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52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3:35
第420章  老少咸宜之遊戲

  “老孔來啦,趕緊的開戰!”

    這一聲喊,讓一隻腳邁下馬車的李承乾一個哆嗦,差點失足栽下去!

    孔穎達是什麼人?

    名垂天下、碩果僅存的當世大儒,孔聖人的第三十一世孫,被陛下稱為當朝帝師,無論是經義學問亦或朝政施為,屢有請教,信任有加,更將其指為太子之師。

    這樣一位資歷深厚、盛名威隆的當世大賢,居然有人要跟他開戰?!

    李承乾驚詫不已,尋聲望去,哆嗦一下嘴皮子,卻是啞然失聲。

    這位雀躍不已、一臉興奮叫囂著“開戰”的傢伙,居然是宇文士及……

    好吧,這位的名聲或許沒有孔穎達響亮,但是論起在李二陛下面前的影響力,卻是猶有過之。

    這兩個人要開戰……

    李承乾覺得自己頭都大了一圈,眼見身畔的孔穎達一步就從馬車上邁下去,興沖衝的直奔宇文士及而去,李承乾連忙拉住孔穎達的衣袖,苦勸道:“老師,何以如此?”

    這兩人若是打起來,簡直會成為天下笑柄!

    那後果太美,李承乾不敢想……

    孔穎達滿臉詫異,卻是不為所動,只是使勁兒拉著衣袖掙脫李承乾的手,一張老臉興奮得放光:“這老貨屢敗屢戰,卻總是叫囂不服!殿下稍後為老臣掠陣,看老臣如何與他大戰三百回合,殺的他丟盔棄甲,哭爹喊娘!”言罷,大步朝宇文士及所在的值房而去。

    李承乾急的都快哭了,真是人不可貌相,誰能知道孔穎達這位敦厚君子居然有如此剛烈的脾氣?還大戰三百回合?你倆加一塊兒都一百四五十歲了,怕是蹦兩下都能少倆零件兒,也不知是誰哭爹喊娘……

    可他雖是太子,卻身為學生,如何能勸得住孔穎達?只得跟在身後,苦勸不止。

    “老師,何必動氣?許國公向來低調,即便是觸怒了老師,怕也是另有隱情。您二位相交數十年,有什麼話不能好生坐下來商量一番,非得這般赤膊相對?”

    孔穎達腳步不停,一臉憤然:“另有隱情?不然!這老貨昨日略有小胜,

便洋洋得意將老夫好一頓嘲笑,簡直豈有此理!今日若不將他狠狠放血,老夫食不知味、睡不安寢!”

    李承乾聞言,腳下個踉蹌,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放血?!

    娘咧!這可要出大事啊,回頭這兩位有個什麼閃失,自己於心何忍?

    李承乾憂心如焚,卻勸阻不住,只得跟在孔穎達身後,亦步亦趨,打算等這二位真的打起來,再拉架不遲。

    孔穎達腳底生風,幾大步便來到值房門口,宇文士及已然埋怨道:“約好了巳時初刻,這眼瞅著都快午時了,你這老頭磨磨蹭蹭的,害得吾等苦候不至,心裡如同長了草一般……哎呀,太子殿下,恕罪恕罪,老臣未見著您……”

    看著宇文士及敷衍的施禮,那腰板只是微微的彎了一下,便即直起來,李承乾忍不住翻個白眼。咱自打從馬車上下來,您這眼神就一直盯著孔穎達,可不是瞧不見我麼……

    孔穎達徑自走進門去,說道:“這也不怪我,今日去弘文館與殿下筳講,誰料到這一說起來就忘了時辰,老夫這也是心焦不 啊!”

    宇文士及便說道:“你這老頭也是,都多大歲數了,也不知道憐惜著自己身子骨?筳講也就是那麼回事兒,下回隨便說幾句就行了,可別再耽擱咱們開戰……”

    正緊跟進門的李承乾聞言,好玄沒撞門框上……

    合著咱這位太子在你們眼裡就跟路人甲也似?當著咱的面兒,居然說下回筳講的時候隨便誰幾句就行了……這也太瞧不起人了!

    太過分了!

    李承乾心裡忿忿不已,卻也無可奈何。無論是孔穎達亦或宇文士及,都不是他這個太子能招惹的存在……

    別說孔穎達,即便是宇文士及若在父皇面前告自己一狀,恐怕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

    宇文士及原是隋朝駙馬,妻子是隋煬帝之女南陽公主,早年因父勳受封新城縣公,歷任尚輦奉御、鴻臚少卿。江都之變後,封內史令,後西去長安,投奔唐高祖李淵,被拜為上儀同,隨唐太宗征戰,升任中書侍郎,進封郢國公。

    武德八年,宇文士及代理侍中,兼天策府司馬。李二陛下繼位後,又進拜中書令,以後歷任涼州都督、蒲州刺史、右衛大將軍、殿中監等官職。

    此人與李唐皇室源源頗深。

    宇文化及於江都謀反,後被竇建德所殺,同時將南陽公主與宇文士及的兒子宇文禪師一同殺死,公主出家為尼。後來,竇建德兵敗,宇文士及在洛陽遇到準備前往長安的南陽公主,便請求復合。南陽公主拒絕道:“我與你家乃是仇敵,今日之所以不殺你,是因為你對謀逆之事並不知情。”宇文士及再三請求,公主怒道:“你若一定要尋死,我可以見你。”宇文士及只得放棄。

    後來宇文士及娶李唐宗室之女壽光縣主為妻,備受高祖李淵以及李二陛下的信重。

    宇文士及年歲漸長,李二陛下便將其召回朝中,任命為右衛大將軍,經常把他召入內宮,至半夜方才放出。有時恰逢休沐日,李二陛下也會派人馳馬來召。但宇文士及生性謹慎,對於在宮中的事情,回家後即便對妻兒亦不曾過多透漏。

    這樣一位老臣,李承乾能奈他何?

    不過幸好,進屋之後,他想像中的大打出手並未發生……

    值房內燃著火盆,溫暖如春。

    屋子正中放著一張高腿方桌,四周擺放著四把椅子,俱是上等檀木,華麗珍貴。

    此時挨著桌子,已然坐了兩人。

    見到李承乾跟著孔穎達進來,那兩人先是一愣,隨即趕緊起身施禮:“見過太子殿下!”

    李承乾一瞅,都認識。

    左手邊這位老者,乃是可與孔穎達齊名的當世大儒、弘文館學士、瑯琊縣子顏師古。

    而右手邊這位,則是禮部尚書、新鄉侯房俊……

    李承乾有些驚訝,房俊怎地與這幫老傢伙混在一起?雖然他的爵位官職甚至以及超過顏師古,但是畢竟年歲擺在那裡,難道都沒有代溝的麼?

    面對二人的施禮,李承乾之時稍微錯愕一下,便微笑道:“二位不必多禮……”

    話剛開口,便見到孔穎達與宇文士及已然坐到桌旁,宇文士及大聲道:“繁文縟節,何必附庸?趕緊的開戰……”

    於是,太子殿下的話尚未說完,顏師古與房俊便已回頭入座,四人各據一方,將桌上無數塊小木牌搓得嘩嘩響,只留下太子殿下錯愕不已……

    “話說,仁人兄昨日大殺四方,可是贏了不少……一筒……怪不得今日如此心急,仲遠兄若是再不來,怕是仁人兄要尋到你家門上!”顏師古將木牌牌碼成整齊的一溜儿,嘴裡亦不閒著。

    仁人是宇文士及的字,而仲遠則是孔穎達的字,顏師古與二人年歲相仿,相交多年,皆以字相稱,以示親厚。

    宇文士及聞言,惱火道:“你只見我昨日贏錢,為何不見我連輸幾日,連祖傳玉佩都押上了?說起來,吾等這點私房,怕是都被房俊這個臭小子給贏了去!”

    說著,還不悅的瞪了房俊一眼。

    房俊笑瞇瞇的,也不還嘴,手底下卻是不慢,將孔穎達打出的一張三萬碰上,然後打出一張西風,聽牌了……

    孔穎達瞅著手裡的牌,嘆氣道:“那也沒轍,咱幾個老骨頭,身份資歷擺在那裡,這六部三省,除去幾個頭頭兒,哪個敢吾等坐在一桌大牌?便是有那麼一個,怕是也沒心思打牌,而是一門心思的想要送錢給咱們,哄咱們開心。與其如此,好不如被房二贏去,起碼這小子不玩虛假……”

    “那是,打牌嘛,輸贏是次要的,主要是真刀真槍的玩得開心,若是弄虛作假,有什麼意思?八條……”顏師古一邊說著,一邊打出一張八條。

    “槓!”房俊趕緊喊了一聲,將八條拿出來,從牌堆的最後摸起一張,一瞅,頓時樂了,將手裡的牌推倒:“槓上開花,海底撈月……承惠每人八百文,給錢給錢!”

    顏師古瞅瞅手裡已然清一色聽牌,頓時怒道:“你個小混蛋,每次都是小屁胡,害得老子清一色都沒得胡!小小年紀跟你爹一個德性,四平八穩的一點追求都沒有,真真是沒出息!”

    旁邊正觀戰的李承乾,這好奇的琢磨著這種木牌牌。

    這種遊戲雖然前所未見,但是生性聰慧的李承乾之時觀戰一會兒,便已大致知曉其中規則。令他驚異的是,兩顆骰子為兩儀,萬餅條三才,東西南北四象……雖然只是個遊戲之作,卻隱含天地至理,令人嘖嘖稱奇!

    不需問,這等神奇的器具,必然出自房俊之手!

    只是堂堂三位備受敬仰的大儒與一個當朝侯爵聚眾賭博,你們就未覺得不妥麼?

    而顏師古的這一句咒罵,更是差點沒讓太子殿下將下巴掉下來……

    “家籍儒風,該博經義,業綜書林,譽高詞苑”的顏師古,牌品居然如此低劣,你敢想?!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3:38
第421章   寒門士子之偶像

木牌牌嘩啦啦的響,雖然雜亂,卻充盈著一種誘惑的音律。

    太子殿下很好奇,這木牌牌設計得固然精妙絕倫隱含天地至理,但也僅僅是個遊戲而已,怎地竟然能令孔穎達、顏師古、宇文士及這等修身養性已然之差一步即將成為聖賢之人如此痴迷?

    心裡越是好奇,便越是想要鑽研其中,漸漸的,便察覺出其中趣味來……

    孔穎達是老師,李承乾雖然親近,可總有一些拘謹,宇文士及輩分太高,平素對太子殿下亦只是止乎於禮敬而遠之,至於顏師古,老頭子名號太響亮,性格又執拗得很,整日板著一張臉,李承乾也不願意湊到跟前自討沒趣。

    順理成章的,李承乾便拽過一把椅子,坐到房俊身後觀戰。

    “為什麼要打這張……么雞,是叫么*呵,這誰畫的啊,像孔雀似的……這張牌還未出現啊,單調不是更好?”太子殿下很聰明,漸漸明白了規則,便忍不住指手畫腳,見到房俊將么雞拎出來,急忙勸阻。

    房俊翻個白眼:“殿下,這三位雖然歲數大了,但是腦筋不是一點半點的好使,您這麼一說,便都知道微臣聽牌了!再說這張么雞,您看啊,孔師碰了二條,許國公槓了三條,這么雞卻一張未露,說明什麼呢?說明十有八九在哪位手裡捏著呢,而且很可能成了對子。”

    言罷,不理會李承乾的勸阻,將么雞打了出去。

    “砰!”顏師古將么雞碰上,順手打出一張,瞅了一眼房俊,嘀咕道:“這小子比猴兒都精,若不是尋不到人手,真是不愛跟他玩兒!”

    李承乾頓時對房俊的牌技五體投地,挑了挑大拇指!

    宇文士及摸牌打牌,哼了一聲,不屑道:“精?他精個屁!被陛下當槍使,還稀里糊塗的傻樂呵,等著吧,不知道哪天這小子哭都哭不出來!”

    “話也不能這麼說。”孔穎達將宇文士及打出的牌碰上,再打出一張:“凡事有得必有失,你別只是看到這小子被陛下推出去當擋箭牌,可也得看到這小子還是混了不少名聲,尤其是那些寒門學子,那叫一個感恩戴德。現在若是這小子站出去振臂一呼,想必也是應者云集,很有名望啊!”

    房俊苦笑不語。

    《三字經》、活字印刷術……這些自己早就弄出來的東西,一直默默無聞,被李二陛下壓得死死的,

除了幾個至近之人,沒人知道這是什麼玩意。

    可是最近,這兩樣東西卻一股腦的冒出頭來,莫說整個關中,怕是大江南北都知曉了啟蒙神書《三字經》、能將印刷成本大大降低的活字印刷術……

    若說這背後沒有人在推波助瀾,打死房俊都不信。

    這助推之人毋須去猜,必是李二陛下無疑。

    春天的時候,世家門閥聯合起來給李二陛下來了一出逼宮大戲,搞得李二陛下很被動,也很惱火。作為富有四海執掌乾坤的皇帝陛下,豈能被臣子所脅迫,無法施行自己的執政綱領?

    這絕對不能容忍!

    雖然當時為了大局考慮,李二陛下忍氣吞聲退了一步,只是拿淶陽鄭氏稍洩心頭怒火,心中卻早已佈置好方略。

    此時不同於往日,當日世家門閥聯合之時,朝中局勢動盪,一旦有變,必然導致不可承受之後果。現在西征結束,大軍闢地千里,將高昌國置於版圖之下,如此開疆拓土的功業使得大唐上下士氣大振,民心穩固。李二陛下攜大勝之威,推出活字印刷術,要給世家門閥以致命一擊!

    世家豪門還敢如同上次那般聯合起來跟陛下作對麼?

    絕對不敢!

    只要沒有後顧之憂,真當李二陛下是吃素的?

    甚至於某種程度上來說,李二陛下的鍘刀早已飢渴難耐,就等著這幫世代竊據高官顯要的傢伙跳出來……

    任何一位有抱負、有野心的帝王,都不可能任由世家門閥繼續做大,世世代代掌握著國家的機要顯位,將國家的命脈捏在手裡。他們就如同懸在君權之上的一柄利劍,只要皇帝有損於他們的利益,便可廢一君;若是有誰能保證他們的利益,便可以再立一君……

    固然,李二陛下英明神武萬眾歸心,這些世家門閥在他面前還翻不出什麼花樣,可是下一任皇帝呢?下下任皇帝呢?

    一旦帝王弱勢,這些傢伙便會趁勢而起,攪風攪雨,天下大亂!

    帝國的興旺更迭被這些只知個人利益的世家門閥攥在手裡,那個帝王能安然入睡呢?

    哪怕李二陛下是依靠這些世家門閥得了江山,但是當這些人危及他的皇位,成為做亂天下的潛在危機,李二陛下立即翻臉,誓要將這些享受了幾百上千年特權的世家門閥統統擊潰!

    這其中,活字印刷術便成為一柄最為鋒利的利劍,直接將世家門閥賴以生存的教育特權連根斬除,釜底抽薪!只要全天下的百姓都讀得起書,依靠著龐大的基數,寒門必將迅速崛起,與世家門閥展開強烈的競爭!

    一家獨大,是最危險的狀態。

    唯有平衡,才是永恆之道……

    悲催的是,李二陛下將房俊推上了台前,承受世家門閥的怒火。

    可是房俊又能怎樣呢?

    默默承受而已……

    當然,李二陛下不是不講究的人,你為他付出了,受了委屈或者什麼損失,他終究會給你找補回來。只是他的補償,卻不知是不是房俊自己想要的……

    顏師古一邊打牌,一邊將旁邊桌上的茶杯拿過來,喝了一口茶水,說道:“你們也不必為這小子擔心,在我們看來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可怎知人家不是樂在其中,心甘情願呢?”

    房俊唯有苦笑:“您這話說的有些過分,我又不是賤皮子,難道還喜歡被人記仇?您得知道,那些可都是世家門閥啊……話說,您幾位就是天底下最響噹噹的門閥世家,您家裡經營了千百年,勢力大到何等程度,心知肚明。若真是鐵了心要收拾晚輩這個小蝦米,那還不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兒?咱現在啊,是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他也是無奈。

    本是立了戰功,誰知非但未有賞賜,還被剝奪了神機營的指揮權,連新式火器的研究作坊都被搶走了,竇娥都沒有他冤吧?再然後,便被李二陛下一腳給踢到禮部來了……

    禮部是個什麼地方?

    這可不是後世科舉興起之後萬眾矚目與吏部並稱的天下第一部,現在的禮部,完全就是個名仕老臣養老俱樂部……

    整天到晚遛鳥閒聊討論詩詞字畫,把房俊熬的屁股都冒油,不得已才“發明”出麻將,以此消愁解悶打發時間。

    “哎呦!”顏師古眼睛一亮:“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不錯不錯,半是自白、半是勸世,放歌縱酒,帶著遲暮的頹喪,淒涼的悲憤!好詩,好詩!臭小子你這是對陛下不滿啊?暫停片刻,待老夫將此詩記錄下來……”

    房俊臉都嚇白了,不就是順口念叨出一首詩嗎,就變成對陛下不滿了?

    至於的嘛……

    眼見顏師古真的站起身,轉到書案後面研磨執筆,房俊“騰”的一下就從座位上站起,一個箭步就竄了過去,緊緊拽著顏師古的衣袖,苦苦哀求。

    “前輩……顏師!您是我祖宗行不行?只是一時感慨而已,哪有您說的那麼嚴重?您這要真是記錄下來,彈劾一番,小子我可就死無葬身之地矣!”

    他現在哭死的心都有,你說就老老實實打麻將不行麼,非得嘴那麼賤……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3:40
第422章   主考官?

    俊魂兒都快嚇飛了,李二陛下雖然大氣開明,不搞文字獄那一套,可俗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帝心難測,誰知道李二陛下哪天心氣兒不順,就想起這首詩來,非得治自己一個大不敬之罪?

    顏師古卻不為所動,隨口說道:“你這娃子膽小如鼠!咦,這首詩真是不錯,看似淺顯直白,實則確如陳年老酒一般,越品越有味道,齒頰留香,回韻悠長,好詩啊好詩……誒,就不知這是二郎你陳年舊作,還是一時感慨妙手拈來?”

    在座幾人都看向房俊。

    唐人好詩,已成風氣。無論是廟堂上那些德高望重學富五車之儒學大家,亦或江湖之中那等才思敏捷好學不倦之文人士子,皆以作詩品詩為美。偶然間作得一首好詩,可令原本不名一文之人聲名鵲起,自有儒者高官欣然推薦,使其可魚躍龍門,青雲直上!

    舉薦,亦是科舉興起之前最重要的一個某官方式……

    房俊的文采,早已傳遍天下,無人質疑。只是這傢伙雖然才華橫溢,卻有些不走尋常路,詩作不多,詩餘卻不少,但僅僅是少有的幾首詩作,比如《賣炭翁》,卻已然得到士林學者的高度肯定。

    眼下這首詩,雖然詞句淺顯,卻內涵廣闊,意味深長。若是房俊細心雕琢屢次刪改還則罷了,只能說明其在詩作上確有天賦,但若是出口成章妙手拈來,那可就了不得!

    房俊眼珠一轉,趕緊說道:“好什麼好啊,這根本就不是我作的,前些天吧,偶然遇到一個遊方道士,喝了酒,嘴裡頭就叨咕著這麼一首詩,我就記住了,跟我沒什麼關係,真的……”

    宇文士及一臉鄙視:“剛剛那句評語沒錯,真真是膽小如鼠,連自己寫的詩都不敢認,沒出息的玩意!”

    房俊臉紅如血……

    孔穎達微笑道:“做人應當穩重,這沒錯,但少年亦要有銳氣,否則與吾等行將就木的老匹夫有何區別?這大唐萬里江山,終究是要爾等少年去經營,去守護,去開拓,若是前怕狼後怕虎,你以為陛下就能委以重任,信任有加?你啊,且放寬心,即便這首詩中有一些小小不言的不妥之處,陛下亦不會怪罪。何況尚有太子殿下為你作證,只是一時牢騷而已,不必憂心。”

    李承乾則有些尷尬,勉強笑笑,心下一橫,說道:“孔師說的沒錯,若是父皇問起,孤自會為二郎辯解,毋須擔憂。”

    他想的是,

在座幾位都是德高望重的聖賢一般的人物,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派系、利益的界限,想來不會將自己賣了出去。而對於房俊,他是深懷感激的,能為其不慎言之處轉圜一二,自是責無旁貸。

    顏師古便笑道:“這下可還是那什麼遊方道士所作?”

    房俊也有些尷尬,自己好像犯了什麼毛病,心裡有了依賴,一遇上難題,便會將那個背鍋俠老道士丟出來……

    孔穎達背著手也走過來,欣賞著顏師古將這首詩抄錄下來,嘖嘖讚道:“詩好,字更好。哲意深蘊之詩作,圓潤寫意之書法,兩者兼容,天作之合,妙哉!”

    幾人捨了牌局,站在一處品評詩作文字,頗為融洽。

    正在此時,值房外有人禀告:“宮裡有使者傳召,陛下令新鄉侯即刻進宮見駕。”

    房俊嚇了一跳,扼腕道:“壞了,怕是咱們在這禮部值房聚眾打牌,被那些御史言官給彈劾了,否則陛下何以傳召相見?各位老祖宗,這事兒您們可得為某解說一二,就說是您們拉著我的…… ”

    顏師古白眼一翻,斥道:“你小子真夠無恥的,難道不是你弄出這麻將,將我們幾個老骨頭迷惑住,整日里茶飯不思耽於正事?”

    房俊怒道:“您也太不要臉了吧?就算這麻將是我弄出來的,可我只是跟孔師和許國公切磋對戰,是你自己腆著臉找上門來便趕都趕不走的好不好? ”

    “你個兔崽子!敢跟老夫這麼說話,信不信老夫一紙奏章,就能將你彈劾得丟官罷爵,鋃鐺下獄?”顏師古大怒,活了這麼大歲數,還頭一回被一個毛頭小子如此指摘,能不氣麼?關鍵是,這小子一點面子都不給,確實是自己找上門來的……

    房俊梗著脖子反駁:“我還真就不信,要不您試試?”

    顏師古瞪眼大罵:“試試就試試,讓你領教老夫的厲害!”

    兩人互不相讓,吵成一團。

    李承乾有點傻眼,看著大脖筋都迸起來的房俊,心裡佩服得五體投地。那可是顏師古啊,當世大儒,《漢書》泰斗,桃李遍天下,文名四海揚,你就這麼對罵?

    宇文士及被兩人吵得腦仁疼,拍了拍桌子將兩人鎮住,指著房俊說道:“陛下相召,你還有閒心在這兒跟一個老不死的拌嘴,他都黃土埋到脖子裡,就算死了也不虧,你跟他怎麼比?”

    房俊一拍額頭,對顏師古忿忿道:“差點被你這老頭害了,等某回來再跟你計較!”

    言罷,匆匆離去。

    顏師古氣得頭頂冒煙,怒道:“你們瞅瞅,哪裡有這等不尊老的兔崽子?簡直氣煞我也!”

    宇文士及埋怨道:“你一口一個兔崽子的,擱誰不跟你急?你可莫忘了,這小子雖然這些天笑瞇瞇的像個小白兔,可他楞慫的脾氣可是整個長安出了名的,管你是天王老子,也不可能受你這份氣!好不容易湊四個人打牌,現在被你得罪一個,這往後可咋整?天天三缺一的滋味,嘖嘖嘖……”

    說到這裡,這位許國公一臉哀怨,扼腕嘆息。

    顏師古也回過神來,嘖嘖嘴,心說有陛下相召,這小子不敢耽擱,否則誰知道這小子混蛋脾氣發作,會不會揍自己一頓?這倒也罷了,最嚴重的正如宇文士及所言,把這小子得罪了,從此就是三缺一了,上哪兒找一個誠心實意打牌,卻不藏著別的什麼阿諛奉承心思的?

    這可真真是失策了!

    早想到這一步,老夫讓著點就是了,何必呢……

    孔穎達卻是將目光轉移到李承乾身上,試探著問道:“殿下,這麻將……您可看懂了其中規則?”

    李承乾一愣,點頭道:“差不多吧,也不算太難……”

    宇文士及大喜,扯著李承乾的袖子就往桌子旁拉:“現在三缺一,殿下先頂一頂!”

    顏師古一拍大腿:“好!有了太子殿下頂替,還要那房二作甚?這兔崽子敢跟老夫不敬,且看老夫如何在陛下面前參他一本,叫他知道老夫的厲害!”

    為了三缺一,老頭可以忍受一切;可現在不缺人了,老頭的脾氣頓時又發作起來……

    *

    “您說啥?”

    太極宮裡,房俊目瞪口呆的看著站在面前的李二陛下,差點以為自己是不是耳鳴了。

    李二陛下頗為不悅,哪個臣子敢這般跟他質疑。

    皇帝陛下跟你談話呢,你居然敢沒聽清楚?沒聽清楚還則罷了,居然還敢問問皇帝說的是啥?

    李二陛下忍著怒氣,心裡念叨著這小子確實吃了虧,自己也有些對不住,便咬著牙道:“朕剛剛說,開春之後,朕要重開科舉,自今以後,永為定例!”

    房俊依然有些愣神:“那個……不是這一句,是下一句……”

    李二陛下終於怒了,抬腳就將房俊踹了個屁墩兒,喝道:“讓你籌劃這次春闈,然後擔任主考官!”

    讓我擔任科舉的主考官?

    娘咧!

    您是不把我推進萬丈火坑就沒完了是吧?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3:44
第423章   微臣遵命

   在遙遠的商周時代,還沒有成熟的人才選拔機制。

    由於奴隸主貴族把持政權,各級官吏實行“世卿世祿”,即奴隸主貴族憑藉血緣關係,子孫世代為官,佔據統治地位。統治者要想得到輔佐自己的賢才,比較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千方百計地實地尋訪,因此便有許多明君訪賢的故事流傳下來,比如伊尹。

    伊尹的崛起之路,充分說明了一句話這等正確性——一個不想當丞相的廚子不是個好奴隸……

    伊尹是夏朝末年人,相傳出生於伊水,以伊為氏。

    “尹”是官名,即宰相,他原本是夏末有莘國君的一個家奴,充當國君的貼身廚師,不過此人驚才絕艷,居然從烹飪技藝中竟然悟出治國之道,而且暗合堯舜聖君之理……

    他看到夏桀已臨末日,早有施展抱負之意。

    商湯不知從何得知伊尹是個人才,便玩了一出曲線救國,決定娶有莘氏之女為妃,實際上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為伊尹爾!而伊尹也自願作陪嫁之臣,隨同到商。他背負鼎俎為湯烹炊,以烹調、五味為引子,分析天下大勢與為政之道,得到湯的高度信任,免除他的奴隸身份,任命為“尹”,即右相,成為商湯身邊最有權力的執政大臣,幫助商湯最終滅夏,建立了商朝,成為輔佐商湯奪取天下的開國元勳。

    “治大國,若烹小鮮”說的就是這位。

    當然,尚有一位經歷跟伊尹大抵相似,但名氣更猶在其上的名人,叫做姜尚……

    漸漸的,隨著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和階級關係的變化,使原來的“世卿世祿制”失去了應有的基礎,出現了三種新的選士制度:“軍功”、“養士”和“客卿制”。所謂“軍功”就是以功得祿,以功授爵,其中秦國的軍功制影響最為深遠,秦國軍功制突出兩點,其一是凡立有軍功者,不問出身門第、階級和階層,都可以享受爵祿;其二是宗室貴族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僅憑血緣關係就可以獲得高官厚祿和爵位封邑,從而造成戰國時代“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的特點。

    所謂“養士”,是高門貴族以其威勢蓄養各方來客,以便為其效力,最著名的就是戰國四公子,其中又以門客三千孟嘗君最為著名……

    由秦及漢,出現了多種人才選拔方式並行的局面,選官辦法其實有四種:“納貲”,“任子”,“察舉”,“徵辟”。

    由曹魏而始,

,曹丕接受吏部尚書陳群建議,實行“九品官人法”,即“九品中正制”.

    在州、郡設大小中正官,負責按家世門第和道德才能,並博採輿論,從上上至下下分九等品評地方士人,供朝廷按品級授官.

    九品中正制是“察舉制”的發展,它將選官權由地方收歸中央,人分九等在人才學分類上是一種創新,選才標準趨於周密.魏、晉時期門閥統治的加強,至東晉後此制弊端叢生,中正權重,品評隨意,世族門閥把持中正,控制選舉,最終造成“高門華閥有世及之榮,庶姓寒族無過進之路”.

    九品中正制,已成為門閥統治國家的工具……

    某種意義上來說,科舉制度其實是跟完善的用人制度,徹底打破血緣世襲關係和世族的壟斷。“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大部分有能力的寒門學子進入社會上層,掌握政治資源,獲得施展才智的機會。

    科舉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有利於公平公正,衝破了世家大族壟斷政治資源的局面,遏制了世家門閥勢力的發展.

    但是其最為顯著的作用,卻是由此擴大了官吏的來源,鞏固了封建統治基礎……

    當然,科舉制度的後期從內容到形式嚴重束縛了應考者,使許多人不講求實際學問,束縛思想,成為阻礙科學技術和社會發展的毒瘤。

    現在的大唐,最大的隱患不是來自邊疆外域,而是來自內部的門閥世家。歷代以來,每逢天下板蕩,皇權不穩,這些世家門閥便會跳出來維護自身的利益,輕則廢一君、立一君,重則攜起手來改朝換代,將中原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 …

    正是因為熟知歷史走向,所以房俊才知道李二陛下必然都會將科舉搬上檯面,藉此成為抵消抗衡世家門閥的工具。亦是因此,房俊才會顯出活字印刷術,給李二陛下燒一把火助一把力遞上一柄尖刀,順帶著也那謀取功績,作為跟李二陛下就賜婚一事討價還價的資本。

    可是誰成想,李二陛下笑納了大禮,一回頭,就不講究的將房俊給賣了……

    當科舉的主考官?

    若是放在明清兩朝,這個位置能搶破頭!因為這就意味著本次科舉的所有學生理論上都將成為主考官的“學生”,在拉幫結派舞弊營私的朝局中搶奪了一大批優質兵力。這些學生只消得有那麼一兩個日後功成業就,就足以讓主考官受用不盡。

    可現在是唐朝……

    且不說同年、座師等等詞彙尚未發明,由地域、年份而來的派系更未出現,當這個主考官一點好處都沒有,單單只是那些恨科舉而入骨的世家門閥,便會將這個主考官視為眼中釘!

    現在外界尚在因為活字印刷術之事,使得世家門閥們恨不得將房俊活活剮了,若是再接手這個費力不討好的主考官職務,怕是晚上回家就得有刺客上門,要割掉自己的腦袋……

    傻子才幹這事兒!

    房俊當即將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一般:“微臣才疏學淺,德行鄙薄,如何能當得此等重任?還請陛下另選賢明,主持科舉大事。否則若是因為微臣的無能而導致陛下的千秋大業受損,微臣萬死難辭其咎!”

    語氣鏗鏘,意志堅定,神情堅毅,看似完全沒有一絲轉變心意的可能。

    這破差事誰愛幹誰幹,反正咱不干!

    李二陛下當真惱火了,瞇著眼,咬著牙:“當真不干?”

    房俊堅定的搖頭:“不是不干,是乾不了。”

    “呵呵!”李二陛下怒極反笑:“還有你房俊自認幹不了的事情?當初毛遂自薦想要滄海道行軍大總管的官職,不是神氣活現的好像這世上的事情就沒有一件能難得住你,朕這個巍巍大唐沒有你簡直就玩不轉一般?”

    聞言,房俊氣得想要罵娘!

    你說你好歹也是一代明君,怎地時時刻刻惦記著威脅臣子?

    合著咱要是不干這個主考官,這滄海道行軍大總管就又一次泡湯了?

    簡直豈有此理!

    老虎不發威,你真當病貓?

    房俊怒從心頭起,當即直起腰板,目光凜凜的與李二陛下對視,慨然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陛下非得要微臣來當這個主考官,君命不敢違,那微臣也只有一途可走!微臣……遵命便是!”

    最後一句話,卻是悲憤出口,說完,挺直的腰板便彎了下來……

    李二陛下被他前半段話語弄得火冒三丈,怎麼地,想跟朕玩諍臣那一套,死也不從命?不過雖然惱怒,心底卻也有些小小的欣慰,都說此子油滑奸詐,殊不知亦有此等剛硬的脾性!

    誰知最後一句話卻令李二陛下目瞪口呆,一時沒回過神兒來。

    合著你這是答應了?

    說好的不卑不亢呢?說好的鐵骨錚錚呢?說好的剛硬諍臣呢?

    卻原來只是一個貪生怕死、升官發財的佞臣,只要有了好處,什麼原則都沒了……

    李二陛下這下子怒火沖天,正所謂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擼起袖子,一個箭步竄到房俊近前,抬腳就是一頓猛踹。

    “窩囊廢,怕死鬼,小人,佞臣……娘咧,你個瓜慫倒是再硬氣一會兒啊?再硬氣一會兒,老子還真就欣賞你的強項姿態,還真就不用你當這個主考官了… …沒出息的東西,老子踹死你…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3:46
第4 24章   巨額財產來歷不明?

   禁衛內侍們守在殿門之外,聞聽大殿之內陛下的咆哮、嘭嘭嘭的悶響、新鄉侯的狼哭鬼嚎,各個心里納罕,面面相覷。

    這位侯爺可真是不一般,幾乎每一次進宮都能惹得陛下火冒三丈,隔三岔五就得拳打腳踢一番,這要是擱在別人身上,怕是九族都不知道給抄了幾回了,偏偏這位啥事沒有,官位照做,爵位照升,實在是令人羨慕嫉妒恨……

    大殿裡,李二陛下踹了一通,發洩了心中火氣,氣喘吁籲的坐回錦榻之上,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乾了半壺茶水。雖然當年也經歷過戎馬歲月,上陣殺敵不在話下,可畢竟年歲漸長,今年將尊處優疏於操練,這身子骨已然荒廢許久,踹了這麼一陣,別看這小混蛋哭爹喊娘淒慘無比,實則屁事兒沒有,反倒是自己被震得兩腳酸麻。

    這小子確實皮實,一身骨肉彷彿銅皮鐵骨一般,很是結實。

    上過戰陣、殺過敵酋的李二陛下不似那等生於深宮高牆長於婦人之手的孱弱帝王,對房俊這等皮實孩子最是歡喜,心裡的火氣早就散了,並不介意這小子再自己面前耍花槍。

    “聽說,你小子設計出一種有四個輪子的馬車?”李二陛下的思維有些跳躍,剛剛因為主考官之事踹了房俊一頓,緊接著卻提起了八竿子打不著的四輪馬車……

    “是……”房俊呲牙咧嘴,渾身酸疼,看著李二陛下的眼神就有點幽怨。

    好好說話不行麼,非得踹人?

    “聽說,你那馬車要一萬貫一輛?”李二陛下神色有些不善。

    房俊察言觀色,心下不由一緊。

    這話是啥意思?難不成是見咱這邊暴利,所以眼紅了想要分一杯羹?絕對有可能!這位可不是什麼好鳥,從來都是見到便宜就想佔還從來不肯吃虧,玻璃作坊那件事,直到現在房俊都還在心疼得直滴血,這又看上四輪馬車了?

    眼珠一轉,房俊趕緊說道:“陛下,臣要向您彈劾韓王、宋國公、夔國公、永興公……這些親王國公食君之祿,卻並不忠君之事,?一粥一飯,不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不念物力維艱,生活奢靡作風腐敗,動輒上萬貫的花銷,卻不知憑藉他們的俸祿以及田莊的產出,何以支撐他們這等靡費?因此,微臣彈劾這幾位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之罪……”

    李二陛下一臉茫然:“啥……啥罪?”

    “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之罪!”

    “啥意思?”雖然字面的意思很淺顯,

很容易讓人理解其中的含義,但是面對這麼一個新鮮的罪名,李二陛下還是有些理解不能……

    房俊侃侃而談:“此罪,是指國家公務人員的財產或者支出明顯超過合法收入,而且差額巨大,尚且本人不能說明其來源是合法的行為。”

    抱歉了各位,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為了打消李二陛下動自家馬車的主意,只能拖出來各位當擋箭牌了……

    李二陛下明顯有些愣忡。

    雖然這說法新鮮,而且有些匪夷所思,可是仔細這麼一琢磨,卻發現居然真的很有道理……

    有的時候,處置一個貪官很容易,但是想要拿出確鑿的證據卻很難。畢竟這年代既沒有錄音有沒有監控,想要收集證據簡直難如登天,想要毀滅證據卻輕而易舉。

    如果一個官員真的對自己的巨額財產來源解釋不清楚,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這些財產都是非法所得!至於如何非法所得?無外乎貪污、受賄、侵佔他人資產……正常的來源怎麼可能積聚起巨額的財產?又怎麼可能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豈不是說,若真的能有這麼一個律例,根本無需證據即可直接定罪?

    一瞬間,李二陛下真的有些心動……

    可是隨即他便想到這項罪名的不妥之處。

    不說別人,但說房玄齡,他能說得清楚自己的財產來源嗎?

    絕對不能!

    作為大唐的官員,收入的主要來源既不是俸祿亦不是皇帝的賞賜,而是田莊的產出。每一個官員都有一份職田,為官一日,這份職田的收入便歸其所有,等到不擔任這個官職,這份職田便將由官府收回。除此之外,那個官員士紳不是大批的購買土地?這些土地因為地域不同,所種作物不同,土壤貧瘠肥沃不同,產出自然也不同。

    雜七雜八的加在一起,誰家的收入能說的清楚詳細?

    若當真頒布這麼一條律例,說不得就得天下大亂,朝中彈劾不絕,構陷成風……

    想到此處,李二陛下瞪眼斥道:“若然是個佞臣,居然想要引誘朕自毀長城嗎?”

    房俊眨眨眼,狀似不解:“難道陛下不認為巨額財產來歷不明是個大問題嗎?長此以往,那些王公貴戚朝廷官員,便可肆無忌憚的斂財……”

    “滾你的蛋!”李二陛下沒好氣的罵道,他算是看出來這混小子打的什麼主意,不就是不想送給自己馬車,想要打岔麼?

    想得美!

    “素聞你家那四輪馬車設計精妙,乘坐安穩,華美異常!你且報個價來,朕要購置一輛,以作郊遊時乘坐。”

    房俊一張臉都抽抽起來……

    還是沒躲過啊!

    敢跟皇帝要錢么?

    不能夠啊……

    “諾……”房俊無奈,只得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

    皇帝訂車,怎麼也不能太過敷衍,這一下子,幾千貫就算沒了……

    李二陛下這才滿意,也不理會房俊心不甘情不願彷彿被人宰了一刀也似的頹喪樣,罵道:“小小年紀偏生就如此愛財,長大之後還了得?多將心思放在正事上,給朕好好辦差,說不得什麼時候朕看你成器了,就把你這侯爵往上升一升。”

    房俊沒忍住,直接翻了個白眼……

    忽悠誰呢?

    一個滄海道行軍大總管的職位,就把咱忽悠得慾仙慾死,又是玻璃又是活字印刷術,把人當傻子呢?

    “諾!微臣定當牢記陛下教誨,兢兢業業,克己奉公,鞠躬盡瘁,盡心盡責……我是大唐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與火箭爭速度,和日月比高低,一天等於二十年,共產主義在眼前……”

    李二陛下腦袋都大了一圈兒,實在是拿這個憊懶的小子沒法,只得怒斥道:“滾蛋!”

    “諾!”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房俊施禮,告退。

    *

    從太極宮出來,看著紅牆黛瓦宮禁森嚴,房俊不由得鬱悶的嘆了口氣。

    犧牲一輛四輪馬車,這倒不是什麼大事兒。且不說一輛車的成本花不了多少,單說李二陛下乘坐此車帶來的廣告效益,那就完全是超值的投資,足以讓他十倍百倍的賺回來。

    他鬱悶的是主考官這個差事……

    自打前隋創立科舉,幾十年來斷斷續續停停辦辦,本朝更只是在武德年間舉行了那麼兩次,籌劃不周,影響不大,俱是草草收場。可以說,滿朝官員基本沒有一點半點的舉行如此大規模活動的經驗。

    全都靠自己?

    那得累死……

    當然,他也明白李二陛下的意圖,其實也沒指望現在真的就能通過科舉招攬到什麼人才,只是未雨綢繆、圖謀未來而已。

    可是哪怕是小規模的、閹割版的科舉,它也是科舉啊!

    這其中所涉及到的組織、籌備、運作等等步驟,實在是太過繁雜,想想就腦仁疼……

    “姐夫,您幹嘛呢?”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把房俊唬了一跳。

    回頭一看,李治小正太正瞪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站在他身後,幾名內侍則落在稍遠的後方,沒有近前。

    房俊奇道:“殿下今日不用進學麼?”

    “今日是月中,要休沐啊!”李治鄙視的看著房俊,連這個都不知道,果然是傳說中率學無誕、從來不進學堂的大棒槌!

    “哦,這個……”房俊也有些尷尬,居然被這個小屁孩兒鄙視了!

    想了想,說道:“要不,姐夫帶你出去玩兒?”

    畢竟是未來的高宗皇帝啊,還是得打好關係,要不然這小子記了仇,等到來日報復,誰受得了?

    “真噠?”李治大喜,說道:“正好,早晨本王便跟父皇說好了,今日去松吟觀找姐姐和十七姐玩,你帶本王去唄?對了,姐夫你的那輛馬車是不是在宮外?”

    能被李治稱為姐姐的,也只有李二陛下的嫡長女、李治同父同母的親姐姐長樂公主了。

    想起那個清淡如荷、優雅如蓮的絕代佳人,房俊瞇起了眼……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3:49
第425章  隔閡

    今冬的天氣有些詭異,前一刻開始陽光普照,一片雲彩飛來,寒風頓起天色陰暗,飄飄揚揚的雪花兒便落了下來。馬車沿著朱雀大街直抵城南的明德門,穿城而過,順著山路進了終南山,李治的侍衛則騎著馬,跟在後面。

    李治坐在車廂裡,興奮得爬上爬下,一會兒指著壁燈問房俊這可是新式的玻璃所製,一會兒摸著柔軟的皮草坐墊問這是什麼動物的?一雙眼珠都快不夠用了,活脫脫一個好動少年。

    生於皇室,什麼樣的奢華李治沒見過?只是這四輪馬車的樣式實在太過新穎,車廂內的裝飾也別出匠心,這位正太又正是對一切都好奇的年紀,可算是把房俊煩個夠嗆……

    此去的松吟觀,正是上次遇見長樂公主,並且一時昏頭做出那副《愛蓮說》的那處道觀。房陵公主自打和離之後,便出家為尼,李二陛下念及兄妹之情,賜了這座道觀於她。

    古代女子削髮為尼或為道姑有許多不同的原因:一種人是真心皈依教門,恪守戒律,了此一生,這是多數。另一種是為生活所迫,以尼庵、道觀作為一個歸宿或一時的棲身之地,如有些妓女年老色衰,或為人所棄,無路可走,就去做尼姑、道姑了。第三種女人不過是把出家入尼庵、道觀作為一種實行“開放”、“自由”的手段而已。?

    說起來,理塘皇室以為自稱老子的後代,尊崇道家,所以皇族女子出家為尼者甚多,其中濃妝豔抹、喜交賓客、放蕩佻達的不在少數,當然亦有真正看透世情、躲避反訴騷擾者存在。

    清朝宋長白的《柳亭詩話》中也記載道:“李義山詩《碧城》三首,蓋詠公主入道事也。唐之公主,多請出家。義山同時,如文安、潯陽、平梁、邵陽、永嘉、永安、義昌、安康(諸公主)先後乞為女道士,築觀於外,頗失防閒。”

    ?這“築觀於外,頗失防閒”幾個字點明了問題的實質。

    唐朝社會風氣開放,尤其是皇家,作風靡亂。公主們住在宮裡,搞“性|自由”畢竟不方便,在宮外當女冠,情況就不同了。

    唐玄宗私會兒媳楊玉環,開始時為掩人耳目,也把她送進道觀當女道士,道號“玉真”,他們在道觀頻頻幽會……

    此外,女尼、女冠們廣遊全國,出入宮禁與民家都比較自由、方便,與女子接觸更不受限制,這都給她們的性活動創造了有利條件。“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有些女尼、女冠自不能免,像魚玄機這樣的風流女道士絕非個別……

    除了搞異性戀之外,

搞同性戀的更多,而社會對搞女同性戀更為寬容,因為這不破壞婚姻家庭,不算“失節”,也不影響子女的血統。

    總之,貴族女子出家為尼在道觀中居住,並不是什麼好事。

    是以,聽聞李治說了長樂公主因與長孫沖不睦而搬出長孫府時還有一絲竊喜,可聽到長樂公主搬出長孫府卻住進了房陵公主的松吟觀,頓時蹙起眉頭,心生憂慮。

    房陵公主的名聲老早就臭大街了,跟自己的侄女婿偷|情被丈夫捉住,丈夫帶著人將侄女婿給幹掉了,然後自己又與丈夫和離,出家為尼……

    這能是正經人麼?

    長樂公主這麼一朵白白淨淨純潔如水的白蓮花,可別被房陵公主這個後現代女性給帶壞了……

    馬車沿著山路直抵松吟觀的門口,早有候在此處的內侍迎上來。

    因是長樂公主、高陽公主、晉陽公主等等皇家公主駐蹕再此,外人一律不得靠近,是以不但有內侍候在門口,見有遊人至此便驅逐,更有一隊禁衛駐紮,以應對緊急狀況。

    其實遠遠的見到這輛形式別緻新穎的四輪馬車,內侍們便已猜到是新鄉侯來了,心裡多少有些為難。雖說侯爺的未來妻子高陽公主正在觀中,說起來侯爺也不是外人,可畢竟尚有長樂公主在此,若是因此惹出什麼風言風語,他們這些奴才還不得統統上吊?

    然而這位侯爺畢竟兇名在外,貿貿然阻攔,說不得就得挨一頓胖揍,若是打個腿斷筋折的,上哪兒說理去呀?

    內侍們相視苦笑,手足無措,不知該攔還是不該攔……

    待到馬車駛到近前,車門打開,第一個跳下來的是晉王殿下,內侍們大大的鬆了口氣,既然有晉王殿下同來,無論房俊入不入內,都不是他們這些內侍能拿主意的,就算真的傳出些什麼不好聽的言語,也自有晉王殿下擔待,與他們無關。

    只要不背鍋,這些內侍自然熱情洋溢,大獻殷勤,甚至在房俊下車的時候,有兩名內侍上前,親熱的牽著房俊的手伺候他下車,搞得房俊一陣惡寒,趕緊甩脫了這兩個死太監的手,自己跳下馬車。

    說起來,他倒是對太監這個群體沒有什麼歧視,尤其是這年頭太監啥都不是,無權無勢備受欺壓,除了迫於生活無奈的貧苦人家,誰捨得自家孩子斷了子孫根入宮,絕了自家香火?

    李治歡喜的扯著房俊的手,進了道觀。

    天上飄著清雪,道觀內古木參天,松柏翠綠,建築大多古樸莊重,肅靜中透著昂然古意。

    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一間側房的門口。

    李治頓時鬆開房俊的手,撒歡兒的兔子一般跑過去,嘴裡歡喜的叫道:“姐姐!”

    正是長樂公主李麗質。

    長樂公主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定定神兒,方才發現奔跑過來的李治,頓時驚喜道:“稚奴,你怎麼來了?”

    李治跑到長樂公主身邊,親暱的撲進公主懷裡,伸出手臂攬住腰肢,叫道:“我跟父皇請了假來看您,是姐夫帶我來的!”

    “姐夫?”長樂公主略有錯愕,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房俊,這才發覺尚有一人。

    “見過公主殿下。”房俊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抬手施禮。

    “新鄉侯不必多禮,多謝一路護送幼弟,到了此處自有本宮照拂,新鄉侯大可放心回去,本官恕不遠送。”

    長樂公主秀美如柳,眼簾低垂,端莊的向房俊施個萬福之禮,秀美的容顏古井不波,一開口,居然就下了逐客令……

    房俊為之愕然,這位秀外慧中的公主殿下居然這麼不客氣?

    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房俊苦笑道:“即是如此,那微臣就此別過。”

    心裡難免有些頹喪……

    若說對這位清純秀美宛如水中白蓮的長樂公主沒什麼想法,那是自欺欺人,可房俊卻也沒有齷蹉到想要對一個有夫之婦怎麼樣。

    純粹的只是想要與這位性格清冷的公主殿下接近一些而已。

    說起來,自打穿越以來,所遇的絕世紅粉不勝枚舉,卻獨獨數這位長樂公主最適合房俊的審美觀。不說那秀美絕倫清麗無匹的精緻容顏,單單只是這外柔內剛、端莊賢淑的性情,便足以吸引房俊……

    可是看來自己在這位的心目中沒什麼好印象,大抵還是因為上次見面自己唐突的那一篇《愛蓮說》吧。房俊可以想像,若是長孫衝是個醋勁兒大的傢伙,只是因為這麼一篇短文,便足以腦補出許多兒童不宜的猜想。

    或許因此夫妻之間起了齷蹉也說不定。

    甚至此次夫妻不和,長樂公主搬出府邸入住這松吟觀,未嘗沒有這一點因素……

    面對房俊的告辭,長樂公主神色不動。

    房俊有些沒趣,只得拱拱手,轉身欲走。

    卻不料長樂公主身後的房門這是開啟,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是姐夫嗎?我好想听到姐夫的聲音呢!”

    房俊聞言轉身,便見到晉陽公主嬌小的身子從門裡鑽出來,帶著獸皮帽子的小腦袋四下轉了轉,正好與房俊的目光對視。

    小公主頓時歡喜的叫出聲來:“姐夫!”邁著小短腿,便跳下門前的台階,跑了過來。

    長樂公主被唬了一跳,趕緊叫道:“兕子,當心地滑……”

    晉陽公主卻不管不顧,徑自奔到房俊身前,輕輕一跳,便被俯身下來的房俊抱在懷裡。

    “姐夫,你是來看我的嗎?”晉陽公主摟著房俊的脖子,喜滋滋的問道。

    “自然!剛剛出宮的時候,見到晉王殿下要來此處,便送一送他,順路看看咱們的晉陽小公主!”房俊抱著晉陽公主,笑道。

    “正好吃飯了,十七姐也在,咱們一起進去吃飯。”

    “這個……”房俊有些遲疑,偷偷的看了一眼長樂公主。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3:51
第426章   融洽

  台階上的長樂公主望著被房俊緊緊抱在懷裡的妹妹,神情有些複雜。素聞兕子與房俊親暱,卻不料居然如此親近,只是這個擁抱公主的舉止,若是換成旁人,發配嶺南都足夠了……

    頓了一下,長樂公主輕聲說道:“既是如此,新鄉侯可一起入內用膳。”言罷,扯著李治的手,轉身入內。

    房俊笑了一下,抱著晉陽公主,邁步上了台階。

    晉陽公主趴在房俊懷裡,湊近他的耳朵,小聲問道:“姐姐好像不喜歡你啊,難道姐夫你得罪了姐姐麼?”

    這姐姐、姐夫的,若是旁人聽來,難免產生歧義……

    姐姐是長樂公主,姐夫是房俊,這兩人甚麼關係?

    房俊煞有介事的低聲道:“豈止是得罪?簡直得罪慘了!現在你那位姐姐啊,恨不得把我殺了才解恨!”

    “呀!”晉陽公主驚叫一聲,又趕緊伸小手摀住小嘴,小臉上滿是擔憂,小聲的急切道:“那可怎麼辦?別看姐姐好像脾氣很好的樣子,但是發起火來很嚇人的!”

    “能有多嚇人呢?”房俊好奇的問道。

    “就是……誰都不理,你道歉她也不理,也不會凶人,就是不說話,冷冰冰的樣子,好恐怖……”晉陽公主顯然很有些懼怕長樂公主,小臉煞白。

    “呵呵……”房俊被她的樣子逗笑了。

    不過幻想一下,以長樂公主清冷的性子,大抵即便是發火,也不會如同旁人那般歇斯底里,只會冷冷淡淡的不理不睬,拒人於千里之外。

    只是那模樣,怎麼也不能和“恐怖”沾上邊吧?

    如同長樂公主這種級別的美女,當真稱得上宜嗔宜喜,即便是發火,想來亦當別有一番風情……

    *

    外面清雪飛揚,屋內溫暖如春。

    俏麗秀美的高陽公主依然迎了上來,俏臉上遮掩不住的驚喜之色,柔聲道:“來啦!”

    房俊含笑點頭。

    高陽公主輕輕扯著他的衣袖,

帶著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微笑道:“此處是姐姐的住處,可尚未有男子來過,算是便宜你了!”

    一旁的長樂公主頓時有些尷尬,說了一聲“我去看看吃食準備好了沒有”,便急匆匆進了後堂。

    房俊瞄著她掩映在道袍之下柔軟如柳條一般的腰肢,然後不留痕蹟的將目光看向屋內的擺設。

    本以為既然是道觀,怎麼也得清苦簡約一些吧?事實上卻讓房俊嘆為觀止。

    古色古香的裝飾佈置,任何一處都是匠心獨具,充滿了一種低調的奢華。

    一側牆壁上兩排香楠木的桌椅,鐵梨木的天然幾,足有三丈多長。上面擺設著漢銅大花觚,插著一支鮮豔欲滴幽香暗吐的紅梅,傍倚著一個獸紋饕餮青銅鼎,品相厚重,足有六尺餘高,裊裊的檀香縷縷不絕,沁人心脾。

    中間一張倭漆雲南產的玉石茶几,一側橫臥著大理石屏四架並聯,完全天然的山水雲煙;居中竟然懸著李二陛下御筆所書的《蘭亭序》一副,上面印著玉章寶璽。房俊強忍著順走的衝動,紙上字跡筆力遒勁為一時之絕。頗有幾分王右軍的神韻。

    左面牆壁陪襯著南北朝時虞龢的《論書表》墨跡淋漓,右面掛展子虔的《春遊圖》,泥金描繪山腳,赭石填染樹幹……

    房俊眼睛都綠了,這要是真跡,放到後世得值多少錢?

    中間黑檀木八仙桌擺好了點心水果,房俊不關心吃的,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又朝著另一側看去,見是一個雅緻小廳,似乎是長樂公主平日讀書用的小書房。

    兩邊楠木隔斷俱都雕鏤龍鳳,勾著內宮製造的錦帳流蘇,正中朱幾素案上齊整列放著瑤簽玉軸等,當中整整齊齊放置著一副御賜筆墨紙硯,旁邊地上有三尺多高的盆松,青翠欲滴。

    花架上擺放著古琴紫蕭,房俊忽然沒來由的心中一跳,湧起一個念頭,瞅了眼那根古色古香的蕭管,腦海中浮現出一幅足以讓人鼻血橫流的景象……

    此外白玉屏風焚金周鼎等幾件古玩都恰到好處的放在最佳位置上,不張揚也足以彰顯出主人的身份。

    見屋知主人,房俊發覺很欣賞長樂公主的品味,不愧是富貴極品的人家、帝王的子女,品位高雅。非是出身真正的貴族,自幼受到熏陶,絕對沒有這等低調奢華的做派。

    整個花廳裡沒有一絲金碧輝煌的庸俗,卻處處充盈著奢華高貴的氣息。

    房俊油然升起轉到後堂一探佳人閨房的衝動……

    高陽公主在一側笑靨如花,纖纖玉指將一枚金桔剝好,一瓣一瓣整齊的擺放在玉盤裡,推到房俊面前。

    房俊看著高陽公主清麗秀美的俏臉,心裡突然一陣發虛。

    自己一直因為來自後世的記憶而對高陽公主拒之於千里之外,現在卻在他面前去欣賞另一個女子,是不是太過齷蹉了?

    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只好拈起一瓣橘子放進嘴裡,藉以掩飾。

    秋天的橘子儲存到冬天,愈發的清甜香醇,口味絕佳。

    高陽公主原以為房俊會拒絕的,卻不料居然很自然的邊將自己剝好的橘子吃掉,微微一愣,心裡卻湧起一陣歡喜……

    一直以來,這個冤家似乎都對自己有一種莫名的敵意,完全不知來由,但這種據自己拒千里之外的感覺卻無比清晰。更甚者,竟然三番五次的表示要毀掉與自己的婚約,這令一向驕傲的高陽公主情何以堪?心裡對這個傢伙氣得不行,又是惱火又是傷心。

    尤其是驪山行宮的那次犯闕事件之後……

    每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心裡都憧憬著自己的生命裡會出現一個大英雄。

    當這個英雄在自己最最絕望的時候腳踩著七彩雲霞來挽救自己的時候,即便性格倔強驕傲、一向未將房俊放在眼內的高陽公主,亦不得不徹底淪陷……

    不在乎的時候,宛如路人,是生是死,與我何干?

    一旦在乎了,就會患得患失,神為之銷……

    高陽公主亦不能例外。

    當這個以往視若敝履的傢伙在自己的心裡越來越重要,便會時時刻刻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而隨著越來越多的關注,高陽公主才赫然發現,之前的那些自己留心過的世家公子、年輕俊彥,與房俊比較起來,卻宛如雲霞與泥土之別。

    文采、武功、乃至於斂財之術……

    幾乎每一樣,房俊都是那麼的出類拔萃!

    便是一向心高氣傲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的父皇,不也是對他另眼相看,寵愛有加?否則,依著父皇脾氣,豈能容忍自己最最喜愛“青雀”被打而毫無反應?

    可是隨著自己越陷越深,高陽公主卻苦惱的發現,自己與房俊之間,卻好似被認為的砌了一堵牆,遠遠的隔開……

    現在,則是第一次發現房俊和自己之間的一點小曖昧,這種感覺令高陽公主如獲至寶,卻也有些緊張。

    兩人見的氣氛很詭異……

    就在此時,後堂傳來一聲笑,兩位侍女掀起朱紅色的珠簾,長樂公主緩步牽著晉陽公主的小手走了進來,而艷麗如花的房陵公主則拉著李治。

    長樂公主含笑走到近前,笑著對高陽公主說道:“侍衛在山里獵了一隻獐子,妹妹有口福了!”

    溫婉的笑容,令房俊莫名的心臟多跳了一下,暈紅粉頰,淡描眉彎的長樂公主盈盈而立,身上穿著素淡的道袍,顯得肩若刀削,亭亭玉立,全無一件首飾,整個人很是清淡,卻更覺典雅。

    回眸瞅了一眼房俊,剎那間長樂公主就恢復了常態,淡笑道:“勞你等久了,請入內用膳吧……”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3:53
第427 章  豪華道觀

   既然留了下來,房俊自然不必忸怩,客氣的謙讓一下,便被晉陽公主拉著去了後堂。兩世為人,閱歷心智都遠超同齡人,自然不會因為面對美女便吃不下飯……

    後堂亦是富麗堂皇。

    清一水兒的花梨木鋪滿牆壁和地板,將整個後堂裝飾得古色古香宛如宮殿。一張花紋繁複的碩大圓桌擺放在正中,美酒佳餚早已擺了一桌,八冷八熱葷素兼備,彩色精緻美味誘人。

    房俊不禁有些無語,這也算的避世清修?怕是尋常的王侯之家也不過如此了……

    房陵公主依然是一套道袍打扮,用一根玉簪綰住滿頭青絲,嬌媚艷麗,俏生生的站著,含笑點頭示意:“請!”

    房俊微一頜首:“殿下先請。”

    房陵公主水汪汪媚眼瞄了房俊一眼,便拉著長樂公主的手,坐在了首位,然後是高陽公主,再是房俊。李治本想坐在房俊身邊,卻被晉陽公主搶了先緊緊依偎著房俊坐了,無奈只得坐在晉陽公主和長樂公主之間,神態有些委屈,一張粉雕玉琢俊美一場的小臉兒抽抽著,儼然一個受氣包……

    房俊不禁啼笑皆非,李治的性子雖然古靈精怪,但到底還是軟了一些。

    十幾個侍女魚貫而來,手中端著銅盆痰盂等物,覺得麻煩的房俊耐著性子,伸手在清水里仔細洗了下,接過另一個侍女手中的白絲巾擦了手,揮手示意不喝漱口用的香茶,侍女輕輕點頭端著木盤轉身去了。

    房陵公主似乎對房俊很感興趣,一直盯著房俊的舉止,慢條斯理的把口中的香茶吐到痰盂裡,笑問道:“新鄉侯可是不耐煩這些規矩?”

    房俊坦言道:“確實不太喜歡,微臣最是厭煩這些繁文縟節,平日在家裡都是自己淨手漱口然後過來吃飯,後來除了有長輩在場之外,都是飯前自己動手,誰耐煩整日里坐著被人伺候?恁地好似四肢不勤手足俱廢一般。”

    房陵公主大抵非常喜歡房俊心直口快的性情,聞言輕笑道:“實話和你說,若只是本宮和長樂,向來用飯也很簡單,這都是生怕慢待了你這位貴客。”

    似乎因為高陽公主對房俊的親暱舉止,令長樂公主對房俊的感官好了不少,淺笑道:“都是至親家人,要那麼多規矩做什麼呢?除了有客人來時一起用膳還算講究些外,平日里就我和姑姑兩個人,很多時候都是自己動手做些清粥小菜,請侍女們大傢伙同吃,飯菜不拘好壞,

人多了吃起來格外香。”

    長樂公主俏臉上浮現輕柔的微笑,恬靜如水,看得出來,她對於此間的生活狀態很是滿意,不期然的便流露出欣慰滿意的神采。

    只是不知這位清淡如荷、麗質天生的公主殿下,會不會被她這位風流多情舉止不端姑姑給帶壞了呢?那長孫衝也是腦子不好使,這麼一個秀外慧中清麗無匹的老婆,怎地就放心她居住在外,且與房陵公主這等風評不好的長輩同住?

    隨著此間的主人兼輩分最高的房陵公主示意開動,食不言那是基本的教養,是以沒人再開口說話。

    房俊吃了一杯甜膩膩的桂花酒,覺得沒趣就把酒杯撂下了。雖然人在此間做客,卻沒有什麼陌生感。

    高陽公主那是自己名義上的未婚妻,兩人平時相處便是經常拌嘴吵架,熟悉得很。房陵公主一個勁兒的給房俊布菜,活潑的性情並未因為年齡以及輩分的差距而有所收斂。長樂公主雖然清清淡淡的,但 自有一種恬淡如水的溫和氣質,若是不刻意疏遠,便會令人覺得與之相處安寧恬靜,很是舒服。晉陽公主那更是自己的頭號鐵粉,比之親妹子不差分毫。

    至於小正太李治殿下,見到了一桌子好吃的,便將剛剛哪一點委屈和不滿全都忘到了腦後,一雙筷子舞得飛起,那模樣絲毫看不出是一位養尊處優的親王,倒似一頭餓極了的小牛煞風景的大嚼牡丹,叫那些道學先生不忍卒睹……

    雖然是頭一次與這幾位天潢貴冑聚會,房俊卻也沒有裝假故作矜持的習慣,不過兩世為人都有著極高的教養和良好的習慣,雖然看似隨意不拘禮數,但舉止得當毫無失禮之處。

    長樂公主小口吃飯,眼神始終留意著房俊,見此,不由暗暗點頭。

    她是個極聰慧的,懂得從細微處觀人脾性的道理。一個人掩飾得再好,亦不可能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經過粉飾推敲,而正是這些貌似不起眼的細微之處,卻更能暴露一個人的內在。

    心裡不禁有些複雜的感觸……

    說起來,長樂公主對於房俊其實很是著惱。正是因為上一次於此間野宴之時房俊的那一篇《愛蓮說》,令她陷入無比尷尬的境地。對於坊間的流言,性情恬淡的長樂公主並未在意,可誰知夫君長孫衝卻是在意了。他雖未指責,但神情之間那股鬱憤,冰雪聰明的長樂公主又怎會體會不到?

    這從之後長孫衝便處處與房俊爭鬥便可見一斑。

    而此次自己離家出走住進這松吟觀,更有這一篇《愛蓮說》的緣故在裡頭。可以說,自己陷入如今這個處境,房俊居功至偉……

    但長樂公主是個理智的人,自然也知道其實房俊那天作出這一篇《愛蓮說》,其實只是無心之失,故此雖然有些鬱悶,卻唯有多少惱怒,只是難免對房俊不待見罷了。

    可是想想夫君長孫衝愈來愈狹隘的心態,長樂公主亦不由得愁苦不已,暗自神傷。

    自己身為父皇最寵愛的嫡長公主,金枝玉葉天潢貴冑,數年來小心翼翼盡力維持,從來不曾在夫君面前說過半句惹起他傷心事的話語,難道還換不來真心的信任麼?

    心中愁苦,便拈著面前的酒杯,飲了一盞。

    只是她從不飲酒,即便是黏膩膩的桂花酒酒精度數基本為零,卻也被嗆得咳了一下,一朵雲蒸霞蔚的嫣紅自潔白無瑕的臉蛋兒上升起,清麗之中倍添嬌豔。

    最是熟知長樂公主心事的房陵公主,見狀不禁嘆氣道:“你這個傻丫頭,這又是何必呢?人生苦短,不必將心思都維繫在那些不在意你的人身上,沒有男人,咱們女子一樣能活得精彩!從今往後,你就住在姑姑這裡,咱們娘倆相依為命,姑姑保你快活似神仙……”

    “噗”房俊剛剛喝到嘴裡的一口桂花酒當即就噴了出來,幸好他反應迅捷,堪堪的回過頭去,吐在地上。不過即便如此,亦是大大的失禮,趕緊抱歉道:“抱歉,嗆了一下……”

    長樂公主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嗔怒的瞪了一眼口不擇言的房陵公主一眼,起身跺了跺腳,羞臊難當的躲進一旁的偏廳。

    高陽公主亦嗔道:“姑姑您都說些什麼啊,真是的……”

    房陵公主似笑非笑的瞅了一眼頗為尷尬的房俊,對高陽公主俏皮的眨眨眼,揶揄的說道:“你和咱們不同,是有福之人,將來琴瑟和諧鸞鳳和鳴,郎情妾意恩愛纏綿,自然不會理解我們這些苦命女子的淒苦之處,唉,真真是羨煞人也……”

    即便是潑辣如高陽公主,也受不住房陵公主這般葷素不禁的豪放言語,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頓時羞得玉容染霞、紅云密布,將臻首深深埋進胸脯裡,一句話也不敢說。

    晉陽公主睜著一雙明媚的大眼睛,滿是迷茫不解。

    至於李治,正跟著一隻獐子腿較勁,根本沒有閒暇聽聽旁人的話語……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5:08
第428章   高陽的驕傲

    房俊苦笑道:“殿下言談無忌,微臣畢竟是外臣,只能告辭了。”

    “姐夫,你明天來接我回宮好不好?”晉陽公主拽著房俊的手掌,仰著小臉提要求。

    對於晉陽公主的要求,房俊一向是毫無免疫力的,當即點頭:“自然可以。只是今日風雪交加,氣溫驟降,殿下千萬不要貪玩跑出去,以免染了風寒。”

    “知道啦,真是比長樂姐姐還要囉嗦啊……”晉陽公主抽抽著小臉,一臉無語的樣子,惹人好笑。

    房俊親暱的捏捏她的臉蛋兒:“只有真正待你好的人,才會不厭其煩的叮囑,否則若是不想幹的旁人,誰管你怎樣?”

    晉陽公主乖巧的點頭:“姐夫放心,兕子知道啦!姐夫再見。”

    房俊便微笑著跟房陵公主和高陽公主告辭,輪到李治的時候,這位殿下將臉埋在碟子裡使勁兒撕咬那條獐子腿,只是將左手舉高揮了揮,算是道別。

    房俊一臉無語……

    *

    雪勢越來越大,鵝毛一般的雪花紛紛灑灑,卻沒有多少風,亦不是特別寒冷。

    高陽公主親自將房俊送到門外,柔聲道:“雪天路滑,一路當心。”

    “我自理會得,不必擔心。”房俊心情複雜的瞅了高陽公主的俏臉一眼,轉身出了道觀的山門。

    漫天飛雪之中,一行人矗立在山門之外,肅立恭候。

    為首一人,正是席君買。

    房俊面無異色,當先上了馬車,席君買緊跟著上車。

    脫掉身上的大氅,房俊問道:“此行如何?”

    “回禀侯爺,小的辦砸了差事。那阿史那不代得了您的警告,沿途打起十二分精神,坐臥行走皆不肯露出一絲破綻。小的一路尾隨,都沒有下手的機會。直至抵達玉門關外,一旦出關必然有大批突厥人接應,眼瞅著再不動手便再無機會,是以小的不得不勉強為之,率眾襲殺,卻只是傷了他的一條腿,請侯爺責罰!”

    “何罪之有?本來就是打著能殺掉更好,

不能殺掉也得讓這傢伙疑心長孫家,離間他們的關係的心思。此次遠行,確實辛苦了,回頭去農莊賬房上支取十貫錢,給你放個大假,在這繁華熱鬧的長安城好生享受一番,往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去辦。”

    “多謝侯爺!不過,”席君買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休假就不必了,小的孑然一身,無依無靠,要那些錢財更無用處,且攢在侯爺這裡吧。小的與侯爺同歲,正是乾出一番事業的時候,待到跟著侯爺縱橫七海橫掃四夷,功成名就之時,自有大把的時間去享樂。”

    房俊欣然點頭。

    他前世雖然聽過席君買的名字,但是對於其生平成就所一無所知。然則這次西征至今,發現席君買不僅頭腦機靈善於思考,且意志堅定倔強剛強,具有一切成功者必備的素質,即便沒有自己的提攜,他日也必非池中之物。

    能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人,則能是無能之輩呢?

    欣慰的拍拍席君買的肩膀,房俊正容道:“即是如此,那某就在此給你個保證,必定給你一場富貴,彪炳青史,萬世留名!”

    席君買感動道:“當日侯爺將小的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來,小的就曾立下誓言,今生今世,為牛為馬,亦要追隨侯爺左右。小的並不將自己的前程放在心上,必要的時候,哪怕是赴湯蹈火,亦絕無怨言!”

    “說這話幹啥?”房俊不悅的瞪了他一眼:“跟著我,那就得有功立、有錢賺、有肉吃,若是有朝一日面對生死抉擇,你選了生存而背棄與我,那我也只能感嘆一番,大不了自此以後老死不相往來,卻不會怪罪於你。”

    說到底,房俊還是那個二十一世紀的小官僚,他懂得以利益將別人籠絡在身邊,卻覺得距離舍生忘死忠於主家這種事實在是太過遙遠,再忠貞的愛情、再深厚的友情、再龐大的利益,在生死之前又算得了什麼呢?

    總之,還是那種人權社會下的自我而中心的思想為主……

    可他卻忘記,在這麼一個封建社會裡,從來不曾有過“自我”這個定義,沒有誰的命運是能夠自己掌握,也沒有誰的命,是他自己的!

    正因如此,席君買感動得眼眶都紅了,自小到大,幾時聽過這等豪放之言?

    眨巴一下發澀的眼睛,席君買又道:“對了,小的險些忘記一件事,鄭家的閨女找到了……”

    *

    松吟觀的臥房裡。

    地上鋪著花紋瑰麗的氈毯,又厚又軟,赤著腳踩上去,鬆軟的像是踩進云朵裡……

    高陽公主和長樂公主相對跪坐在茶几兩側,几上擺放著一盤橘子和窖藏的瓜果,兩人卻都未動,只是飲著玉壺內的果酒。

    秋天釀製的桃子酒酸甜馨香,口感順滑,隱隱有淡淡的果味回甘,回味悠長,入睡之前飲用一些,最是能安神助眠。

    高陽公主小臉有些紅暈,艷麗嬌俏,小手扇了搧風,給漲熱的臉蛋兒降降溫,說道:“這果酒比以前的好喝多了,也不知那傢伙是怎麼弄出來的,現在整個關中都對這種酒趨之若鶩,價格一漲再漲,每天的銀錢嘩啦啦流水一般被那傢伙賺去,真是想想就讓人惱火,怎地賺錢會這般容易呢?”

    正將白玉酒杯放到紅唇邊的長樂公主為之愕然:“這酒是新鄉侯所釀?”

    思想有些保守的長樂公主無法想像,一個侯爵、宰相公子、未來帝婿,怎地對那些商賈之事如此上心,還親自跑去釀酒?自甘墮落談不上,公主並不如同世人一般歧視商賈,但總歸有些不務正業……

    “對呀!”高陽公主一揚下頜,有些小驕傲,見到長樂公主有些不以為意的神色,頓時不滿說道:“姐姐當他只是為了錢嗎?”

    長樂公主不解道:“不為賺錢還能為了什麼?”

    “呵呵,姐姐也是如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眼光有些鄙薄啊!”

    “小丫頭,有話就說,幾時學的這般陰陽怪氣?”長樂公主有些不悅。

    緩緩將杯中琥珀色的果酒飲盡,高陽公主伸出粉嫩的舌尖一下紅潤的菱唇,嘖嘖嘴巴,品位一下,才在長樂公主不善的目光中說道:“驪山遍地都是野桃樹,百姓幾乎家家都會在秋天用採摘的野桃子釀酒,留待冬日里飲用,只不過一直以來都是口感苦澀,不好喝,更無人購買。我曾聽父皇說過,正是房俊改進了釀製工藝,使得這種果酒口味更上一層樓,成為關中地區最受歡迎的果酒。因此,給新鄉縣的百姓平均每家帶來至少兩貫錢的收入,姐姐你可知兩貫錢對於一個普通的農戶人家意味著什麼?”

    未等長樂公主回答,高陽公主與有榮焉的說道:“父皇說,這意味著新鄉縣的百姓再無飢餓之虞,每一家都能購買二十石糧食,可以維持五口之家幾個月!現在的新鄉縣,房俊的聲望如日中天,被百姓成為萬家生佛,甚至不少人 都給他立了長生牌位……”

    未來的駙馬有本事,高陽公主自然要驕傲一番。

    一直以來,姐妹之中無人不羨慕長樂公主嫁的好,駙馬長孫沖不僅家世顯赫,兼且人品出眾瀟灑俊俏,又極受父皇寵信,與之相比,其餘駙馬未免都遜了一籌。

    這亦是高陽公主起先看不上房俊的原因。

    這麼一個楞慫、夯貨,原本就拿不出手,更別提如何跟長孫衝比較?心高氣傲的高陽公主雖然敬愛長樂公主,但心底里卻隱隱的總是有一股執念,未來我的駙馬,定然不比長孫衝差才行。

    可誰知道,父皇居然將她許配給這麼一個大棒槌……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5:12
第429章   心頭刺

   長樂公主心中五味雜陳。

    自打跟長孫衝定親起,自己便是皇族之中諸位姐妹羨慕的對象,她不是驕傲的性格,但難免有些小小的得意。

    然而似乎現實與想像不太一樣……

    這些年,有誰能知道她的苦楚?

    她滿腹委屈,卻無人能夠傾訴,只能將一腔幽怨化作淚水,獨自忍受。

    外表完美無缺的長孫衝,實則卻是傷透了公主的心……

    房陵公主赤著一雙雪白的纖足輕盈的走進來,身上的道袍並未換去,緊裹住玲瓏浮凸的身段兒,倍添一種別樣的誘惑。

    長樂公主問道:“兕子睡下了?”

    房陵公主點點頭,“那位小祖宗不睡下,我哪裡走得開?”

    嘴裡說著話,走到高陽公主身邊,伸手手臂輕輕攬住她的腰肢,親暱的在高陽公主臉蛋上親了一口,調笑道:“哎呦,漱兒你不是最討厭房俊的嘛,今兒怎地為他說起好話來了?”

    不知怎地,在面對房陵公主親暱的時候,高陽公主總有一種如芒在背渾身汗毛倒豎的感覺,微微縮著身子,吱吱唔唔道:“沒有啦……”

    看著房陵公主對小羊羔一般的高陽公主上下其手,長樂公主無奈道:“姑姑啊,別捉弄漱兒了。”

    “我喜歡親漱兒,怎能了?難不成你吃醋?”房陵公主挑了挑細如柳葉的彎眉,挑釁的看著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只得嗔怪的瞪了這位毫無長輩覺悟的姑姑一眼,並無他法。

    房陵公主一隻纖手在高陽公主纖細的腰肢上婆娑著,引得高陽公主嬌軀一陣輕顫,像是弓弦一般蹦得緊緊的,笑問道:“記得上次來我這裡,漱兒你不是還對那房俊百般挑剔嗎?當時姑姑還勸你來著,可你全然不聽,這才過了幾天,便發現房俊的好處了?”

    高陽公主渾身發熱,紅著俏臉,訥訥道:“這個……沒有啦……”

    自己當初看不上房俊,可不是什麼新鮮事,幾乎整個皇族都知道。也怪自己心情鬱結之下故意到處宣揚房俊的種種不堪,希冀以此引起父皇的注意,能夠取消了這門婚事。



    誰知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現在自己儼然一副出爾反爾毫無主見的形象,真是何苦來哉……

    長樂公主伸出纖手提起酒壺,將琥珀色的果酒斟滿三人面前的酒杯,隨即握著酒杯,愣愣的出神。

    房陵公主沒察覺到長樂公主的異樣,摟著高陽公主輕聲笑道:“當日姑姑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什……什麼話?”高陽公主不知是因為房陵公主挨得太近,還是摟得自己太緊,亦或是果酒上頭,只覺得渾身燥熱,精神有些發散。

    房陵公主輕笑:“你總說房俊是個粗鄙不堪的棒槌,既不知情識趣,又不風流俊俏,是以看他不上。然而漱兒您卻是不知,這男人可不僅僅是生的好看就行,最緊要的,還得要有天賦……”

    高陽公主眨眨眼,“什麼天賦?”

    房陵公主吃吃笑道:“自然是取悅女兒家的天賦,這男人便如同那冬日里的嫩筍,有長有短,有軟有硬,自然便滋味不同,有的清脆汁甜,有的卻味同嚼蠟,嘻嘻……”

    高陽公主羞得面紅耳赤,大囧道:“姑姑淨胡說…… ”

    任憑高陽公主再是潑辣,畢竟是個的黃花閨女,如何受得了這種程度的言語?這個姑姑是皇族裡的另類,從來都不將什麼綱常禮法放在眼裡,即便遭逢大變聲名狼藉跟夫君和離,亦不曾收斂分毫。

    對面的長樂公主本有些恍惚的眼神,卻因為這句話而凝聚起來,一張本事不滿紅暈的俏臉,瞬間慘白如紙……

    “怎麼能是胡說呢?”房陵公主舔了舔嘴唇,湊到高陽公主耳邊,吐氣如蘭道:“以姑姑的經驗來看,那房俊肩寬背厚骨架勻稱,身體發育極佳,體型幾乎完美,是以那件物事也必然尺寸異於常人,兼且身強力壯必定耐力持久,漱兒,你可是有福了……聽姑姑的話,這可是個難遇的極品,絕不可放過!”

    高陽公主臉紅如血,猛地一把推開半邊豐腴的身子都壓在她身上的房陵公主,大發嬌嗔道:“姑姑啊,求求你別說了……啊!姐姐,你怎麼了?”

    猛一回頭髮現臉色蒼白如紙的長樂公主,高陽公主嚇了一跳,趕緊從茶几旁邊繞過來,緊緊攬住瘦削的肩頭,惶急的問道。

    房陵公主也大驚失色,收起恣意的姿態,急忙跑過來,扶著長樂公主的手臂。

    “我沒事……只是有些困,大抵是酒喝多了,你們聊,我先去睡了……”長樂公主勉強一笑,勉強擠出的笑容卻充滿哀怨愁苦,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拒絕了兩人的攙扶,推開房門回到自己的臥室去了。

    房陵公主與高陽公主面面相覷……

    *

    永寧坊內,一座二層白牆青瓦的花樓上,錦繡閨房之中,有姐兒正在唱著南曲練嗓。

    那姐兒大約十四五歲的妙齡,清秀可人,懷裡捧著絲弦,唱完後痴痴的望著窗外飄飛的雪花,愣愣的出神。

    樓梯有腳步聲響,一個婆子上了樓來,看了看憑窗遠眺的姐兒,笑道:“外面天冷,姑娘身子嬌弱,切莫著涼才好。不過,秀兒你確實聰敏毓秀,這才幾天的功夫,便連彈唱都學會了,可該掛了招牌了。”

    秀兒茫然道:“什麼招牌?”

    婆子滿是橫肉的臉上不屑的笑了笑,不由分說,伸手指著桌上的筆硯,說道:“你是會寫字的,就寫永寧坊惜花摟有個色藝雙絕的天仙美人,誰欲與她見一面,十兩銀子;誰人叫她陪酒,留下五十兩銀子;誰人合她睡一宿,春風一度價高者得!”

    秀兒泫然若泣,俏臉黯然,卻也不敢拒絕婆子,只得依言提筆寫了……

    婆子不識字,卻也知道這可是書香世家的嫡出小姐,才華比之尋常學子都要出挑,喜滋滋的拿著招牌,張貼於門前。

    窗外飛雪簌簌,萬籟俱寂。

    珍珠一般的淚珠兒滾滾流下,秀兒壓抑著哭聲一頭撲倒在繡床上。雖然自打家破人亡的那一天便知道自己的未來恐怕比死還要淒慘,可是少女的心中卻總有那麼一份希翼……

    現在,一切希翼都成為夢幻泡影,迎接她的,將是淒苦無邊毫無尊嚴的折磨。

    然而她卻從未料到,這折磨來得如此之快……

    永寧坊並不繁華,入夜之後街上行人卻不少,大抵是因為臨近東市的緣故,匠人短工商賈胡人到處溜達,倒是與平康坊相比有一種別樣的喧鬧。

    惜花樓剛剛張貼出那張招牌,便被一個醉醺醺的公子哥兒見到。

    “咦,有新貨色啊,閒來無事,不妨去開個苞,也好討個好彩頭。”公子哥兒搖頭晃腦的說道。

    身邊幾個同樣搖搖晃晃的友人卻皆不同意,其中一人嫌棄道:“滿長安城,最好的姐兒都在平康坊呢,這等商賈混雜胡人出沒之地,能有什麼好貨色?沒的辱沒了哥幾個的身份,不妥不妥……”

    其餘幾人也相勸。

    誰知那公子哥兒是個性子倔的,聞言反而脾氣發作,推開幾位友人,怒道:“咱就只是貪個新鮮,誰管她是美是醜?”

    說著,不顧友人的阻攔,晃晃悠悠進了惜花樓。

    “人呢?出來,門外招牌上到那個雛兒,今晚歸爺了!開個價兒吧!”

    那婆子不料剛剛掛出去招牌,便有客人上門,頓時喜笑顏開,心道當初破家捨財孤注一擲將秀兒買了來,可算是太值了,這簡直就是買回來一隻幸運鳥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iqboy99

LV:6 爵士

追蹤
  • 6

    主題

  • 2596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