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67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8:28
第479章   給你挖個坑(續)

房俊依舊笑瞇瞇的,展露一個狐狸似的笑容:“地多地少,不能代表一個國家是否強大,是這個道理吧?你可能會說恰恰相反,佔領的城池越多,越說明這個國家的強盛!這麼說呢,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顯然很沒有見識啊!咱們皇帝陛下說過一句話,以銅為鑑,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鑑,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若說佔地廣闊,莫過於當年的大漢王朝。東西八千里,南至濱海,北至極地,鼎盛一時。可是呢?如此強悍的王朝,也不免分崩離析,灰飛湮滅。吐蕃就算佔再多的地、掠再多的城,能比得上強漢否?”

“這個……正是吾輩吐蕃男兒心懷之壯志。”

祿東贊有些尷尬,說道。

你小子這不是明知故問呢,吐蕃什麼地界,在強盛還能比得上當年的大漢?莫說我們吐蕃,便是你們大唐,看似繁花著錦火上烹油,可若是想要赶超昔日的強漢,也不太可能。

不過房俊這番話裡,有一句引起了祿東贊和李孝恭的注意……

以銅為鑑,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鑑,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

祿東贊心裡讚歎,大唐皇帝果然天資絕倫英明神武,這句話說的實在太好了,比之古之賢者亦不遑多讓,如此有位明君,實是我吐蕃之殤……

而李孝恭則心裡嘀咕,陛下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呢?如同這般深負哲理的至理名言,若是陛下說過,自然應當廣為傳頌,為何我竟從未耳聞?

房俊輩分小,歲數也笑,站起來為各自面前的酒杯斟滿美酒,然後坐正身姿,對祿東讚說道:“大相乃吐蕃國相,一代人傑,韜略見識自然遠勝旁人,即便是我泱泱大唐,能於大相比肩者,亦屈指可數……”

祿東贊有些羞赧,雖然心裡很得意,卻謙虛道:“二郎謬讚了,東贊化外之民,時常仰望天朝,對於那些當今名士更是敬佩不已,豈敢與這些賢哲並論?大唐豐華物美、人傑地靈,豪傑之士更是比比皆是,遠非吐蕃所能相比。是以,鄙人才懷著朝聖者之心,前來大唐請教學習,尋求幫助,更每多拜訪那些有識之士……”

房俊點頭:“嗯,某也算一個。”

“呃……”祿東贊愕然。

“噗”卻是河間郡王李孝恭一口酒噴了出來……

祿東贊愕然看向房俊,心說我知道您不要臉,可是不要臉到這種程度,就是你的不對了吧?

失禮於人前的李孝恭有些尷尬,老臉微紅,呵斥房俊藉以掩飾自己的失態:“好好說話!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自認有識之士?”

房俊不以為意,請酒,三人飲了一杯。

“二位覺得我狂妄不知羞恥,那我問二位,何為有識之士?”

這個問題看似淺顯,卻很是廣博,祿東贊稍作沉吟,肅然答道:“退而能為君王某天下,進而能為帝國開疆土,可稱有識之士。”

李孝恭亦答道:“胸懷錦繡,天地萬物皆在心中,可稱有識之士。”

房俊握著酒杯,眉梢一挑:“都對,卻也都不完美。漢朝時,劉向劉更生說過,'天下有識之士,無不為足下寒心酸鼻者,千秋萬歲之後,廟堂必不血食矣'。某雖不才,卻甘願學那劉向,為天下寒心酸鼻者,謀一個生活富足、寒暑不侵,二位以為,某可算有識之士乎?”

二人默然。

沒有取笑房俊的掉書袋行為,李孝恭拱了拱手,高舉酒杯:“天下有識之士,必有二郎之一席之位,這杯酒,敬天下寒心酸鼻者!”

祿東贊亦有些動容,舉起酒杯,高呼:“敬天下寒心酸鼻者!”

一杯烈酒入喉,


心情激盪,眼圈一紅,卻差點掉下眼淚來。
非是被烈酒所累,而是心有所感。

若是論起天下寒心酸鼻者,有過於吐蕃之民乎?

想我吐蕃子民,生性頑強樂觀,堅忍不屈,擁有著天底下最高尚的信仰,最樸素的民風,卻不得不世世代代生活在寒風冷雪天寒地凍的高原之上,缺衣少食,哪一日不是在為了生存而與天地爭鬥?

為了生存,我們也只能去侵占那些溫暖的土地,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座城,一座山谷,亦能種出更多的糧食,養活更多的子民!

天下萬民,為何只有我吐蕃的後代,必須生生世世禁錮在這片寒冷荒涼的高原之上,生生世世承受著最惡毒的詛咒?

他祿東贊,今年剛剛三十三歲,出生於吐蕃最富庶的家族,卻從未在溫暖的氈房中摟著嬌妻美妾品著青稞酒酥油茶,享受著富足的生活。

自成年起,他的足跡遍踏遍高原的山山水水,每一道山嶺,每一座冰川,每一條河流,每一塊向陽的坡地……高原上寒冷如刀的風霜,將他年輕英俊的外貌吹得皺紋縱橫有如老農,卻也將他的理想,磨礪的堅如鐵石!

他,祿東贊,此生此世,為了吐蕃子民的生存,不惜奉獻出自己的年華,甚至自己的生命……

他不要嬌妻美妾,不要金銀財寶,不要封妻蔭子,只願追隨著偉大英武的讚普,為吐蕃子民的兒孫後代,爭出一個溫暖富足的生活!

祿東贊心情有些激盪,耳中傳來房俊略顯低沉的嗓音:“這種青稞酒,口味絕佳,釀製的方法也很簡單,即便是最普通的百姓,稍作培訓,也能自行釀製。自古以來,鹽、鐵、酒三樣,便是利潤最大的產業。大相,試想一下,若是這種青稞酒能得到大唐百姓的歡迎,將會給吐蕃帶來多大的利潤?”

祿東贊霍然而驚!

他瞬間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房俊,顫聲問道:“吐蕃獲利,二郎又能從中得到什麼?”

房俊的這句話,令祿東贊第一時間就聯想到大量的錢財!

若是這種酒真的能如同房俊所說,暢銷天下,那麼吐蕃的國力必將上升不止一個等次!可房俊乃是大唐的官員,未來的帝婿,面前甚至還有一個大唐的皇室郡王,他這番話說出來,不怕被扣上一個資敵的罪名?

房俊卻笑嘻嘻的毫不在意:“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熙熙,皆為利往。某不是聖人,更不是吐蕃人,怎麼可能冒著這麼大的凶險,白白的送給吐蕃百姓一個富足安穩的前程?”

一旦這種青稞酒打開了銷路,不僅僅是給吐蕃帶來大量稅收,最直接的影響,大量的利潤將改善千千萬萬吐蕃百姓的生活!

這不正是自己一生都在孜孜追求的麼?

祿東贊控制著自己的心緒,目光灼灼的盯著房俊,沉聲道:“你需要什麼?”

心裡暗暗發誓,只要房俊的條件不是太過分,拼著回去被讚普責怪,也要將這份配方拿到手!

房俊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李孝恭,然後對祿東讚說道:“很簡單,從今以後,吐蕃與大唐的貿易,全部由東大唐商號來經營。聽清楚了,是全部!不管你們要買什麼還是賣什麼,都必須經由東大唐商號!”

祿東贊帶著滿懷糾結走了。

他如何不知這鬧得沸沸揚揚的東大唐商號裡,實則有皇家的份子?房俊的這個提議,在祿東贊看來實在是有些凶險,因為他看不出房俊到底是怎麼想的……

並不是命令吐蕃買什麼賣什麼,而只是規定買賣必須經由東大唐商號的手。

看似順理成章,可是祿東贊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

是以,他並沒有給出房俊一個確切的答案,他必須好生考慮一番利弊,哪怕他對房俊手裡的這份配方勢在必得!

看著祿東贊離開,李孝恭籲了口氣,心思復雜的看著房俊,嘆息道:“小子,你這是在玩火知不知道?”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8:30
第480章   青稞酒

 房俊坐在榻上,伸展了四肢,他實在是不慣唐朝這種跪坐的禮儀,只是這麼一會兒,雙腿已然淤血麻木。.只是這形像有些不雅,甚至於有些失禮,好在李孝恭雖然身為宗室,卻一直在軍中廝混,脾氣之中融合了不少軍中大氣豪邁不拘泥於繁文縟節的風格習慣,並不以為意。

  李孝恭拿手指點了點房俊,肅然說道:“某雖與你初次見面,但一直心懷感激,當初若不是你那一番國之脊樑的不和親不納貢不割地不賠款,某的愛女,便將被嫁到吐蕃,承擔兩國和親之重任。某雖然心懷國家,願意隨時為大唐為陛下去沖鋒陷陣,哪怕死在疆場之上馬革裹屍!可是作為一個父親,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如花似玉如珍似寶的女兒要遠去吐蕃高原,今生今世與那些骯髒野蠻不知禮教的胡人生活,飽受摧殘,永不得再承歡於父母膝下,那種滋味,比之利劍穿身刀斧相加更要令人難捱!所以,某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金錢固然重要,但是有些禁地,千萬不要去觸碰,一旦引起嚴重的後果,便是陛下想要保你,都保不住!”

  呵呵,說來說去,這位還真是文成公主的老爹啊?

  李孝恭的這番話語,房俊深表認同。

  誠然,對於整個民族來說,文成公主的功績不可抹殺,正是她的存在,至少保持了大唐與吐蕃幾十年的和平。但是對於家中父母來說,有誰希望掌上明珠嫁到遙遠的西藏,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相見?

  只是不知,他這位未能成為文成公主的小郡主,長得是啥模樣?

  對於李孝恭的這番掏心掏肺的提醒指教,房俊身懷感激,卻自有主意……

  “王爺,難道您也如同那祿東贊一樣,只是以為小侄此番綢繆,只是為了錢財?”房俊笑得很得意。

  給別人挖了個坑,不但那人看不見,便是旁觀者都不解其中奧妙。

  這種感覺,很得意,很爽……

  “難道不是?”李孝恭愕然。

  房俊回頭,瞅了瞅門口。

  “放心,門外自有本王的護衛把守,不會有人靠近偷聽。”看到房俊這等神神秘秘的樣子,李孝恭也有幾分好奇。

  明明就是一生意,怎地還有其他玄機不成?

  房俊站起身,坐到李孝恭的身邊,為他斟滿酒,低聲說道:“王爺,試想一下,若是這種酒能夠受到大唐百姓的歡迎,必將為吐蕃帶來大量的利潤,那麼會出現何種情況?”

  何種情況?

  李孝恭沒好氣的說道:“必然使得吐蕃國力日強,從而導致野心勃勃,必將東征西討,吾大唐西疆,永無寧日矣!”

  “呃……”房俊有些傻眼,還以為這位王爺多聰明呢,原來是一個政治上的小白……

  “王爺,孔子說,要透過事物的現象去看本質,您只看到了有可能導致吐蕃國力日盛,可是您怎地就沒看到此舉將會引吐蕃貴族之間的矛盾?怎地沒有看到,吐蕃將會有缺糧之虞?”

  李孝恭擰起兩條眉毛,使勁兒的翻騰肚子裡存貨不多的墨水,

孔子說過這話麼?

  沒印像啊……

  不過別管是誰說的,貌似很有幾分精闢的哲理。

  而且房俊所說,的確讓李孝恭頗為動容。

  一旦青稞酒帶來大量利潤,必然會讓窮慣了的吐蕃土鱉們蜂擁而至一哄而上,為了這塊誘人的大蛋糕爭搶不休,即便是祿東贊,也不可能藏著掖著吃獨食,肯定要拿出來分配利潤。

  這就導致青稞酒的釀造必將在吐蕃掀起一股熱潮。

  而青稞酒的原料是什麼?

  青稞!

  作為本就產量不多的吐蕃人民的主要糧食,大規模釀造青稞酒的後果就是急劇導致糧食的缺少,甚至引飢荒!

  但是……

  “或許開始的時候,那些吐蕃蠻子未必識破這其中的利弊,但是一旦青稞酒導致糧食短缺,吐蕃的讚普和朝廷必然不能坐視,只需下一道限制令,糧食危機自然迎刃而解。”

  李孝恭認為房俊有些想當然了。

  “限制令?”房俊冷笑。“剛剛王爺有一句話說得很對,金錢很重要,可惜您還是沒有深刻認識到金錢到底重要到何等程度!世間萬物,無有不可論價者,只是在於價值幾何而已。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便會有人鋌而走險,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潤,就有人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那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著被凌遲的危險!當那些窮嗖嗖的吐蕃土鱉們嚐到了巨額利潤的滋味,您認為他們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慾望?哪怕是吐蕃的讚普將刀子架在他們的脖子上,他們照樣會在私下里偷偷的釀造青稞酒!那麼問題來了,大量的青稞被用於釀酒,人吃什麼?”

  看著房俊給臉上燦爛的笑容,李孝恭激靈靈打個冷顫。

  太陰狠,太邪惡了……

  人吃什麼?

  吐蕃是農奴制度,很少有平民百姓的存在,除了貴族,就是奴隸。而牛羊馬匹都是貴族奴隸主的私產,他們會在生飢荒的時候,將牛羊馬匹宰殺供給奴隸食用麼?

  絕對不會!

  而且吐蕃那地界天寒地凍,除了冰川就是荒山,連根草都不容易生長!

  大量青稞被用於釀酒而無法有效遏制的後果,便會導致吐蕃子民無裹腹之物,若是倒霉催的再來一場天災,那就真真是飢荒肆虐,餓殍遍地,易子而食……

  李孝恭只要想想那等淒慘的境遇,都忍不住頭皮麻!

  這個看上去粗憨厚道的小子,怎地能在轉眼之間相處此等絕戶之計?

  深深吸了口氣,李孝恭沉聲道:“本王雖然貴為大唐郡王,與那吐蕃是敵非友,但是本王依然不得不說一句,此計雖妙,卻有傷天和,非君子所為!”

  房俊翻個白眼……

  得了,又是這一套,你說說你們假仁假義的,有意思麼?

  有能耐,你去跟突厥、跟吐蕃、跟女真、跟忽必烈講講,什麼叫仁者愛人,什麼叫有傷天和!

  當那些草原民族得到肆虐中原的機會,會管你傷不傷天和?

  他們不信這個,他們堅信的是亡國滅種,將漢民屠殺殆盡,才能永遠的佔領這片肥沃的土地!

  只不過,房俊的計劃,並不是真的要將吐蕃人統統餓死。

  對於一個穿越者來說

,那些歷史上令人指的屠殺事件,的確能夠輕易的引起同為族類的共鳴。只是除此之外,那種仇恨卻早已隨著歷史的進程消散很多。

  會有人因為身邊的人是蒙古族、是滿族,就會揪著人家理論一番當年的屠殺你們做的不對,然後現在我們漢人要反殺回去?

  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這不是一句口號。

  長時間的民族大融合,加上交通和信息的迅猛展,人們越來越彼此了解,如同古代的那種族群之間涇渭分明的情況,早已不復存在。

  父親是漢族,母親是滿族,同學是蒙族,妻子是苗族……

  這樣的情形司空見慣。

  民族見的對立,早已不復存在。

  在房俊的眼裡,現在生存在白山黑水間女真的祖先也好,游牧在高原上的吐蕃也罷,在後世,都是同一個國籍。

  “我們不需要將吐蕃人餓死,您忘記了東大唐商號麼?我們可以通過東大唐商號,向飢荒中的吐蕃輸送糧食!只要吐蕃乖乖的,我們就賣給他們吃的,如果他們蠢蠢欲動不甘臣服,那就掐斷他們的口糧!”

  房俊還有一層意圖,並沒有跟李孝恭明說。

  說了,李孝恭也不懂……

  青稞酒的興起,必將使得大量唐錢流入吐蕃,令吐蕃的經濟與大唐結為一體。到那個時候,只需要一個簡簡單單的貨幣貶值,就能將那些吐蕃貴族所賺取的巨額財富掠奪一空,令吐蕃一夜之間回到從前!

  與此同時,隨著兩國的交流,大唐文化也必然趁虛而入,若是能在從中可以引導,文化侵略的事實很容易造成。

  就像當初,歐洲人在南美和全世界殖民地所作的那樣,讀我們的書,說我們的話,寫我們的字……

  百年之後,誰還分得清哪個是漢人,哪個是吐蕃人?

  這才是真正的開疆拓土,鑄就萬世不拔之基業!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8:33
第481章  李2很小氣

 此事只是房俊一時興起,由祿東讚說到青稞酒,再由青稞酒聯想到後世老美控制中東那些小國的政策,才有了此番構想。.但是若想將其落到實處,自然免不了細細謀劃一番。

  可他剛回家迷迷糊糊的度過了一個孤枕難眠的夜晚,便被李二陛下派遣一個內侍給叫了去……

  瑞雪初晴,天氣陰寒。

  太極宮裡的宮女內侍似乎也畏懼這刺骨的寒冷,都躲在各自的屋子裡亦或是主子的寢殿裡,並不出來晃悠,使得諾大的太極宮顯得空空蕩盪。

  神龍殿的書房內,李二陛下穿著一套寬袍大袖的常服,赤著腳踩在房俊“進貢”的一方厚厚的波斯地毯上,屋子裡燃著骨炭,充盈著淡淡的馨香,暖意融融。

  書案上,放著一本攤開的奏摺,旁邊有稍顯凌亂的文房四寶,毛蘸了墨汁,卻只是隨意的擱置在硯台上,顯然李二陛下剛剛正在批示這份奏摺。

  “不知陛下喚微臣前來,有何要事?”

  由承天門直到這神龍殿,距離可不近,一路行來,早已寒氣入體。一進屋,溫暖的空氣跟自身攜帶的寒氣沖撞,使得房俊打了個冷顫。

  李二陛下負著手,聞言哼了一聲:“要事?若是真有要事,又豈是你這個嘴邊沒毛的小娃娃可以參謀?”

  “……”房俊被噎得沒話說,下意識的摸摸唇邊,只是長出了一層細細的絨毛,象徵著男性陽剛的鬍鬚,尚未成型。不過說起來,自己這副身體身強體壯力氣大得很,明顯育得很好,可是這鬍鬚卻並不濃密,也算一樁怪事。

  但凡力氣身壯之人,莫不是體毛旺盛,自己也算是一個異數,亦或許是年歲還未到……

  不過就算咱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那您巴巴的大清早把咱喊來,又是為了哪般?

  房俊默然不語,既不自認小娃子,亦不反駁。

  不是有那麼句話麼,沉默就是最好的抗爭……

  他不說話,李二陛下不知怎麼回事,也不說話,君臣二人一個低頭數螞蟻,當然大冬天的神龍殿裡不可有這東西……另一個著悠然自得,抬頭望著房梁。

  兩人都是倔脾氣,自是誰也不堪先低頭。

  別看李二陛下是皇帝,可房俊也不怕,您說我是小娃子,沒資格參謀大事,那咱就一言不好了,難不成沒有因言獲罪,反而因不言而獲罪?

  漸漸的,李二陛下心裡微微著惱。

  這倒不是他的養氣功夫不如房俊,而是心裡有些惱火,你小子難道就沒有一點對於皇權的畏懼?居然跟朕玩性格!

  正在此時,王德領著幾個宮女,用紫檀木的托盤,端來早膳。

  “大家,是時候用早膳了。”王德微微躬身,恭聲說道。

  “嗯。”李二陛下應了一聲,也不去瞅玩深沉的房俊,徑自坐到軟塌上一張彩漆雕花的炕桌前。

  宮女將四樣小菜一一放置在桌上,然後為李二陛下盛了一碗香噴噴的白米粥。



  房俊昨夜有些失眠,睡得晚了些,大早的剛剛爬起來,就被李二陛下派人喊來,自是未來得及用早飯。此刻他低著頭保持沉默,但是弊端嗅著清香的白米味道,耳畔聽著李二陛下將一塊大抵是醃黃瓜亦或是醃蘿蔔之類的東西嚼得脆生生作響,不由得使勁兒咽了口唾沫,肚子輕輕的咕嚕兩聲……

  這領導也太不講究了!

  大清早的把咱叫來,來了也不說啥事兒,你這邊吃飯我還得邊上看著,這也太不人道了!

  心裡默默腹誹,詛咒李二陛下被熱粥燙得滿嘴泡……

  身後的門口處,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然後,一把柔美嬌脆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咦,房俊你傻呆呆的站著幹什麼,為何不用早膳,你是吃過早膳才過來的麼?”

  房俊回頭,一張秀美清麗的笑靨出現在自己面前,正是多日未見的高陽公主。

  這丫頭也是大姑娘了,愈出落得清麗動人,一頭烏鴉鴉的青絲在頭頂梳了一個髻,露出晶瑩如玉的耳朵,一襲矮領的淡黃色襦裙,襯得脖頸白皙修長。

  眉目如畫,瓊鼻櫻口,渾身洋溢著一股青春秀美的氣息,難怪歷史上的這位能勾引得辯雞那等高僧大德都甘願破除戒律墮落紅塵,沉醉在溫柔鄉里丟了小命……

  房俊呆了眼……

  見到房俊直愣愣的瞅著自己,高陽公主又是甜蜜,又是羞澀,也不枉自己昨夜聽聞父皇今日清早要召見房俊之後,一大早的起來又是做早膳又是利落的收拾一番。

  “餵,很好看麼?”

  高陽公主背著小手,腳步像貓兒一樣,輕輕踱到房俊面前,揚起一張俏臉,輕咬著紅唇,柔聲問道。

  從未見過房俊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態,看起來,也不是對自己的容貌毫不在意嘛……

  心裡有些小竊喜。

  房俊任然有些呆,他在思索高陽公主剛剛那句話的意思……

  “好看……不是!我是說,殿下剛剛說什麼?讓我用早膳?”

  “是呀!”高陽公主美滋滋的,臉兒紅紅的笑吟吟說道:“昨晚父皇就決定要召見你,所以今晨奴家起了大早,特意做了幾樣小菜和清粥,給父皇和你享用……”

  心裡微微有些得意,看起來,長樂姐姐的話果然有道理!

  這個臉黑黑的傢伙從來對我都沒有好臉色,大抵是因為她喜歡那些溫柔賢淑的淑女類型女孩子,而自己呢,一向都是風風火火任性刁蠻,還專門愛跟他作對,這樣子怎麼能讓他喜歡上我呢?

  只是起了個早,做了一頓早餐而已,果然就讓這個傢伙對我印像大變!

  然而,房俊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也就是說,陛下現在享用的早膳,其實是殿下您特意為我做的……”

  “怎麼說話呢?”高陽公主撅起小嘴兒,背對著李二陛下對房俊擠眉弄眼使眼色,小聲道:“你想死呀!我是給父皇做的,而你只是順帶著借光而已,懂不懂的傻蛋?”

  房俊哪裡還管這個!

  此君頓時怒從心頭起,一步便繞開面前的高陽公主,蹭蹭蹭走到李二陛下面前,問道:“既是公主殿下為微臣所準備之早膳,陛下何以肚子享用,卻讓微臣在一邊乾瞪眼挨餓?”

  “誒?”高陽公主眨了眨大眼睛,疑惑的看了看房俊,

又看了看父皇,怎地父皇沒告訴他,這頓飯是我準備的麼?

  李二陛下稀里呼嚕的喝了口粥,然後夾了一塊青翠的醃黃瓜放進嘴裡,咯吱咯吱的大嚼,然後才慢吞吞的說道:“朕看你那邊好似在思考人生,故以就沒有打斷你的思路,想要等著你思考完了,再邀請你一同跟朕用膳!咦,難道你很餓麼?”

  房俊差點氣炸了!

  這皇帝老兒,著實陰險……

  你不喊我一同吃飯,我是傻了還是怎麼,敢吵吵著非得跟皇帝搶飯吃,我是還嫌鞭子抽得不狠、板子打得不疼,想死還是怎麼著?

  不過現在不管了!這個皇帝明顯是報復自己一向總是惹他惱火,所以現在找回來了。

  這特麼也叫千古一帝?

  你大爺的……

  房俊二話不說,矮身就坐了下來,不過好在他還是懂得一點禮數,沒有直接坐到李二陛下的對面,而是打橫坐在一邊,然後瞪眼瞅著王德: “給本侯爺盛飯!”

  王德了解前因後果,自然看得出陛下是有心要為難一下這小子,也知道房俊看似對自己生氣,實則只是表達一下對陛下的小小不滿,並不是刻意的針對誰,是以也不生氣,笑呵呵的拿過一邊早已備好的碗筷,親自給房俊盛了一碗粥:“侯爺,請用膳!”

  看到王德裝模作樣的樣子,房俊自己也氣笑了,結果碗,下意識的說了一聲:“謝了!”

  然後拿起筷子,瞅了面無表情但眼神之間頗有得色的李二陛下一眼,活動了一下脖子,然後……開動!

  這一開動,可算是將在場的幾人都給驚呆了!

  無論尊卑上下,大家都是生活在皇宮裡,一言一行自然要謹守禮數,坐臥都要有一個標準,更遑論中華禮儀上重中之重的用餐典儀。幾時見過有人當著陛下的面這樣吃飯?

  但見此君猶如風捲殘雲一般,幾口就是一碗粥,一筷子夾起好幾塊下飯的小菜,連吃帶喝稀里呼嚕,一眨眼功夫,一小鍋清香的白米粥就見了底,桌上的幾盤小菜更如同被掃蕩過一般,盤底見天,只剩下幾根殘骸……

  高陽公主見此,非但沒有覺得房俊粗魯失禮,反而有些沾沾自喜。定是自己做的飯菜合了他的口味,這才吃得如此之多,心裡自然充滿了一股滿足的柔情……

  李二陛下並不是沒見過能吃之人,程咬金、尉遲敬德等,皆是肚量大如天之輩,可是能放懷在自己面前如此胡吃海塞者,近十年來,已是再也沒有。

  這人,難道真就從來沒當自己是掌握生殺大權的皇帝?

  不知怎地,這位天下至尊的心裡非但沒有一絲一毫不被尊重的惱怒,反而有一些傷感,有一些欣慰……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8:37
第482章   無聊的李2陛下(上)

 用過早膳,君臣二人坐在書案一旁的兩張椅子上,中間是一個花梨木的雕花茶桌,花紋繁複,古樸厚重。

  李二陛下既然將房俊叫來,尚未說何事,更未命房俊走人,房俊也便坐下來,靜聽李二陛下又出什麼么蛾子……

  高陽公主揮揮小手兒,令宮女內侍撤去碗筷,王德看了看,也躬身告退。高陽公主將袖管挽起一截,露出一段欺霜賽雪的蓮藕一般的小臂,素手纖纖,沏了一壺香茗,放置於茶桌之上。再取來兩隻白玉也似的白瓷茶杯,為兩人分別斟了淺半杯青翠的茶湯,熱氣氤氳之間,芳香馥郁。

  然後,高陽公主便乖巧的坐到一邊,小手兒擎著下巴,烏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不好意思直接盯著房俊看,卻又時不時的總是往房俊臉上瞟……

  李二陛下示意房俊自便,自己取了一杯茶水,淺淺的啜著。

  房俊也不客氣,又玩沉默這一套?便自顧自的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小口,在口腔裡滿滿的品味著那股悠遠的茶香,卻總覺得跟記憶中的上等龍井茶還是差了很多火候。

  這也是必然的,他只是根據上輩子電視裡學來的龍井茶的炒製步驟,照葫蘆畫瓢,硬搬到一千多年的唐朝來,可謂只有其型而無其神。真正的龍井茶能夠流傳千年而芳香久遠聲名不輟,想必其製作的時候必然有許多不可能為外人所知的秘方手法,這就非是房俊可以知道了。

  不過什麼事物不都是漸漸展,逐步完善起來的呢?

  或許若干年後,某一位炒茶師傅靈機一動,改進一下炒茶工藝,能比前世的龍井茶更加優秀呢?

  反正自己穿越時空弄出這龍井茶,一來解決了多年飲茶的習慣,卻飲不慣唐朝那種“油湯”的口味,二來亦藉此大賺了一比,目的算是達到了……

  高陽公主不停的瞟著房俊,越看,芳心越是悸動……

  按理說,房俊的長相與時下的審美頗有一些差距,說不上難看,但是與那些玉面朱唇俊美倜儻的小郎君一比,立時便顯示出差距了。怎麼說呢,糙了一點……

  可是現在,這個黑面神就這麼端坐在父皇面前,神情悠然,舉止隨意,以沉默來跟父皇較著勁的,卻沒有在父皇那種如山的威勢和帝王的威儀之下,有一絲一毫的膽怯和拘謹。

  再聯想到當初房俊將自己藏起來,卻反身獨自殺入叛軍之中,接下來更是單人獨騎狂追幾十里,在涇水橋頭將自己從叛軍手中救下,那股睥睨天下視死如歸的英豪之氣,放眼天下,又有幾人能與之相比?

  房陵公主姑姑說的果然不錯,男人最重要的不是外表,而在於是否胸有錦繡腹有乾坤,只有那樣的優秀男人,才會顯露出出類拔萃的氣質風度,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高陽公主殿下本就因為救命之恩對房俊頗有好感,再房陵公主的一番開導之後,更是有一些情根深種的意思,一腔柔情,早已不知不覺間悄悄的纏繞到房俊身上……

  李二陛下也有些繃不住了。

  不是因為他養氣功夫不行,

而是身旁閨女那花痴的眼神,令李二陛下有些受不了,大感顏面掃地!

  他惱火的瞪著高陽公主,很想說你是公主啊,就算跟這個黑小子成親,那也是下嫁!現在還沒成親呢,你就這幅痴迷的神情,等到過了門兒,還不得被這小子吃的死死的?

  旁人或許被房俊憨厚的外表迷惑,李二陛下卻深刻的認識到這小子扮豬吃虎的本相,眼珠子一轉就是一個注意,自己這個看似精明的閨女在人家面前,根本不夠看……

  “漱兒,你且先回寢宮去吧,為父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與房俊詳談。”

  這丫頭太丟人了,趕緊的轟走,眼不見心不煩……

  “哦… …”高陽公主不情不願的站起身,嘟著嘴兒,偷偷衝李二陛下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對房俊嫣然一笑:“二郎好生陪著父皇說話,待會兒,本宮讓御膳房做一些糕點給你送來。跟你說啊,御膳房里新來了一個江南的糕點師傅,做的桂花糕乃是一絕……”

  李二陛下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黑著臉揮揮手:“莫在這裡囉囉嗦嗦,做你的桂花糕去吧!”

  “哦!”高陽公主這才身姿搖曳的走了。

  書房裡又是一陣沉默……

  這次倒不是雙方有心玩對抗,而是李二陛下一時之間,有些不知從何處開口。

  半晌,李二陛下沉吟著問道:“聽聞,去年太子曾去驪山農莊拜訪於你,而你曾給太子做了一詩餘,以之勸誡太子?”

  房俊趕緊說道:“陛下言重了,非是勸誡,只是當時情景交融,心有所觸,對殿下稍坐勉勵而已。”

  勸誡與勉勵,看似沒什麼關係,實則內裡的含義卻是大不相同。

  勸誡,那是一種很強硬的態度,而且目的很明確。你房俊憑什麼對太子勸誡?你又勸誡了什麼?若是異日太子犯了錯,是否是你勸誡太子這麼做的?

  勉勵就不一樣,這是一個虛化的動詞,沒有什麼目的性,這是一種情緒上的傾向。

  久歷官場的房俊對於這種看似隨意的言辭之間那種暗藏的危機最是敏感,當即將自己摘了出來。

  李二陛下雙眼微瞇,有些詫異的看了一臉雲淡風輕的房俊一眼。

  這小子真的跟鬼啊,自己這句話本來並無旁的什麼意思,可是這小子這麼一解釋,自己才隱隱察覺自己的話很可能會對房俊照成一種困境。

  這就是一個官油子,那裡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李二陛下又是欣慰,又是不爽,重重的哼了一聲,問道:“汝對太子行事,如何看法?”

  那可是太子,我能有什麼看法?

  就算有,我也不能告訴你,當我傻呀?

  “微臣沒什麼看法。”事關太子,那邊涉及到儲位之爭,這就是一個泥潭,避之都唯恐不及,難道我還會傻乎乎的往裡跳?

  早就料到房俊的滑不留手,李二陛下並不失望,而是輕蔑的嘖嘖嘴:“怎麼說你好呢?才華肯定是有一些的,但是小小年紀便暮氣沉沉,不去學那些少年英雄銳意進取鋒芒畢露,偏偏要學那些在官場浸淫多年只知明哲保身的老官僚,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房俊啊,依朕看,這些都是你爹在家裡教你的吧?唉!可惜了玄齡在朝政上能力卓絕,天才無出其右,但是在教子這一道,

實在是過於腐朽保守。跟你爹學,那麼你的成就,怕是僅此而已了。”

  看著李二陛下貌似失望的神情,房俊嗤之以鼻。

  激將法?

  這種拙劣的手法,您也太小瞧人了……

  “陛下說的是,微臣本就沒有什麼遠大的志向,只要奉公守法,對陛下無限忠誠,那麼即便是在遙遠的將來,微臣也可以憑著父親對這個國家、對陛下做出的微末貢獻,安安穩穩的活到老去。這期間若是能憑著運氣再多賺一些錢,令生活條件更好一點,那微臣就真的邀天之幸了,此生別無所求。”

  房俊一臉真誠,似乎都這樣的未來無比憧憬……

  油鹽不進!

  這是李二陛下在惱火的同時,對房俊的評語。

  既然如此,那就換個方式……

  “太子雖然幼時與你並不親厚,但是自從那次去驪山農莊拜訪你之後,卻屢次在朕面前提及,說你是他的良師益友,很是看重這份與你之間的交情。現在太子被煩惱纏身,你就沒有想過,要為其說上一句話,替他辯駁一番?”

  聞言,房俊沉默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8:40
第483章  無聊的李2陛下(下)

 實則在房俊心裡,一直覺得李承乾若是沒有被廢,那麼將來一定是個好皇帝。未必英明神武,但絕對會愛民如子,對朝中的大臣亦能寬容對待。

  本來李治也不錯,那小子雖然鬼機靈,但性子憨厚,非是刻薄之人。

  只是,若是太子被廢,李治即位,歷史豈不是又走上那一條固有的軌跡?

  盛唐之殤,其實就是在李治的時期,埋下了禍患。

  因為武媚娘的上位,導致朝中忠貞之士盡皆反對,也因此令武媚娘不得不展開鐵血手段來鞏固自己的皇位,將反對者一一清除。自那以後,正直之士盡皆罷黜斬殺,朝堂之上,皆是一群蠅營狗苟的應聲蟲……

  這樣的人掌握著這個帝國,又怎會不搞得烏煙瘴氣?

  哪怕後來的唐玄宗登基即位撥亂反正,但這股靡亂之氣早已遍布朝堂,普及天下,又豈是一屆帝王便能徹底清除?

  更別說,那所謂的唐明皇,也不是個什麼好鳥,除了吃喝玩樂,政治投機之外,他還會些啥?不過是繼承了貞觀的餘蔭和武后的家底,順勢而為弄出一個開元盛世,卻也僅僅只是十餘年的光陰,便再次被他一手將這個強盛一時的龐大帝國禍害得分崩離析,奄奄一息… …

  亂世皇帝需殺伐果斷,治世的皇帝,卻要優撫有加愛民如子。

  歷史那個野心勃勃殺人不眨眼的武則天,現在在自己的後院掌控著一個越來越強大的商業帝國,大抵是這位武美眉基因里便隱藏著強烈的掌控欲,對於這種執掌龐大財富的生活,似乎也越來越沉浸其中,其樂融融。

  歷史,隨著他房俊到來的那一天就已然生了改變,無論他這只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蝴蝶是否擁有強壯的翅膀,只要扇忽那麼一下,便足以引起一場風暴,徹底改變歷史這條河流……

  那麼,為什麼不能讓大唐的皇權順利的繼承下去,少一些明爭暗鬥兄弟鬩牆、父子相殘帶來的動盪,讓這貞觀盛世更加璀璨一些、絢爛一些,給天下的百姓帶來更多的福祉?

  種種念頭,在房俊腦海中一閃而逝。

  半晌,房俊才說道:“太子脅迫魏王府家奴陷害魏王一事,在微臣看來,其實頗有蹊蹺。正因為所有的證據都在隱隱的指向太子殿下,所以才反常,太子仁厚,卻不是傻子,就算真的要做這件事,豈能如此錯漏百出?”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房俊也知道,太子這一次算是被人坑慘了,聲望大跌不說,還難以洗清自己的嫌疑,定然被李二陛下懷疑。

  咱也算是夠意思了,想來滿朝文武一個都沒有為您說話的,還是咱厚道……

  熟料,李二陛下臉一拉,斥道:“胡言亂語!朕只是問你對於太子這個人如何看法,你卻言及這等皇家隱秘之事,是何居心?朕念你也是出自好意,想要為太子開脫,是以並不責罰與你。但是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子,不乖乖的多看多學,反而效仿那些佞臣妄言國事,簡直胡鬧!”

  這一番話,把房俊罵得目瞪口呆……

  然後,

他總算是明白了,這位皇帝陛下今兒一大早把自己叫來,實則屁事兒沒有,純粹就是想要消遣於我。

  我什麼也不說,你說我暮氣沉沉沒有上進心;好吧,我說了,你又說我妄言國事胡言亂語……

  這特麼還有沒有天理了?

  合著你是皇帝你最大,你說啥就是啥?

  行,咱閉嘴行了吧?

  你愛咋咋滴!

  出乎李二陛下預料的,本來預想中的反擊並沒有到來,這個混小子只是稍一錯愕,便將眼皮耷拉下來,面無表情,鎮定自若。

  只是嘴唇緊緊的抿起來,那意思很明顯,我不說話了……

  不過這沒什麼關係了,耍了這小子一通,李二陛下心情大好。

  不說話?

  朕還就不信了……

  “對於春闈之後的大婚之事,不知二郎可有何想法?若是有什麼要求,但講無妨。畢竟這一年多來,你也算是給朕辦了不少事,出征西域更是揚威域外耀我國威,朕總覺得對你的賞賜不夠豐厚,這次若是有什麼要求,講出來,只要不是太過分,朕定然滿足與你。”

  房俊依然默不作聲。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您當我是猴子呢,任由您刷著玩?

  反抗我不敢,但是不配合總行了吧?

  更何況,你也知道虧待我了啊?哥們辛辛苦苦九死一生的從西域回來,您非但不獎勵,反而將神機營奪了去,簡直不要太過分!還有什麼要求都滿足?

  咱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取消這門婚事……

  李二陛下很是好笑,見這小子鐵了心跟自己玩對抗,想了想,蠱惑著說道:“話說,你為何總是想要滄海道行軍大總管這個官職?不過朕也並不是太想知道,朕富有四海,天下官職有誰擔任,那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再者說了,雖然不知你為何心心念念這個官職,但你房二辦事,朕放心!所以,朕打算等你們大婚之後,便授予你這個官職……”

  一邊說著,一邊瞧著房俊的神情。

  房俊聞言,心裡一跳。

  自打來到大唐之後,他心中便曾有一個理想,隨著時間的加深,越來越深刻,越來越執著。

  那就是建立一支笑傲七海、橫行大洋的無敵艦隊!

  澳洲的廣袤土地和神奇物種,美洲的玉米、土豆、辣椒和黃金,南洋的香料和木材……

  當農耕社會的大唐,遭遇海洋貿易的碰撞,會迸射出怎樣耀眼的火花?

  只要當上了滄海道行軍大總管這個職位,諾大的海疆,便是他的舞台!

  他怎能不心動?

  哪怕明知道李二陛下其實就是在逗自己……

  一抬頭,便見到李二陛下望向自己的促狹的目光,房俊苦笑一聲:“好吧,您贏了……”

  心裡暗暗腹誹,你個老不著調的,就是這麼當皇帝的?

  太過分了……

  “哈哈哈”李二陛下揚起頭,出一陣暢快的大笑,為自己拿捏住房俊的命門而心懷快意。

  書房裡,君臣二人一個暢快的大笑,一個臉色黑如鍋底,情景無比詭異……

  書房外的王德也不由得暗自納罕,這個房二確實了得,能輕易的將陛下惹火,亦能令陛下如此開快,看

來,這位才是真正的簡在帝心,前程不可限量……

  李二陛下笑夠了,才喘著氣,笑吟吟的看著黑著臉的房俊,差點又忍俊不禁。

  “你想當這個官,難不成是想著在海外開疆拓土,建功立業?嗯,怪不得你一直蠱惑於朕,要暗中資助那個什麼蝦夷人,你是看上倭國的地盤了?也是你沒見識,瞅瞅倭國人那個德性,他們那幾個島,想來也是貧瘠得很,沒什麼搞頭。”

  李二陛下對倭國的幾個島嗤之以鼻,看不上。

  房俊搖搖頭,豈止是沒搞頭?還一年到頭的地震,震啊震的,不知道哪天就震到海底去了……

  “陛下,漢人祖祖輩輩都束縛在土地上,這固然是社會結構穩定的基礎,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亦是天下大勢合久必分的禍根。每一次王朝的覆滅,從根源上來說,實則都是因為百姓失去了賴以為生的土地,再倒霉的遇上幾個災年,他們吃不上飯,活不下去,哪還管你誰是皇帝?人被逼到了絕路上,為了活命,為了一口飯吃,什麼事兒都敢干,造反又算個什麼?”

  房俊深吸口氣,打算趁此機會,給李二陛下好好的上一堂土地與經濟與社會關係的大課。

  “中原的社會結構與文化底蘊,注定了土地將是最重要的生產資料,這就必然會漸漸的集中到一些貴族和門閥世家的手中。這種矛盾一旦積累到一定程度,便會大規模的爆出來,天下大亂,王朝覆滅。而怎麼解決這種矛盾呢?很簡單,從土地上走出去,走向海洋!廣袤的海洋有著無窮無盡的財富,足以養活現在大唐十倍、幾十倍的人口……”

  李二陛下很喜歡聽房俊說這些古往今來都無人涉及過的觀點,這能從另一個角度去認識他執掌之下的這個龐大的帝國,時常會給他帶來一些大有裨益的啟。

  不過對於房俊的這番話,李二陛下有些似懂非懂,他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沒好意思問。

  人都下海了,老子這個皇帝,還能管得到誰?

  海上可不比6地,李二陛下雖然沒看過海,但是也知道其廣袤,千萬人撒下去,就跟小魚小蝦一般,浪花都翻不起幾個。到那時候,什麼官府,什麼皇帝,全都是擺設,誰都約束不住了!

  若是真有那一天,那麼整個社會結構就會生一次天翻地覆的改變,在大海之上,奉行的必然是一套他現在尚不了解的規則……

  正待細問,忽然書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李君羨未等通報,便急急入內,一臉惶急之色,單膝跪地禀告道:“啟奏陛下,昨夜太子詹事於志寧遇刺,就在剛剛,魏王遇刺…… ”

  “砰”

  李二陛下猛地站起,一腳踹翻了面前的茶桌。

  一張方正的臉膛,已是怒氣滿溢!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8:43
第484章   背後

 李二陛下令房玄齡前往東宮頒旨,賜死太常寺樂童稱心。太子雖則未敢爭辯,卻傷心大怮,悲呼稱心是被自己害死,自責不已,因稱心無親無故孑然一身,太子便於東宮之中設置牌位,親自悼念。

  此舉令太子的幾位老師相當不滿,認為太子實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樂童,從而觸怒皇帝。太子執意如此,不聽勸告,屢次於幾位帝師生口角。

  昨日午間,太子詹事於志寧怒斥太子綱常顛倒、昏庸荒悖,寵愛以至於不分正邪,無君無父。氣得太子大聲罵道:“恨不得手提三尺青鋒,斬殺與你!”令人將於志寧逐出東宮。

  酉時時分,於志寧與友人在酒樓飲酒而歸,半途之中,遭遇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截殺,當場殺傷幾名家僕,於志寧因躲在馬車底部而逃過一劫。

  至於魏王李泰,則是昨夜宿於城南的芙蓉園,清晨早起入宮覲見,就在剛剛與距離神機營不遠的地方,同是遭遇不明身份的人截殺。在殺傷大量侍衛之後,見餘下的侍衛盡皆死命護主,不能殺傷魏王李泰的性命,這才倉惶逃遁。

  聞聽奏報,李二陛下暴跳如雷!

  惶急問道:“青雀現下如何?”

  “幸得眾侍衛忠心護主,拼力死戰,魏王殿下無恙,只是遭受驚嚇。”李君羨回道。

  李二陛下這才長出一口氣,然後狠狠瞪了房俊一眼,怒道:“現在還替不替那個畜生說話?”

  不問可知,這兩次事件的最大嫌疑者,便是太子李承乾……

  先是違反東宮戒律,於宮內祭奠樂童伶子,被於志寧呵斥之後惱羞成怒殺人洩憤。接著大抵是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必然惹得皇帝憤怒,本就風雨飄搖的儲君之位堪憂,是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將最直接的儲位爭奪者魏王李泰刺殺,這樣皇帝即便想要廢儲,怕是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接任……

  整件事情,看似合情合理。

  無論是誰,都會第一時間就將懷疑的目光盯向太子李承乾!

  他的作案動機最大……

  房俊苦笑,自己這邊剛剛為李承乾說盡好話,那邊廂,人家就給自己啪啪打臉。

  “此事雖然看似簡單直接,實則暗藏許多蹊蹺,陛下當細細思之,謹慎處理,以免被心懷鬼胎之輩利用,總之,一切都要靠證據說話。”

  房俊不信李承乾會如此愚蠢,但也只能如此為李承乾爭取轉圜餘地。

  “證據?朕自然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更別說是朕的好兒子!”

  最後這幾個字,李二陛下簡直就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腮幫子的肉都一跳一跳的,顯然傷心氣憤不可遏制。

  即將繼承自己家業的兒子,去刺殺自己最喜愛的兒子,為了皇權的爭奪,難道還要在朕的身上再上演一幕當年的玄武門兄弟鬩牆?

  正是因為有玄武門事件的存在,李二陛下格外無法容忍這種事情!

  房俊則默然。

  證據?

  若這件事情果真不是李承乾做得,

那麼東宮之中很快便會搜出證據。栽贓嫁禍,怎麼能不做得專業一些?

  看起來,無論這件事是不是李承乾做得,李承乾這個太子之位,怕是都難保了……

  因為,他說不清。

  李二陛下心焦不已,吩咐李君羨趕緊準備出行的輦駕,想要前往魏王府探視李泰,卻聽李君羨說,李泰正在趕來太極宮的途中,這才穩穩心神,一臉寒霜的坐下來。

  房俊覺得這是人家的家事,無論事情的真相如何,都跟他沒半毛錢關係,實在沒有必要攪和進來,徒增凶險。

  便拱手施禮道:“微臣想起家中尚有許多瑣事亟待處理,這便告退了。”

  李二陛下卻不打算放過他,冷笑道:“怎地,想要置身事外?你倒是懂得明哲保身,可是你剛剛還信誓旦旦的力保太子,這一轉眼就生這種事,就沒有什麼對朕交代?”

  房俊無奈道:“先,微臣那不是力保太子,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再則,陛下所說的話都是推測,微臣說的也僅限於推測,並無實質證據去證明真相,是以,微臣認為也不需要對陛下交代什麼。”

  他對李二陛下相當不滿,你家的事你自己處理就好,非拉著我幹什麼?你不嫌丟人,我還嫌麻煩呢……

  哪知李二陛下似乎對他剛剛力挺李承乾的言辭頗為在意,非得把他留下來,聽聽當事人之一的魏王李泰是怎麼說。

  “老老實實的待在一邊,朕沒讓你走,你就不准走!”

  把房俊氣得直翻白眼,極度無語……

  行吧,天大地大,誰叫您李二最大呢?

  只得不情願的坐在一邊的秀墩上,閉緊嘴巴,一言不,同時心裡暗暗懊惱,古人都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自己這個穿越者怎地還會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他李承乾是你的兒子,李泰是你的兒子,那小正太李治同樣還是您的兒子,您這一鍋肉怎麼爛都在家的鍋裡,咱一個外人,跟著操那些閒心幹啥?

  真特麼是閒得蛋疼……

  他不說話,李二陛下更沒有興致說話,坐在那裡一臉憂傷,哪怕是身為天下至尊,可這家務事,他也照樣搞不定。

  李君羨則匆匆前去迎接李泰,之前李泰在曲江池畔被刺殺,說起來跟李君羨這位“百騎”大統領沒什麼關係,可是現在若是在進宮的路上再來這麼一次,李君羨就可以直接以死謝罪了,那可是嚴重失職……

  書房裡沉寂下來,君臣二人各自想著心事,都顯得憂心忡忡。

  半晌之後,李泰才大腹便便姍姍而來。

  李泰本就是大病初癒,往昔肥闊的腰腹細了一圈兒,雙下巴都快不見了,此刻又受到驚嚇,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目光虛浮神情呆滯,顯然是驚魂未定。

  房俊卻惡意的揣測演戲的成分居多……

  一見到李二陛下,李泰“嗖”的一下就竄過去,敏捷的身形像似一條肥肥的狸貓,捧著李二陛下的大腿,大叫一聲:“父皇,孩兒險些命喪黃泉,再不能承歡膝下矣……”

  言罷,嚎啕大哭。

  李二陛下眼瞅著自己最寵愛的兒子給折騰成著副模樣,心疼的心尖兒都跟著直抽抽,俯下身去撫摸著李泰的頭頂,溫言安慰道:“青雀吾兒,沒事便好,沒事便好……你且放心,父皇必定將兇手找出來,給你一個

個公道!”

  李泰卻是說不出話,哭得直抽抽。

  房俊眼角一跳,抽了李二陛下一眼,這位看起來是認准了此事乃太子所為……

  否則,何以說出“給你一個公道”這樣的話語正常來說,必是將兇手凌遲處死夷滅三族之類的狠話,安慰人,自然是怎麼狠怎麼聽著解氣怎麼來。

  可既然他認准了此事乃太子所為,自是不能憑空說那些話。凌遲處死?怕是李二陛下下不了那個狠手,至於夷滅三族……他總不能把自己也給滅了。

  李泰哭了好一會兒,才抽抽噎噎的停下來,就那麼坐在李二陛下腳邊,摟著李二陛下的大腿,神情無限委屈,無限依戀,充滿著一種找到主心骨的孺慕之情。

  房俊暗自撇嘴,不得不承認李泰這一套演技確實已然登峰造極,若是自己有這麼個兒子,只怕也會寵得不行……

  對於自己喜愛的孩子,每一個父母都是無怨無悔不求回報的付出。想要天上的月亮,就絕不會去給他摘星星,總想將自己最好的東西一股腦的都留著他。

  李二陛下身為帝王,這種父子天性卻與常人無異。

  他是皇帝,他最好的東西,自然是這萬里江山、至尊寶座,他喜愛李泰遠遠過別的兒子,自是最想將這錦繡江山交到李泰的手裡,所以在李承乾表現不佳的時候,他屢次出現易儲的念頭,也就不足為奇。

  正走神,忽聞李二陛下說道:“青雀,不如最近一段時日,住到房俊的莊園裡去吧。待在家裡,怕是你也心情煩悶鬱結,正好房俊那邊籌備大婚之事,你過去散散心,也幫著他忙活忙活。”

  房俊大驚!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8:47
第485章 魏王做客

 讓李泰這個肥佬去我家住?

  這不是給我塞個祖宗麼……

  房俊大驚失色,連忙道:“陛下,萬萬不可!現在殿下的安危乃是重中之重,微臣家裡房舍簡陋,且護衛人手短缺,萬一有賊人進犯,豈非陷殿下於水火之中?請陛下三思!”

  心裡氣得差點罵娘!

  眼下,李泰就特麼是個雷,被人盯著呢!無論今日刺殺之事是誰幹的,誰敢保證一次不成,就不會再來第二次?你把這個雷放在我家裡,這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那不是要我的命麼?

  李二陛下卻不以為然:“朕自然會派人守衛青雀的安全,不勞你費心。朕安排青雀去你那裡,只是你們年齡相近,又都頗有才名,相互之間多多交流,亦能舒緩青雀的心境。”

  房俊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反正李二陛下說什麼,他也不干!

  總覺得這個皇帝沒按什麼好心,還是小心提放為妙……

  李二陛下也有些無語,自己身為帝王,說出的話那就是金科玉律,這天底下能有幾個人接連拒絕多次?吃了豹子膽了你!

  冷著臉,強硬說道:“朕意已決,此事就這麼辦,爾無需多言!”

  房俊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皇帝這麼說了,你還能咋地?

  尼瑪,萬惡的舊社會……

  看著房俊一臉的不情願,李泰也不爽了!

  “父皇,兒臣住在王府便好,府裡宿衛森嚴,大不了兒臣這段時間不出門罷了……”

  李二陛下笑道:“聽父皇的安排吧。你雖然整日里呼朋引伴,但是真正有才華的朋友,有幾個?能真心實意待你,而不是投機功利的,又有幾個?房俊此人雖然渾了些,但還是很有學識的,誠信結交一番,你們定會是相互扶持的好朋友。”

  話說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李泰恍然,有些驚愕的回頭看著一臉懵逼的房俊。

  次子動輒被父皇責罰喝罵,簡直已淪為長安笑柄,卻是不知,原來父皇對其竟然如此看重!

  李泰很自戀,自認是大唐最有才華的才子,有錢有地位,現在李二陛下明顯是將他與房俊放在同一層次,怎能不讓他驚訝?

  李泰驚訝,房俊更驚訝!

  什麼玩意?

  好朋友?

  別扯了!你這明擺著就是給太子殿下使臉色,甚至是在向太子傳達一個信息,你的儲君之位,要完蛋!

  在年輕一輩中,太子最看重的就是房俊,非但心懷感激,更幾乎是言聽計從,這一點李二陛下心知肚明。

  不出意外,等到太子將來登基繼位之後,房俊必然會是其最信賴的肱骨之臣,前程不可限量。

  可是現在,他卻將這個太子最看重的臣子,硬塞給李泰,這其中的含義,已然毫無隱藏。

  朕對太子很不滿!

  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這是李二陛下對於房俊的一種認可,認為將來不論是哪個兒子繼位,房俊都將是朝中不可忽視的棟樑之才,是以在對太子極度失望之後,轉而希望能讓李泰善待房俊,同是也希望房俊以後能忠心以待李泰。

  但是房俊仍然很不滿!

  沒有什麼別的原因,實在是太危險了!

  這以後怕是睡覺都得睜一隻眼,萬一一個不留神,似的李泰被人給宰了,自己保不齊就得被拉去陪葬……

  將近午時,房俊才黑著臉返回驪山農莊。

  與李二陛下的交流很不愉快,那皇帝老兒也是個脾氣倔的,認准的事兒,等閒不會改變主意。儘管房俊據理力爭,最終也不得不屈服於淫威之下……

  沒得辦法,總得在人家手底下混,剛正面一次可以,若是天天這麼幹,真以為李二陛下是廟裡的佛爺啊?

  回到農莊里,自是要好一番收拾。

  再怎麼說人家李青雀那也是堂堂魏王殿下,就算不給他面子,也得給他皇帝老子麵子,來都來了,還擺出一副不歡迎的姿態,那才是傻子。

  這麼一收拾,自然惹得莊子裡好一番雞飛狗跳。

  正赶巧,回娘家省親的武媚娘也回來了……

  “你說這陛下是怎麼想的,魏王殿下剛剛遭遇刺殺,還把人往咱們這邊送,這萬一有個好歹,咱還活不活了?”

  武美眉蹙著一雙秀美,櫻桃一般的小嘴兒不停的吐槽,對於李二陛下這個離譜的安排滿腹怨念。

  咱們在家好生生的過日子,忽然塞進來一個親王,算什麼事兒?

  房俊很没形象的歪在椅子上,无奈道:“我也反对了啊,可惜,反对无效!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着了,你去好生嘱咐家仆和下人,这往后行事说话可得小心一些,切莫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皇家嘛,规矩总是特别多,这一点,只有你来安排,委屈你了。”

  看着武媚娘风尘仆仆的脸色,房俊着实有些心疼。这才刚回家还没等落脚呢,皇帝就来这么一出儿,这不是折腾人么?

  被郎君揽着细腰,听着这等贴心的话儿,武媚娘一颗芳心都快融化了……

  这等年代,即便是再温柔小意的男人,也得保持着所为的男尊女卑,如同房俊这般从骨子里就将女人放在同一地位,根本就是绝无仅有、千古奇葩!

  武媚娘又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最是耐不得这等贴心的情话,顿时浑身软绵绵的,慰贴到了极致,旅途劳顿带来的疲累顿时一扫而空。

  一双水汪汪的媚眼盯着房俊,春葱一般的纤纤指尖轻轻摁到房俊的嘴唇上,娇憨着说道:“你这张嘴,真是哄死人不赔命,今后啊,也不知多少名门闺秀要毁在你这张嘴上……”

  房俊一张嘴,就将她的指尖含在嘴里,吓得武媚娘娇呼一声,赶紧缩回手指。

  房俊挑了挑眉毛,嘿嘿一笑,低声说道:“别人毁不毁的本郎君不知道,只知道咱家的武娘子,可是最耐不得咱这张嘴……”

  那神情,要多下贱,有多下贱……

  “哎呀!你闭嘴……”

  武媚娘听得心尖儿都颤了颤,赶紧伸出小手死死地捂住房俊的最,一张白净的俏脸早已红霞密布,娇羞不堪,颤声说道:“要死啦,这么羞人的话也敢说……”

  只要想想圆房的那夜,郎君这张嘴吻遍自己全身的每一处肌

膚,便是連那等羞人的地方都不放過,武媚娘就羞不可抑。尤其是那股子柔軟細緻的爽快,更是令她食髓知味渾身戰栗,細細的腰肢微微一顫,便感覺身體裡有什麼東西滑膩膩的湧了出來……

  房俊緊摟著她,自然感受到她身體的變化,便賊眉鼠眼的笑道:“既然娘子如此回味,說不得,本郎君今夜要好生服侍娘子一回,讓娘子嚐嚐那飛上雲端的滋味兒……”

  武媚娘即便再是剛強,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女孩子,熄了燈鑽進被窩,尚能夠強忍著羞澀任憑郎君擺佈成各種各樣的姿勢,可是這般光天化日之下言及這等隱晦之事,實在是吃不消。

  嗔怒著打了房俊的肩膀一下,一擰腰肢,自他懷裡掙脫出來,紅著臉蛋兒,似嗔還羞的瞪了房俊一眼,蓮步搖曳,快步走出房間,去指使下人們收拾莊子。

  武媚娘在宮中的時候便乾慣了伺候人的活計,對於皇家的規矩自是瞭如指掌。何處需要注意,何處需要避諱,全都心中有數,將一干家僕下人指使得團團轉,效率出奇的高。

  未及傍晚,魏王府的車架終於姍姍而來。

  房俊不得不迎出莊外,乍一見車粼粼馬蕭蕭,其中更有公主儀仗混在其中,不需說,定是高陽公主亦或是晉陽公主來了,頓時吃了一驚。

  尼瑪,李泰你這混蛋還是組團來的?

  他算是見識了皇家的威風,這搖車大輛的,起碼得有一百來人,吃飯就能把咱吃窮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8:48
第486章  能讓我飛麼?

 站在農莊大門口,看著面前這一車車一隊隊,房俊一張黑臉皺成了苦瓜……

  怎地自家好似變成旅行社的感覺?

  正自苦惱不已,最前方的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掀開車簾,一個嬌小的身影便從車上竄了下來。房俊只聽得耳旁一聲嬌呼“姐夫”,便見到晉陽公主已然飛撲過來,鑽進自己懷裡。

  抱著晉陽肉呼呼軟綿綿的小身子,房俊頓時心情大好,被魏王李泰這般興師動眾帶來的不爽立即不翼而飛。

  “哎呀,殿下你又重了哦,都快抱不動了……”

  “哪有!人家很注意飲食的,才不會亂吃東西,也按照姐夫的囑咐有好好運動哦!”晉陽公主小樹獺一般掛在房俊身上,皺了皺小鼻子,粉雕玉琢的小臉兒漏出不滿。

  雖然才剛七歲,但是小公主已經知道臭美,被房俊說胖了,自然不爽。

  “真的?我就說嘛,我們晉陽公主殿下最乖了,怎麼樣,想要什麼獎勵?天上飛的水里遊的,只要公主殿下想要的,微臣就能給您弄來! ”

  房俊心情大好,開始胡吹大氣。

  反正哄孩子嘛,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咯,之前他也沒有孩子,對於什麼“不要輕易在孩子麵前許諾做得不到的事情”這種教育孩子的方式,他是全然不懂的。

  “姐夫真好!”晉陽公主頓時歡喜不已,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小腦袋飛快的轉動,想著討要什麼禮物。

  作為皇帝最寵愛的閨女,可以說這個帝國之內,沒有她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再者說了,那些奇珍異寶珍禽異獸之類的,小公主老早就玩膩了,心裡想著反正姐夫本事很大,有很多鬼主意,怎麼也要想出一個從來沒玩過的……

  李泰這時走過來,對於房俊未能第一時間迎接他有些失禮,並未太過在意,反而見到小妹晉陽公主跟房俊這麼親近,頗有些欣慰。

  晉陽公主是整個皇宮裡的寶貝,不僅因為她是陛下最寵愛的公主,更由於這小丫頭最是機靈懂事,有時候嬪妃或者內侍宮女惹惱了皇帝,都是由晉陽公主婉轉求情。旺旺皇帝已然大發雷霆,但是經由晉陽公主花著心思的討好,瞬間便滿天烏雲盡散。

  李泰知道,這個小妹最是鬼機靈,房俊如此大言不慚,待會兒兕子必然想出一個匪夷所思的要求,看你如何下台?

  便笑吟吟的站在一邊看好戲。

  腦筋一轉,小公主提出要求:“姐夫能不能讓兕子像鳥兒一樣,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飛翔?”

  房俊神情有些呆滯,笑容僵在臉上……

  李泰哈哈大笑。

  你個混蛋這回知道何為尷尬了吧?看你如何在兕子麵前挽回臉面!

  旁邊在盧成的安排下,不停的往莊子裡搬東西的宮女內飾們,也都不禁暗暗竊笑,咱家小公主最是機靈百出,誰叫你房二說大話來著?這下窘了吧……

  房俊卻不是因為這要求無法完成而詫異,他是詫異於這小丫頭的思維果然天馬行空與眾不同,

比人家的孩子都想要好吃的好玩的,她卻想要在天上飛……

  不過,這有何難?

  “這個……殿下,這個要求,實在困難了一點點。你得知道,古往今來,多少先賢大哲都曾夢想著像鳥兒一樣擺脫大地的束縛,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飛翔,卻從來都有人能實現過。若是微臣能帶著殿下飛上天,在開闊無垠的天空裡盡情的翱翔,那可是震古爍今從未有人做到過的壯舉……如果做到了,殿下打算如何賞賜微臣? ”

  房俊故作為難,逗著晉陽公主。

  “要不……兕子讓父皇封姐夫一個大官?很大很大的那種!”晉陽公主眨巴著大眼睛,許諾道。

  在她心裡,這個姐夫是個官迷,總是跟父皇要官,那就封他一個大官,讓他開心咯!

  “那行!”房俊一手抱著晉陽公主,一隻手伸到她面前,豎起小指:“一言為定!”

  晉陽公主則變成單手攬著房俊的脖頸,將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空出來,伸出小指跟房俊拉勾,奶聲奶氣的叫道:“駟馬難追!”

  李泰在一邊有些不悅,冷言說道:“房二,兕子雖然是個小孩子,但是身為男人,欺騙一個小孩子難道就不覺得不妥?”

  “你怎知我是在欺騙公主?任何事情,在它尚未發生的時候,都要保持足夠的耐心,而不是武斷的去猜測結果。難道這麼簡單的道理,魏王殿下都不曉得麼?”

  房俊對上李泰,可就沒有什麼好臉色,反唇相譏道。

  未等李泰說話,晉陽公主已然衝著哥哥嚷嚷道:“姐夫從來不會騙我!他說能行,那就一定能行!”

  親妹妹說出這句話,可比房俊的嘲諷殺傷力強大得多,李泰頓時黑了臉,心裡忿忿,你個臭丫頭,哥哥這是向著你這邊的,你卻胳膊肘往外拐……

  便沒了說話的興致,瞪了幸災樂禍得意洋洋的房俊一眼,冷聲道:“本王累了,房二你趕緊給本王安排住處,難道這點禮節也不懂麼?”

  房俊會吃他這套?

  想要擺譜?門兒都沒有……

  搭理都不搭理李泰,徑自抱著晉陽公主向大門走去,說道:“微臣給公主殿下安排了莊子裡最漂亮的房子,就在溫泉的旁邊,還有溫室裡的時鮮菜蔬可以吃……”

  “真噠?姐夫真好!木啊……”小公主很高興,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房俊對自己的寵愛,便毫不吝嗇的獻上香吻,在房俊的臉頰上使勁兒親了一口。

  後面的李泰看著對自己視如空氣的房俊,氣得火冒三丈!

  本王去哪個臣子家裡,不都是恭恭敬敬舉家出迎,然後奉為上賓祖宗一般供起來?

  房二這混蛋,居然當本王不存在!

  娘咧!若不是父皇嚴令,你當本王願意來你這個狗窩就你這態度,還想著本王異日登基為帝,將你視為肱股?不把你小子宰了,那都是本王仁慈……

  不過生氣歸生氣,他卻不能扭頭回家。

  若是被父皇知道第一天前來,卻未等進門便走了,那可不會管到底是誰的錯,一頓訓斥肯定是免不了的此時正值自己能否登上儲君之位的關鍵時期,可不能惹父皇不高興。

  沒辦法,李泰只得捏著鼻子忍下火氣,背著手跟進了農莊……

  農莊里房子不多,夠規格接待親王公主的更是

幾乎沒有,好在夏天的時候在溫泉兩邊起了幾座房子,雖然不夠華美,但勝在雅緻,臨時拿來充數也勉強夠用。

  當然,就算沒房子住,房俊也不會在乎。

  是你們上趕著過來的,有地方住就不錯了,難道還要挑三揀四?

  李泰白白胖胖的一張臉一直都是臭臭的,看什麼都是一臉嫌棄的樣子。對於錦衣玉食的魏王殿下來說,自家的馬厩都不見得比房家莊子差……

  倒是看溫泉旁邊的一幢形式古樸的小樓不錯,檔次雖然差了點,好在樓內修築了一個很大的溫泉池子。這池子是房俊依照後世的風格修建,採用了大量的玻璃,看起來富麗堂皇充滿了現代感。李泰覺得這裡不錯,想要住進來,卻被房俊拒絕了。

  理由是給晉陽公主留著的。

  李泰差點氣死,可也沒奈何,難道跟妹妹搶?只得住到隔壁的另一幢小樓裡。想泡溫泉也行,只是樓裡沒有,得到外面最大的那個“紅旗湯”。聽這名字,李泰就就覺得彆扭,吐了吧唧的啥意思?最關鍵的是這里之前相當於莊子裡的“大眾浴池”,分兩個池子,相距有七八丈遠,中間隔開,分成男女。

  李泰這心氣兒越發不順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8:49
第487章  挑撥

  東宮麗正殿。

  長孫沖正姿跪坐,一臉憤然的看著面前的太子李承乾。

  “殿下怎能如此自甘墮落?不提這掌握在手裡的錦繡江山將要被人奪去,你可曾想過一旦太子之位被廢,迎接你的將是什麼結局?沒有任何一個君王,能讓前任太子安然無恙,這無關情誼,無關善惡,這是必行之事!只要太子之位被廢黜,殿下離死不遠矣!”

  他說話聲音很大,明顯很激動,可李承乾卻面無表情,無動於衷。

  昔日溫潤如玉的太子殿下,此時精神萎靡,下巴上靑虛虛的胡茬顯得很頹廢,整個人似乎都喪失了精氣神,宛如一具行屍走肉……

  長孫衝所言非虛,李承乾又怎能不知?

  可他無可奈何。

  先是太子詹事於志寧被刺,緊接著青雀被刺……

  在兇手尚未捉到之前,李承乾便是最大的嫌疑人,這一點別人清楚,李承乾自己更清楚。

  父皇因此而惱怒,更是情理之中。隨之而來的廢除太子之議再次被提起,自然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只是這一次,李承乾連為自己辯解的話語都說不出來。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那刺客若是真的將青雀給殺了,是不是一了百了,父皇再無別的選擇?

  “殿下!”長孫衝上身微微前俯,雙眼灼灼的盯著李承乾的眼睛,沉聲道:“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去全力爭取!否則,就將是萬劫不復之局面!”

  “爭取?”李承乾慘然一笑:“如何爭取?算了吧,父皇既然打定主意要廢黜太子,爭取又有何用?徒然惹得父皇惱火而已。我是他的兒子,這個天下是他的,他願意交給誰,那就交給誰好了,隨便吧……”

  這麼多年,身為太子所承受的巨大壓力,早已讓溫潤平和的李承乾不堪重負。他本就不是那等精力充沛野心勃勃之輩,多年來為了維持自己的太子身份而經歷的諸多磨難考驗,令他心力交瘁。

  既然事已不可為,那還不如放手,生死有命,隨他去吧……

  這一刻,李承乾是真的心灰意冷。

  長孫衝情緒愈激動,幾乎是吼叫著道:“怎能甘心拱手將這天下至尊的位置讓與他人?若是別人還則罷了,殿下焉能不知魏王的心情?一旦他得登大寶,殿下萬無倖存之理!自己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上!”

  李承乾反問道:“怎麼掌握?這天下是父皇的,他要交給誰,誰能左右他的心思?”

  長孫衝回頭瞅了瞅,殿內的內侍都已被他驅趕出去,左近無人,便壓低聲音,一字字道:“殿下豈非忘了,當年陛下是如何得來這皇位?”

  一句話,石破天驚!

  李承乾渾身一震,勃然大怒道:“長孫衝!孤念你情意深重,卻如何能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言?此話若是傳將出去,你我還有何面目去見父皇?”

  長孫衝咬著牙,恨鐵不成鋼道:“刀子已經架到脖子上,難道任人魚肉不成?只要殿下打定心思,

微臣保證,不僅長孫家將全力支持您,更會為您聯絡朝中重臣武將!倒是咱們有文臣的大義,武將的兵權,殿下您更是眾望所歸,何愁大事不成?至多,事成之後善待於魏王等親王,奉養陛下已盡天年便是了……”

  “閉嘴!”

  李承乾神情堅定,斷然道:“此話,到此為止。你與孤從小長大,情誼深厚,今日之事孤就當沒聽過,若是再蠱惑孤,行那大逆不道人神共憤之事,莫怪孤不留情面!”

  言罷,拂袖進入內殿,只留下長孫沖一人坐在那裡。

  長孫衝陰鬱的臉色微微一變,唇角卻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

  “姐夫,給我講個故事唄?”

  剛剛用完晚膳,房俊和魏王相對而坐,飲著茶水,卻是相看兩相厭,對坐無言。原本那一點點建立起來的好感,隨著李二陛下這次自以為是的安排,早已消失殆盡,重回昔日冷戰的階段。

  晉陽公主就纏著房俊要聽故事。

  對於這位公主殿下的要求,房俊向來不會拒絕。

  便說道:“不如這樣,微臣這莊子裡有很多溫室,不少瓜果蔬菜都正在成熟期,咱們去摘一些吃,邊吃邊講故事,如何?”

  “那塊走吧!”晉陽公主當即雀躍。

  新奇的故事和可口的瓜果,都是小公主的最愛,如今魚與熊掌能夠兼顧,豈能不欣喜異常?

  這次央求青雀哥哥帶著自己前來,果然是最英明的決定啊!

  晉陽公主被房俊扯著小手走到門口,還不忘回頭用另一隻手對著李泰招了招手:“青雀哥哥不要在這裡坐著,咱們一起去找好吃的!”

  “哦。”

  李泰應了一聲,想了想,便即起身,溜溜達達跟在兩人後面。

  雖說有點丟了臉面,但是剛剛吃飯之時,李泰就對飯桌上的各種時鮮蔬菜頗為驚奇。這等天寒地凍的時節,便是皇宮裡頭,也只是在溫室中培育著寥寥集中蔬菜,而房家卻是琳瑯滿目,品種繁多。

  李泰不是個讀死書的,各種民生財賦的能力樣樣俱到,一眼便看出房家溫室對於反季節蔬菜的培育水平遠遠過皇家,這不得不令他驚異。

  夜幕初降,天色尚未全黑。

  莊子裡一片靜謐,只是間或一兩聲犬吠,充滿了一種恬靜舒心的田園樂趣。

  因為魏王殿下在莊子裡,侍女家僕們不敢隨意走動,若是不小心衝撞了殿下,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不僅如此,鑑於去年在城外的清源寺進香之時,李泰曾對武媚娘流出垂涎之態,房俊將內眷都送到了城裡的房府,免得李泰有什麼想法……

  李泰帶來的侍衛和李二陛下派來的一對禁衛,都守在莊子外頭,內鬆而外緊。

  向陽的山坡處,房家的溫室鱗次櫛比,錯落有致。

  一座座溫室由大塊的玻璃搭建,承擔隔溫透光的作用。單單是這些玻璃,便讓李泰嘆為觀止,心裡不得不佩服房俊的大手筆。

  現如今玻璃作坊已然掌握在皇家,李泰對於雜學知道很是有些研究,對此也是好奇,不止一次的深入到作坊裡,學習玻璃的燒製也成型之法,因此也更加明白此物的珍貴之處。

  普通的玻璃器皿尚還好說,只是這平板玻璃製作工藝卻是相當之難,這片溫室所採用的的玻璃雖然都不是上等貨色,

,但若是拿出去販賣,恐怕價值最少也得萬貫以上……

  萬貫家財便這麼隨隨便便的扔到養殖蔬菜的溫室之上?

  即便是奢華紈絝的李泰,也不得對房俊的手比讚歎不已。

  若是論起敗家的本事,放眼長安,恐怕無人能出房俊之右……

  房俊扯著晉陽公主的手走在前頭,小丫頭蹦蹦跳跳很開心,走進最前面一座溫室的時候,一位老農正在修理灌輸溫泉水的水道,小公主湊過去,好奇的問道:“老爺爺,你在幹嘛呢?”

  那老農回頭見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煞是可愛,被二郎扯著手,不以為意,便笑道:“這溫室需要溫泉水來調節溫度,老朽閒來無事,便修整一下水道。”

  “哦。”晉陽公主似懂非懂,一抬頭,便見到翠綠的黃瓜藤上,結出了手掌長短的黃瓜,細細嫩嫩的,翠綠欲滴,頂端還頂著一朵黃色的花蕾。

  “哇!胡瓜呀!”小公主興奮的叫了一聲,一下子掙脫房俊的手,便竄到黃瓜架下邊,仰著小臉看著青翠細嫩的黃瓜,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轉頭問房俊道:“姐夫,這個能吃麼?”

  房俊笑道:“自然!”

  溫言,晉陽公主伸出小手,就要去摘眼前的一根小黃瓜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8:51
第488章  元從禁軍

  此時的黃瓜剛剛從西域傳進來不久,中原地區甚少栽植,換做胡瓜。晉陽公主身為皇室貴冑,自是吃過這等稀罕品種,只是即便皇家的溫室裡,也不曾有在冬季培植黃瓜的方法。

  那老農見狀,便笑了起來,一臉皺紋洋溢著寵溺的神采,輕輕伸手攔住晉陽公主,溫言笑道:“女娃娃,這一根不好吃的,太嫩!”說著,伸出粗糙卻乾淨的大手,自旁邊的架上摘下一根已經將要成熟的黃瓜,放到水道裡流淌著的溫泉水里,濯洗一番,遞到晉陽公主手裡。

  晉陽公主接過,乖巧的說了聲:“謝謝爺爺!”

  拿著水靈靈綠油油的黃瓜,張開小嘴就要了一口。

  “咔嚓”

  “住手!”剛剛走進來的李泰,見狀大吼一聲,一個箭步就竄了過來,劈手將晉陽公主的黃瓜奪了過來,一看,頂端已然被咬了一口,兔子一樣的小牙印,齊刷刷的,晉陽公主瞪著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嘴兒閉著,腮幫子倉鼠一般鼓起,快速的嚼動著。

  咔呲咔呲……

  李泰臉都黑了,丟掉手裡的黃瓜,伸手就把晉陽公主給捉住了,想要掰開她的嘴巴,將吃掉的黃瓜摳出來。

  晉陽公主被他捉住,小身子不停的掙扎,腦袋使勁兒歪著,嘴裡含含糊糊的說道:“不要……”

  房俊一看,頓時怒了,上前一把將晉陽公主拽過來,另一手扯著李泰的後脖領,用力一甩,就把李泰一個趔趄摔倒一邊。

  “你瘋啦?”房俊將晉陽公主攬在懷裡,怒斥李泰,他不知李泰發什麼瘋,怕他嚇到晉陽公主。

  晉陽公主卻一點也沒害怕,她知道皇兄為什麼這樣,嘴裡嚼著清脆甘甜的黃瓜,身子被房俊摟在懷裡,大眼睛則看著被房俊甩到一邊的皇兄,很是興奮的樣子……

  李泰快要氣瘋了!

  堂堂親王,被房俊一下子甩到一邊,差點摔個屁墩,簡直顏面掃地了!

  “本王瘋了?你才瘋了!房俊,你真是膽大包天,你知不知兕子是什麼身份?是公主,金枝玉葉的皇家公主,父皇最最寵愛的公主!你居然敢隨隨便便拿這種不干淨的東西給兕子吃,你怎知這東西有沒有毒,臟不髒?若是兕子吃出個好歹來,誰來承擔?”

  李泰暴怒,指著房俊的鼻子一陣大罵。

  房俊這才恍然,不由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

  不過事已至此,就算錯了,那也不能承認,何況是面對魏王李泰?

  房俊嘴硬道:“大不了某來承擔就是!”

  “你承擔個屁!”李泰不依不饒:“兕子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把你腦袋砍了,也不夠換兕子一根毫毛!”

  這話不中聽,但是在這個年代,的的確確就是這麼回事兒……

  房俊無可辯駁,只好說道:“你也不用這麼緊張,你看看,這不是沒事兒麼?我這溫室裡頭,最是注意衛生,沒關係的。”

  李泰跳著腳,指著那位老農,

嚷嚷道:“還衛生?本王剛剛就看見了,就是這老東西用手給兕子摘的胡瓜,你看看他那隻手,臟得跟什麼似的,一個如此低賤的奴婢,怎配得上給兕子摘東西吃?”

  溫言,那位老農就有些訕訕,尷尬的往後縮了縮。

  房俊不愛聽了,不悅道:“李泰你是不是忘了《賣炭翁》那碼子事?還真是記吃不記打啊,瞧不起人這臭毛病,什麼時候能學著改改?”

  李泰嗤笑:“一個小賤的奴僕而已,本王為何要看得起他?你房俊有本事,那就再做一首《賣炭翁》出來,遺臭萬年本王也認栽便是,有何了不起?”

  嘴上這麼說,可這心裡頭卻一直在打鼓,這小混蛋卻是有幾分才學,萬一真的再弄出一首《賣炭翁》,可如何是好?名聲臭不臭的,李泰並不是太在乎,可是現在剛剛燃起的一點儲位在望的希望,可別被這小子給毀了……

  想到這裡,李泰暗暗後悔。

  這人就一棒槌,我跟他叫什麼勁呢?

  房俊卻沒有作詩,而是冷笑:“下賤的奴僕?呵呵,魏王殿下,你信不信就算是高祖皇帝站在這裡,都說不出這樣的話?”

  李泰愣住:“你……什麼意思?”

  他驚異的看向那位一臉忐忑的老農,心說難不成這還是一位大人物?看不出來啊……

  兕子從房俊懷裡跳出來,走過去拉住老農的手,嬌憨的說道:“爺爺放心,爺爺不髒!兕子不會讓皇兄責罰你的。”卻猛然發現,原來老農剛剛為她摘胡瓜的那隻手是完整的,但是另一隻手,卻缺了半隻手掌……

  小公主並未感到害怕,而是輕輕的用嬌嫩的小手撫摸,仰起頭來,奶聲奶氣的問道:“爺爺很疼吧?”

  老農咧開嘴,“不疼!”

  老農在笑,眼角卻有些濕潤,粗糙的大手握了握手心裡那隻嬌嫩的小手,心情一陣激盪,對於小公主的善良和善解人意,很是感動。

  房俊冷哼道:“這位李山根,曾是高祖皇帝的元從禁軍,自高祖皇帝起兵之時,便護衛左右。霍邑之戰中,正是他從千軍萬馬中,在宋老生手底下救回高祖皇帝的性命,卻也被斬掉了半隻手掌。這樣一位先帝的恩人、帝國的功臣,你也敢張嘴下賤,閉嘴奴僕?你這位躺在先輩用血汗打拼出來的錦繡江山里安逸享樂的親王殿下,有何資格看不起他?”

  李泰傻眼。

  真是日了狗了,怎地這裡還能有這麼一位人物存在?

  大唐建國後,高祖以太原從龍之兵3萬作為禁衛之兵,稱元從禁軍,他們終身為皇帝親兵、待遇優厚。起先,這些元從禁軍隨著高祖死戰數場,大部分都戰死疆場,直到攻破長安雄踞關中,這才一舉奠定大唐的江山。

  二十幾年過去,當年的元從禁軍早已凋零,要么戰死疆場,要么身居高位,倖存者並無多少。

  李泰並不是一味的自大驕傲,他也懂得看人。

  在這樣一位即便是父皇當面都要禮讓三分的功勳老者面前,他如何敢託大?

  深深吸口氣,李泰整理一下衣袍頭冠,一揖倒地:“李泰年幼識淺,狂悖無知,還望老伯恕罪才是。”

  “哎呀呀,這如何使得?殿下,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李山根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想要將李泰攙扶起來。

  房俊卻說道:“山根叔

叔不必在意,你早已用自己的鮮血跟身軀,向高祖皇帝、向李家、向整個大唐表達了自己的忠誠,便是受他一禮,亦是理所應當。”

  李泰心裡這個膩歪,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這話從房俊嘴裡出來,怎地就那麼不好聽呢?

  可李山根怎敢讓堂堂親王對自己作揖?

  嚇得快要跪倒地上,李泰這才作罷。

  然後跟晉陽公主一左一右,門面春風的跟李山根說話。這小子雖然狂傲了一些,但是頭腦靈活口齒便利,若是打定主意哄人,那是相當有一套。即便是見過生死疆場、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李山根,也被哄得眉花眼笑,大感榮幸。

  房俊看著膩歪,便高聲問道:“山根叔,我從西域帶回來的那些棉籽,可曾好好伺弄?”

  李山根答道:“那咋能不好好伺弄?二郎信任老朽, 將這麼貴重的東西交給老朽,那自然是當命根子一般看待,睡覺都得睜著一隻眼!”

  房俊滿意的點點頭,對於這位無兒無女無依無靠的老府兵,自然是無比信任。

  想了想,又問道:“柳老實爺幾個怎地未見?回頭你讓他去尋我,就說我有一件稀奇的東西,讓他幫著參謀參謀。”

  李山根頓時激動了:“哪裡敢等著?老朽這就去叫柳老實,讓他去二郎書房!”

  李泰奇道:“房二都說了回頭再說,何必這麼急?這黑燈瞎火的,您可別摔著了!”

  “殿下有所不知。”李山根咧嘴一笑,自豪的說道:“二郎腦子裡的東西,那都是千金不換的好主意!每一次二郎想出來新奇玩意,最後都證明是頂頂好用,怎敢耽擱半分?殿下卻隨便走走,老朽去去就來。”

  言罷,告辭李泰和晉陽公主,急匆匆走了。

  李泰想了想,也就釋然。

  對於奇技淫巧這方面,房俊確實造詣不凡,瞧瞧他弄出來的那些東西,玻璃、火藥、曲轅犁、活字印刷術……任何一件,都足以流傳萬世彪炳千秋。

  這小子,除了脾氣棒槌,其實也挺有才的,比之本王,也就只差了那麼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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