招呼了一名同伴,調轉馬頭返回西明寺門前。

    辯機失魂落魄了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的站直了身體,看著面前這一地哀嚎翻滾口中污言穢語不絕的和尚,心裡沒來由的一陣厭煩。

    這就是所謂的出家人?

    人家房俊還真就沒罵錯,這等敗類,簡直敗壞了佛門的清譽。長此以往,世人眼中的佛門淨地,的確要變成污穢遍地的腌臢之所,使人避之唯恐不及,還談什麼一心求佛、得正大道?

    心裡正心潮起伏間,忽聞耳畔馬蹄聲響。

    辯機愕然回頭,便見到兩名騎士策馬而來,到了自己面前,也不說話,提起手裡的馬鞭,劈頭蓋臉就抽下來。

    辯機只是見到眼前兩道鞭子的殘影,臉上便火辣辣一陣劇痛,不由得慘叫著摀住了臉。兩名騎士卻不管不顧,只是一味的狠狠抽鞭子,片刻之間,辯機便被抽的哀嚎不絕,遍地翻滾。

    兩名騎士騎 馬上,很是抽了辯機一頓,這才冷言說道:“吾家殿下轉告與你,既是世外之人,便應當修心養性,大街上攔住女者糾纏不休,敗壞女者名節,豈是高僧所為?這一頓鞭子算是小小的教訓,若是再有下次,爾自當小心大好頭顱!”

    言罷,一夾馬腹,轉身離去。

    囂張到極點!

    尚留在現場的衙役們目瞪口呆,便是那滿地的和尚也都停止了慘叫。

    大家總算明白了,原來今日的一切,居然都是這個辯機招惹公主殿下惹出來的!

    “呸!”吳九厭惡的啐了一口:“還當你們是什麼大德高僧的,原來不過是一群人面獸心的腌臢之徒!還特麼有臉在這兒叫屈?跟你們說吧,這官司,打到天子麵前,你們也贏不了!聽我一句勸,乖乖的回去好好的念幾本佛經,問問佛祖,怎生當一個和尚!”

    一地重傷的武僧面面相覷,盡皆無言。

    他們只是見到辯機被房俊打了,是以才同仇敵愾,卻始終也未問及此事究竟由何而起。他們都並非什麼清心寡欲的高僧不假,暗地里幹了不少齷蹉事也是真,可是好歹都是出家人,基本的底線和顏面還是要的,如此被人赤果果的打臉,情何以堪?

    為那武僧長嘆一聲,掙扎著在地上爬起,衝吳九合十道:“是貧僧莽撞了,未明情由,便袒護與自己人。此事就此作罷,煩請大人告知房施主,鄙寺絕對不會追究,並且誠摯道歉。阿彌陀佛……”

    言罷,與爬起來的武僧,相互攙扶著回了寺內。

    卻無一人再看辯機一眼……

    辯機呆呆立在那裡,臉色陣青陣白,渾然忘記一身鞭痕累累,直至一陣夾帶著雪花的冷風吹過,這才激靈靈打個寒顫,露出一抹慘然的微笑。

    他抬起頭,看著灰濛蒙的天空,心中一片空寂。

    什麼佛,什麼愛,什麼恨,什麼羞辱,什麼修行……

    這一刻,全都寂然一空。

    辯機深深吸口氣,就那麼腳步踉蹌的步入寒風苦雪之中,一身僧衣被寒風吹佛得鼓盪襤褸,瘦弱的身形顯得愈孤寂,就這麼一路走出長安……

    若干年後,一個孤行僧在嶺南的窮山惡水之間,用自己慈悲的胸懷和高深的醫術,拯救了無數的貧苦山民。人們為他樹碑立傳,交口傳頌,而這位相貌俊朗的僧人,卻只是淡然處之,一人一缽,一竹簍一竹杖,行踪無定,艱苦修行……

    *

    高陽公主回了皇宮,並沒有直接回寢宮,而是氣咻咻的直奔神龍殿。到了才知道,皇帝並未在此,而是去了楊妃的寢宮。

    高陽公主又轉個彎,來到楊妃的寢宮。

    楊妃前些時日偶然風寒,很是在病榻上纏綿數日,今日才算是下得地來。李二陛下雖然後宮裡佳麗無數,但是對這位前朝的公主,還算情深義重,特地過來探視。

    皇帝坐在錦榻之上,悠然的拈起白玉托盤中一顆鮮紅的櫻桃,放進嘴裡品嚐,片刻吐出果核,說道:“這櫻桃雖然看似與夏日里的並無二至,但總歸是逆天之物,未得春夏之地氣,吃起來難免酸*妃病體初癒,這等食物還是少吃為妙,免得腸胃不適。”

    楊妃打橫坐在下,聞言溫婉一笑:“這東西都是房俊送來的,人家憑著一分孝心,臣妾又怎能寒了人家的心思?”

    甭看年近四旬,但楊妃保養得宜,兼且出身前隋皇族,氣質華貴儀態賢淑,看上去非但未顯老,反而多了幾分歲月雕琢出來的雍容與嫻靜,宛如那陳年的佳釀,歷久彌香。

    李二陛下看著佳人新剝蛋殼一般白嫩的臉頰,溫婉的眉眼神情,心裡頗為意動。便伸手拉住楊妃柔軟的玉手,笑道:“那小子倒算是有眼色,變著法的哄你開心,難道是知曉某心疼你,便想來個曲線救國?”

    楊妃俏臉微紅,反手摀著皇帝的大手,嗔道:“陛下怎能這般看人?別人臣妾不敢說,但是房俊卻絕對沒有這般心思。自打恪兒出京,他便隔三差五的送來孝敬,他看重的是這份情,絕非對臣妾有所圖謀。再者說了,陛下英明神武,那小子便是有什麼歪心思,又豈會打到臣妾這邊來?陛下可是從來不許後宮干政的。”

    世人皆知,李二陛下對於後宮的掌控極其嚴厲,除了過世的長孫皇后偶爾會對朝政有所諫言之外,其餘的嬪妃嚴令不許議論朝政,更別說參與其中了。

    李二陛下笑道:“還說沒有被那小子收買?你這一會兒,可是淨給那小子說好話了……”

    楊妃笑道:“陛下心中自有計較,臣妾說什麼,又有什麼關係?”

    李二陛下很享受這等夫妻之間的小情趣,鬥鬥嘴也能覺得心神愉悅,便捏了捏楊妃的纖手:“時辰不早了,某今日便留在此處,咱們早些安歇吧。”

    楊妃聞言,心中喜悅,溫柔的點頭道:“那臣妾侍候陛下沐浴。”

    正在此時,殿外忽然傳來一聲嬌呼。

    “父皇,趕緊下道聖旨,將那個黑面神一刀砍了!簡直氣死我了……”

    李二陛下與楊妃愣住,面面相覷。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47
第512章   告黑狀

高陽公主提著裙裾,從殿外進來,一溜小跑的便直奔楊妃,淒惶的叫了一聲:“姨娘!”然如乳燕投林一般,一頭扎進楊妃懷裡,瘦削的肩膀一顫一顫的,抽抽噎噎哭個不休。

李二陛下有些傻眼,這不是剛剛黏糊咱半天,得了允許出城去房俊的農莊了麼?怎地一轉眼就跑了回來,還這麼一副樣子?

楊妃也嚇了一跳,趕緊將嬌小的身子摟在懷裡,不停拍著高陽公主的肩頭,哄道:“哎呦,這可是怎麼了?漱兒可莫嚇我,快說說怎麼回事?”

高陽公主從楊妃懷裡抬起頭來,一雙明媚的大眼睛已然有些紅腫,淚珠兒一串兒一串兒的掛在粉嫩的臉蛋兒上,滿臉委屈,讓人看得之心疼……

高陽公主卻沒有回答楊妃的話,將頭轉向李二陛下,癟著小嘴兒叫道:“父皇,您趕派人去將那黑面神抓來,一刀宰了了事!”

楊妃大汗……

嗔怪的輕拍了一下高陽公主的肩膀,不悅道:“說什麼渾話呢?這眼瞅這就要成親了,張嘴閉嘴打打殺殺的鬧騰不休,這成親之後可怎麼得了?”

高陽公主委屈的叫道:“那混蛋不理我!憑什麼呀,我是堂堂公主,金枝玉葉天潢貴冑,交給那個黑炭頭黑面神土包子,那是下嫁,是他們房家百世修來的福分,憑什麼給我臉子看呀?”

楊妃奇道:“他怎麼給你臉子看了?”

高陽公主吱吱嗚嗚,難道說是因為自己在大街上跟辯機聊天引起?這個不能說,不然自己就理虧了呀!乾脆耍賴道:“反正就是給我臉子看了,現在他就敢這樣,這要是成了親,還不得天天虐待我?姨娘,您得給我撐腰……”

“好好好,姨娘給你撐腰,行不行?”楊妃哭笑不得,只得哄著她。這丫頭母親早喪,從小便跟她親近,她也待這丫頭如同親生骨肉一般,疼愛憐惜,此刻見到高陽公主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都哭成了小花貓,心裡說不心疼自然不可能,不由得對房俊有了幾分埋怨。

好歹你也是男人,七尺昂藏頂天立地,跟一個小女子較什麼勁?

簡直不像話……

李二陛下卻坐在一邊神情悠然,既不動怒,亦不詢問。

說起來,現在他對房俊那廝已然完全免疫,就算那廝現在把天捅了窟窿,李二陛下都不覺得有什麼意外。相反,若是那廝三五天的不搞出點事情,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但李二陛下也清楚,房俊這廝的確草蛋,但也不是無事生非之人,只不過總是將一件小事無限擴大化而已。

就比如現在,大抵是高陽公主不小心什麼地方惹到了房俊,然後房俊反應過激處理魯莽,便將高陽公主招惹得如此氣急敗壞,居然口口聲聲要把人給宰了……

高陽公主見李二陛下沒什麼表示,頓時不滿,氣咻咻嚷嚷道:“父皇,您女兒都被人給欺負了,您怎麼還能無動於衷?讓百騎出動,快點把那傢伙抓起來,在午門斬首示眾……”

楊妃氣得又拍了她一記,瞪眼道:“還沒完了是不是?姑娘家家的渾說些什麼,矜持點行不行?瞅瞅你這幅鬼樣子,跟市井潑婦似得,那房俊看到你這樣,都能嚇得退婚……”

高陽公主委屈得不行,大哭道:“姨娘你偏心!那黑面神不就是隔三差五的給你送禮嗎,你就偏向著他了?嗚嗚嗚,我的命好苦,父皇不管我,連姨娘也不管我,嗚嗚嗚,命好苦……”

楊妃頓時沒轍,趕緊摟著高陽公主,低聲哄勸。

李二陛下被她吵得腦仁疼,眼瞅著就跟愛妃春風一度兩相纏綿鴛鴦交頸鸞鳳和鳴,


大好夜晚就生生被這個閨女給攪合了……
“行吧!那你說說,到底房俊是怎麼惹了你,說得有理,父皇派人去扒了他的皮!可若是說得沒理,你就給某消停點,乖乖的回去睡覺。”李二陛下只得說道。

高陽公主眼珠子轉了轉,剛想開口,李二陛下又補充道:“你最好說真話,免得父皇還得叫李君羨去調查真相。若是發現你說謊,可休怪父皇收拾你!”

高陽公主嚇得一哆嗦,趕緊將哭聲收了起來。

李二陛下對她雖然寵愛,幾乎有求必應,但若是做錯事,懲罰也極為嚴厲,不僅僅是她,每一個皇子皇女都對李二陛下很是懼怕。皇帝陛下若是發起火來,那股威勢可不是一般人能抵擋得住,即便是自己的兒女也不行!

可是這事兒實打實的說出來,貌似自己理虧呀……

高陽公主開動小腦筋,一面在腦子裡編輯措辭,一面委委屈屈的說道:“那傢伙太衝動了嘛……兒臣剛剛跟父皇請了旨意,要去房俊的農莊尋青雀哥哥和兕子,走到崇德坊的時候,遇到那個辯機和尚,那和尚也是無禮,纏著人家說話,就正巧被房俊看到了……”

楊妃無奈道:“你這丫頭,跟一個和尚當街說話,你是要氣死我還是怎地?簡直過分!”

高陽公主委屈道:“是那和尚纏著我說話,我又沒搭理他……”

“然後呢?”李二陛下隱隱覺得事情不可能就這麼收場,那房俊什麼脾氣?

“然後,房俊就把那辯機給揍了……”高陽公主小聲說道。

楊妃驚道:“那房俊可有負傷?”

這話就看出來女人對待事物的看法了,甭管該不該動手打人,首先考慮的是自己人吃沒吃虧……

高陽公主嘟著嘴:“他怎麼可能負傷?他不知道有多威風,整個西明寺好幾十個武僧,全被他打趴下了。”

“那就好!”楊妃籲了口氣,放下心。

李二陛下無語道:“好什麼好?佛門那是清淨之地,那廝惹了這麼大的亂子,想必明天長安各個寺廟的主持就該聯合上書彈劾了。佛門勢大,信眾甚多,便是朕也只能扶持道家與其對抗,不能明目張膽的對其大動干戈,何況他房俊?”

楊妃頓時又緊張了:“那可如何是好?陛下,此事雖然房俊有些衝動,但的確是那辯機和尚失禮在先,您可不能聽信那些和尚的一面之詞,便處罰遺愛!”

李二陛下煩躁道:“朕心裡有數。”

心裡頭卻是一片火氣,幾乎可以想像明早一大群和尚聯合上書的情景。處置房俊吧,怕是惹得勳貴老臣和皇室宗親不滿,不處置吧,怕是那些和尚又會不依不饒……

真是煩躁!這個房俊怎地總是惹事,就不能消停兩天?

首次,李二陛下有了將房俊遠遠打發到外地任官的想法。

給你找個犄角旮旯的地方,愛折騰你就折騰去吧,可這勁兒的禍害,反正朕眼不見心不煩就好……

高陽公主見李二陛下一臉煩惱,便弱弱的說道:“那個……西明寺挨揍的那些武僧, 表示不會追究……”

“嗯?”李二陛下眉毛一揚,頗為意外:“這是何故?”

那幫和尚可不是表面上偽裝的什麼世外高人,這幫傢伙最是難纏不過,沒理都能攪三分,更何況佔著理的時候,豈能如此輕易放手?

高陽公主便將房俊當場說的話語,原原本本複述一遍。

聽聞房俊對佛家廣置田產房貸斂財的指責,李二陛下沉默下來。

良久,才緩緩籲出口氣:“朕又何嘗不知,如此放縱下去,佛道兩門遲早會成為朝廷的毒瘤?只是眼下尚未到動他們的時候,且由著他們在放肆幾天……”

對於李二陛下來說,千事萬事,都得給東征讓路!

一看父皇對房俊的言語很表贊同,高陽公主便知道,自己這個黑狀算是告不成了,只得懨懨的站起身,垂頭喪氣說道:“那兒臣先告退了……”

看著高陽公主走出去,李二陛下嘆氣道:“原本房俊對這樁婚事就不甚同意,是朕一直壓著他,可現在弄出這麼一檔子事,怕是那房俊心裡更有想法了,日後成了親,此事怕是也會成為一根刺,輕易不能拔除啊……”

楊妃只得安慰道:“改日,臣妾找房俊說到說到此事,本來就是誤會,想來房俊是個明事理的孩子,不會鑽牛角尖的。”

李二陛下苦笑道:“還不完的兒女債……為人父母,就沒有一個安生的時候。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多想無益,還是早些安寢吧。”

便在此時,殿外傳來王德的聲音:“陛下,江夏郡王李道宗,扣闕求見!”

還不完的兒女債,還真就讓李二陛下說對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51
第513章   雷霆隱於9霄之上

寢殿內落針可聞。

李二陛下端坐錦榻,紋絲不動,一臉陰鬱。

李道宗還保持著微微弓著身子啟奏的姿勢,將那長孫寶的事情回禀完後,皇帝陛下並未依禮讓他平身,他也就只能這麼彆扭的站著,卻不敢稍微動一下… …

李道宗與李二陛下只是相差了兩歲,與李元昌等人同隱太子李建成親近不同,他大小就跟在李世民這位二哥後頭,一同唸書,一同紈絝,十七歲便跟著李世民南征北戰,立下功勳無數。至始至終,這位堂兄都對自己偏愛和袒護,他在戰事中足部受了傷,李世民親自幫他敷藥,他因貪贓下獄,李世民僅僅是將其罷官而已,轉眼又開始重用他,他作戰失利,李世民非但沒有責怪他,反而寬大為懷,只是斬掉了替罪羊……

對於這位身為帝王的堂兄,李道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能感受得到這位九五之尊此時心中的怒火勃發和驚濤駭浪!

越是冷靜,便越是意味著正在醞釀更兇猛的風暴!

若是將滿朝文武統統拎出來,評斷一番李二陛下最信任之人,不是他李道宗,不是房玄齡,不是程咬金,不是侯君集,不是李績,而是……長孫無忌!

李二陛下與其少年相識,一路攜手走過風風雨雨,可說情誼頗深。

自大業十三年起,高祖李淵起兵太原,渡過黃河之後,無忌前去謁見,得到了一個文書的職位,從此跟隨李世民南征北戰,不離左右。從征討薛舉到虎牢關大破竇建德,從千里狼煙鐵火雄壯的疆場到富貴堂皇陰謀詭計的奪嫡之戰,長孫無忌一直陪在李二陛下身邊,忠心耿耿。玄武門事變中,他跟隨李二陛下埋伏於玄武門,舅舅高士廉鎮守秦王府,妹妹長孫皇后親自出面安撫士兵,他們一家人全都置身於權利鬥爭的第一線,隨時準備為秦王而獻身。??

歷經種種,李二陛下又怎能不信任長孫無忌?

可最徹骨的痛苦,便來自於最親近的背叛!

儘管長孫衝所作所為極有可能長孫無忌並不知情,但是難道他對長孫衝就薄待了麼?

年紀輕輕便任命其為宗正卿,成為皇族的實權人物,更將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嫁給他,不遺餘力的栽培他成為帝國下一代的權臣,甚至不惜將房俊創建的神機營交給他!

可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寵信愛護、全力扶持的女婿,是一頭白眼狼!

這種被欺騙的憤怒,即便是隔著一丈遠,李道宗也能清晰的從李二陛下身上感受到。

心裡不禁暗暗叫苦:不知待會兒陛下雷霆震怒,咱會不會遭受池魚之災?還是心軟了啊,將房俊那廝拽來,多少也算是個擋箭牌,起碼能分擔一些壓力……

出於意料的,預想中的狂風驟雨並沒有如期而至。

李二陛下深深吸了口氣,並未大發雷霆,但是平靜的語調,卻更令李道宗膽戰心驚。

“此事,尚有何人知曉?”

“回陛下,房俊……亦曾同微臣一起參與審訊。”李道宗心裡默默說句抱歉,這件事,李二陛下不問他自然不會將房俊扯進來,但李二陛下既然問道,他是打死也不敢撒謊。

“怎麼哪裡都有他?”李二陛下語氣不悅,也有些意外。

李道宗有些疑惑,摸不透李二陛下這句話的意思,好像房俊那廝又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便仔仔細細的將房俊求見他談生意,而後發現可疑的長孫寶一事原原本本的道出。

李二陛下默默聽著,半晌無語。

李道宗說完,便肅立一旁,緊緊閉上嘴巴。

此事非但牽扯到太子殿下,


更與長孫無忌有莫大關聯,只要不是傻子,就絕對不會輕易發表任何意見。如何處置,自有皇帝聖心獨裁,外人豈能置喙?
良久,李二陛下才幽幽一嘆:“算是苦了他了……”

李道宗沒接話,心裡卻明白,皇帝所指的是太子殿下。

心中想想,也的確為太子感到冤得慌……

身邊趴著這麼一條毒蛇,非但設計還得太子墜馬斷腿,甚至誣告魏王、刺殺魏王來栽贓嫁禍,想來別的小動作也絕對少不了。太子便是在這一點一滴的詆毀和設計之中,漸漸的失去了帝王的寵愛。

這得多毒的一個人,才會這麼處心積慮的去陷害一個人?一方面心裡恨不得將對方宰了了事,一方面還要在外人面前露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樣,一方面各種毒計目不暇給的連番施展,只是為了破壞儲君的地位名分……

李道宗心底冰寒,這長孫衝居然毒辣至此,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只是李二陛下這話,李道宗依然沒法接。

好在,李二陛下也只是自己感慨一句而已,緊接著,便說道:“此事,朕心中有數,如何處置,承範你就不用過問了。”

承範,是李道宗的字。

李道宗應了一聲,心底卻是狐疑:難不成,陛下已經厭惡太子到如此地步,這麼重大的隱情也要秘而不宣,鐵了心廢黜太子,扶持魏王上位?

他心裡難免有一些替太子冤枉。

都擺明了是長孫衝設計陷害太子,陛下卻視而不見,這著實有些說不過去。而且相比起來,他更喜歡溫和親善的李承乾,而非是持才傲物的李泰。

不過,此乃帝王家事,他的觀感自然不會在皇帝面前說出,只是心裡替太子唏噓一番而已。

僅此而已……

房俊回到農莊,碰巧李泰外出訪友回來,在大門口走了個碰頭。

看著房俊這張黑臉陰沉得能滴下水來,李泰沒來由的心裡一突……緊接著卻有些不忿。

自己堂堂親王,怎地居然有些懼怕這小子?

便輕咳一聲,說道:“房二,你那溫室中的櫻桃,明日送給本王一些,本王要送個人情。”

房俊雖然對他一直不甚待見,但這廝行事頗為大氣,並不會在小事上斤斤計較。況且咱堂堂魏王殿下開口討要一些櫻桃,這放眼大唐還會有拒絕的人存在麼?

可誰成想,他還真就遭拒了……

房俊陰著臉,瞅著李泰,語調平靜的說道:“你是不是認為這江山是你們李家的,天下的百姓也是你們李家的,所以你們李家可以為所欲為,絲毫不用顧慮別人的看法和感受?”

李泰有些莫名其妙,不悅道:“聽不懂你說什麼,只是一些櫻桃而已,你給不給吧?”要不是這玩意大冬天的只有你房家的溫室產出,你以為本王會給你墨跡?

尋常人白送給本王,本王都不惜得要!

誰料,房家的回答更乾脆:“不給。”

抬腿就走向後院,留給李泰一個後腦勺。

李泰差點氣得厥過去!

惱羞成怒道:“房二,不要欺人太甚!如此目無皇家,不知尊卑,你可知罪?”

房家已然走進大門,聞言轉過身來,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某就是目無皇家了,就是不知尊卑了,你待怎地?打我一頓?你不是對手,誰打誰那是明擺著!去跟陛下告一狀,然後殺我的頭?那你儘管去,房某大好頭顱,就給殿下留著!”

李泰目瞪口呆,眼瞅著房俊撂下狠話揚長而去,這才覺得這廝今日有些詭異,這是在哪兒受氣了,本王撞在氣頭上?

回身將席君買喊住:“你家這位棒槌,今日這是咋了?”

席君買對李泰沒啥好印象,不過人家好歹是親王殿下,他席君買又不是自家侯爺,只得站住腳,說道:“若是殿下能聽得在下一句勸,這個時候千萬別去招惹侯爺。侯爺發怒的時候,他乾了什麼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54
第514章   初戰告捷(上)

席君買倒不是為了李泰著想,而是擔憂自家侯爺。

若是這位肥王爺不知死的去招惹侯爺,反被侯爺毒打一頓,總是個麻煩……

李泰聞言,愈發好奇了,拉著席君買不讓走,追問道:“到底發生何事?”

席君買想了想,這事兒也不算什麼密辛,大街上那麼多人看見了,再者說眼前這位好歹是那高陽公主的哥哥,說與他聽,應是無妨。

便將剛剛發生之事簡略的敘述一遍。

席君買雖然沒念過書,但因是斥候出身,敘述事情簡略而緊扼重點,寥寥幾語,便將事情的始末講述清楚,而且純粹是從圍觀者的角度出發,不包含一絲主管的臆測和情緒。

李泰便皺起眉毛,不悅道:“過分了!”

席君買以為他說房俊過分,心裡發怒,卻聽李泰罵道:“那個臭和尚簡直妄為出家人,怎能如此失禮?漱兒那丫頭也是,乾脆一點將其轟走不就完了,何必多做糾纏?這事兒房二做得好,都特麼欺負到頭頂上了,不揍他還算是男人?若是換了本王,乾脆就將那和尚閹了,送進宮裡去當太監……”

席君買有些愣神,頗為意外的看著李泰,眼神狐疑。

你確定不向著自家妹子?

李泰怒道:“小斥候,你那是什麼眼神兒?本王公正廉明深明大義,從來都是幫理不幫親,這才是一代大儒的行事作風,足以使得百姓敬服、萬民敬仰!哪裡如同你家那棒槌侯爺,遇事總是幫親不幫理,甭管對錯,先揍別人一頓再說,簡直野蠻、無知、膚淺、愚昧……”

房俊很煩躁。

本來咬牙默認了將高陽公主娶回家,可是現在又有些動搖了。

無他,這臭丫頭實在不靠譜……

先前他還覺得用尚未發生的事情去衡量高陽公主的為人,有些不公平,極力的說服自己既然歷史都能改變,某一個人又怎麼會一成不變呢?

可是現在他心虛了。

怎麼辦呢?

悔婚的後果他不止一次考慮過,並不是太在乎李二陛下的責罰,大不了就當官,還能剁了咱的腦袋不成?老爹想必也會受到牽連,不過既然老爹都已經有了致使告老的打算,牽不牽連的,也無所謂。還是那句話,難道還能剁了腦袋、滿門抄斬?

他只是顧忌此事對高陽公主的影響。

畢竟,一個無憂無慮的天之驕女,陡然被人退婚的話,對於名聲的打擊將是致命的,尤其是在古代。更何況那丫頭自從上次涇水橋頭事件之後,貌似真的看上自己了,若是自己退婚,對她心理的打擊更為嚴重。

房俊有些不忍。

但是現在不是忍不忍的問題了,是他必須嚴防將來帽子變綠……

當然,即便是要退婚,也不能魯莽行事。

草草睡下,做了一宿噩夢。

夢裡自己新婚之後陪著高陽去狩獵,巧遇已經被逐出寺廟的辯機,二人眉來眼去言語契合,便結伴步入辯機的茅草房,高陽那丫頭臨進屋的時候,還眉飛色舞的回頭命自己望風看門……

“扑棱”

房俊猛地驚醒,一下子從炕上做起來,渾身冷汗涔涔。

腦子裡有些亂,精神有些恍惚,仔細思索一番,才發現自己是被噩夢驚醒。

呃……為什麼說是噩夢呢?好像也沒見到什麼血光之災天崩地裂的,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將上輩子電視劇看到的情節在腦海裡重演了一遍而已,為啥自己卻那麼害怕?

心臟道現在還“扑騰扑騰”的急促跳動。

既然醒了,自然難以入睡。

抬頭看看窗外,東方天際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莊子裡的公雞也時不時的打鳴,披上衣服爬起來,推開門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精神一振。
在院子裡打了一趟拳,操起石鎖揮舞幾下,一身大汗,這才回到房間裡洗漱。

簡單的用過早飯,便溜溜達達來到後山鐵匠鋪。

熱氣球的科技含量不高,對於工藝的要求也不高,只是房俊一再強調安全性,這才使得進度比較緩慢,不過經過十幾天的緊張製作,這個匯聚了房家最高級技工製作的“超時代孔明燈”,終於完工。

鐵匠舖前的空地上,這個樣子很萌的龐然大物靜靜的躺在那裡,令房俊有一瞬間穿越時空的恍惚……

熱氣球的主體是一個由無數塊厚布縫補聯結起來的球體,內裡加入了竹篾製成的骨架,既能夠支撐起布料,又不會加重重量。王小二和柳老實大概很早就起床,正指揮著徒弟往吊籃里安裝特製的鐵爐。

看到房俊溜達過來,一眾工匠們只是簡單的打個招呼,便各干各的。時間緊迫,一點都耽誤不得,要知道三天之後可有皇帝親自駕臨,這要是出了差錯,二郎還不得把大家都給大卸八塊?

唯有王小二迎了上來,皺紋像朵菊花也似的老臉上滿是擔憂:“二郎,這玩意到底行不行啊?老朽這心裡總是沒底,你說一個人連帶著吊籃和里邊的鐵爐,這怎麼也得好幾百斤啊,它就能飛起來?”

理論是一回事,世界觀又是一回事。

王小二總覺得二郎有些異想天開,這事兒不靠譜……

相比起來,柳老實對房俊的信任卻更足。

正指揮兒子安裝鐵爐的柳老實,聞言扭頭說道:“你這老倌,唧唧歪歪的煩不煩?二郎說能飛,那就准定能飛,你幾時見到二郎所說的沒實現過?”

王小二反唇相譏道:“你個老馬屁精!是不是二郎說你明天能成仙,你就從今天開始不吃飯?”

柳老實嘿嘿一笑:“若是二郎當真如此說,那老朽還真就不吃飯了!反正要成仙了,省一頓飯留給兒孫,豈不正好?”

房俊無語的看著鬥嘴的兩個老傢伙,無奈說道:“能不能飛,待會兒組裝完成,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這兩個老傢伙是房俊手底下的哼哈二將,所有工匠的頭子!不僅手藝一流,領悟能力也特別厲害,一點都沒有傳統匠人那種死板和迂腐,往往自己提出一些想法,這兩人都能舉一反三,在現有的能力下加以完善。

偏偏兩個老東西成天到晚的鬥嘴,一刻也不得閒,只要兩人在一起,那就每個消停的時候……

房俊這麼說,兩人自然不能反駁,各自瞪了對方一眼,抓緊完成手裡的活計。

日上三竿的時候,組裝終於完成。

看著面前形狀和後世別無二致的熱氣球,房俊心底很是感慨。

許多科學發明其實並不是有多高的科技提升,而只是一個簡單的創意,不可思議的想法,便促使了人類在自然科學的領域邁出了超越時代的一步。

所有的工匠都聚攏過來,興奮的看著這個直徑兩丈、高度超過三丈的大球球,嘰嘰喳喳議論不休。此刻熱氣球尚未補充熱氣,只是由球體內的竹篾骨架支撐,看上有些癟,更不圓潤……

王小二撈到了點火的任務,緊張的看著房俊,等著指示。

雖然心裡不是太容易接受這肥肥蠢蠢的傢伙能飛上天,但其實對二郎的奇思妙想卻深信不疑。

二郎說這玩意能飛,那大抵就一定能飛吧?

房俊抬頭看看湛藍的天空棉絮一般的雲朵,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大手一揮:“點火!”

王小二將手裡的火把探進鐵爐的灶膛,引燃了裡邊的干草。乾草遇火即燃,順帶著引燃了木材,片刻之後,木材引燃了煤炭,鐵爐上方的煙囪頓時冒出滾滾黑煙。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56
第515章   初戰告捷(下)

這時候爐內的溫度還不高,柳老實便在一眾徒子徒孫緊張的注視中,跳進了吊籃,用力拉起跟鐵爐裝配在一起的一個特製的往復式風箱。

一股股夾帶著氧氣的空氣湧入爐內,黑煙漸漸減少,代之而起的是一股飛濺的火星。

等到火星也漸漸減少,肉眼可見的一股股炙熱的氣流,被風箱鼓動著衝鐵爐的煙囪竄出去,不斷的填充到上方圓滾滾的球體內。

王小二大吼一聲:“關閘!”

吊籃內的柳老實聞言,一手拉著風箱,另一手拽動了身邊的繩索,熱氣球頂端的排氣閥關閉,球體內的熱氣流無處宣洩,將原本有些癟的球體鼓起來。

一刻鐘之後,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那球體輕輕晃動著,緩緩向上浮動,連帶著繃直了連著吊籃的繩索,再是晃了幾下,便帶著吊籃以及吊籃內的柳老實,緩緩升起……

頓時,驚叫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十幾個工匠圍著漸漸升起,越飛越高的熱氣球跳著叫著,不少人都熱淚盈眶,為自己親手打造了這麼一件可以將人飛上天的“神器”的驕傲自豪!

房俊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切。

他知道,房家的這些工匠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到諸多不可思議的事物之後,將會極大的開拓他們的想像力、領悟力和接受力,不誇張的說,他們就將是大唐第一批科學家!

由於只是一次試飛,無論球體的承重限度和鐵爐被填充的煤炭都是臨時計算,不敢飛得太高。因此,在熱氣球飛起大約十丈左右高度之後,柳老實按照原定計劃,停止了拉動風箱,然後打開剛剛關閉的排氣閥,熱空氣流走,冷空氣填充,浮力下降,熱氣球便晃晃悠悠穩穩定定的一點點降落,平穩的落在地上。

工匠們歡呼著圍了上去。

吊籃內的柳老實老臉興奮的通紅,他大抵是第一個飛上天的人!這份成就,怎能不使人興奮?

然後柳老實在眾人注視下,抬起一條腿邁出吊籃,然後在腳接觸地面的那一刻,突然一軟,一個倒栽蔥就從吊籃裡栽到吊籃外。嗯,臉先著地……

不過柳老實本就不是以顏值取勝的人,他那張老臉,比寒冬臘月的地面還硬……

身邊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柳家的幾個兒子卻嚇壞了,七手八腳的跑過去將老爹扶起來。

房俊背著手,悠然的走過去,臉上的笑容在工匠們看來,都是那麼高深莫深宛如神邸!

這是一個神一樣的男人!

他只是隨便的說說,便創造出這千古未有之神器,能讓人像鳥兒一般在天空滯留、翱翔!

房俊很滿意眾人的崇拜,不過要裝自然就要裝到底,咳了一聲,幽幽說道:“大唐貞觀十三年臘月十二,驪山之上房家鐵匠鋪,木匠柳老實乘坐人類第一艘熱氣球飛上天空,開創千古未有之先河……這段話,史書裡可以有!”

“嗷嗷嗷”

一眾工匠歡聲沸騰!

柳老實整個人已經哆嗦成一團,臉上早已老淚縱橫。

對於他這等匠人來說,人這一輩子,圖個啥?不外乎老婆孩子熱炕頭,能憑著手藝,給一家人掙一頓飽飯!

青史留名?

那是傳說中的事情,想都不敢想!

可是現在,這唯有那些高高在上的王侯將相們才能做到的事情,咱柳老實也要實現了?

柳老實“噗通”一聲跪在房俊面前,激動得不能自已!

就是眼前這位二郎,帶給他們工匠足夠的尊重,傳授給他們唯有仙界才能有的煉鐵之法、玻璃之法、飛天之法……他帶著自己去了太極宮,


帶著自己飛到天上,還有帶著自己青史留名……
此恩此德,何以為報?

柳老實擦了一把眼淚,將幾個兒子全都拽到身邊,統統摁著跪下,沉聲喝到:“你們都給老子記著,我柳氏一門,世世代代甘為二郎驅策,為奴為僕,永世不得心生異志!有違此誓,天誅地滅,斷子絕孫!”

柳氏兄弟早就對房俊服的不能再服,再者說,這個誓言發出來,那就等於成為二郎的私屬、家臣,好處可是多了去了!怎麼可能有異議?

當下,幾兄弟便緊跟著老爹,一邊磕頭一邊大呼道:“我柳氏一門,世世代代甘為二郎驅策,為奴為僕,永世不得心生異志!有違此誓,天誅地滅,斷子絕孫!”

他們家爺幾個這麼一搞,旁邊的人眼珠子都紅了!

自己咋就沒想到這一層呢?

他們這些螻蟻一般的人物,便如同陽光下渺小的灰塵一般,在這個煌煌盛世裡根本沒有立足之地!本來就是落籍在房家的匠戶賤民,能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有一口飽飯吃,本就是房家的仁義!難道在將來他們還能擺脫房家而自立麼?

房家興旺昌盛,他們這些匠戶自然水漲船高,生活無憂。

房家若是遭受打擊沉淪不起,難道他們還能忘恩負義,自謀生路?

這一輩子,下一輩子,祖祖輩輩,都已經跟房家牽扯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的成為二郎的家臣僕役,將這層關係維繫得更深一些?

當即,王小二帶頭,所有匠人都齊刷刷的跪地,大呼道:“吾等世代代甘為二郎驅策,為奴為僕,永世不得心生異志!有違此誓,天誅地滅,斷子絕孫!”

一時間,鐵匠舖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跪滿了匠人。

房俊有些錯愕……

他自然知道這是隋唐時期世家豪門的一種形式,但凡被家主收為家臣僕役,便代表著生生世世為奴為僕,永不背離。

這不是說說的。

形式完成之後,他們的戶籍會被縣衙更改,變成家主的私產,說句不好聽的,就是私人財產,與貨物無異。家主掌握著這些奴僕的生殺大權,便是官府都無權過問。

而且在這個道德約束的社會裡,一旦簽訂完成這種儀式,便代表著不可更改。若是有人背叛了家主, 那麼將會遭到整個社會的唾棄和鄙視,天下雖大,將再無容身之地。即便是家主的仇人,亦不會去招攬這等背主求榮的敗類!

房俊自然不會拒絕這些匠戶的請求,再者說來,這亦是這幫匠戶最明智的選擇。在這個時代,再也不有人如同房俊這般重視匠戶,將匠戶的地位提升到與平民相等的待遇。

便在此時,一旁面面相覷的侍衛們,相互看了幾眼,也跟著一同跪下:“吾等願意為二郎驅策,世世代代,永不反悔!”

領頭的一個,正是席君買!

房俊頓時激動了!

一旦這些匠戶和這些侍衛都成為自己的家臣僕役,那自己將擁有一個堪稱豪華的班底!

這些匠戶的手藝自然無需贅言,而這些侍衛,莫不是百里挑一、跟隨自己遠征西域的精銳!放眼整個大唐,這要是一股雄厚的勢力,既有超強的科技研發能力,又有強悍的戰鬥力,便是那些親王皇族,也得羨慕得流口水!

很快,整個莊子都震動起來!

聞聽後山發生的一切,莊子裡留守的男女老幼奔走相告,喜笑顏開!

之前大家雖然也是房家的僕役莊客,但是性質卻完全不同。

現在,他們才算是真真正正成為房俊的僕人,在奉獻出自己的忠誠甚至生命的同時,也將得到家主最大程度的保護和庇佑!

而那些未曾得到機會的人家,則滿是羨慕和哀怨。

不是誰都能得到這個機會的!

莊子裡所有人都行動起來,在演武場上,一壇一壇的美酒從酒窖裡搬出來,然後排開泥封,全部傾注於一口碩大的水缸之內。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59
第516章  大幕將啟

   片刻之後,房俊站到注滿美酒的水缸前,抽出自己的橫刀,雪亮的刀刃放在左手臂上輕輕一拖,便隔開一條狹長的口子,皮肉翻捲,將手臂懸在水缸上空,泉湧而出的鮮血便滴落在水缸裡,染紅了清澈的酒液。

    緊接著一百多名匠戶、侍衛,依法施為,都將鮮血滴在水缸裡。

    一百多人的鮮血在酒液裡混合激盪,融為一體。

    然後,房俊手持一隻大碗,舀起一碗混合了鮮血的美酒,高高舉過頭頂,大聲說道:“某房俊,再此立誓:至今以後,爾等皆是某之兄弟叔伯,某將視之為家人,不離不棄,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人神共棄之!”

    言罷,將碗中酒一飲而盡,大碗猛地摔在地上,砰的一聲,四分五裂!

    一眾家臣各自舀了酒水,紛紛仰頭喝乾,將大碗投擲於地。

    飲了血酒,歃血為盟。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自此以後,互不相負!

    房俊壯志勃,仰天大笑,朗聲道:“從今而後,某與諸君,生死與共,用一生去踐行今日之諾言!莫道讒言如浪深,莫言遷客似沙沉。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諸君,共勉!”

    一旁前來湊熱鬧的李泰,撇了撇嘴,看著房俊被百餘名家臣簇擁,意氣風的模樣,很是有些吃味。

    一般來說,只有威望和地位到達一定等級層次的將領人物,才能有這麼多的人心甘情願的獻上身家性命,不離不棄誓死相隨。由此可見,單單經此一事,房俊非但有了頂門立戶的能力和地位,更有著迅成長為一方大佬的底蘊和聲望!

    不過這事兒可羨慕不來,房俊這麼幹可以,他李泰這麼乾就不行!房俊只是臣子,他李泰可是皇子!臣子拉攏屬下,是為了家族昌盛輩輩綿延,皇子拉攏屬下搞著一套,你是要造反啊?

    皇帝陛下分分鐘滅了你,親兒子也不行……

    *

    這件事搞得很轟動,很快便傳遍了長安城。

    房玄齡聞聽,欣慰的笑了笑,

昔日不學無術混起來沒邊兒的小子,終於長大成人,能為家族遮風擋雨,也能成為家族的中流砥柱!

    而李二陛下則微微一笑,向左右表示:“房二雖然混了點,但是待人至誠,所以才有這麼多人甘願追隨。”

    高陽公主卻狠狠的咬著小白牙,罵道:“臭房俊死房俊黑面神,有什麼囂張的?一些沒人要的匠戶才願意將身家性命託付給你,別人家誰稀罕這些泥腿子啊?”

    雖然各方的感受不一,但大抵都得承認,房俊的威望已然漸漸建立起來,日後必須給予一家之主的重視,即便房玄齡尚未老去……

    而這件事最直接的影響,便是熱氣球的觀禮門票銷售火爆,先前一些無可無不可的商賈,都意識到了這位年紀輕輕的當朝大員,將會很快的提升地位甚至進帝國中樞,他們認為皇帝陛下太過遙遠,但房俊不同,這位可是只要在關中行商,那就時時刻刻對打交道的人物,此時不去抱大腿,更待何時?

    一大波錢財向房俊飛去……

    長孫衝知道這事兒的時候,卻是滿臉冷笑,看你還能張狂幾天?只不過內心裡,卻滿滿的全是嫉妒!即便他身為帝婿、趙國公長子、長孫家族的少主,若是想收攏家臣,怕是也沒幾個心甘情願的跟著他……

    況且,最近長孫衝的心裡總是莫名其妙的煩躁不堪、心神不定。

    他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計劃出了什麼之命的紕漏?

    便一遍又一遍的核實自己的計劃,每一個人物,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變化,每一個動作……不厭其煩的卻腦海裡推演了無數次,卻依舊沒有現漏洞的存在,每一個步驟都是那麼完美,簡直就是一件天衣無縫的藝術品!

    稍稍鬆了口氣,將這股煩躁的原因歸結為精神太過緊張,畢竟即將到來的,將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長孫沖在松鶴樓的雅室內,接見了漢王李元昌。

    一見面,長孫衝便麵露不悅:“如今正是緊要關口,王爺有何事情,遣人捎來一封書信即可,這般招搖的碰面,是害怕陛下不引起警惕麼?”

    李元昌卻不以為然,笑道:“所謂大隱於市,吾等於是這般毫無忌諱的見面,反而更不會引起陛下的疑心。反之,若是整個長安安安靜靜,那卻是要大禍臨頭!”

    長孫衝琢磨一下,覺得李元昌的話語頗有幾分道理,還是自己太過緊張啊……

    便麵容和緩的說道:“擺脫王爺搞的左衛軍裝,可曾妥當?”

    “本王辦事,駙馬自當放心,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看著李元昌信誓旦旦的神情,長孫衝奇道:“即使如此,王爺又何必招某前來?”

    “這個……”

    李元昌輕咳一聲,神情有些忸怩,吞吞吐吐道:“據聞那房俊有一房小妾,乃是已故應國公武士彟的次女,生的嬌美動人媚骨天成,本王想要拜託駙馬,衝進房俊農 的時候,千萬要囑咐手下軍士,莫要殺得興起辣手摧花才好……”

    長孫衝無語!

    特麼你知不知道你即將要幹的是一件多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居然還滿腦子的這等下流齷蹉的念頭……

    真是特麼奇葩!

    不過現在正是緊密合作階段,長孫衝心裡再是鄙夷再是惱火,也不得答應李元昌:“小侄定然嚴厲叮囑手下軍士,第一時間將那武氏擒下,毫無傷的交到王爺手上!”

    心底卻是冷笑,等你有命享受如花似玉的美人再說吧……

    李元昌大喜。

    之前他進皇宮的時候,便曾見到過剛剛入宮的武氏一面。那是的武氏僅僅是個初級宮女,但是那窈窕的身段兒嬌媚的氣質,便令生性風流的李元昌魂為之銷,難以忘懷。

    只是礙於同李二陛下的不合,又深知那位皇兄也是此道中人,必然不捨得將武氏送給他,便不好張口討要。

    等到後來得知被李二陛下將武氏賜予房俊為妾,李元昌腸子都悔青了。早知皇帝將此女視若敝履,自己就上了,此刻怕是已然擁美在懷,肆意玩弄了……

    這幾日同長孫衝設定了全盤計劃,忽地想起若是想要幹掉房俊,豈不是整個農莊中的人都有可能被殺?那千嬌百媚的美人自己尚未一親芳澤,嚐嚐個中滋味便香消玉殞,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這便有了今日的約見。

    卻是把長孫沖氣個半死……

    你特麼為了一個女人就能視大事於不顧,甘冒這等危險,簡直死有餘辜!

    長孫衝的心裡,暗暗為李元昌判了死刑,這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還需儘早除掉,否則說不得就位自己招來災禍。

    李元昌志得意滿,所有策劃完美無缺,成功指日可待,佳人又已經在望,心情大好,便說道:“吾等為了太子殿下的大業奔走聯絡,太子殿下卻直至此刻仍懵然無知,是否有些不妥呢?”

    做出這麼一番大事,為了什麼?

    還不就是幾個鬱鬱不得志而對李二陛下心存怨恨的傢伙想要重新崛起,執掌朝綱!

    可是咱們冒著破家滅族的危險,太子卻全然不知情,即便事情成功,這功勞豈非要打個折扣?

    長孫衝斷然說道:“太子優柔寡斷,且心中尚對陛下存有奢望,若是實情告知,必然招致反對,甚至破壞了吾等大計!只需等到大功告成,吾等擁立太子登記,一個從龍之功怎麼也跑不了,王爺何必心急?”

    李元昌想了想,也對!

    這天下還有什麼比從龍之功更顯赫的功勞呢?

    想必到時候,太子殿下亦會理解大家的苦衷。

    長孫衝抬起眼皮,強抑著心中的波瀾,將目光投注到窗外。

    藍天白雲,晴空萬里。可是這大好河山,即將被一場陰霾所籠罩……

    而某這些年所受過的屈辱和磨難,將千百倍的討還回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0:01
第517章   謀逆(1)

  將至年關,卻迎來了入冬以來難得的好天氣。

    只是冬日蕭索,原先那些飛舞鳴叫的蟲蝶,全然消失了。沒有了鳥鳴蟲叫,沒有了人生喧鬧,四處山野一片荒寂。凋零的樹木,只剩下瘦硬的樹枝戳向空中,彰顯著倔強。地面上草木乾枯,荒草落落,被積雪覆蓋,一切的生機與華麗,都已黯然退場。前些時日下的雪還未融化,整座驪山粉裝玉砌、披銀裹素,莊子裡雪白的房屋與地面之間,還立著孩子們堆的雪人,樹上還掛著毛茸茸的雪條兒及蓬鬆鬆的雪球兒。紅梅傲雪,青松挺拔,屹立在白茫茫的世界之間。

    陽光照著積雪,積雪映著陽光,天地之間,渾然一體。

    站在山巔,白雪覆蓋山脊,看雲霧在自己腳下流動,頗有一種將欲乘風歸去的飄然。

    剛剛到了辰時,通往驪山的各條道路漸漸的人流穿梭,熱鬧起來。

    一匹匹健馬、一輛輛馬車,漸漸匯聚成流,向著山頂前行。

    “哎呦,這不是湖州周老弟嗎?您也有興致,去湊湊熱鬧?”

    一輛馬車裡坐著一個臉圓肚肥的老者,正撩開車簾想想看看還有多遠的路程,冷不丁一隊騎士打馬車旁跑過去,老者看清了馬背上的人,便出聲喊道。

    馬上騎士聞言,稍稍減緩了馬,回頭一瞧,便笑道:“呵呵,原來是藍田縣的王掌櫃,幸會幸會!這房二郎大張旗鼓的搞事情賣票,小弟倒真是好奇的緊,這不昨日處理了年前最後一批貨,趁著這空擋來瞧瞧,明日便返回湖州老家過年。”

    此次房俊所售票價早已過一半老百姓的承受範圍,購票者大多是來自各地的富豪商賈。一來這些人經濟能力強,二來也在於房俊在商賈之中的凡影響力,但凡在這關中做買賣的,哪個能不在房家灣碼頭中轉一下貨物?這第三,自然也是抱著運氣好能得見天顏的心思。

    商人互通有無,即便是跨行跨界,也有不少相互認識。

    馬上騎士周老弟瞅了瞅坐在馬車裡的王掌櫃,笑道:“這驪山雖然道路平坦,但總是山路,您這一路行來可要遭罪了,還不如小弟這般騎著馬,順路欣賞一番驪山的雪景,度還快上不少。”

    王掌櫃苦笑道:“你當我不想?可歲月不饒人啊,年紀大了,加上咱這體型,又怎能騎得了快馬?正巧遇到老弟,不如來老夫這車上,喝喝茶聊聊天,

順便聊一聊一下您這湖筆。”

    周老弟聞言,當即大喜:“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當即利落的跳下馬背,鑽進王掌櫃的馬車之中,而他的隨從則繼續騎著馬,跟在馬車後頭,緩緩向山頂前進。

    自打先秦一來,宣筆便是文人墨客的喜愛,可是最近兩年,隨著湖州的湖筆藉由房家四通八達的商路進入關中,漸漸受到長安文人的追捧,銷路一漲再漲。

    周老弟不曾想心血來潮的一趟驪山之行,居然也能為家族開拓一個渠道,真真是意外之喜了,要知道這位王掌櫃可是關中有名的豪商,家中跟皇族也能扯得上幾分關係,商舖遍及關中各縣。

    沿途行來,週老弟亦曾見到不少尋常百姓,拉家帶口的,喜氣洋洋好似趕廟會一般上得山來,便問道:“王掌櫃,據小弟所知,這次房二郎的票價可是不低,想來便是防止上山的百姓太多造成混亂,怎地仍有這許多人?”

    王掌櫃在車廂裡挪動一下肥碩如山的身軀,調換一個舒服的姿勢,自車壁上的一個抽屜裡拿出一個裝茶葉的木罐。從中用茶匙挑出一些,放到一個紫砂的小茶壺裡,然後將旁邊一個炭爐上的小水壺拎起來,往茶壺裡註入開水。

    頃刻之間,一股淡淡的茶香便在車廂內氤氳開來。

    周老弟伸著鼻子嗅了嗅,讚道:“上品的龍井,老哥好雅緻。”

    王掌櫃等著茶葉舒展開來,替周老弟分茶,略微有些得意道:“老夫岳家那邊跟房二郎莊子裡的管事有些親戚,這可是好不容易才淘換來的一點,也就是老弟你,平素老夫都不捨得喝。這上品的龍井茶,且不說它有多貴,單單這產量就讓人頭疼,太少!”

    現如今的市面上,龍井作為貢茶,早就成為第一等的茶葉。人們競相追捧,漸漸的已然將以往那種煮茶的方式拋棄,追逐其這等清茶的引用之法。

    周老弟笑道:“老哥若是喜歡,小弟倒是有些門道能弄來一點。待到年後從老家回來,給老哥捎上幾兩。”

    周家是湖州豪商,與杭州僅僅一尺之遙,兩地的商賈往來密切。這龍井茶雖然金貴,但是當地人總有法子從房家手里淘換出來一點。再者說,隨著龍井茶水漲船高,杭州附近栽植茶樹成風,什麼大佛龍井、錢塘龍井、越州龍井等等雨後春筍一般冒出頭來,大抵是氣候地質的原因,品質還都不差,只是難以對房家的龍井茶造成威脅。

    王掌櫃大喜道:“那可就托老弟的福了?說實話,老哥我活了大半輩子,現如今就剩下茶葉這麼一個愛好!”

    言談之間,一個刻意結交,一個著意拉攏,自然迅親近起來。

    王掌櫃回復周老弟先前的問題:“老夫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最近市井之間流傳,說是房二郎那級孔明燈不僅能將人帶著飛起來,甚至能直上九霄,與天界的仙人接觸,這不就越來越多的人都來了,哪怕沒有票可以近看,但房二郎也不可能封鎖整座山,大家遠觀還不行?”

    周老弟嘆氣道:“村夫愚昧,即便房二郎的孔明燈當真能帶著人飛起來,亦不過是如同飛鳥一般,又與仙人有何關係?真是莫名其妙。”

    王掌櫃笑笑,百姓無知,還不時傳什麼就信什麼?

    從撩開的車簾向外望去,不知何時,成群結隊的百姓喜氣洋洋的相攜著上山,人流如蟻,沿途一片喧鬧。

    王掌櫃是見過世面的,皺著眉毛看著,心裡突突的跳了幾下,總覺得有幾分不踏實。

    莫要搞出什麼事情吧?

    *

    房俊臉色陰沉。

    他千算萬算,亦沒有算到儘管自己搞出了賣票這一手,仍舊沒能將尋常百姓擋在驪山之下。

    現如今各條上山的道路皆人滿為患,百姓們拖家帶口,趕往驪山等著看看“飛上九霄與神仙為伍”的那一幕。

    不出意外,屆時驪山頂上至少將要匯聚過兩萬人!

    稍稍一點意外生,都將釀成不受控制的局面。

    可是在他面前坐著的侯君集與長孫衝卻渾不在意……

    房俊想了想,不得不說道:“二位身負陛下安全之責,此刻上山的民眾越來越多,萬一生不測,可如何是好?”

    侯君集一臉不屑的擺擺手:“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不過是一些愚夫愚婦想來湊個熱鬧而已,有何大不了的?老夫的左衛大營已然來了大半,另外還有程咬金的左武衛和長孫駙馬的神機營,再加上陛下貼身的百騎,這麼多護衛,不會出亂子的!”

    長孫沖一直陰沉著臉,理都不理房俊……

    倒是魏王李泰大大咧咧道:“房二你就是膽小,幾個老百姓而已,即便生什麼騷亂,呵斥一番就嚇得服服帖帖,又何足慮?休要杞人憂天自尋煩惱,趕緊的將你那熱氣球準備妥當才是真格,到時候你要是飛不起來,本王可就賠慘了!”

    房俊心裡一陣惱怒,忿忿的瞪著李泰。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0:07
第518章   謀逆(2)

  房俊不明白李泰怎地這般遲鈍。

    你是坐鎮在此的親王,若是生什麼亂子,跑不了我,還能有你的好?

    別看現在太子的地位危在旦夕,但朝中可不是一邊倒的支持你,反對你繼任儲君之位、等著找你毛病的也不少!

    這人文采不凡才思敏捷,怎地卻是這般沒心沒肺?

    心底惱火,房俊也不再勸。

    雖然地方是我的,可你們的責任比我更大,你們都不擔心,老子擔心個屁啊?

    侯君集和長孫沖不待見他,難道他就願意搭理這兩個傢伙?

    當下一甩袖子,大步出門。

    李泰不料房俊這般不給面子,訕訕的摸摸鼻子,惱火道:“甭理會這個棒槌,跟他置氣,氣死了都賠命!”

    侯君集皮笑肉不笑的道:“殿下放心,安全問題絕對萬無一失,末將這就出去監督手下兒郎,緊扼各個路口!”

    言罷,未等李泰回答,便揚長而去。

    李泰氣得差點踹桌子!

    怎地一個兩個都不將本王放在眼內,要造反吶?

    氣哼哼對長孫沖說道:“這侯君集被父皇關了幾天,還心存怨氣了怎地?”

    長孫沖一張臉上神情莫測,只是笑道:“此人粗鄙,世人皆知,殿下何須跟他一般見識?陛下的聖駕將至,不如一起去出迎吧!”

    便站起身,當先走出大堂。

    李泰憤憤然的神色迅冷靜下來,一雙小眼睛微微瞇起,總覺得氣氛不大對頭……

    *

    皇帝儀仗沿著山路緩緩而行。

    沿途百姓商賈紛紛下車下馬,肅立在路邊,恭恭敬敬的禮讓陛下的車輦先行通過。

    這年月還未向明清兩朝那般,

皇帝出行百姓必須德跪著相迎,大家只要保持要紀律,沒那麼多的講究。當年隋煬帝楊廣那般霸道,也沒想出讓大臣百姓跪拜自己的禮數……

    一隊隊盔明甲亮身軀威武的禁軍護送著一輛豪華的四輪馬車,引得百姓商賈敬服惶恐,路邊到處都是肅然而立的百姓,卻只有禁軍的馬蹄踏著路面的“嘚嘚”聲,一絲雜亂的議論也無。

    對於這位皇帝,百姓們是打心眼裡擁戴敬服!

    百姓的心思很單純,什麼殺兄弒弟、逼父讓位,都不算什麼,只要你能愛民如子,只要你能吏治清明,只要你能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你就是個魔鬼,老百姓也照樣擁戴你!

    對於飽受戰爭磨難的淳樸百姓來說,還有什麼是比吃得飽飯更重要的?

    歷經隋末的天下動盪,百姓們更知道現在的和平來之不易,也知道是誰一手締造了現如今的輝煌盛世!

    不知道人群裡誰喊了一聲“陛下萬福金安!”

    緊接著,整條通往山頂的道路兩旁,那無數肅立的百姓們,福至心靈一般深深彎下腰,恭恭敬敬的一個長揖,齊聲喝到:“陛下,萬福金安!”

    “陛下,萬福金安!”

    “陛下,萬福金安!”

    禁軍嚇了一跳,被陡然出現的聲浪驚得心弦緊繃,立時弓上弦刀出鞘,嚴陣以待!

    御輦之上的李二陛下卻是心潮激盪!

    這是什麼聲音?

    這是來自百姓心底最誠摯的肯定,這是對他李世民最大的褒獎,這就是他孜孜不倦夢寐以求的認可!

    他,李世民,別管曾經做過什麼令人不齒之事,但他是一個好皇帝,是一個能讓天下萬民活下去、吃飽飯的好皇帝,是一個能將巍巍大唐經營的繁花錦繡、震古爍今的千古一帝!

    李二陛下猛地在車內想要站起,嚇得旁邊的王德跪地保住皇帝的腿,驚慌道:“陛下,不可!”

    最為皇帝最信任、最親近的太監,王德實在是太了解這位皇帝的性格了!

    自從登基一來,這位皇帝最大的心願便是得到百姓的認可,他所作的一切,都是能讓史官在史書上寫下“李世民是個好皇帝”這麼一句話!

    現如今外面的這些百姓如此自的頌揚皇帝,怎能不讓皇帝欣喜若狂?

    這個時候,最好的方式就是站在百姓的面前,接受百姓的頂禮膜拜!

    可是太危險了啊!

    李二陛下自然知道王德的顧慮,可難道他自己心裡就沒有顧慮麼?

    他很清楚,這個時候若是路邊的百姓之中又一個心懷叵測之輩,在他露面的時候射來一箭,很容易就能要了他的命!

    可他忍不住啊!

    他忍不住想要在百姓面前接受這種最真誠的的膜拜!

    他忍不住想要出現在百姓們面前,讓他們都能看看他們心底里認同的這個皇帝,到底是何模樣!

    縱有危險,那又如何?

    金戈鐵馬雖然早已遠離多年,但是當年沖鋒陷陣的那股熱血,卻仍未冷卻。

    當年朕能在虎牢關錢率領三千玄甲騎兵衝陣竇建德的十萬大局,現如今,朕為何就不能站在御輦之上,接受朕的子民頂禮膜拜?

    當年的朕能滿腔熱血,現在的朕就成了圈養的老虎,沒了血性?

    不,那不是我李世民!

    推開王德,李二陛下按動車壁上的一個按鈕,嚴絲合縫的車頂,便緩緩向兩側滑開,露出一個能容納一個人身體的頂窗。

    李二陛下自頂窗中探出頭來,腰腹之上,全部露出車頂之外。

    道路兩旁的百姓,全都看到了那個自御輦之上站出來的人!

    英偉的容顏,明黃的衣袍,雄渾的氣度!

    這是……皇帝陛下?!

    “哄”

    一陣洪水撞擊堤岸一般的驚呼響起!

    李二陛下很滿意,他高高舉起手,朗聲道:“朕,大唐皇帝李世民,今日與民同樂,與朕之子民,共創巍巍大唐,煌煌盛世!願天下不再有冤死之魂,願天下不再有餓死之鬼!”

    天地之間,只有李二陛下這一句豪言壯語在山梁之間迴盪,餘音裊裊。

    好半晌,百姓才爆出一股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

    這,算是陛下對吾等的承諾嗎?

    這可是皇帝啊,九五之尊,天下之主,真龍天子!

    面對吾等草民,居然不顧危險的現出真身,給了吾等一個這般大氣磅礴、至誠至性的承諾?!

    千古以降,何曾有過這般親民的帝王?

    百姓們心情激盪,感激涕零,紛紛跪伏在路邊,大聲道:“吾皇聖明,與天不老,萬壽無疆!”

    “與天不老,萬壽無疆!”

    百姓的歡呼,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在驪山之上迴盪不絕。

    遠遠的,前來迎接的房俊沿著眼前這一幕,不禁感到蛋疼……

    這位大抵應該算是史上最會作秀的皇帝了吧?

    而且,這年頭難道尚未流行那句“萬歲萬歲萬萬歲”?

    心底里是佩服的,不管是不是作秀,單單只是上演了這麼一出,起碼民調上升五十個百分點……

    但是您这般招摇出风头,就不怕人群里有人偷偷的给你射一箭?

    李二陛下是爽翻了,可他身边的禁军却个个脸青唇白,胆子都快吓破了!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遍一遍的扫视着路边的百姓,只要现一点点的异常情况,立刻就会扑上去乱刀斩杀,宁可杀错一千,可绝对不能放过一个有可能威胁到陛下安全的隐患!

    到了农庄的门口,李二陛下并未下车,只是将身子重新缩回车厢内,命人将房俊叫了上来。

    “陛下,千金之体坐不垂堂,刚刚您这举动,实在是太危险了!”

    一上车,顾不上什么礼节,房俊就疯狂吐槽。

    娘咧!

    你想玩,回你的太极宫去玩,哪怕脱了裤子在长安城里玩果奔,咱都不管!可你不能再咱这地头玩这一出,您要是有个好歹,不是把咱牵连进去了吗?

    李二陛下笑呵呵的也不着恼,问道:“准备得如何?”

    他也知道刚刚自己的举动有些失当了,只不过一时激动,没控制住……

    房俊没好气的道:“万无一失!咱琢磨出来的玩意,何时失过手?陛下您就等着见证奇迹吧!”

    李二陛下笑了笑,突然道:“那试验便让下边的工匠去做吧,今日,你就待在朕的身边,哪儿都不要去。”

    “呃……为什么?”房俊有些不解。

    “呵呵,为那么多干嘛?朕让你如何,听着就是。”李二陛下伸展了一下四肢,微闭双目。

    房俊心里陡然一跳。

    一个念头不可遏制的涌了上来……

    难不成是陛下听了什么风声,亦或是得到什么消息,甚至是预感到了什么,待会儿将有大事生?

    那麼不讓我離開,是為了保護我,還是為了監視我?亦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房俊不淡定了!

    不是真的有人想在這驪山上乾什麼造反謀逆的大事吧?!

    娘咧!

    這特麼不是害人麼?

    這裡可是咱的地盤,哥們說不清楚啊!

    房俊心煩意亂,心裡反復權衡,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這驪山之上,有侯君集的左衛大營,有程咬金的左武衛,有長孫衝的神機營,還有李君羨的百騎精銳。

    誰敢在如此嚴密的護衛之下,行那等大逆不道之舉?

    亦或者……

    那人,本就是護衛在皇帝身邊的人?

    一想到此處,房俊陡然出一身冷汗!

    這當真是要搞出大事情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iqboy99

LV:6 爵士

追蹤
  • 6

    主題

  • 2596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