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59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39
第450章  長孫衝的陰險

 長孫衝從未有過主政一方的經驗。

  之前擔任宗正少卿管理皇族事務,只是個副手,既不用掌控全局亦不用考量長遠,上頭有宗正卿遮風擋雨,背後有長孫無忌和李二陛下撐腰,誰會與他作對?自然混得如魚得水。

  等到了神機營,所有訓練、裝備、後勤皆有房俊掌握,他還是一個副手。尤其是在房俊這般強勢的人物手下,除了總管文書往來之外幾乎無所事事,但凡困難一點的事情只要房俊一出馬,頓時穩穩噹噹的辦妥,長孫衝更是缺乏必要的磨礪。

  直至看上了神機營強悍的戰力以及陛下的重視,長孫衝與其父長孫無忌一起向李二陛下陳情,李二陛下不忍駁了長孫無忌的面子,這才將房俊調走。

  首次擔任主官的長孫衝上任之時躊躇滿志,神機營強大的戰力必能令他創立無數功勳,封侯拜將,盡快追上甚至超越房俊!自己乃天之驕子,怎能被房俊那個棒槌落在身後?這簡直是恥辱啊!

  可是等到他全盤接管神機營,卻發覺看似很容易的一件事,絕困難重重,荊棘密布

  劉仁軌、段瓚、殷元等人是神機營的骨幹,這些人實力不俗,但長孫衝卻一個都不想留。在他以往的經驗裡,想要掌控一個部門或者一支部隊,剔除掉上任長官的班底代之以自己的人手,這是必須要做的,否則繼續沿用這些人,那麼即便創出什麼功績,旁人依然會有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嫌疑,長孫衝這麼驕傲的人,可不想被人說成是來摘桃子

  現在神機營裡他最大,背後又有李二陛下這個大靠山,自然掌握著絕對的權力,想要打壓誰抬舉誰,一句話的事兒。於是,劉仁軌被下放,段瓚被架空,殷元等人乾脆成了普通的兵卒。

  但是另長孫衝始料未及的是,權力的確是掌控了,但部隊的凝聚力卻下降了,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軍紀日益廢弛,訓練不專心,演習不刻苦,那些世家子弟們沒了房俊的鎮壓,瞬間恢復了往日里的懶散態度,甚至每天都有人夜不歸宿,在城裡吃酒狎妓

  長孫衝也曾搬出主將的威嚴以及陛下的名頭,然而效果卻不好使。

  這些兵卒是抽調於侯君集的左衛,那可是陛下的親軍,平素負責的是皇城禁宮的守衛,基本上都是來自於功勳官宦之家,都有一身傲氣,目無餘子。

  當初房俊在這裡的時候,大家是不得不服。

  且不說論拳腳打不過房俊,單單就說那次驪山南麓的求雨事件,便為房俊搏下了“呼風喚雨房遺愛”的神奇名聲,在這個唯心主義盛行的年代,誰敢對這樣一位神奇的人物有半點不敬?更別說房俊雖然軍紀嚴厲,但處事公正,無論軍中任何人都一視同仁,絕不會以為誰家的官職爵位高一等就另眼相看。

  最重要的是,當初神機營創立,朝廷是沒給多少錢的,神機營的日常花費,無論是軍械的研製維修、服裝的定制、軍中伙食的改善,全都是房俊自掏腰包墊付,吃人家的花人家的,誰敢不服?

  公生明,廉生威,大抵如是

  房俊一走,資金斷絕,神機營的賬面上立馬空空如也。



  長孫沖一籌莫展。

  他家裡也不差錢,完全可以像房俊那般自掏腰包填補軍費,可神機營這麼一個大窟窿,得填進去多少?房俊也不是無償投入銀錢維持神機營的開銷,那傢伙跟陛下要了一塊地皮!

  長孫衝站起身來到窗前,看著軍營西面那一大片野樹林,心裡想不明白房俊的用意。

  神機營的賬目一直就在他的手上,統計一下,前前後後房俊那廝總計在神機營投入了不下於六七萬貫,就這麼一塊荒地,能賣幾個錢?

  哦,房俊還在上面修了幾間房子可是這幾間房子能賣的回來六七萬貫?明顯不可能啊!

  可依著長孫衝對房俊的了解,那貨雖然出手大方,可從來不干虧本的事兒,若是這塊地賣不出他投入的這些錢,他又何必跟陛下要過來呢?

  蓋房子自己住?

  別扯了那傢伙將驪山的農莊經營得花團錦簇,據說靠近溫泉的地方樓閣殿宇修了好幾座,怎麼會搬到這裡來住?

  長孫衝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房俊的用意何在。

  不過他到底不是笨蛋,雖然想不明白房俊要這塊地的用意,但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那就是房俊必然會在這塊地上拿回那六七萬貫

  這就好辦了。

  你不是都指望著這塊地麼?那我就把這塊地搶過來,讓你個混蛋哭都沒地兒哭去!

  長孫衝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打定了主意。

  剛剛晴了幾天的天氣再一次陰雲密布,瑟瑟的寒風席捲整個關中。

  院子里松柏的枝椏上仍掛著尚未融化的冰雪,隨著寒風輕輕搖曳,寒冷,蕭索

  房間裡有些陰暗,一個纖細柔弱的身影獨自坐在窗前,呆呆的望著窗外昏暗的天空,窗縫裡可聽見呼嘯的風聲。

  “吱喲”一聲,身後的雕花木門打開,一個身著繡金道袍的艷麗女子端著木托盤走進來。

  “我的祖宗,外面眼看就要下雪了,怎麼敢坐在窗子前,若是著涼了可了不得!”艷麗女子將托盤放在軟塌前的茶几上,快步走過來,伸出手臂攬住瘦削的肩膀。

  長樂公主被姑姑房陵公主攬住肩膀,一絲柔軟和溫熱傳來,心底一暖,回頭露出一抹笑容。世人都說房陵公主是皇家的恥辱,作風糜爛毫無羞恥,可是在長樂公主眼中,這卻是一個會真心真意照顧自己、憐惜自己的親人

  看著這個萬千寵愛鐘於一身的侄女那越來越尖俏的下頜,小臉兒都瘦了一圈,顯得那一雙剪水也似的雙瞳越來越大,明亮的眼波泛著淒楚的水潤,愈發使人憐惜。

  房陵公主心疼的用纖手撫摸著侄女修長潔白的脖頸,嘆息道:“你這是何必呢?對於女人來說,無論是金枝玉葉還是農家主婦,到底得有一個男人依靠著,沖兒是溫潤君子,可他也是個男人,面對流言蜚語一時失態也無可厚非,那更說明在他心裡你很重要。”

  說著話,房陵公主將長樂公主拉起來,走到軟塌上做好,從托盤裡拿起一個溫熱的白瓷碗,遞到長樂公主手裡:“快喝吧,剛剛燉好的雞湯,這幾天你都沒有好好用膳,這樣可不行,無論無何身體都是我們自己的,怎麼能不注意保養呢?乖,快點喝了它。”

  “嗯,謝謝姑姑。”長

樂公主溫柔的笑笑,將碗湊到唇邊。

  溫熱香濃的雞湯入腹,一股暖流溢滿全身。

  “何必道謝呢?若是說謝謝,那也應該是我說!這松吟觀裡青燈古佛,冷清寂然,若是沒有你來陪我,這漫漫長夜都不知要如何打發。不過話說回來,姑姑倒是寧願寂寞孤苦,也想你早日回家。你才幾歲啊?美好的人生剛剛盛放,怎能在這等淒冷之地常住”

  房陵公主坐到長樂公主身邊,看著侄女秀美絕倫的俏臉,娓娓勸導。

  這世間玩物皆有陰陽,有雌雄,有男女。只有兩相調劑,方可自在諧美,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陰陽交融,相輔相成,此乃天道。

  在這道觀裡待得久了,房陵公主更那體會那種難耐的寂寞和孤寂的清冷,她這一世行差踏錯,已然無可更改,此處便是她終老之地。可她不願花兒一樣的侄女也步上自己的後塵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41
第451章 婚事

 雪白的素手捧著瓷碗,長樂公主淒然一笑:“以後,便讓侄女陪伴姑姑吧,咱倆相依為命,豈不勝過那些虛偽無恥的男人?”

  房陵公主不悅道:“說什麼傻話呢?你跟我可不一樣!不是姑姑說你,你這丫頭看著溫柔似水,實則外柔內剛,最是倔強的性子,等閒不可服輸低頭,這不好!沖兒之所以惱你,還不是因為房俊的那一篇短文?可是沖兒是男人,在這方面反應激烈一些亦情有可原,你怎能二話不說便搬出來,這讓沖兒如何跟他父親交代,如何跟陛下交代?”

  說著,房陵公主衝著牆壁努了努嘴:“若不是姑姑相信你和房俊之間清清白白,若是旁人見了它,又怎會不胡思亂猜呢?”

  牆壁上,掛著一幅雪白的宣紙,上面墨跡淋漓,字跡娟秀,赫然正是房俊的那一篇《愛蓮說》……

  長樂公主抬起如水的眸子,看著牆壁上這幅自己手術的字卷。.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芳心不由得一悸。

  長樂公主覺得這篇短文簡直就是自己的寫照,雖然未必自己有那麼冰清玉潔,可自己的確鍾愛花之君子的性情。至於流言?長樂公主從未將其放在心上。

  懂我的人,自然知道我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不懂我的人,我又何必去在意他們怎麼想、怎說呢?

  至於長孫衝?

  長樂公主心底一陣陣強烈的刺痛。

  即便是面對憐惜愛護自己的姑姑,但是有些話,卻也沒辦法說啊……

  只能心底淒苦難言而已。

  *

  武德殿在弘文館之北,凝陰殿之南,與東宮鄰接,隋文帝廢太子楊勇為庶人即在此殿宣詔,唐初李淵賜李世民居承乾殿後,又賜李元吉居武德殿,這更方便了他與太子李建成的溝通往來。

  李二陛下以前甚少前來此處,只是在長孫皇后故去之後,才漸漸流連此間,只因此處居住著李元吉的妻子巢王妃楊氏……

  巢王妃楊氏,弘農華陰人,出身於名門望族,為隋觀王楊雄的侄孫女,楊恭仁、楊師道兄弟的從侄女。

  楊恭仁出任雍州牧,又任洛州都督,以特進致仕。今年秋天剛剛去世,追贈開府儀同三司、潭州都督,諡號為孝。

  而楊師道尚高祖皇帝之女長廣公主,秋天時擢升為尚書令。

  楊師道的兒子名叫楊豫之,尚李元吉之女壽春縣主,因與房陵公主私通,被房陵公主駙馬竇奉節所擒,具五刑而殺之……

  李二陛下之所以斬殺兄弟李元吉全家卻唯獨留下楊氏以及她的兩個女兒,除了楊氏娘家為弘農楊氏樹大根深、李二陛下亟待得到弘農楊氏的支持之外,楊氏傾國傾城的角色容貌,大抵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而且楊氏的品性相當不錯,史書上說她“以亡姚之重,撫幼中闈;以生我之親,從縈內。



  大殿裡溫暖如春。

  李二陛下與房玄齡相對而坐,手裡捧著禮部對於此次鄉試的總結歸納,讚歎說道:“玄齡啊,你的確生了個好兒子,就只是這天資確實出眾,但是這教養未免就差了點兒。你可知道,昨晚韋貴妃在朕的寢宮哭訴半宿,言道你那兒子栽贓誣陷韋章,使其失了科舉的資格,朕是煩不勝煩吶!”

  聞言,房玄齡尷尬的不知如何接話,只得說道:“那劣子確實疏於管教,老臣定當嚴加看管,不使其再生事端,安安分分的為陛下效力。”

  心裡卻恨不得將房俊吊起來抽上幾鞭子,現在房玄齡都有些抵觸跟李二陛下單獨討論朝政了,因為每每這個時候,李二陛下都會拿自己那個敗家的二兒子作筏子,狠狠的羞辱自己一番,令他面上無光,尷尬萬分……

  李二陛下卻輕鬆的說道:“年青人嘛,張狂輕率一點,也不是也可以接受,大抵等到成家立業之後,都會收斂一些。說起來,吾那閨女也老大不小的了,玄齡打算何時娶回家去?”

  這是催著婚事了?

  房玄齡趕緊離席施禮說道:“承蒙陛下不棄,乃是老臣父子的福分,高陽公主殿下溫婉知禮、聰慧可人,能下嫁與吾那劣子,實在是天恩浩蕩!一切事宜,皆由陛下定奪便是,老臣無有不允。”

  李二陛下沉吟一下,緩緩說道:“兩個孩子年紀都不小了,成親之後也算是了斷朕的一樁心事,亦可讓房俊那混賬收收心。依朕看,不若就在來年的春闈大考之後,擇一良辰吉日,如何?”

  “臣,遵旨!”

  現在已是冬月,說是來年大考,其實也沒有幾個月了,待到大考之後,充其量也就是五六個月的時間,有些緊迫。不過好在房家上下早就對這樁婚事做了準備,不至於倉促上陣手忙腳亂,只是一些細節之處尚需好生斟酌。

  畢竟是尚公主,不容許有一絲一毫的馬虎大意。

  李二陛下滿意的點點頭,招呼房玄齡坐下:“別總是這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你我君臣相得,何須在意這等俗禮?”

  待到房玄齡坐下,李二陛下皺起眉頭問道:“混小子那邊,不會有上面變故吧?”

  那混賬可是曾經想要以功勳換取解除婚約來著,可見對於這樁婚事極其不情願。這要是大婚之時搞出什麼變故,那可不僅是房家鬧出笑話,更是丟他李二陛下的面子!

  想到這裡,李二陛下便不禁暗暗著惱:小混蛋簡直不知天高地厚,我李二的閨女你都看不上,想死還是怎麼滴?

  房玄齡趕緊表態道:“陛下放心,老臣以性命擔保,那小子決計不敢出什麼么蛾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豈能容許他自作主張?再說高陽公主殿下得陛下教養,溫良賢淑姿容殊麗,乃是天下難尋的佳偶,下嫁與他還有何話說?”

  他這番言辭懇切,信心十足,李二陛下卻輕哼了一聲,斜睨著眼睛,有些懷疑。

  那棒槌的性子作起來,房玄齡這麼一副老好人的性格,恐怕壓制不住啊……

  房玄齡被李二陛下這輕蔑的眼神刺激得不輕,自己說能讓自己的兒子聽話,別人居然不信,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老房臉孔漲紅,當即表態:“那小子若干忤逆於我,必請出家法,敲斷他的腿!”

  李二陛下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可是轉瞬一想,怎地有些不對味兒呢?

  合著我李二嫁女兒,搞得好像逼良為娼一般……

  當即心情大壞,不悅道:“不是某說你,諾大一個帝國諸般事務都能處理得妥妥帖帖,從無疏漏之處,怎地到了家事上就優柔寡斷,挺不起腰桿?”

  房玄齡面紅耳赤,無言以對……

  家裡不禁悍妻擺不平,就連兒子都自有主意不怎麼聽他的,想想也確實令人心塞。心下遂了狠,回家自後便找來那逆子說道此事,若敢有一言半句的拒絕推搪,就讓他知道老爹的威嚴不容侵犯!

  這時,正堂門口環佩聲響,一個宮裝麗人緩步走來。

  一張如花似玉的俏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素手托著一個玉盤,見到房玄齡便輕笑道:“妾身煮了茶,還請房相品嚐,多多指教。”

  房玄齡自然知曉這位楊氏在李二陛下心中的分量,客氣的說道:“夫人妙手烹調,老臣有幸品嚐已是三生有幸,豈敢當得指教之言?折煞老臣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44
第452章  商機處處

   楊氏雖然入宮服侍李二陛下多年,但限於弟媳的身份,卻一直未有封號,不能自稱本宮,旁人亦不能稱呼為娘娘,只能以夫人稱之。

    楊氏雖然韶華已逝,卻麗質不減,秀美的容顏未曾衰減半分,更平添了一絲微熟的風韻,彷若陳年的美酒,歷久彌香。

    聞言,楊氏抿唇輕笑道:“房相何須客氣?誰人不知這龍井名茶便是出自於令郎之手,房相近水樓台,自然比旁人更懂得其中之道。”

    又是那個逆子……

    房玄齡愈發鬱悶了,想自己堂堂尚書左僕射、梁國公,權傾朝野,被人提及的時候卻總是“房二的父親”,而不是提及房俊是時候說“此乃房相公子”,這種旁人態度的轉變著實令房玄齡一時難以接受。

    既欣喜於兒子的成就,自己後繼有人,又失落於兒子的崛起,使得旁人忽視了自己,那種滋味真是令一個父親苦澀不清、酸甜難辨……

    房玄齡只得苦笑道:“夫人謬讚了,試問這長安城中,論起烹茶之藝,何人敢出於夫人左右?老臣在家之時,實在是耐不得這水溫火候洗沖泡分的功夫,更多只是抓一把茶葉,胡亂丟盡茶碗之中以熱水沖之,聊以解渴罷了。”

    楊氏聽他說的有趣,展顏笑道:“那令郎豈不嗟嘆於您暴殄天物,糟蹋了他的好茶?”

    “夫人只怕是看錯了那逆子,那小子哪裡有這麼精細的心思?平素總是說飲茶之道在於心境,不在於茶葉,更不在於泉水,若心靜平和,便是枯枝敗葉,亦會如因甘霖,反之,便是瓊漿玉液,亦是心中苦澀,全不知味。”

    李二陛下撫掌嘆道:“當真是沒想到,那棒槌居然是個真正的風雅之士。單單這一番感悟,便不是尋常人能悟得出、說得出,正如百事皆順,粗茶淡飯亦食之美味,愁緒百結,山珍海味亦食不下嚥一個道理。”

    楊氏親手為房玄齡倒了茶,嫣然道:“房相有子如此,當足慰平生了,真是令人艷羨。”

    房玄齡恭敬的借過茶水,便也不客氣,順勢坐到李二陛下身邊,卻不住的搖頭苦笑。

    令人艷羨?

    不見得啊……

    最起碼那混球不務正業的本事,就足以令人頭疼萬分。

    *

    驪山農莊,

房二郎又開始不務正業了。

    鐵匠舖的砧板上,放著一柄剪刀……

    古代人,把剪刀稱之為'龍刀',也叫做剪子、鉸或鉸刀。歷史很久遠。

    但是,漢朝之前的剪刀,和後世的剪刀形狀不一樣。沒有軸眼兒,也沒有支軸,就是把一根鐵條的兩端,錘煉成刀狀,並磨出鋒利的刃口。然後把鐵條彎曲,是兩端刀口相對。這樣一來,剪刀不用的時候,就自然張開;使用時,在刀刃上一按,就可以剪斷物品。

    到了漢朝,剪刀的形制才出現變化,漸漸的接近現代剪刀的模樣,但大體上仍然有所出入,不太附和力學的原理,使用起來並不是太方便,而且鐵質不佳,刃口不夠鋒利,對於那些深閨中弱質纖纖的小姐們來說,剪一些厚重布料之時,很是困難。

    “二郎,您讓我們做剪子?這小玩意,能值得幾個錢?咱們鐵廠現在出的鐵料質量越來越好,做剪子賣怕是得虧死!”王小二皺著一張苦大仇深的老臉,一個勁兒的搖頭。

    儘管對於自家二郎點石成金的本事深信不疑,但是這麼一個家家戶戶都放在眼裡的小東西,實在是沒前途啊……

    “王二伯,這您可就不懂了!”房俊覺得有必要給自家的這幫文盲普及一下現代經濟理念。“千萬別小看這些小東西,正是因為不起眼,卻家家都需要,你想想,哪一家哪一戶能沒有一把剪子?最少也得有一把,那些世家大族家裡說不得得有十幾把甚至十幾把!你再想想,不說別處,單說這長安城裡多少戶人家?若是家家都買咱們一把剪子,那得賣出去多少?”

    王小二撓了撓頭,踹了身邊的大徒弟一腳:“二郎問話呢,你說這長安城裡有多少人家?”

    大徒弟吭哧半天,臉憋的通紅,稍稍後退了一部,問身邊的師弟:“你比我靈醒,你說長安有多少人家?”

    小徒弟也憋了半天,“怕不是得有成千上萬戶?”

    房俊這個無語啊……

    “某隻是打個比方,誰問你們準確的數字了?某跟你們將,千萬不要小看這些針頭線腦的小東西,這玩意便宜是不假,但是銷量大,而且利潤高,可不比那些刀槍劍戟什麼的賺的少!”

    一直蹲在房俊身後的席君買插了一句:“這是不是就是侯爺您常說的薄利多銷?”

    房俊伸出大拇指,給席君買點了贊……

    不愧是大唐未來的名將,這見識、這悟性就是比這幫子文盲強的多,所以才說教育才是根本啊……

    王小二這個鐵匠頭子懂了一點,可還是有些疑惑:“但剪子這東西製作起來也沒啥難度,漫天地下賣剪子的多了去了,人家為何全都買我們家的剪子?”

    房俊一拍大腿:“終於問到正經地方了!為啥買咱家的剪子?原因只有一個,咱家的剪子好哇!”

    “這個……好在哪裡?”王小二有些忐忑的問道。

    似乎每一次同二郎談話,他都覺得有些跟不上節奏,這讓他跟自卑……

    房俊拿起那把剪子,用剪子尖在地上畫出一個圖樣,看上去與這把剪子似是而非,形狀有些出入,自然就是後世的剪刀樣式。

    “你沒看,這是我重新設計的剪子,較之這把舊式的剪子,剪東西更省力!而且你們也說了,咱家的鐵料質量是關中最好的,那麼咱們就用最好的鐵料卻打造最好的剪子,自然也能賣出最高的價錢!”

    房俊興致勃勃,為自己又想出一個財源廣進的方法而有些小激動……

    不過,王小二今天似乎專門給房俊潑涼水。

    這老漢愁眉苦臉的說道:“可是這價錢上去了,銷量豈不就下來了?畢竟大多數人還都只是平民小戶,這剪子若是賣的貴了,再好使買的人也不會多… …”

    “哼哼,誰告訴你咱的剪子要以量取勝了?跟你說吧,咱們作坊出產的剪子,那就不是誰都能買得起的!咱們的主要客戶,就是那些豪門大院深閨之中的小姐婦人,做工要精緻再精緻,鐵料要優質再優質,刃口要鋒利再鋒利,價格要提高再提高,總是三個字:高端,大氣,上檔次!”

    房俊得意洋洋,這就是後世的高端營銷了。這個年代相比也有這種理念,但是大抵沒人會將這樣高深的招數用在一把不起眼的剪子上……

    王小二身邊的大徒弟板著手指頭,算了半天,才吭哧吭哧說道: “二郎,那個你說的不是三個字啊,高端,大氣,上檔次,這是六個字……”

    席君買一下就笑噴了。

    房俊無語的瞅著王小二,一臉敬佩:“王二伯,本侯爺不得不對您表示敬仰,收了這麼個徒弟您還能活這麼大歲數,沒有被早早的氣死,您是好樣的!”

    “呵呵呵”王小二不以為杵,抬手摸了摸大徒弟的腦袋,三十幾歲的人了,像小孩子一般被師傅摸著,露出憨笑。

    “咱這徒弟心眼是少了一些,但也正因如此,實誠啊!這年月,找一個實心實意的人,比找一匹千里馬都難!這娃子雖然笨了些,可心志專一,這整個鐵匠鋪子裡,除了老漢我,手藝就數他最好!”

    房俊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居然每一個一千多年前的老文盲給上了一樣生動的思想教育課。

    這話說的在理!

    或者正是這樣有些笨笨的人,才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做人才能純粹,待人才能厚道!

    房俊拍了拍大徒弟的肩膀,讚許道:“好樣的,你師傅這把老骨頭也沒幾天活頭了,等哪天他嚥氣兒了,你就是鐵匠舖的主事!”

    大徒弟撓了撓頭,憨憨的笑了。

    王小二卻氣得直翻白眼,狠狠踹了大徒弟一腳:“你個慫娃,盼著老子早死是不是?沒良心的混蛋玩意……”

    大徒弟嚇了一跳,趕緊誠摯的說道:“這哪能呢,師傅,徒弟盼著您能活一千年……”

    “噗”

    “噗”

    房俊和席君買當場就笑噴了,千年王八萬年龜,這可是老祖宗就傳下來的話語。

    王小二自己也氣笑了,又踹了一腳……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47
第453章  繡樓

   無論任何年代,都講究一個女子持身守正、矜持清譽,一旦拋頭露面、與男子談笑,哪怕什麼都沒做,亦會讓大家誤以為不守婦道,難免風評不佳。當然,後世那些動輒為了一個包包、幾件裝備亦可以約上一炮的淑女們,肯定會嗤之以鼻,諷之為封建糟粕……

    殊不知,當她們恬不知恥的吹噓著解放人權的時候,卻已然將人格與尊嚴拋進了太平洋,活得卑微如塵埃,在旁人的眼裡,大抵她也只是一件高仿真的以供發洩的工具而已。

    潔身自好,從來都不會過時。

    只有那些冰清玉潔謹慎守正的女人,才會令人趨之若鶩,視若珍寶……

    大唐民風淳樸,風氣豪放,卻也不是沒有限度的。

    否則房陵公主貴為金枝玉葉,亦不會被宗正寺勒令出家,避入道觀之中。

    平民奴僕們為了生活,拋頭露面亦是無可奈何,倉廩足而知禮儀,連飯都吃不飽,再去跟人家說尊嚴啊謹慎啊那顯然有些過分,任何時候,生活才是第一位。

    但是那些真正的名門閨秀淑女名媛們,除了每年特定時間地點的一些社交活動之外,大多時候都是宅在家裡,不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卻也是低調守禮、鮮有露面。

    平素來往的,亦都是身份平等地位相仿的手帕之交、閨中密友,有些才情文氣的談一談時下最流行的詩詞歌賦,寫一寫自己的心得感悟,但更多的仍舊是女子最基本的技能——女紅。

    因為接近年關,不少世家門閥官宦豪門之間往來走動頻繁密切,互相贈送年節之禮,閨中的女眷也得到難得的出府活動機會,彼此往來相聚,訴一訴離情別意,談一談喜憂哀樂,比一比刺繡女紅,感情愈發親密。

    這也導致短短幾天時間,幾樣新鮮的物事便在這些名門閨秀之間迅速流傳開來……

    英國公府的繡樓裡燃著炭盆,溫暖如春。

    窗戶紙早已掀去,換上明亮的玻璃,窗前的書案上文房四寶整齊簇新,一截紅梅斜斜的插在一個瑩白玉潤的邢窯瓷瓶裡,女孩兒的閨房裡充盈著一股淡淡的溫香。

    李玉瓏端莊的坐在榻上,纖纖十指拈著針線,聚精會神的繡著一個荷包。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傾斜進繡樓裡,灑在少女秀美的臉上,透出一股晶瑩的光暈,肌膚上細細的絨毛泛著淡黃……

    大嫂王氏輕輕的走進來,

見狀,便調笑道:“哎呦,咱家瓏兒妹子可真是夠賢惠的,這還尚未成親呢,便給未來的夫婿繡起荷包來了?”

    李玉瓏聞言抬起頭,嬌俏的皺皺鼻子,俏臉升起兩抹暈紅,嬌憨的嗔著說道:“嫂子瞎說什麼呀,誰說是給他繡的了……”

    王氏是李績的長媳,比丈夫李震小了四歲,如今也只有十八歲,出身太原王氏,是真正的名門閨秀。雖然已為人婦為人母,卻仍保持著爽利活潑的性子,與小姑子李玉瓏平素相處得很是親近。

    這是故作訝然道:“天啊,難道妹子還有意中人?這可真是了不得,回頭嫂子跟你大哥說說,乾脆把杜家的親事退了,將妹子的意中人招來入贅?”

    再是爽利活潑,那也是人婦,說話便隨便許多,待字閨中的李玉瓏如何是對手?窘得俏臉嫣紅,跺腳不依,然後才發現一個少女跟在王氏身後,走上樓來。

    脫掉鞋子,踩著厚厚的波斯毛毯,目光有些驚奇的看著屋子裡的擺設佈置。

    李玉瓏看著這個秀秀氣氣的小女孩,奇道:“嫂子,這是你娘家的妹妹麼?”

    未等王氏答話,略顯局促的少女浮現一個甜甜的笑容,露出兩顆小虎牙: “您是李家姐姐吧?您叫我玲兒就行了……”

    王氏這才說道:“這是嫂子最小的妹妹,今年剛剛及笄,不過已然定下了親事,是韋家的長房嫡子。不過說起來,你倆的名字可真有意思,玲瓏雙壁,呵呵……”

    “是呀,那可真是有緣分呢,玲兒妹妹快過來坐。”李玉瓏上前拉住王玲兒的手,親熱的拉到榻上坐下。

    王玲兒看了看地上花紋繁複色澤艷麗的毛毯,讚道:“這毛毯真好,又厚又軟,花紋也漂亮!”

    王氏坐到妹妹身邊,拿起彩漆炕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遞給妹妹,笑道:“算你有眼裡見兒,這可是波斯王宮裡的大匠製作的御用之物,波斯那邊的皇帝臥室裡就用這個,據說一萬貫也買不到!滿大唐這種毛毯總共也沒有十張,咱家公爹那裡沒有,我的房裡沒有,叔叔也沒有,就只有小妹這裡有一張……”

    “這是別人送的嗎?真是太珍貴了呀!”王玲兒很聰慧,立即想到這是別人送給李玉瓏的,可是誰能送來這麼正規的禮物呢?真是挺羨慕的,李家姐姐也沒比我大多少,就有人送這麼好的禮物。

    李玉瓏羞澀的笑笑,放心裡湧起一股暖意。

    這塊珍貴的毛毯,據說是波斯那邊過來的胡人特意送給房二哥的,一共只有四張。一張給了陛下,一張自己用,一張給了房秀珠,一張給了自己,就連房二哥未來的妻子高陽公主都沒有,結果惹得高陽公主大發脾氣,跑去將陛下的那張據為己有……

    在房家二哥眼裡,自己和真正的妹妹一樣吧?

    李玉瓏有些溫暖,又有些煩惱。

    眼睛瞄了一眼繡了一半的荷包,微微嘆口氣,明年冬天,就要成親了呢……

    王玲兒少女心性,平素被家裡管得很嚴,甚少有機會去別人家做客,這時候看李玉瓏房裡的每一件東西都很好奇,很羨慕,覺得似乎每一件都比自家的好。

    想那太原王氏與隴西李氏、趙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等七族並列為五姓七族高門,世代尊榮,富貴已極,又怎會苛待自家的嫡女?不過是少女心性罷了,總是看別人的東西更好,自己也想要……

    撇過榻上的針線盒子,雙眸猛地一亮。

    伸手將盒子裡一柄精緻小巧的剪子拿起來,奇道:“這是什麼剪子呀,形狀好像很奇怪呢……”

    這剪子較之平素使用的那種小了一些,形狀也有些變化,但通體銀白,有些繁複層疊的花紋,好似松木的紋路一般,煞是好看。

    王氏笑道:“這可是房家鐵廠新近出產的剪子,用的是鍛造寶刀刀劍的一等精鐵,而且形式是經過房二郎改良的,用起來更趁手,也更好看。”

    李玉瓏笑吟吟的將身邊一塊布料繁複折疊,直至疊了四五下才停止,然後用手抻著,“你剪一下試試。”

    王玲兒便張開剪子,輕輕剪下去。

    鋒利的刃口輕易的剪開厚厚的布料,好似傳說中的“游刃有餘”一般,布料便一分為二。

    “哇,這麼好用?而且不用太大力氣,以往若是想要剪開這麼厚的布料,會把手累得很疼!”

    王玲兒驚嘆道。

    李玉瓏唇角微微一翹,房家哥哥做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不好呢?人家是個天才呀,不禁文能出口成章天下傳誦,武能躍馬擎槊開疆拓土,便是這奇技淫巧的小道,亦能精緻漂亮傳遍四方。

    少女的心思,微微有些蕩漾……

    王玲兒把玩這這柄剪刀,越看越喜歡,便問道:“家裡的管事為何沒有採買來這等好東西呢?瓏兒姐姐,難道這也是別人送給你的禮物,市面根本就沒得賣?”

    王氏失笑道:“怎麼可能?一把剪子而已,我聽說房家鐵廠在城裡開了一間雜貨舖子,專賣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物件,等回頭姐姐陪你過去逛逛。”

    王玲兒頓時欣喜不已。

    王氏卻將目光瞥了一眼李玉瓏,微微蹙眉,說起房俊的時候,小姑子的神情便有些奇怪,該不會……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50
第454章  赴宴

   長安城裡,松鶴樓。

    一大清早,太子殿下便遣人前來農莊,請房俊午間去松鶴樓赴宴。

    在旁人眼中天大的恩典,絕佳的接近儲君的機會,房俊卻不太情願……

    再也沒有人能比他更明白初唐皇位傳承更迭之時所蘊藏的凶險,一個不慎,便是身死族滅的結局!

    李承乾、李泰、李恪……

    這幾位在世人眼中最有機會承襲大寶坐享江山的皇子,無論你接近了哪個,最終的結局恐怕都好不了。從龍之功固然顯赫體面,能得到巨大的回報,可“站錯隊”卻是官場之上最最悲催之事。毫無疑問,以上這三位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無論選了哪一個,那麼恭喜你,你選錯了……

    有誰能想到最後會是李治這個現在還冒著鼻涕泡的小正太,能將幾位才華出眾能力卓絕的哥哥統統甩在身後,登上皇位?

    所以房俊的態度一直都是對幾位成年皇子敬而遠之,避免自己被扯進是非漩渦之中。皇權爭奪的殘酷,令飽受電視劇電影荼毒的房俊心有所忌,這是一場無情的戰爭,沒有親情友情,只有利益。

    房俊再是自信,也不敢自信到可以左右皇權的歸屬……

    只不過太子殿下相召,耍大牌視若無睹也說不過去,畢竟人家現在還是名義上的天下第二人,怎麼也得給點面子。否則毋須御史言官彈劾他目無皇權,他老爹房玄齡就能給他再上一堂思想品德教育課。

    當房俊那輛騷包至極的四輪馬車行駛到松鶴樓的門前,早有等候在此的東宮僕從迎上前來,陪著笑臉侍候房俊下車。現在這輛獨一無二豪華至極的四輪馬車,便是房俊的招牌,長安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沿著樓梯來到三樓,被僕從引領著進入一間雅室。

    松鶴樓樓高三層,是長安城數一數二的酒樓,裝修豪華雅緻的同時,價格也貴的要死,而且很有特色的一層比一層貴,等閒平民亦或是小家小戶,連門都不敢進……

    幾乎成為權貴們的交際場所。

    雅室裡,酒宴早已備齊,李承乾端坐主位,再無一人。

    居然是單獨宴請咱自己?

    一進門,

房俊心裡就嘀咕一下。這明顯是有事情要說啊……

    房俊有些撓頭。

    先前他以為是李承乾召開個宴會,邀請三五好友飲酒作樂,過來湊湊趣也無妨。可是這私下里單獨見面,那一準兒沒這麼簡單,又包下了這麼大一個包間,今兒怕是不好應付了……

    後悔也來不及了,都到了低頭,難道還能甩袖子走人?

    別拿豆包不當乾部,即便歷史上的李承乾最終被廢,也慘死異鄉,可是既然能出現他房俊這麼一個巨大的變數,誰知道歷史的車輪會不會偏離原先的軌道?

    “殿下真是好雅緻,讓微臣受寵若驚。”房俊客氣了一句,事實上,真的有些受寵若驚。

    李承乾既然身為太子,即便現階段不受李二陛下待見,可畢竟身份地位擺在那裡,身邊怎能少得了擁護者?現在卻將所有人都撇開,只是單單宴請房俊自己,可見是如何看重房俊。

    “你我雖然分屬君臣,但情深意厚,更何況不久之後你也成了駙馬,都是一家人,毋須客氣,來來來,快入座。”李承乾笑得很燦爛,居然站起身親熱的拉著房俊的手,拽到自己身邊坐下……

    房俊心裡一驚,剛坐下便問道:“殿下此言何意?”

    李承乾被他問的一愣:“你還不知道?”

    “微臣知道什麼?”房俊一頭霧水。

    “父皇已然和房相商量穩妥,待春闈之後,便為你與高陽完婚,怎地房相尚未與你說明?”李承乾奇怪的問道。

    娘咧!

    房俊頓時惱火了,自己作為成親的當事人,居然一點風聲都未收到,這事兒便已經定下了?

    不過轉瞬間也冷靜下來,特麼這裡是唐朝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房玄齡跟李二陛下商定就已經足夠了,房俊同不同意並不重要,他只需到時候奉命完成任務就行了。

    真是萬惡的舊社會啊……

    房俊鬱悶到極點,因為新式剪刀反映大好而來的喜悅瞬間消失無踪,隨之而來的,便是極度的擔憂。

    高陽這個臭丫頭,誰敢娶?

    可是這話又沒法說出口,難道去跟李二陛下說:您這閨女咱不敢要,一準兒成親沒幾天就跑出去偷漢子,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漢子,是偷和尚……

    李二陛下會是何等反應?

    五馬分屍都是輕的……

    娘咧!咱拼死拼活的掙功勳,想要以功勳換親事,可是這李二陛下怎地好像越來越看好咱,這還非得將高陽嫁過來不可了?

    可是當初您可是委婉的同意了咱退婚的請求啊,皇帝就可以食言而肥、言而無信?

    但是話有說回來,天大地大李二最大,他就是翻臉不認賬了,你能怎地?

    房俊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有泛著綠光,他的人生將被這種鮮豔的色彩所覆蓋,從今而後,藍藍的天,白白的雲,都將離他遠去,生命再無其他顏色。

    好心塞……

    李承乾見到房俊有些走神,而且神情很詭異,怎麼說呢……如喪妣考?

    呃,這有些過了,反正很不開心的樣子。

    “二郎為何這般神情?難不成……不贊同這樁親事?”李承乾關切的問道。

    “呵呵……”房俊不知說什麼好。

    李承乾皺了皺眉:“你我雖然交情匪淺,但是孤也不得不說說你,且不說此乃父皇欽命,金口一開無可挽回,單單說高陽這丫頭,姿容秀麗天資聰慧,更是不可多得的佳偶!二郎,你就知足吧!”

    “呵呵……”房俊嘴角一扯,冷笑一聲。

    佳偶?知足?

    知足你妹啊……

    難道哥們要告訴你,這臭丫頭不僅會在將來給咱戴綠帽子,甚至害得咱身首異處?

    反正這話題沒法交談,再談下去,那就全是眼淚了……

    “殿下今日相召,不知有何要事?”拿起酒壺自斟了一杯,一飲而盡。嘖嘖嘴,這所謂的皇家禦釀口味能淡出鳥來,比之自家的葡萄釀都有所不如,而且怎麼有一股子苦澀……

    見到房俊轉換話題,李承乾也說起正事。

    “據聞,二郎曾私下里將儲存於房家灣碼頭的一批淘汰軍械,低價出售給敵國?”李承乾壓低聲音說道。

    “殿下從何處聽到這傳言?”房俊嚇了一跳,那件事他自認做得幾位隱秘,便是軍器監裡的那些官員,都不知道其中的詳情,只是以為那批軍械已然運往房家鐵廠進行銷毀,回爐另造。

    李承乾怎地能知道此事?

    房俊第一時間便將李二陛下的嫌疑剔除掉了,因為若是李二陛下對李承乾言及此事,不可能用“低價出售給敵國”這樣的話語,自己處理那批軍械,可是得到李二陛下首肯的!

    李承乾有些擔憂的說道:“你別管孤是如何知道的,你只要知道,既然孤知道了,那就代表還有別人知道!”

    這話有些繞,但是房俊聽得明白。

    腦子飛速轉了一會兒,房俊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沉聲問道:“是長孫衝?”

    知道那件事的人,除了自己和李二陛下,便是事件的執行者——神機營兵卒。

    劉仁軌和段瓚輕易不會出賣自己,因為他們亦不知道這批軍械的準確去向,一旦說出此事,必將對房俊造成極大的凶險。依著交情,便是有人詢問,這二人亦不會說。

    對於劉仁軌和段瓚的人品,以及三人之間的交情,房俊有這個信心。

    那麼,能推斷出這批軍械是運往別國,而且想要藉此打擊自己的,那就只有一個人了……

    長孫衝!

    娘咧!

    你個小白臉,從哥們手裡搶走神機營不說,還要玩斬盡殺絕?

    憤然一拍桌子:“長孫衝,老子跟你沒完!”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51
第455章  國家戰略(上)

  房俊對於神機營很上心,但是要說有多重視,卻也不見得,充其量只是一個試驗品而已。可是被長孫衝從自己手裡硬生生奪去,這令房俊很不爽,連帶著對於李二陛下也有很大意見。

    當初見識到黑火藥的威力,想要以此成立一支戰力無敵的軍隊的時候,您能想起我,朝廷撥不出太多的銀錢來組建神機營的時候,您能想起我,可是等到神機營在西域大發神威將突厥狼騎打得落花流水的時候,您就想起您那女婿兼外甥來了?

    欺負人麼……

    房俊雖然一直未曾表達過太多的不滿與憤慨,但這股火氣卻一直窩在心裡,憋得難受。

    面對李二陛下,他不能如何,也不敢如何。

    跟李二陛下講公平?可省省吧,那就是一條吃人不吐骨頭的霸王龍,可以用一些小手段表示自己的憤怒,但是絕對不能明火執仗的對著幹,那是自討苦吃。

    可是長孫衝……

    你特麼算是那顆蔥?

    房俊瞇起眼睛,琢磨著如何給長孫衝報復回去,老虎不發威,你小子真當咱是病貓哇?

    李承乾親自給房俊斟了杯酒,勸道:“二郎,切莫低估這件事的影響。往輕了說,是倒賣軍械貪贓枉法,往重了說,那就是里通外國陰謀資敵,放在旁人身上,全家抄斬夷滅三族都足夠了!你說你怎的就那麼糊塗,以你的身家,何必去走這般凶險的路徑撈錢?到底還是年輕啊,看不到此事的性質,這可不是賣了多少錢的問題……”

    自從去了一趟驪山農莊,玩了一次劉玄德顧茅廬,被房俊那一番話語點醒之後,李承乾便對房俊心存感激。

    有私心的人,就等著看他這位太子殿下的笑話,等著他一錯再錯,直至丟了儲君之位,萬劫不復!

    沒私心的人,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只求離得遠遠的擺脫這個君權的漩渦,明哲保身。

    而自己身邊的那些人,不能說沒有超卓的智慧,亦不能說沒有官場的歷練,但是利益攸關、身在局中,難免一葉障目,看不清問題的本源,只是一味的心憂如焚,殊不知越做越錯。

    有誰會直言不諱的告誡於他,應當怎麼做?

    房俊!

    當自己琢磨明白那兩首詩的隱喻含義,

令他茅塞頓開,也冷汗淋漓!

    真的是好險!若非在房俊的指點下看透了這一層,自己豈不是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越來越惹得父皇的反感?

    所以,李承乾一直將房俊視為最忠實於自己的臣子!

    如今御史台裡忠於太子的御史傳來口訊,言及此事,李承乾便迫不及待的通知房俊。只是他最近行事愈發穩妥謹慎,唯恐書信這等實物落在有心人的手裡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是以才宴請房俊,當面提醒。

    同時,也向外界表明力挺房俊的姿態。

    這是我的人……

    兩世為人,久歷官場的房俊豈能看不透李承乾此舉的含義?

    說實話,他真的有些感動。

    須知李承乾現在猶如坐在火山口上,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之境地。別看李二陛下似乎對於李承乾最近的表現讚譽有加極為滿意,但這位帝王可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他的想法輕易不會更改,但是更改了之後,想要變回來更難!

    可以說,實際上李承乾現在的處境並沒有比以往強多少。

    這個時期,對於李承乾來說極為關鍵,不做不錯,做多錯多,最好的辦法就是靜觀其變,置身事外……

    “多謝殿下相告,只是此事非是如同殿下所想那般,微臣一心為國,可昭日月,毋須為微臣擔心,殿下只要靜觀其變即可。”

    房俊敬了李承乾一杯,說道。

    這件事他信心十足,將淘汰的軍械贈送於蝦夷人,可是事先請示過李二陛下的!

    有李二陛下的口諭在,他怕誰?

    愛誰誰!

    甚至,他倒是希望長孫衝能親自跳出來,到時候自己也好狠狠的打打這傢伙的臉,出一口惡氣!

    他這邊信心十足,李承乾卻是心裡沒底,以為房俊並未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皺眉道:“你這人才氣高絕不假,但是自信得過了頭!孤不知你有何依仗,奉勸你還是小心為上!”

    房俊笑呵呵的點點頭,想了想,覺得對李承乾說出這件事的內情也沒什麼問題,畢竟這天下可是他老李家的天下,難道他還能出賣老李家的利益?

    正欲說話,卻突然透過窗子上明亮的玻璃見到街上一個熟悉的身影。

    房俊推開窗子,一股冷風鑽進來,凍得李承乾一哆嗦,剛想開口埋怨,卻見到房俊倚著窗口大喊:“餵,老劉!”

    街上的劉仁軌聽聞有人喊自己,舉目四顧,見到街對面的酒樓三樓的窗子大冷天的推開,房俊笑吟吟的對自己招手。正苦惱於落腳何處的劉仁軌頓時大喜,趕緊走了過去。

    *

    “卑職……草民劉仁軌,參見殿下。”

    被膀大腰圓的侍衛引領著上來三樓,看到房間外面那一排氣質森嚴的禁衛,心里便嘀咕,侯爺這是跟那個王公貴族吃酒呢?等到進了雅室見到李承乾,頓時嚇了一跳,趕緊跪地施禮。

    房間笑嘻嘻說道:“殿下,且容許微臣替您介紹一下,大唐未來的名將,劉仁軌!”

    此言一出,李承乾愕然,劉仁軌大囧……

    哪有這麼介紹別人的?

    就算是真的有天大本事,你也得謙虛點吧?

    李承乾哭笑不得的指著房俊:“你這人,就不能正經點?”

    誰知房俊立馬一本正經道:“殿下以為微臣是在開玩笑?這麼跟您說吧,等到衛國公英國公這些將軍老去之後,下一代的軍中頂樑柱,劉仁軌必居其一!”

    貞觀末期、高宗初期,大唐的名將屈指可數,除了薛仁貴劉仁軌席君買這些人,還有誰?劉仁軌固然成就未有薛仁貴顯赫,卻也是不可多得的名將!

    劉仁軌一張老臉紅得像是煮熟的螃蟹,無地自容道:“侯爺,莫說了……”

    他現在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被房俊吹噓到這等地步,實在是太丟人了……

    李承乾看了看房俊,整了整頭冠,親手將劉仁軌攙扶起來,鄭重道:“劉卿,平身。”

    劉仁軌激動得不能自己,這可是太子殿下啊,未來的大唐皇帝,親自攙扶咱一個小小的大頭兵?說出去,這可是無上的榮耀!

    房俊讓劉仁軌入席,劉仁軌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堅決不肯,李承乾摁著他的肩膀讓他入座,這才勉為其難心情忐忑的坐了,卻是如坐針氈。

    居然能跟太子殿下同席……

    老劉心情激盪。

    這不能怪劉仁軌沒見過世面,亦或者卑躬屈膝,在這個封建王朝里,皇帝那就是高高在上神一般的存在,手執乾坤掌握著千萬人的生死,誰能不懼?

    也就是房俊這等穿越之人,總是將思維停留在二十一世紀,未能全身心的投入到這個時代,對於皇權缺乏必要的尊重和畏懼。

    當然,這也是李二陛下之所以對房俊另眼相看的原因。

    若是如同旁人一般唯唯諾諾的應聲蟲,李二陛下顯然懶得搭理,畢竟那樣的臣子太多了,不差房俊這一個……

    房俊大量一番劉仁軌,奇道:“這大冷天,你不在軍營裡待著,滿大街的晃悠啥?某剛剛見你還背著行李,怎麼回事?”

    劉仁軌苦笑道:“卑職現已辭去軍務,變成一介草民。只可惜無親無故孑然一身,一時不知去何處落腳。先前曾想去農莊投靠於侯爺,只是臉皮有些薄,未能下定決心,不料卻在此與侯爺相逢,便厚顏請侯爺收留了。老劉沒多大本事,但是看家護院還做得來……”

    “等會兒!辭去軍務?這話怎麼說?”房俊蹙起眉毛,問道。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54
第456章   國家戰略(中)

   松鶴樓裡,房俊再一次拍了桌子,破口大罵。

    “娘咧!他長孫衝這是要作死麼?就算看不慣我房俊,卻又何必將神機營的骨幹貶斥的貶斥,驅逐的驅逐?這可都是神機營的骨架,是戰鬥力的根基,沒有你老劉,沒有老段,他長孫沖自認為憑他那張小白臉娘娘腔就能玩得轉神機營,就能讓那些紈絝油條給他玩命?簡直蠢不可及!”

    李承乾無奈的看著房俊:“休要開口罵人,要注意素質。”

    劉仁軌卻是嚇得肝兒顫,這可是有太子殿下在座啊,您就敢張嘴罵人,罵得還是人家太子的小舅子、表弟?啥都不說了,侯爺您就擎著咱一個字:服!

    房俊瞪眼道:“素質?素質個屁!他長孫衝有素質嗎?怎麼地,護著你家小舅子了?那神機營是某房俊一手創建,某領著大夥在西域跟突厥狼騎對著幹,領著大夥捨了性命撈功勳,現在被他長孫衝這般排除異己胡搞亂搞,還不讓某罵幾句?”

    李承乾雙手一攤:“孤哪裡有維護他?只不過就事論事,人家長孫沖自有手段去執掌神機營,你不能因為跟你親近的人被趕走了便說人家幹得不好,有失公允嘛……”

    “喲呵,長學問了啊?公允?公允就是個屁!您這時候給咱將公允來了,當初陛下命咱將神機營交給長孫衝的時候,您咋不講公允?陛下偏袒於魏王,將您差點逼上絕路的時候,您咋不講公允?現在跟咱講起公允來了,您可拉倒吧!”

    房俊忿忿不平,一點都不給李承乾面子。

    太子又咋地?太子也得講理啊!你們皇家不講理,還不許別人抱怨幾句?太霸道了吧!

    劉仁軌早就嚇傻了,這位侯爺是真的牛啊!居然指著太子殿下的鼻子這般說話?

    他開始在心裡盤算了,房俊於自己有知遇之恩,且交情莫逆,等會兒太子殿下一怒而起,將門外那些侍衛召喚進來將房俊拿下明正典刑的時候,自己是護著房俊太跑,還是劫持太子殿下作為人質呢……

    李承乾哪裡知道身邊的劉仁軌已經目光不善在謀算要劫持自己,面對房俊的職責,只能苦笑連連。心裡非但沒有一絲不被尊敬的惱火,反而有些異樣的舒爽……

    這舒爽讓李承乾自己都嚇了一跳。

    難道孤骨子裡是個賤皮子,就喜歡別人當著自己的面前耍混犯楞?

    可房俊越是這般不顧儀態,

越是說明他心裡對自己不當外人,否則怎能如此失態?

    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難以得到別人的真誠相待,就越是渴望友誼……既然房俊將他當做自己人,毫不掩飾心情,李承乾這樣一個思想比較單純、自幼沒有朋友的皇子,怎能不高興?

    尤其還是房俊這麼有能力的人……

    房俊罵了一陣,火氣發洩得差不多,李承乾也不著惱,笑吟吟的一個勁兒為房俊斟酒布菜,親切的招呼劉仁軌自便,該吃吃該喝喝,不必拘禮。

    忿忿的放下酒杯,房俊對劉仁軌說道:“記得當初在碼頭那邊,半夜將一批軍械裝船的事情麼?”

    劉仁軌心裡一跳,瞅了瞅李承乾,見到後者好奇的看過來,便知道這件事不必慢著,點頭道:“自然記得。”

    那件事事後房俊曾跟劉仁軌深談過一次,所以他記憶猶新。

    “跟太子殿下講講來龍去脈,尤其是那批軍械的去向,不必隱瞞。”

    “諾!”

    劉仁軌仔細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向李承乾娓娓道來……

    李承乾越聽越是驚奇,等到劉仁軌講述完,好奇的問道:“蝦夷人住在哪裡?”

    “就在倭國北邊的島嶼上,倭國占了蝦夷人的地盤,又對蝦夷人大肆屠殺和鎮壓,蝦夷人對倭人恨之入骨,不共戴天。”房俊解釋道。

    “據孤所知,那倭國不過是一處彈丸之地,國小民寡,不足為患。二郎何以如此大費周章,圖謀於倭國?”李承乾有些不解,問道。

    彈丸之地,國小民寡?

    對於這等典型的天朝上國國大民驕的思維方式,房俊嗤之以鼻。

    正是這等彈丸之地、國小民寡的倭國,狠狠的盯著中華這頭肥碩的大象,直至被他逮到機會,不知啃噬了多少血肉,差一點把這頭大像給咬死!

    不過現在大唐兵強馬壯國力雄厚,怎麼可能將倭國放在眼裡呢?事實上直到甲午之前,整個中華上國也從未將彈丸之地的倭國放在眼裡,最終釀成大患,險些亡國滅種。

    或許,現在應該給未來有可能成為皇帝的李承乾、以及極有可能成為一代名將的劉仁軌上一堂國家戰略課程……

    想到這裡,房俊放下手裡的酒杯,沉思一下,問道:“殿下可知在前隋之時,倭國曾派遣使者前往洛陽覲見隋煬帝,遞上過一本國書?”

    李承乾到底是被一群大儒教導出來的弟子,能力如何且不說,讀書破萬卷卻絕對當得起,只是稍一思索,便笑道:“可是鬧出了大笑話,惹得隋煬帝大為不滿的那件事?”

    房俊點頭道:“正是……”

    劉仁軌恍然大悟,接口道:“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

    房俊大笑道::“不錯!”

    李承乾略帶詫異的看了一眼劉仁軌,有些意外。

    先前房俊雖然極力推崇劉仁軌,李承乾認為這劉仁軌當是一員虎將,畢竟換了是誰也得從劉仁軌這一張未老先衰的老農一般的臉上看出這個答案。

    可是此人居然能知道這件事,想來讀過的書必定不少,非但度過,而且記性相當不錯,不然如此冷僻之事,一般人看過便忘,只是當做一件趣事,誰會記得?

    說起這件事,當初在中原的確是個大笑話。

    大業年間,倭國向隋朝派出的第一個政府使團終於到達洛陽,使團首領叫小野妹子,很容易令人誤解的一個名字,實則這人是個身高四尺的男人……

    這位使者稱隋煬帝為“海西菩薩天子重興佛法”,並說他帶一批佛僧前來學佛法,然後向隋煬帝遞呈其君主的一封信,相等於國書。

    信的開頭是“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

    這等語言結構,令天下哄笑,將倭國好一頓鄙視。

    不僅是這種奇葩的自稱,在古代東亞地區朝貢體系中,只有中國的皇帝才能稱為“天子”。因此,倭國書信把他們的最高統治者稱為“天子”,令隋煬帝大為不快,而且“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也犯了隋煬帝的忌諱,說誰是“日沒處的天子”呢?於是,便吩咐“蠻夷書有無禮者,勿複以聞”。

    不過,此時隋朝正進行征討高句麗的戰爭,也不希望增加樹敵。但是,隋煬帝顯然對此事耿耿於懷,在次年選派裴世清等十三人組團回訪,並帶回前所未有的關於倭國的完整和準確的消息。

    房俊相信,若是隋朝不亡,依著隋煬帝的心性脾氣,搞不好真就能揮師渡海,將倭國給滅了……

    正是因為這件事,中原人士從未將倭國放在眼中,在他們看來,一個彈丸之地、國小民寡、且不修教化的國家,有何足懼,何必放在眼中?

    房俊鄭重說道:“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永遠的強盛,總有天災內亂導致虛弱甚至覆滅的時候,任何一個國家也不可能永遠的弱小,總有一天名將輩出國力強盛!如何才能讓一個國家永遠強盛呢?很簡單,讓它周圍的國家,永遠的弱小下去!”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56
第457章   國家戰略(下)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

    “盛極必衰,衰極必興,這是千古不移的治理,國家亦是如此……一個國家想要強盛起來,那就必須要製定長遠的戰略,然後堅定不移的施行下去。國家戰略,區分內外,內外有別,又相輔相成,一旦制定,那就不能朝令夕改,否則半途而廢,那是浪費國家資源。”

    “依我看,對外的戰略其實很簡單,不能任由那些強大的敵國滿滿的衰弱下去,更不能放任那些弱小的國家一點一點的經營,終至強大起來!動用一切資源,運用一切手段,未雨綢繆,佔據先機,去參與到敵國的內政之中,讓那些強大的分崩離析內亂不休,讓那些弱小的不得不依附於我,全盤掌握!如果真的能做到這些,足以令我大唐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前世的房俊雖然官位不顯,卻也非是吳下阿蒙,兼且信息獲取的方式多種多樣,極具時效性,是以對國內外的形勢瞭如指掌。

    老美自打立國之後,便奉行的這種政策,將這一套玩得很溜……

    將小國的政治金融牢牢掌握,讓你生則生,讓你死則死,豈敢不以老美馬首是瞻,任憑驅策?

    對於超級大國,則聯合被他自己控制的小國進行地緣上的包圍,實施經濟、科技等等全方位的製裁與壓制,不斷的削弱敵國的國力。

    這是一條大國稱霸之路……

    以目前的大唐來說,完全有實力走這條路。

    當然,前提是必須扭轉國人那種國大民驕不將蕞爾小國放在眼裡的自大屬性。自信是好事,但是自負卻極易讓整個國家的戰略發生根本性的錯誤。

    “國與國之間,只有永遠的利益,只要是利益攸關的對手,便是敵人。只要是敵人,無論強大還是弱小,我們都要一視同仁,時刻保持著最高的警惕!”

    房俊如是說。

    李承乾和劉仁軌被震撼得有些發呆……

    這種思想徹底顛覆了他們對於國家關係的認可,但是咀嚼其中三味,卻發覺真的很有道理。

    房俊又冷笑道:“去年不僅倭國來朝貢,尚有林邑、新羅、真蠟等國遣使來唐,朝見天子,說上幾句漂亮話,稱讚一番大唐盛世,口頭表達一下忠心,然後每一次,陛下都龍顏大悅,

賞賜大量銀錢寶物一大堆好東西……”

    李承乾嚇了一跳:“二郎,慎言!父皇如此,乃是向化外之民宣揚我大唐恢弘氣度,怎地你似乎不以為然?”

    “呵呵,怎敢不以為然?只是現在才知道,一個國家的氣度是要依靠這種方式來顯示的……某在想,那些被大唐氣度震得五體投地的蠻夷們,現在正在家裡吵著嚷著再派一批使者前來朝貢,若我是蠻夷,我恨不得一年派遣十二波使者前往大唐,遞交一本國書,磕上幾個頭,說幾句好聽話,每個月都讓偉大的大唐皇帝陛下感受到天朝上國的無上榮光,感受到來自於化外之民的忠心臣服,然後順道帶走有可能相當於整個國家財富的賞賜……這得有多划算?”

    房俊打開嘲諷模式,盡情的嘲諷,反正此間只有三人,李承乾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跑去李二陛下那裡告狀,劉仁軌更是自己的心腹,絕對不會背叛自己。

    這些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早在上輩子的時候,房俊就對於中原王朝這種好大喜功的朝貢體系啼笑皆非,這時候能在當事人眼前吐槽一番,那感覺相當爽快……

    劉仁軌深思片刻,默默點頭,覺得房俊說的很有道理。

    那些財貨都是百姓們的賦稅,以之供養皇家,這理所應當、無話可說,可是僅僅是幾個化外小國說幾句漂亮話便大肆賞賜,這就有些不合情理。

    李承乾則無奈苦笑道:“你呀你呀,這脾氣說明時候才能改呢?這事兒可不只是父皇如此做,自從漢朝開始,歷朝歷代不都是這個樣子麼?”

    “昔年匈奴佔居了朔方,打得贏就衝過來,打不贏得到的好處反而更多,又是金銀財寶又是公主和親。幾百年過後,我漢人被殺得十室九空,還被戲稱為兩腳羊,任由蠻夷宰刻。幾百年前是這樣,幾百年後還是是這樣,要我說打了勝仗的還不如那戰敗者呢。幾百年過去卻連戰略都毫無改變,皇帝的思維還是那個老樣子,真不明白怎麼好意思成天到晚的吹噓說明堂皇盛世……”

    房俊今天很鬱悶,酒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話越來越多,也愈來愈無顧忌。

    李承乾對於這番話不肯認同:“這前後兩者不同吧?那倭奴不過蕞爾小國,即便將來翻臉也不過是疥癬之疾,如何能與漢時的匈奴相提並論?”

    “疥癬之疾?”房俊斜著眼睨著他。冷笑道:“霍驃騎擊胡千里封狼居胥,竇憲打破匈奴勒石燕然,那時我們可曾想到有朝一日會遭匈奴屠戮?”

    “這個”李承乾語塞。

    倭國現在看上去很弱小很溫順,然而你能保證以後他們不是禍害嗎?霍去病殺得匈奴血流成河天底下都認為匈奴人成不了什麼氣候,竇憲大破南單于將匈奴驅逐三千里,世人皆以為匈奴距離徹底敗亡已然不遠,不足為患。

    可是五胡亂華時,第一個舉起屠刀的不就是那些匈奴人嗎?

    房俊也知道,他此時其實並不能改變什麼……

    他可以把他的聲音傳遞出去,卻不可能讓李二陛下改變主意,這是長久以來以儒家為主導的統治階層形成的世界觀,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一個國家的政策,不可能因為某一個人而發生轉變。

    除非,這個人是皇帝……

    可是要在大唐的貞觀盛世造反嗎?

    房俊既沒有這個野心,更沒有這個自信……

    只是面對現狀,無奈的吐槽罷了。

    若是能對劉仁軌這位未來的名將產生一些影響,那就足夠了。

    至於李承乾……這位連儲君之位都未坐穩呢,話都不敢亂說,能指望他什麼呢?

    房俊有些微醺,話頭有些收不住,便又說道:“今日倭國以師法我,處處學習大唐,看似溫良恭順。我大唐朝堂上的那些腐儒盡是要仁德教化之言,可殊不知民間有一句俗語叫做:教會了徒弟餓死老師父。某並不是說我們就應該關起門來自以為強大,商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新,又日新。這天下總是在不停的變化不斷的展,吾等應該在不斷發展的同時去教化整個世界,這沒錯。但這個教化並非是以什麼仁德去感化!那些茹毛飲血的蠻夷,凍得什麼叫仁德?對於他們來說,只有鐵與血才有效果!仁德只是輔助的手段,但絕不能拿來做教化的主導……”

    正說到這裡,門外的東宮禁衛忽然進來禀告,說是房俊府上的親衛有要事通禀。

    李承乾擺擺手讓其將人帶進來。

    來者是席君買。

    席君買一進屋,先是見到了劉仁軌,微微有些錯愕,不知道這位為何出現在這裡,然後便單膝跪地,禀告道:“侯爺,剛剛城南看守新房的衛兵來報,神機營突然將新房統統包圍,無視留守衛兵的勸阻警告,將衛兵們盡數驅逐,將所有的新房佔為己有。衛兵誓死不從,被圍毆鞭打,已有多人受傷,傷勢頗重…… ”

    他口中的新房,便是神機營駐地北側的那一片野樹林,房俊命人在那裡蓋起了房屋。

    “砰”

    一直白瓷酒杯投擲於地,瞬間支離破碎,殘片飛濺。

    房俊大怒起身:“長孫衝,欺我房俊至此!”

    言罷,衝李承乾一拱手:“微臣定要那長孫衝討個說法,現行告辭!”未等李承乾勸阻,已然起身離席,出門而去。

    劉仁軌毫無猶豫,當即跟隨其後。

    李承乾頓時頭疼萬分,心里大罵:長孫衝搞什麼鬼?

    想了想,並未跟著房俊前去,而是離席出門,徑自回了東宮。

    這幾人卻不知,在他們剛剛離開之後,在隔壁的雅室裡,一位身著錦袍的英武中年人亦憤然摔碎了酒杯,大罵道:“房俊此子,目無君上,該死!”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58
第458章  衝突(上)

隔壁的雅室裡,三人共聚一席,成品字形坐定。

只是光滑的木質地板上,赫然有一堆破碎的瓷片飛濺開來,那是一支酒杯的殘骸……

孔穎達與宇文士及面面相覷,看著面前憤怒的皇帝陛下,連連苦笑。房俊此子,還真是個惹禍精,只是吃頓酒罷了,何以滿腹牢騷,非但將他們兩個老儒生給罵了,便是陛下亦未倖免。

看來今日這頓所謂的慶功酒,怕是喝不自在了。

對於房俊的所言所想,二人倒是覺得有些道理,尤其是那番國家內政外交的前瞻性,說的很有見地。只是說到後來的對外政策,卻是頗不以為然……

對待外族就要施展鐵與血的手段?

哪裡有這麼簡單!一味的弒殺,只會引起外族的抵觸情緒,更加使得這些外族離心離德,不肯跟漢家一條心。唯有仁德之術予以感化,方才是正途,雖然過程緩慢一些,但一旦感化了這些外族,卻可使得一心一意奉漢家天朝為正統,永不背離。

小小年紀,居然如此濃重的殺性……

這令二人深感彆扭。

李二陛下想的卻不太一樣。

李唐皇族的骨子裡,漢家的血統並不純粹,有著很濃郁的胡人遺傳,這使得行事也與那些正宗的儒家傳統有些相悖。對於房俊的這番言語,李二陛下大致上是予以肯定的,漢家強盛之時,小國自然要屈服依附,待到漢家衰弱,反口咬上一口,這有什麼不對?

滿口仁義道德,並不能令那些化外蠻夷感化,因為他們的骨子裡追求推崇的就是弱肉強食!

只不過房俊那番對於朝貢體系的嘲諷,卻令李二陛下大光其火!

外國使節都是他接見的,賞賜亦是他頒布的,這本來是萬國朝賀盛世雄風的最有臉面的事情,卻被房俊這廝好一頓諷刺挖苦,好大喜功的李二陛下怎能不怒?

眼看陛下如此惱火,作為牌友,孔穎達與宇文化及並沒有落井下石,反而極力為房俊開脫辯解。

孔穎達捋著鬍子說道:“那小兒任性妄為,亦不是一天半天了,不過性子本是如此,亦強求不得。好在只是年幼氣躁,待到稍稍長些歲數,經歷得多一些,自會沉穩下來,陛下不必著惱。”

宇文化及亦說道:“雖然浮躁了一些,但是畢竟才華能力是極好的,單單這次的科舉制度製定,便可見這小子的超強策劃和組織能力,只要陛下稍加調教,來日必是國之棟樑,老臣為陛下賀!”

兩位老臣這一番勸解,李二陛下的火氣才稍稍壓制。

實際上倒也沒有多少憤怒,只是被一個小輩嘲諷了自己的施政行為,臉子擱不下而已……

只是對於太子與房俊這般交好,心裡有些想法。

說了幾句狠話,自己便轉移了話題,皺眉道:“不知那神機營又弄出何等是非?”

宇文化及閉上嘴巴,這關係到長孫無忌,說什麼都不好。

不過顯然孔穎達不會去顧忌這些,老孔已然修煉到“半聖”的地步,身份超然,地位尊崇,從來都不怕得罪人。

“這件事,其實是陛下欠缺考量。固然陛下有著自己的理念行事,並不是刻意的偏袒於誰,但神機營這般安排,確實是委屈了房俊,難免令其心生不忿,這是人之常情,可見房俊乃是真性情之輩。若是毫無反應,對剝奪神機營指揮權之事無動於衷反而大表忠心,那才是可怕,唯有大奸大惡之輩才會將自己的喜怒哀樂深深埋藏,


因為他們所圖更大。”
李二陛下有些尷尬了……

孔穎達這番話看似委婉,實則意思明確您辦錯了!

錯了麼?

現在看來,雖然算不得錯了,可起碼也是不夠穩妥。

作為他最重視的一直部隊,神機營的情況他自然要第一時間掌握,其內部的種種現狀,確實令李二陛下堪憂,對於長孫衝也有所不滿。

只是剝奪房俊指揮權的命令是他下達的,帝王金口一開,那就是金科玉律,即便錯了也不能認,否則威嚴何在?以後再有相似的命令,難保就會有人拿著今日的神機營說事兒,您當初能錯,現在也能錯……

既然不能認錯,那就得一錯到底。

李二陛下哼了一聲,說道:“依某看來,那小子正是因為這次科舉制度的策劃籌備恃寵生驕,翹起了尾巴!”

孔穎達呵呵一笑,不再爭論。

老孔都活成精了,怎會看不出陛下這等違心之言?再爭論下去,那就是不給陛下面子,將這位至尊激得下不來台,那可就太愚蠢了……

宇文化及岔開話題道:“這房俊可不是吃虧的主兒,剛剛顯然也飲了不少酒,這要是和長孫冲起了衝突……”

“隨他們去!都是少年俊彥,平素驕傲慣了的,誰都不服誰!正好讓他們打一架,都去去火氣,亦能沉穩一些。等他們打完了,朕再挨個收拾!”李二陛下咬著牙說道,安然不動,等著收拾殘局。

孔穎達卻頗為憂慮:“房俊那小子脾氣太過暴烈,萬一……”

這半截話兒,意思再明顯不過,恐怕長孫衝非是房俊的對手,萬一鬧得不可收拾,對於長孫衝這個神機營提督的威信可是大大的折損。

李二陛下有些驚異的看了孔穎達一眼,這個一貫以古板冷淡著稱的老學究,怎地對房俊如此看好?

他可不認為執掌著神機營的長孫衝,會對付不了一個禮部無兵無權的房俊!

城南,曲江池畔,神機營駐地北側的野樹林。

當初房俊組建神機營,國庫未能有充裕的財政支撐神機營龐大的開銷,是以房俊與李二陛下商定,由房俊出資墊付,朝廷則將野樹林這一帶土地劃撥給房俊,以抵償房俊花費的銀錢。

而在房俊臨去西域之前,便已經規劃好這塊地的用途。

野樹林中許多年頭久遠的古樹並未砍伐,而是被房俊巧妙的規劃,將其被一座座新落成的房舍包圍其中,成為新房院落中的景緻。是以,野樹林的大致外貌並未發生多少改變,只是在其中依著地形、景觀、樹木等等自然條件,巧妙的蓋了許多房舍。

只是一個夏天的時間顯然不足以讓這些房舍全部竣工,只是完成了主體的建築,算是半成品,入冬以後天寒地凍便全面停工,只待來年開春施工。

這一片土地面積極大,因是荒地,李二陛下並未吝嗇,一併賜給了房俊。

現在一座座半成品的房舍散落其間,被厚厚的白雪覆蓋,彷若後世無人入住的“鬼城”……

只是此時,原本冷落偏僻人跡罕至的野樹林,已然被一隊隊兵卒包圍。

房俊趕到的時候,位於野樹林的入口處,新近開闢出來的道路上,正有一隊盔明甲亮的兵卒把守於此,不遠處的路邊,十幾個人躺在雪地上,身邊圍著一群夥伴,吵吵嚷嚷。

房俊在劉仁軌席君買的保護下,身後跟著幾十名親衛部曲,陰沉著臉腳步不停的走過來。

到了近前,仔細一瞅,頓時勃然大怒!

雪地上躺著房家派遣於此看守房舍的家僕,十幾人各個負傷,身上鮮血淋漓,在寒風中哀叫,狀極淒慘!

房俊咬了咬牙,沉聲道:“受了這麼重的傷,為何不趕緊醫治?來人,將受傷的兄弟速速送去城中最好的醫館,不惜代價,一定要全都治愈!”

“諾!”身後便跑過來多名親衛,想要上前將受傷的家僕攙扶起來,送去醫治。

一位神機營的校尉站出來,大喝道:“給老子住手!我家提督大人有令,這些豪奴公然對抗朝廷,死有餘辜,就讓他們凍死在這裡,不得救治……”

話音未落,這校尉便聽到身後的同伴齊齊驚呼一聲,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眼尾刀光一閃,手臂一涼,一條肩膀已被一刀斬斷……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7:04
第459章   衝突(中)

抽刀,標前,劈斬,刀落手斷!
房俊臉色沉,動作乾脆利落,下手狠辣無情,在那校尉尚在頤指氣使之時,已然一刀斬斷他的一條肩膀!

肩膀落地,一股滾燙的鮮血噴湧而出,飛濺在雪地上,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所有人都嚇傻了!

尤其是神機營的兵卒們,本來見到前任上司便心有戚戚焉,這位的脾氣那可是大家都領受過的,便知今日怕是不能善了!可誰知道這位居然暴烈如此,只說了一句話,便斬斷了一名校尉的肩膀!

而隨著房俊而來的親衛部曲,在驚訝之餘,卻個個猛地興奮起來,熱血沸騰!這就是咱家的侯爺,管你特麼是誰,敢在咱面前鼓譟,敢傷了咱們的兄弟,那就砍死你沒商量!

太剽悍了……

一刀下去,身手分離。風云網

滾熱的鮮血還在噴湧不停,除了這位校尉的哀嚎,現場卻一片沉寂,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席君買指揮著跟來的部曲,將受傷倒地的家僕攙扶起來,送去醫治。這些受傷的家僕親眼目睹了房俊大發神威,各個刺激得熱血激昂,嚎叫道:“侯爺,給我等報仇!這幫王八蛋二話不說衝進來,見人就打,弟兄們給當場打死了好幾個!可我們受命看守於此,便是死了,我們也得替侯爺守著這裡,死也不退!”

房俊冷著臉,點點頭,沉聲道:“速速前去醫治,你們都是好樣的,死去的兄弟,父母妻兒自有某來養護,活著的,待到傷好之後,准許爾等加入本侯的部曲!”

一言既出,那些受傷的家僕各個歡天喜地,暗道這一頓打,挨得真值了!

再有地位的家僕,那也是僕役,是賤籍。可部曲不一樣,那是家住身邊最卻親近的人,都是平民,戰時隨著家主上陣,可積累功勳博取功名!

天差地別的待遇!

待到這些受傷的家僕被送走,房俊上前一步,冷冷的看著面前這些昔日的下屬,面無表情說道:“本侯知道你們只是奉命行事,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是本侯編撰的典裡最重要的一條,所以不會為難你們。但是,這件事必須給本侯一個說法,你們誰能主事?”

神機營的兵卒聞聽此言,齊齊鬆了口氣,誰敢給房俊作對啊?這位雖然已經不在神機營,但是餘威猶存,見了他,大夥腿肚子都轉筋,只想趕緊轉身就跑。

於是,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在地上打滾參呼聲也漸漸衰弱的校尉……

這人還能主得什麼事?

房俊無奈道:“去把長孫衝給本侯喊來,本侯親自跟他說道說道。”

無人敢動。

雖說房俊餘威尚在無人敢惹,但是長孫衝那也不是吃素的,比起手段的狠,那位甚至猶有過之!房俊處罰士兵,那是在你犯錯的情況下,雖然不留情面,但大家都能接受,也都能心服口服。可長孫衝處罰士兵,那完全看心情,而且那些手段……想想都膽寒!

長孫沖正是依靠這些酷烈的手段,震懾軍心。

遠處,一標兵卒快速跑來。

房俊瞅了一眼,便見到長孫沖在重兵護衛之下,趾高氣揚的走來,便不由得冷笑一聲,正好,省了哥們前去找你!

神機營的士兵見到長​​孫衝前來,都鬆了口氣,沒人願意跟房俊對陣,且不說房俊以往的積威,單單只說這位在西域領著大夥兒跟突厥狼騎對陣,那份生死與共的患難之情,便讓大家心裡頭堵的厲害!

也唯有如同這位被斬了手臂的校尉這般後來被長孫沖調來的心腹,


才敢在房俊面前耀武揚威的作死……
氣氛陡然嚴肅起來,充盈著一股子蕭殺的味道!

長孫衝早就等著房俊前來理論,他對房俊的性格極為了解,若是奪了這片野樹林,或許房俊還能隱忍,但是打傷了他的人,卻絕對第一時間出現!

哼,真是愚蠢的傢伙啊,為了這些賤奴的性命,寧願一身犯險麼?

只是他實在是沒想到,房俊一到場,便斬了自己心腹一條胳膊!

長孫衝看著地上哀嚎的校尉,臉色一片鐵青,瞪著房俊怒斥道:“房二,焉敢傷我軍中將官?”

房俊哼了一聲,對長孫衝的指責嗤之以鼻:“別說那些沒用的,我且問你,無緣無故打傷我的人,是何道理?打傷之後還不許醫治,你是要讓這些人死在這裡不成?”

“不過一些賤口奴婢而已,死便死了,那又如何?”長孫沖一臉倨傲。

房俊怒道:“世人皆知,在我房俊眼裡,從來都沒貴賤之分,有的只是親人和敵人!對親人,我房俊解衣推食視若手足,從不肯輕賤一分一毫,對敵人,我房俊冷酷霸道絕不留情,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這一番話語氣鏗鏘,氣勢昂然,在場所有人都齊齊動容!

神機營的兵卒想到在西域與突厥鐵騎大戰,房俊的那一句“不拋棄,不放棄”,寧願延緩行軍速度,增加行軍負擔,卻執意將所有陣亡將士的骨灰帶回來,一家一戶的送到他們的親人手裡,使得這些陣亡在西域的士兵能魂歸故土,落葉歸根。

房俊雖然嚴厲軍紀,但從來都是就事論事,按律行事,從不徇私!

他不僅是這麼說的,更是這麼做的!

那些陣亡的將士,家屬貧困潦倒者,現在都已經進入房家的農莊,即便不肯去的,也會時時得到接濟,承受著房俊的照拂!

這樣的主將,誰敢不敬,誰敢不怕?

房俊身後的部曲家將,則各個挺胸抬頭,士氣高昂!

跟著這樣的家主,那是吾等的榮幸,便是為其戰死捨去這條性命,那有算得了什麼?比之其他豪門的奴僕,我們更像是一個人那般活著!

而長孫衝,則被房俊最後一句話嚇得心裡一個哆嗦。

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這混蛋,難道已經知道我收買突厥人襲殺他的事情?

長孫衝身後的一個副將忍不住了,上前幾步,站在房俊的面前,歷喝道:“大膽!居然敢在提督大人面前如此囂張,簡直不知死活!旁人怕你,我長孫濟可不怕!”

這人面色黝黑,比之房俊尚要更黑三分,身高八尺,膀闊腰圓,一身明光鎧英武不凡,氣勢不俗。

長孫濟?

大抵是長孫衝新近調來的長孫家子弟,幫助其掌控神機營。

房俊尚未回話,他身後的席君買不干了!

房俊同長孫衝對峙,他身份地位都太低,不敢貿然出聲,否則不僅是不知規矩,亦是對房俊的不敬。大佬對陣,焉用你一個下人出頭?

可是現在這個長孫濟冒出來,那就不同了!

你特麼算是哪根蔥,敢如此語氣對咱家侯爺說話?

席君買年少氣盛,早已忍耐不住,此時得了機會,二話不說,一個箭步便從房俊身後竄出,手中的橫刀瞬間出鞘,人未至,雪亮的刀鋒已然死死的抵在長孫濟的脖子上,鋒銳的刀劍劃破肌膚,滲出一絲血痕!

“跪下!”席君買死死盯著長孫濟,厲聲喝道!

長孫濟都嚇傻了,脖子上刺痛傳來,讓他魂飛魄散!可是對面這個面容青澀稚嫩的親兵,那一雙狠歷的眼神有若毒蛇一般盯著自己,那目光冷酷殘忍,好像自己在他眼裡就只是一隻獵物,長孫濟敢保證,只要自己稍微動一動,脖子上的這柄橫刀絕對會第一時間割破自己的血管刺入自己的咽喉,要了自己的命!

可憐長孫濟只是長孫家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何時處在這等生死邊緣的危險境地?

都快要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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