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60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00
第440章  教育改革(下)

“你小子一向憊懶,這次卻是被那幾個老滑頭給坑了,以為這個風頭是好出的?”

  面對沒個正行的房俊,李二陛下的言辭也有些隨意,這若是傳出去將孔穎達魏徵等人稱作老滑頭,必然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誰知這一次,房俊卻一本正經的說道:“此舉確定未來百代根基,大唐是在陳腐中苟且,亦或在烈火中重生,在此一舉!哪怕知道必將成為守舊者的眾矢之的,亦絕不惜身。雖千萬人,吾往矣!”

  李二陛下愣住了。

  他從來都沒見過房俊這副鄭重其事正氣沖霄的態度,心說這小子莫不是吃錯了藥?科舉只是自己推出來的一個手段而已,以之培養寒門士子對抗世家門閥,至於由誰主持,如何主持,有何關係?

  即便是算學有可能成為一個撬動儒學一潭死水的楔子,也不可能達到什麼“在陳腐中苟且,亦或在烈火中重生”的程度吧?

  “此言何意?”李二陛下也不得不鄭重起來。

  房俊說道:“陛下當可知道,這天下儒家的勢力有多龐大。陛下從初心是好的,培養寒門學子以替代世家子弟,從而達到平衡的目的。可是陛下有否想過,到了最後,科舉會有可能被儒家一家掌控?一旦到了那一天,將不再有寒門世家之分別,只有儒生和非儒生的分別,照樣還收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局面,那陛下今日之所為,又有何意義?”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被閹割之後拿來統治萬民的儒家學說有多麼恐怖,只要科舉還被儒家掌握,那麼所有的學科都將是異端邪說,即便不會綁起來燒死,也將被狠狠的打入塵埃,永世不得翻身!

  而佔據了道義制高點的儒家學說,仍然會如同前世一般,侵蝕著這個民族熱性豪放銳意進取的靈魂,直至麻木不仁,塌了脊梁、沒了血性,最終被整個世界拋棄

  房俊崇拜儒學,也崇拜孔子,但他不認為被閹割之後拿來統治萬民的是真正的儒學!

  儒家思想核心應該是博愛、厚生,公平、正義,誠實、守信,革故、鼎新,文明、和諧、法治,應該是銳意進取勇於開拓,應該是包容萬千兼容並蓄,而不是什麼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不是什麼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更不是什麼八股文!

  唯有百花爭鳴,才能將這個民族從漸漸沉迷腐朽之中喚醒,才能永遠的屹立於世界之巔!

  所以,與其說房俊策劃的是科舉制度,不如說是教育制度的改革

  正如房俊在禮部大堂上問的那個問題,大唐需要什麼樣的人才?

  是全方位的人才!

  進士、明經、算學合為一體,只有各科都佼佼者,才能成為成為大唐的未來!

  只會讀懂四書五經就能治理天下?

  扯淡!

  偏科要不得

  李二陛下看著眼前這個小憤青,無奈道:“你知不知自己在說什麼?儒家乃是立國之本,你卻要朕壓制儒家,難道要提升那些兵家墨家陰陽家?且不論你的思路對與不對,

若朕果真如你所說的做了,那麼明前早晨起床,朕就得看到天下大亂!你得搞明白,朕的確是忌憚於儒家一家獨大,但朕絕不會廢黜儒家!”

  這小子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太激進了!

  沒斥責一頓,房俊並沒有太多的失望

  他又不是傻子,難道希望憑藉自己的一番言語便讓李二陛下放棄歷朝歷代的立國思想,去拿天下無敵的儒家開刀?

  他只是試探,試探李二陛下的真正心意,以及接受自己的思想的可能性。

  如果一點可能都沒有,那麼房俊會立刻毫不猶豫的辭去官職,憑藉自己富可敵國的財產打造一支船隊,去海外佔領一塊土地,另起爐灶去創造一個全新的國家。

  如果有那麼一點可能,哪怕只是一絲一毫,房俊也願意鞠躬盡瘁,為這個國家、為這個民族堅守下去!

  可惜,李二陛下的話語並沒有太過清晰的決定

  既然如此,房俊打算再加一把火!

  房俊面無表情,自袖子裡又拿出一本書策,雙手遞給李二陛下,然後單膝跪地,語氣鏗鏘說道:“微臣懇請陛下,成立大唐科學院,以之提倡自 科學,成立軍校,培養專門的軍事人才”

  說到此處,房俊深深吸了口氣,視死如歸的說道:“懇請陛下,成立內閣制度,限制君權!”

  立政殿裡鴉雀無聲,唯有窗外的寒風呼呼作響。

  李二陛下保持著一手接過書策的姿勢,雙目圓瞪,張口結舌,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房俊則鴕鳥一般將腦袋垂下來,心裡默默祈禱

  試探李二陛下的傾向可以,但若是被這條霸王龍宰了,那可就悲催了!

  心裡不由得暗暗後悔,自己還是沉不住氣啊

  而對面的李二陛下,卻是完全呆住了。

  成立大唐科學院,以之提倡自然科學

  成立軍校,培養專門的軍事人才

  且不說同意與否,也不提理解與否,起碼李二陛下還能感覺得到房俊一心為國的赤膽忠心。

  可是

  成立內閣制度,限制君權?

  內閣制度是個什麼東西?

  最最最最關鍵的是,限制君權?!

  一瞬間,李二陛下彷彿炸了毛的老虎一般,猛地竄起來,餓虎撲食一般撲向房俊,一撲,撲到房俊近前一掀,揪著領子將房俊掀翻在地一剪,大腳不顧頭臉的朝房俊踹去

  立政殿外的禁衛聽著殿內“乒乒乓乓”的亂響,不由得面面相覷,心裡都對房二郎豎起了大拇指,這位的膽氣,沒說的!每次來都得被陛下踹幾腳才舒服!而這位的能耐,那更沒說的!放眼天下,幾乎在每一次覲見的時候都能氣得陛下龍顏大怒,那也的確是鳳毛麟角,世所罕見

  好半晌,殿內的聲響才算停止。

  李二陛下呼哧帶喘,叉著腰罵道:“你個小兔崽子,你要造反麼?居然敢跟朕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語,真以為朕捨不得殺你?告訴你,朕今天不僅要殺你,還要殺你全家!房玄齡個糊塗東西,怎地教出你這麼個無君無父的逆賊?來人吶!”

  隨著李二陛下一聲大吼,殿外的禁衛呼啦啦進來一大群,跪地聽旨。

  “將這個王八蛋給老子若出去,打死了餵狗!”李二陛下

暴跳如雷。

  禁衛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陛下這是說的氣話還是真打算這麼幹

  “都聾了?難道連你們也要造朕的反?”李二陛下怒吼道。

  “諾!”禁衛們嚇得一個激靈,再不敢耽擱,齊齊朝鼻青臉腫的房俊撲去。

  房俊一看不好,在地上一滾,避開撲過來的禁衛,猛地滾到李二陛下腳邊,死死的抱住李二陛下的大腿,大叫道:“陛下饒命!我是忠臣吶,不能餵狗”

  李二陛下使勁甩了一下大腿,沒甩掉,被這小子死死的抱住了,怒道:“那行,不餵狗,給朕將這廝剁碎了,扔到池塘里餵魚!”

  禁衛們見到房俊死死的抱著李二陛下的大腿,鼻涕眼淚都蹭在皇帝的大腿上,不禁齊齊咽了口唾沫,不知如何是好。同時心裡暗暗納罕,不知這次房二郎是如何惹得陛下發這麼大脾氣?以往都是踹幾腳了事,至多也就是抽幾鞭子打幾板子,今兒這又是餵狗又是餵魚的,看來是真的氣得不輕啊

  一句話,房二郎你牛!

  只聽房俊大叫道:“陛下,微臣忠心耿耿可昭日月,您要是殺了我餵魚,那必定引起上天可憐,外面指定漫天大雪,微臣比竇娥還冤啊!”

  李二陛下怒不可遏:“滾你娘的蛋!現在外面就下雪呢”

  房俊一聽語氣緩和了,趕緊說道:“陛下且看看那份奏摺,若是看完之後還認為微臣是個奸賊,再殺不遲!”

  李二陛下怒哼一聲,喝道:“那好,朕就看看你如何鬼話連篇大逆不道,要你死的心服口服!來人,將此獠給朕壓入天牢,待朕想好了何種死法能解心頭之恨,再將其問罪!”

  “諾!”

  這一次禁衛們可不敢有絲毫耽擱,猛虎一般撲上來,將八抓魚一般緊緊抱著陛下大腿的房俊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然後不顧其撕心裂肺的哭喊,拖死狗一般拖走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04
第441章  韋貴妃

暮色漸濃,冷雪生輝。

  一盞盞橘紅的燈籠被內侍侍女們燃亮,用桿子挑著,掛在各處宮闕殿宇的門前,整個太極宮沐浴在明亮的燭光裡。高牆飛簷投下一抹抹暗影,仿似巨獸矗立、飛禽起舞。

  立政殿裡,李二陛下端坐在錦榻之上,膝蓋上放著房俊最後呈上的那本奏摺,時而濃眉糾結,時而凝神靜思,渾不知時間流逝……

  殿外伺候的內侍已然將晚膳熱了多次,現在卻再次涼了。

  王德趴在門縫往殿內瞅了瞅,心裡有些狐疑,陛下自打登基以來,處理朝政愈發得心應手,已多年未有過這般遇到棘手之事。

  難不成又是那房二作出了何等離譜之事,令陛下為難?起先陛下要將房俊宰了餵狗之時,他並不在立政殿,旁人亦不敢多嘴,是以他並不知陛下發怒因為何故。

  只是奇怪,為何自將那房二壓入天牢之後,陛下便一直這幅摸樣?

  難不成是真的想要將房俊斬了,所以陛下再次思量著如何跟房相交代?

  嗯,大抵如此了!

  想房相與陛下君臣相得,陛下要宰了房相的兒子,的確有些不好交代……

  忠心耿耿的王德心裡暗暗將房俊罵了一遍,他只是個太監,不會去管什麼國家大事,雖然一直對房俊的觀感還算不錯,可那有如何?在他眼裡陛下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他的一切,晚膳不按時吃,這可如何了得?

  房俊該殺!

  雖然知道陛下思考之時最是厭煩有人打擾,王德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壯了壯膽氣,便要推門進去,寧肯被陛下責罰一頓,也得勸諫陛下用了晚膳再說。

  未等他推門,便聽到身後環佩聲響,訝然後頭,見到一身華服滿頭珠翠的韋貴妃在侍女的簇擁下前來。

  這位怎地到這裡來了?難道不知陛下處理政務之時,後宮嚴謹進入立政殿麼?

  王德心裡嘀咕,腳下卻趕緊迎了上去:“奴婢見過貴妃娘娘……”

  年近四旬的韋貴妃雖然早已過了花心年華,但天生媚骨,容顏俏麗,肌膚凝脂如玉,兼之保養得宜,絲毫不減半絲衰老之態,反而散發著一種成熟的風韻。

  只是那一雙秋波瀅瀅的雙眸卻有些紅腫,看上去倍添嬌弱,我見猶憐……

  “免禮。”韋貴妃手都未抬,只是淡淡的說道:“陛下可在殿內?”

  對於韋貴妃的輕視,年過半百的王德豈會放在心上?只是輕聲回禀道:“陛下正在殿內翻閱公文,尚未食用晚膳。”

  陛下辦公的適合最忌別人打擾,這個您不可能不知道,若是真的不怕陛下責罰想進去,那麼可以順道勸諫陛下享用晚膳,畢竟名正言順一些……

  韋貴妃美眸看了王德一眼,微微點頭,算是承了王德這份指點的人情。

  “你等留在這裡。”韋貴妃回首對身後的侍女們交代一聲,輕提裙裾,步履搖曳,緩步走進立政殿。

  李二陛下背脊挺直的端坐於錦榻之上,

凝神沉思,仔細斟酌,卻未發現進來了人,知道鼻端嗅到一陣香風,這才愕然抬頭,看見盈盈讚譽面前的韋貴妃。

  “陛下……”

  韋貴妃剛剛喚了一聲,便見到李二陛下沉下臉孔,面無表情的說道:“此乃立政殿,未得宣召,爾豈敢入內?”

  韋貴妃嚇得嬌軀一顫,趕緊跪伏於地,輕聲飲泣道:“妾身自然知道陛下的規矩,然則陛下亦須愛惜龍體才是。公務永遠都處理不完,豈能因為公事耽擱用膳呢?陛下便是妾身的天,妾身愛惜過於自己的姓名,是以斗膽懇請陛下用膳……”

  李二陛下面容稍霽,合上膝蓋上的書策置於一旁,聞言道:“你且起身,非是朕難為你,可是這立政殿乃是朕處理軍機要務之所在,頗多機密奏疏,若是有何差錯,豈非讓朕為難?”

  “妾身知錯……”韋貴妃低垂臻首,聲音嬌柔輕軟,心裡卻是在想:什麼軍機要務之所在?還不是此乃長孫皇后的寢宮,你心中仍舊記掛著長孫皇后的恩愛,等閒不容許別的妃嬪踏足於此……

  李二陛下伸了伸腰,卻未傳膳,而是隨意問道:“你一向循規蹈矩,絕不會輕易忤逆朕的心意,說說吧,此來有何事?”

  “這……”韋貴妃猶豫一下,小心說道:“妾身給陛下傳膳吧,等陛下用完晚膳,再說不遲。”

  “那行吧。”李二陛下從善如流,從榻上站起,活動了一下四肢,知道韋貴妃既然如此說,那就代表沒什麼大事。

  很快,候在殿外的內侍將晚膳端上來,一一放置於殿中一張彩漆雕花方桌上,韋貴妃素手握著筷子,溫柔小意的為李二陛下布菜。

  晚膳很簡單,四道素菜一碗烏雞湯,一大碗珍珠白米飯。

  雖然君臨天下執掌乾坤,但李二陛下仍然保持了昔日軍伍之中的用餐習慣,很快吃完飯,揮揮手命內侍將剩菜撤走,捧著茶盞呷了一口,抬眼瞅了瞅韋貴妃,問道:“說吧。”

  “諾!”

  韋貴妃應了一聲,尚未說話,眼圈兒便先紅了。

  李二陛下輕輕蹙了下眉頭,默然不語。

  “陛下,妾身侍奉陛下多年,從未開口為娘家求得什麼恩典,蓋因妾身知道,陛下身為九五至尊,更要處事公平,以安人心。可是如今,妾身懇求陛下看在多年的情分上,賜給弟弟一官半職,只求令其遠離關中,以防遭遇不測之禍……”

  說著,兩行珠淚便傾斜而下,宛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顆顆晶瑩瓣瓣剔透,撲簌簌的低落在絳紅色的宮裝衣襟之上,猶如血淚……

  李二陛下心中不忍,拉住韋貴妃的纖手,安慰道:“愛妃說的哪裡話?你我夫妻本是一體,何必如此見外。只是韋章不是在太常寺有個職司麼,何以又要遠離關中?朕本不想多說,韋章大抵是被你父親寵溺過度,半點長進也無,什麼遭遇不測之禍,亦不過是拿來恐嚇與你罷了。他即是你的兄弟,那便是皇親國戚,又有誰敢對他如何?”

  韋貴妃反手握緊李二陛下寬厚的手掌,哭得梨花帶雨:妾身不想搬弄是非,弟弟不肖,我豈能不知?所有過錯都在弟弟身上,妾身恨不得將其打殺!可他畢竟是妾身唯一的弟弟,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擔驚受怕?只求陛下將其調任他處,也好保住性命……”

  李二陛下皺起眉頭。

  這話

越說越離譜了……

  放眼大唐,誰會吃了豹子膽,無端端的要取皇帝小舅子的姓名?

  同時,對於吞吞吐吐玩弄心機的韋貴妃也漸漸不耐。

  告狀就告狀,何必弄得迂迴百轉故作姿態?

  說什麼請求調離關中,什麼所有的錯都是你弟弟的,還不就是拐彎抹角的說你弟弟惹了惹不起的人,想要朕給你出頭?

  這女人心計狡詐,委實令人不喜……

  李二陛下的神色便淡漠下來。

  當年他雨洛陽大破王世充,將王世充的兒媳韋尼子收入府中,後來更見韋貴妃貌美如花,與那韋尼子堪稱花開並蒂相得益彰,便不由得起了男人的齷蹉心思,將姐妹倆一同迎娶……

  然而女人這種東西總是要有與美妙相配的才情氣質方才完美,韋貴妃雖然人比花嬌,但是性情刻薄,漸漸不為李二陛下所喜,冷落下去。

  連帶著,對其所生子女亦並不親近。

  韋貴妃的三個兒女,其中長女李氏是韋貴妃與前夫的女兒,與母親一起籍沒進宮,直到貞觀四年突厥來降,李二陛下為了安撫眾多來降的突厥貴族,這才將仍舊是宮婢身份的李氏封為定襄縣主,代替李唐的宗室女,嫁給突厥貴族阿史那忠。要知道,突厥人在大唐貴族眼裡堪稱婚配對象最末等的胡人……

  由此可見李二陛下對於定襄的疏遠,否則定襄就應該和文成公主一樣,封的是公主而不是縣主。雖然因為房俊的搗亂,文成公主已經渾然沒了踪影,世間大抵再無此封號……

  即便是李二陛下與韋貴妃所生的親女兒臨川公主,也不怎麼待見,起碼臨川所應得的榮譽總要比其他公主慢上良久。比如與臨川同齡的公主早早就得到了冊封,唯獨直到十八歲已然出嫁之後才被冊封為公主,足足晚了十幾年。

  至於紀王李慎,亦不親近。

  “說說,你弟弟惹到了誰?”李二陛下有些不耐,卻仍舊耐著性子問道,畢竟這等小事,還是要給韋貴妃一個面子。

  韋貴妃遲疑了一下,輕聲說道:“是新鄉侯房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07
第442章  貴妃告狀

新鄉侯房俊……

  聽到這麼名字,李二陛下下意識的嘖嘖嘴,很是有些撓頭。

  不可否認,李二陛下很器重房俊,亦很喜歡房俊隨性的風格。在滿天下阿諛奉承卑躬屈膝的臣民之中,能有這麼一個不是那麼懼怕自己執掌乾坤的帝王之權,而是真心敬仰自己豐功偉績的小子,實在是一件很令人心神舒暢的事情。

  似乎在這小子眼裡,自己並不是一個掌握著生殺大權的帝王,而僅僅是一個令人尊敬的長輩,這種感覺令李二陛下很舒服。所以在被房俊惹惱的時候,李二陛下會不顧君儀的抬腳就踹,張嘴就罵,覺得很親近,不必要去在意那些君君臣臣的禮儀規矩,更不必去刻意的保持帝王的威嚴。

  哪怕那小子口口聲聲不願娶自家的閨女,李二陛下都能一忍再忍。若是換了另外一個人敢於這般對自家閨女百般挑剔,你試試李二陛下的劍利不利?

  可是話又說回來,李二陛下雖然很是親近房俊,但是也不得不頭疼,因為這小子實在是太鬧騰,太能闖禍了……

  嘆了口氣,李二陛下無奈問道:“你那弟弟如何惹到了房俊?不是某說你,你弟弟成天不務正業也就罷了,可是胡作非為的事情就沒個顧忌?你可知早有御史上書彈劾,都是某一力壓下,不忍責備,令你面上難堪。那房俊是出了名的棒槌,連某都那他沒轍,你弟弟招惹他幹什麼呢?就算是吃點虧,也當不得大事,忍一忍就罷了。”

  這話說得韋貴妃委屈得又想哭……

  您這叫什麼話?

  都不問問事情到底是因何而起,便先入為主的認定了是咱弟弟的不是,還吃了虧也得忍著……

  可韋貴妃還真就不敢在李二陛下面前撒嬌賣萌給弟弟撐腰,因為她知道李二陛下對自己並無多少寵愛,或許有,那也是早年前的事情了……

  在李二陛下的後宮裡,韋貴妃絕對不得寵。

  唐因隋制,正一品四夫人的封號以貴淑德賢為序,雖然韋貴妃的地位很高,是除了皇后之下的四妃之,但是存在感卻很低。後宮之中並不能全都拿地位來說事兒,皇帝的寵信才是最重要的。

  自打長孫皇后殯天之後,後宮之中便群龍無,每一個妃子都夢寐以求那個六宮之的寶座。

  但是韋貴妃明白,數來數去,也沒她的份……

  是以,哪怕是到李二陛下面前來告房俊的狀,韋貴妃都不敢直言無忌,而是轉彎抹角的傾述委屈,費盡心思的玩弄迂迴戰術。

  韋貴妃心裡酸楚,但多年侍奉李二陛下,甚至其性格脾氣,再是委屈亦不敢有半點違逆,只得淒楚的說道:“非是我那弟弟招惹房俊,而是房俊當面用刀子逼著,要打要殺。妾身亦知道韋章所行多為不肖,是以並不是來向陛下哭訴希望陛下治罪於房俊,而是真的想陛下將韋章調出關中,只要有您的聖旨,相比那房俊便不會咄咄相逼,否則妾身真的替弟弟擔憂,房俊那廝一向無法無天,焉知起會不會幹出什麼膽大包天之事?妾身只有這麼一個弟弟,所以請求陛下垂憐……”

  她說的情真意切,

字字淒楚句句委屈,好歹也是皇親國戚,居然被人逼得不得不主動逃離關中,便是旁人都得為其掬一捧同情淚……

  可李二陛下卻聽得心裡膩歪。

  房俊這小子確實混賬,但李二陛下卻知道,這小子一貫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有在被挑釁被攻擊的時候,才會不擇手段不計後果的反擊。

  而且韋貴妃口口聲聲不是告狀,自降身份請求調離,真是心意不還是告狀麼?只不過手段比之直白的告狀高明得多而已。

  若是自己真的頒下聖旨調走韋章,更坐實了房俊無法無天橫行霸道連皇親國戚都肆意欺壓的事實。

  尤為重要的是,李二陛下現在心裡頭亂糟糟的,心心念念都在思考著房俊那份奏摺上所述說的事情,哪裡有心思管韋章這個花花公子的事情?

  受委屈?那就受著好了!平素別人受你的委屈也不少,怎地就不能你也受一次?這次是遇到了你惹不起的房俊,若是換了旁人,怕是鐮刀咱面前告狀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畢竟要顧及韋貴妃的顏面,是以李二陛下頜道:“不必耍弄那些心機,某申飭房俊一番便是。不過回頭你也要勸勸韋章,也老大不小的了,別整天無所事事的亂搞,總要幹出點事業給你這個姐姐長長臉不是?”

  “諾……”韋貴妃只得柔聲應下。

  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算放下心事,她是真怕房俊犯了混將自家弟弟弄出個好歹來,那棒槌連親王都敢打,弄折韋章一條腿一隻手的算個什麼?

  同時心裡也終於認清了房俊在李二陛下眼中的地位,絕非外界傳言那般只是礙於其是房玄齡的兒子以及是高陽的未來駙馬,從而不便處置。

  皇帝陛下是真的很看重房俊!

  即是如此,韋家應該要調整對於房俊的策略了。畢竟那小子尚未弱冠,陛下亦是春秋鼎盛,最起碼在陛下的有生之年,房俊只要不犯那些謀逆的蠢事,便無人可以動搖他在陛下眼裡的地位……

  十七歲的禮部尚書,歷朝歷代遍數古今,可曾出現過?

  大抵也只有十二歲當上丞相的甘羅可以與之相比了……

  韋貴妃心滿意足的離去。

  雖未得到理想的目的,卻因此知曉了房俊的價值,也算是意外收穫。

  如此人物,未來的幾十年中必將成為朝廷的中流砥柱,必須要盡快拉攏關係才是,又豈能因為弟弟的緣故從而交惡?那簡直太愚蠢了!

  與家族的利益相比,個人的榮辱算得什麼?

  剩下李二陛下一人,再次將那本奏疏拿起來,細細的翻閱,每一個字都咀嚼萬千,每一次都心潮激盪。

  半晌,李二陛下終於放下奏疏,想了想,將候在門外的王德召喚進來,吩咐道:“汝即刻去房府,將玄齡召入宮中,就說某有天大之事與其相商。”

  王德不敢怠慢,急忙轉身去了,心裡卻是狐疑,不知房二那廝給陛下呈上了什麼樣的奏疏,居然令陛下如此糾結迷惑,居然要深更半夜的相召房玄齡入宮?

  *

  房玄齡來到立政殿的時候,亦是一頭霧水。

  “陛下,不知深夜召臣前來,有何要事?”房玄齡問道。

  眼前雖然算不得四海昇平

平河清海晏,但四夷安穩朝局穩固,房玄齡實在是想不出李二陛下有何事非得半夜召他前來商議。難不成是吐蕃再次興兵寇邊?

  沒道理啊,即便吐蕃因為和親一事有所不滿怒而興兵,那也應該找李績商議才是……

  李二陛下將房俊的奏疏遞給房玄齡,意有所指道:“看看這個吧,真是把某嚇得一身冷汗,玄齡啊,你可是養了一個好兒子!若是給那小子一對翅膀,保不齊就得飛上天去!”

  房玄齡心裡嘀咕,這貌似不是好話啊?

  自己那個敗家兒子難道又乾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壞事,惹得陛下生氣?可是能令一貫沉得住氣的陛下要深夜召自己前來,那必定是一件天大的事……

  房玄齡心裡忐忑不安,接過奏疏,細細翻閱。

  這是自己兒子的筆跡,嗯,這一筆字較之以前又有進步,秀麗悅目之中挺拔之氣愈加明顯……

  開始的時候房玄齡還對二兒子的這一手字暗自得意,可是看著看著,這冷汗就下來了。待到翻至最後一行,房玄齡“噗通”就跪下了,滿頭大汗的喊道:“臣,罪該萬死……”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10
第443章  王朝興滅因君起

“臣,罪該萬死……”

  房玄齡當即跪伏於地,大呼死罪!

  老房看了自家兒子的這本奏疏,差點嚇得心梗作,若不是兒子的字體在整個大唐都是獨創,從無與其相同者,簡直就要認定是被別有用心之人仿冒,從而栽贓嫁禍……

  李二陛下皮笑肉不笑的嘲諷道:“何罪之有呢?玄齡啊,你可是養了一個好兒子啊,不僅文采絕世,更是目光遠大,堪稱朝廷之棟樑、帝國之柱石,大唐的百世傳承、千年繁華,就要寄託在您那兒子身上!除了他之外,餘子盡是鼠目寸光之輩,儼然螢蟲與皓月之區別,連提攜都不配!”

  房玄齡大汗淋漓,哆嗦著嘴皮子,不知說什麼好……

  還能說什麼呢?

  那敗家玩意居然在奏疏裡勸阻陛下組建內從而限制君權,還說什麼絕對的權力必會導致絕對的腐敗,從古至今歷朝歷代的王朝更迭,皆是因為君權的不可限制導致的,言下之意豈不是說每一個王朝的覆滅,其根源都在皇帝的身上?

  簡直是作孽喲……

  老子低調一輩子,怎就生出這麼一個不知天高地厚、膽大包天的傢伙?

  你是看老子的日子過得太自在,想要給咱房家來一個滿門抄斬、夷滅三族麼?

  李二陛下輕拍著膝蓋,目光深邃,語氣幽幽:“玄齡,對這本奏疏,你有何看法?”

  “看法?”房玄齡愣了一下,馬上斬釘截鐵的說道:“房俊目無君上,大逆不道,按律當斬!”

  “呵呵……玄齡這是要大義滅親麼?”

  “朝廷自有法度,房俊此子肆意妄為,居心叵測,不處置不足以警示天下!老臣不能因為其是我的兒子不前有所偏袒,此等言語一經傳揚,可想而知將會造成多大的風波,如何處罰都不為過,老臣絕無怨言!”

  房玄齡也是無奈,此時不表態,何時表態?

  要知道房俊的這本奏疏最要命的地方其實不是什麼限制君權,而是那句組建內!

  且不論這個方法的好壞,更不論是否真的能通過限制君權達到吏治清明的目的,淡淡這個組建內便足以令陛下浮想聯翩,認為房俊這是受到他房玄齡的指示,所以才有了這本奏疏!

  為什麼?

  因為房玄齡是尚書左僕射,是真正意義上的宰相,是大唐帝國政務上除去李二陛下之外的一把手!

  若當真組建內,以什麼為班底來組建呢?

  自然是帝國第一宰相,房玄齡!

  李二陛下認為這是房價父子聯手耍弄的心計,那是理所應當之事!

  若是陛下真的對他房玄齡起了疑心,那還了得?

  抄家滅族絕對不在話下!

  最關鍵的是,這本奏疏完全就是房俊自己頭腦一熱鼓搗出來的,房玄齡是真的不知道這事兒啊……

  房玄齡心裡現在恨不得那倒霉兒子就在眼前,

絕對能撲上去將其狠狠掐死!

  你特麼這不是坑爹麼?

  李二陛下卻沉默半晌,未有表示。.

  良久,才緩緩說道:“玄齡平身……你我君臣相交幾十年,彼此了解情義深遠,某豈能不知你的心意?這本奏疏必是那混賬小子自作主張無疑,不干玄齡的事。”

  房玄齡卻不敢起身:“養不教,父之過!即便此本奏疏非是經我授意,但房俊藐視君上確鑿無疑,老臣難辭其咎,請陛下准許老臣辭去官職爵位,以謝天下!”

  李二陛下搖頭失笑,親自走下台階將房玄齡攙扶起來,不悅道:“玄齡何出此言?某非是昏庸之君,豈能遷怒與你……不過,'養不教,父之過'這句話說得倒是很精闢,只是為何這般耳熟呢……”

  “回禀陛下,這是那不孝子胡編亂造的那本《三字經》中的一句。”

  “《三字經》啊……”李二陛下這才恍然,難怪如此耳熟。

  拍了拍房玄齡的肩膀,李二陛下嘆道:“真是羨慕你有一個好兒子啊!”

  “呃……”房玄齡一頭霧水,訝異非常,不知如何接話。

  這是表揚房俊呢?

  不應該啊……

  那小子奏疏裡的話語字字誅心、句句違逆,若是換了其他帝王二話不說直接拉出去砍了順便誅滅三族絕對沒毛病,現在李二陛下能將他找來,便是說明不想牽連,這已是天大的恩德!

  居然還誇獎?

  房玄齡覺得自己是真的有些摸不清李二陛下行事的脈絡了……

  拉著忐忑不安的房玄齡坐到一側的椅子上,揮手命內侍奉上熱茶,親手給房玄齡斟了一杯茶。

  在房玄齡惴惴不安中,李二陛下說道:“且不論其他,某隻問你,正如房俊所說,為何不管是橫掃一統天下的強秦,亦或是追亡逐北強盛無極的大漢,最終都難免一個分崩離析、灰飛湮滅的結局呢?”

  房玄齡愣了愣,不過這個問題顯然難不倒他。

  “強秦暴政,舉國反抗,遂二世而亡;大漢宦官禍國、外戚弄權,遂風雨飄搖,斷送四百年江山。”

  李二陛下拍了拍手裡的奏疏,沉聲道:“以往,某也認為如此,史書所載亦是如此。可是你看看這本奏疏,卻說秦漢之敗亡看似藉由外因主導,實則乃是自身的痼疾,始皇帝英明神武,一統天下,傳至二世卻信讒不寤,宗廟滅絕,持身不謹,亡國失勢。而漢朝雖有高祖斬白蛇而得天下,有漢武雄風,有文景之治,亦有光武之中興,然到了後期,卻是幼主衝齡、不識政務,這才導致君權旁落,帝國飄搖,終至分崩離析……說來說去,豈不是說秦漢之興起,在於帝王英武,而秦漢之敗亡,亦在於帝王之昏聵?一朝帝王英明神武而王朝興起雄踞四海橫行天下,一朝帝王昏聵便大廈傾覆帝國湮滅……”

  房玄齡又冒汗了,再次跪伏於地,哀聲道:“房俊小兒不 無術、妖言惑眾,死罪也……”

  心裡對於自己這個兒子是真的無奈了,你說這小子是不是傻,怎地什麼話都敢說?居然吃了豹子膽敢質疑君權,想找死也不是這麼個死法……

  他連一句求情的話都不敢多說,心裡一片淒惶。

  若是態度誠懇,或許李二陛下會念在自己鞍前馬後這麼多年的情分上不至於抄家滅族牽連甚廣,若是真的惹惱了李二陛下,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李二

陛下這會兒卻好似不怎麼惱火了,放下奏疏,拿起茶杯呷了一口熱茶,緩緩說道:“玄齡不必擔憂,你我君臣數載,情誼深厚,這麼多年你廢寢忘食的忙碌於政務,國事幾乎皆由你裁決,某豈能不知你的辛苦?斷不會以為那楞慫而遷怒與你!況且,某覺得這奏疏上所說是真的有幾分道理……”

  房玄齡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是好。

  王朝的興滅更迭是皇帝的原因?

  嗯,這個道理傻子都知道,只是沒人敢說而已。

  在這個君權至上的年代,無人敢於質疑皇帝的權威,即便是如同隋煬帝那般,除非你敢造反,否則什麼都不敢說。

  為什麼李二陛下寧願跟世家門閥開戰,亦不願立下一份罪己詔?

  無非是為了維護帝王權威而已!

  只要是皇帝,那就永遠正確,永不犯錯……

  因為一旦帝王的權威遭到質疑,這個統治基礎就將出現動盪,諾大的帝國瞬間就有崩塌的可能。

  可現在李二陛下居然說奏疏上寫的有道理,豈不是自己動搖自己的威嚴?

  “陛下……”房玄齡想要說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

  李二陛下抬起手,搖了搖,制止了房玄齡的話語。

  “玄齡莫要再說那等違心之言,你學貫古今才華橫溢,焉能看不出這千古以來最大的弊端?只是不敢說而已。倒是你那個兒子,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麼都敢說啊……”

  燭火搖曳,大殿中君臣相對,沉默無言。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15
第444章   房俊監考(上)

這一夜,李二陛下輾轉反側,房玄齡徹夜難眠。.

  房俊卻睡得頗為香甜……

  倒不是房俊沒心沒肺,而是他從李二陛下的態度中看出,這位天下至尊並未因這本堪稱“大逆不道”的奏疏而真正的惱火,或者說,惱火有一些,畢竟房俊此舉等同於質疑帝王權威,卻未達到非得將房俊繩之以法、剝皮煎骨的程度。

  李二陛下好大喜功不假,卻不代表沒有容人的胸襟,恰恰相反,歷朝歷代的帝王之中,李二陛下的胸襟氣度的確堪稱翹楚,這從他善待前隋以及太子建成的舊部就可以看出。

  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這是後世小學生都知道的道理。

  古人其實也不傻,並非無人認識到這種社會最根源的頑疾,只是身處於這樣一個君權至上的社會,誰敢說?

  帝王本身俱有宏圖大略卓才識者亦比比皆是,可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自然不肯將執掌乾坤手握天下臣民生殺的權力讓出去,哪怕是社稷傾頹,哪怕是帝國崩塌……

  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儘管明知無限制的君權極易導致制度的腐朽、朝綱的崩壞,卻沒有人可以放得下。

  我死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李二陛下畢竟是千古一帝,有著廣闊的胸襟氣度,即便不接受房俊的奏疏,想來亦不會真的將房俊處以極刑。

  當然,前提是房俊不能大嘴巴的滿世界嚷嚷……

  *

  禮部的行文很快下到天下各個州府,命當地按照名額舉薦有才之士參加科舉。科舉考試共分明經、進士、明法、明算四科,選其優者於清明之前趕赴京師長安,參加禮部主持的會試。

  可以說,科舉制度改革之後的第一次考試,形式大大的簡略。

  這既是由於房俊起草各位朝臣拍板製定的科舉制度實在是太過嚴密繁瑣,倉促之間需要籌備的事情太多,所以第一次考試不得不簡而化之,亦是對世家門閥的一次妥協,給這些世家子弟一個緩衝的時間。

  科舉的推出既是用來壓制世家門閥的手段,但李二陛下也不可能搞一刀切,強制推行,能夠給雙方一個緩衝的時間,將彼此之間的抵觸減低到最小,這才是明君的做派……

  天下各個州府舉行的考試相當於以後的鄉試,考生藉由當地官員賢達舉薦,不需說,必然大部分都是官宦之後世家子弟,寒門出身的學子只是很少一部分。

  考試由當地州府衙門主持,與禮部無關。

  但長安、萬年兩縣地處京畿,禮部為了掌握這一次改制後的科舉考試的第一手資料,將兩縣的考試合二為一,並下派官員到這考場監督考試。

  禮部衙門裡,高級官員裡房俊最年輕,年輕官員裡房俊的官職最高,所以房俊悲催的成為最勞碌的那一個,被派遣到國子監主持考試,還沒地兒說理……

  這天寒地凍的,谁愿意風裡雪裡的四下晃蕩?

  可房俊也無奈,在推舉下派到國子監主持考試人選之時,

所有的官員都投了房俊的票……

  鬱悶個天!

  少數服從多數,自古以來就是我國的優秀傳統,房俊只得無奈赴任。

  隋開皇初年,決定國子寺轄國子學、太學、四門學、書學、算學。開皇十三年國子寺不再隸屬太常,成為獨立的教育管理機構,復名國子學。大業三年改稱國子監,統領各官學。

  唐承隋制,武德元年唐設國子學,學額三百人,學生皆為貴族子弟。貞觀元年唐將國子學改稱國子監,同時成為獨立的教育行政機構。

  國子監便建在太極宮的旁邊,屋宇連綿,紅牆黛瓦,很是氣派,盡顯大唐第一學府的氣度。

  天尚未亮,嚴霜白雪,天邊孤月。

  國子監門前的長街已然擠滿了赴考的考生,送考的僕從,叫賣的商販。人馬嘴裡都呵著白氣,鬧哄哄亂作一團,煞是熱鬧。

  這些考生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自幼錦衣玉食,早早便上了師塾亦或延請西席,讀書識字,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最有文化的一群人,一個個錦袍玉帶器宇軒昂。

  間或有一兩個衣衫簡陋的寒門學子,卻早已是鄉里才名顯赫之輩,形容氣度亦是不凡。

  國子監的大門緊閉。

  眼看時辰已是不早,大門外的考生越聚越多,大家都擔心若是大門開得晚了,會不會耽擱考試的時間,便竊竊議論起來。

  “這是搞什麼鬼,怎麼還不開門?”

  “就是,這麼多考生全都進去估計也得一兩個時辰,聽聞還要搜身檢查,這得耽擱到什麼時候?”

  “還要搜身?”便有事先備好了小抄的考生緊張兮兮的問道。

  “那是自然,這等國家掄才大典,定要杜絕一切作弊行為,否則何以服眾?”

  “若是有那在身上藏有小抄者,某奉勸還是儘早取出,聽聞若是一旦被搜出,便會立即上報吏部,永不敘用!”

  有些人開始兩股戰戰,臉色白……

  自然也有不以為意者:“得了吧,吾等什麼樣的身份?且不說吏部的行文對於吾等有何效用,家裡老爺子一紙書信遞上去,便是吏部尚書也得給幾分面子!單說就算真的被搜出來,我就不信那監考的混蛋真的敢上報,休怪本公子大耳光扇他!”

  “呵呵!”旁邊有人冷笑:“切莫風大閃了舌頭!汝可知此次監考者何人?”

  “我管他是誰,敢搜我的身我就敢揍他!”

  “那吾等可就等著開眼看,看看您這位韋家的嫡子如何拳打長安城第一大紈絝!”

  “長安城第一大紈絝?誰呀,這麼大名頭?”

  “新鄉侯房俊,可曾聽說?”

  “娘咧,居然是那個棒槌?唉,韋公子留步,您這是去哪兒?”

  ……

  人群中,韋章默默 後退,來到自家等候在國子監大門外的馬車上,脫去貂裘,將藏在懷裡、腋下、襠中的一張張小紙條盡數取出,一臉無奈的丟在一邊,垂頭喪氣。

  韋府的管家有些奇怪:“小郎,您這是為何?這些小抄您可是準備了好幾天,怎地全都扔了?”

  “不扔又能如何?”韋章一臉沮喪:“不將這些東西扔掉,待會兒本郎君我就得被人從裡邊扔出來……”

  管家勃然作色:“誰有那麼大的

的膽子,敢將小郎您扔出來?您可是咱韋家的嫡子,是貴妃娘娘的親弟弟,他不要命了?”

  韋章瞄了一眼老管家,閉嘴無言。

  你個老糊塗還真當韋家就能橫行天下所向披靡了?

  旁人或許尚可通融,但是今日監考的是那房俊,不用多想,一旦從自己身上搜出作弊的小抄,絕對會將自己樹立成典型,恨不得給自己掛到國子監門前的那根三丈高的旗桿上示眾!

  可是沒了這些重金從禮部官員手中購買來的小抄,自己根本就是兩眼一抹黑,還考個屁的試,不用烤都糊了!

  論起吃喝玩樂,那放眼整個關中咱誰都不服!

  可若是說起做學問,那可就抓瞎了……

  從小到大,除了在學堂裡睡大覺躲避父親的責罵,何曾用心聽過一字半語?

  有心乾脆不考了,可是想想父親的鞭子,又實在心裡怵。那老不死的動不動就抬出家法,著實令人惱火,可是自己每一次忤逆父親,都會被那兩位皇妃娘娘罵得狗血淋頭。他可不傻,能夠在權貴多如狗的關中橫行無忌,靠的不是什麼“城南韋杜,去天尺五”的家族名聲,而是兩位皇妃姐姐的寵愛……

  他敢跟父親對著幹,但是在兩位皇妃姐姐的面前,卻乖得如同小貓。

  瞅著國子監緊緊關閉的大門,韋章恨恨的想著:房俊你個神經病,這麼冷的天不在家裡摟著嬌妻美妾努力耕耘開枝散葉,跑來監什麼考?

  真真是天亡我也……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17
第445章   房俊監考(中)

  國子監門外,許多等待入場的考生聞聽主持考試的是房俊,頓時哀嚎一片……

  對於這些一出生便高人一等的世家子弟來說,讀幾本書然後在家族的安排之下穩穩噹噹的入仕為官,懶散隨意者自可屍位素餐,平素嬉玩享樂,立志高遠者當可兢兢業業勇於進取,為自己搏一個前程,為家族壯大獻一份力氣。

  科舉的出現,已經是在這些人的脖子上套了一個緊箍咒,從此出仕為官再也不是家族舉薦便可水到渠成,而是要通過嚴苛的考試,優秀者才可錄取,否則很難得到出仕的機會。

  當然,這些自幼便享受著種種特權的天子驕子並沒有把科舉考試當成一回事,大多認為不過是個程序而已。想想他們身後的世家巨宗豪族門閥,勢力強大不說,各種關係更是盤根錯節,禮部那些前幾天還是無人問津的官員們充當監考,難道還真敢將我們驅逐出考場,剝奪科舉機會?

  無非是事後多給些銀錢,或者許下一些好處而已。

  但是房俊這個傢伙監考的話,性質卻截然不同……

  首先,據聞此次科舉的所有製度都是由房俊起草,《三字經》是他所著,最最令世家門閥深惡痛絕的活字印刷術更是他發明的,可見此人實乃李二陛下削弱世家門閥的一柄利刃,這樣的一個人,會被他們所收買,任由自己一手草創的科舉制度形同虛設?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傢伙是個棒槌啊……

  非但行事不留情面,兼且心狠手辣誰也不怕,面對這麼一個油鹽不進的主兒,可怎麼辦呢?

  就在考生們心底惶惶惴惴不安的時候,國子監那兩扇釘滿銅釘的大門從裡邊推開,然後一隊盔明甲亮的剽悍兵卒踩著齊刷刷的腳步走出來,分成兩列站立於大門兩側。

  氣氛一下子就嚴肅起來!

  三名禮部官員站在正門口,當中一人高聲說道:“現在開始入場,諸位考生請仔細聆聽,所有人自動排成長隊,隊列最前之人首先入場,每次入場十人,餘者不得喧嘩,不得爭搶,若有違反者,當即去除考試資格!”

  言罷,幾十名長安、萬年兩縣的衙役捕快手持鐵尺湧入人群,大聲喝吒著指揮考生排隊。

  這些公子哥平素懶散慣了,又俱是各家的心頭肉,一向只有佔便宜,從來不吃虧,如何能夠忍受被別人排在自己前頭?這天寒地凍的,只是站了這麼一會兒就凍得手腳發麻,這麼多人十個十個的進場,那得多長時間才能都進去?若是落到後面,還不得被凍成冰棍啊……

  當下便都搶著排到前頭去,別人也不干啊,互不相讓,吵罵聲呼呼喝喝,性子急的推推搡搡,整個國子監門前的廣場亂糟糟猶如菜市場,混亂不堪。

  衙役捕快極力維持秩序,可這些世家公子一向將這些衙門裡的公人視為劣民奴僕一般的存在,平素都是他們花上一些銀錢指使這些公人去跑腿辦事,如何能讓這幫泥腿子凌駕到他們頭上?

  當即有被衙役捕快頹喪呵斥的世家子弟推搡回去,大聲喝罵:“娘咧,趙老六你吃了豹子膽是不是,

居然敢推本大爺?”

  “王狗子,你特麼想死?快把你這臟手給爺爺拿開,不然給你多了餵狗信不信?”

  “反了天了,你這個泥腿子知不知道本少爺是誰?再敢推一下,我就……娘咧!你還敢推?老子揍死你……”

  “哎呀別打,不是我推的啊……”

  “我管你誰推得,打的就是你個混蛋……”

  很快,現場由起先的推推搡搡,演變成演武場,推搡廝打喝罵亂成一鍋粥。

  大門口的三個禮部官員面面相覷,看著眼前的一場鬧劇,不知如何是好……

  這三位正愁的不行的時候,才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姿挺拔的年輕官員,只不過人家年紀雖輕,卻是身穿紫色官袍……

  “侯爺,您看這……”當中的官員趕緊施禮,一臉苦笑。

  房俊淡淡的掃視了這三位禮部官員一眼,暗暗搖頭。

  無怪於李二陛下心裡急切想要狠狠的打壓世家門閥,實在是這幫傢伙天然享受著特權,一出生便是人上人,對於朝廷制度國家法律根本不放在眼中。

  在他們心裡,只要家族存在,那麼這世間就沒有擺不平的事情!

  而禮部平素只能負責一些禮儀祭祀等等看似無比重要實則卻是無 輕重的作用,整個衙門的官員見人矮三分,面對此處這麼多的世家公子,早已心驚膽顫不敢招惹。

  房俊無奈的嘆口氣,幸好自己早已預料到這般情況,事先有所準備……

  向後招了招手,便見到一隊黑色皮甲紅色披風的兵卒自大門後的陰影中快步走出。

  為首一人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到房俊身前,躬身道:“侯爺,有何指示?”

  房俊看了一眼這位河間郡王之三公子,“百騎”長史李崇真,指了指國子監門前混亂不堪的人群:“將挑釁滋事之人全部拿下!”

  “諾!”李崇真答應一聲,一揮手,身後的二十名“百騎”精銳當即散開,如狼似虎的撲入人群之中。這些“百騎”兵卒俱都受過特殊的訓練,能在洶湧的人潮中緊緊的盯住跟踪的目標,眼力絕對一流。他們事先被房俊安排在暗處觀察,早已盯住人群中的那些率先挑釁滋事之人,此刻傾巢而出,直接衝入人群將目標控制,無一失手!

  原本吵嚷不堪的考生被這一股突如其來的兵卒衝擊得更加混亂,但是緊接著,由於那些惹事的考生被一一制服,場面反倒安靜下來。只是那些被狠狠放到的考生兀自不服,嚷嚷著破口大罵。

  “娘咧!放開老子!”

  “你特麼敢踹我?我爹是xx!”

  “跟你說兩個問題,我是你惹不起的人,所以,望你三思而行!你若是感覺你有實力和我玩,我不介意奉陪到底,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呆不下去!若是放了我,我必有重謝……”

  人群中這一段話極是清晰的傳入房俊耳中,房俊大驚……

  趕緊令“百騎”兵卒將說話那人拎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這個面青唇白的病秧子一般的少年,房俊抱拳道:“敢問閣下可是姓葉?”

  那少年一愣,客氣的說道:“非也,在下姓杜,那個……”

  房俊拍了拍腦門,想起來也沒誰規定穿越之後還跟自己一般依舊同名同姓

,或許換了名字亦未可知。

  便又說道:“可知清華北大否?可知金三胖的真名叫啥?可知拉登是死是活?”

  那少年一臉懵逼……

  房俊見其不似作偽,而是真不知自己說的什麼意思,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若當真有人如同自已一般穿越而來,那可真真是讓人糾結了……

  當下狠狠一揮手:“將這小子身份名字記錄在檔,剝奪此次科舉考試資格!”

  那少年大驚:“侯爺明鑑,在下並未參與打架……”

  房俊怒道:“你的罪名不是擾亂考場秩序,而是冒充他人說話,意圖混淆本官試聽,導致本官嚇了一跳,拉下去!”

  “諾!”兩名百騎兵卒不由分說,架著鬼哭狼嚎大喊不公平的少年向大街的另一側走去。

  這些或者是別有用心希翼將水攪渾亦或是本身確實脾氣暴躁的傢伙被一一制服,現場很快控制下來。當然,這也是有人認出這些出手的兵卒乃是陛下的親兵“百騎”,是以老老實實的再不敢搗亂……

  房俊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嘀咕道:“嚇死寶寶了,還以為良辰老弟也穿越而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20
第446章  房俊監考(下)

 混亂的場面隨著房俊的出現以及“百騎”的出手,終於穩定下來。

  房俊鐵面無情,將那些打架鬥毆的考生統統登記名字家世之後儘數驅逐,對這些考生的哭鬧嚎叫置若罔聞,手段冷酷。出乎意料的是,儘管這些考生痛哭流涕者有之,大喊冤屈者有之,告饒求情著有之,卻唯獨沒有一人敢於出言威脅恐嚇。

  人的名樹的影,這些考生都知道房俊的兇名,兼且在場的這些“百騎”精銳可各個都眼力毒辣,萬一口出惡言被這些兵卒記住,然後報於房俊知曉,那可就麻煩大了。

  所以說,世人多是欺善怕惡之輩,有時候一個赫赫兇名,的確能省卻很多麻煩

  房俊便對那三名禮部官員說道:“對付這幫二世祖臭無賴,你越是畢恭畢敬,他們就越是要上房揭瓦,你越是狠一點,他們就變成小貓咪”

  這話就當著所有考生的面前說,都聽得清清楚楚,把這幫向來無法無天的世家子氣得半死。頓時在下面小聲議論起來,無非是叨咕幾句發洩一下被藐視的憤慨,可是隨著房俊眼神一掃,立馬緊緊閉嘴,全場肅然。

  “你等既是禮部官員,那邊要記著,從今往後咱們禮部可再不是任意拿捏的軟麵團兒,誰敢炸翅兒,就革除他參加科舉考試的資格!那樣的話,不用你等說話,自有家中長輩將他們打得皮開肉綻,事後害得陪著笑臉拎著好酒好肉來向你等求情!”

  房俊大言不慚,對這些世家子不屑一顧。

  考生們一聽,俱都沉默下來。

  這房二雖然可惡,但這番話卻說得很是在理,若是被剝奪了科舉出仕的資格,這往後豈不是成了家中的米蟲,對家族再無用途?長輩們豈止打得他們皮開肉綻,掐死都有可能!

  禮部的官員也有些愣神,仔細一琢磨,房俊說的對哦!

  現在的禮部可不是之前的禮部了,科舉考試這個大殺器捏在手裡,等於執掌天下的人才擢拔,家世再顯赫靠山再硬挺又能如何?這些世家子為何如此懼怕房俊,還不就是因為房俊誰也不怕誰的面子也不賣,得罪了他,乾脆就剝奪了你科舉的資格!

  當官?

  下輩子吧!

  琢磨過味兒來的禮部官員頓時精神抖擻,打了雞血一般振作起來!

  制止了混亂場面,房俊令禮部官員維持秩序,組織考生按批進場,自己則回到院內,把守最後一道關卡。

  國子監乃前隋所製,規模宏大,“延袤十里,燈火相輝”。

  校內建築除射圃、倉庫、療養所、儲藏室外,教室、藏書樓、學生宿舍、食堂,就有一千餘間,屋宇連綿,鱗次櫛比。

  日頭還未升起,但天光已然大亮。

  國子監內的積雪被清掃乾淨,堆積在牆邊。

  房俊搬過一把鋪著獸皮的椅子,坐在考場的大門前,面前放著一張書案,兩側站著禮部官員以及自己的親衛。

  很快,在門口被搜了一遍身的第一隊十名考生被放進來。



  房俊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這十名緊張忐忑的考生,心底唏噓不已,誰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能成為一名人憎鬼厭的監考老師?遙想當年自己在考試的時候面對監考老師那種擔心被搜出小抄、偷看別人答案怕被發現的心境,真是恍然如夢

  想了想,房俊命親衛抬過來一口大缸,就放置於書案之側。

  然後,面對十名考生說道:“爾等皆為少年俊彥,國家之未來係於你等之身。所以,本官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將身上剛剛未曾被搜出的夾帶之物統統放進這口大缸之中,本官可以當做沒看見。本官奉勸諸位,千萬別藏著僥倖心理,這裡的衙役官差各個都是火眼金睛,若是稍後被搜出來,那就只有終生剝奪苦菊考試資格一途。你們中自然有那渾水摸魚想要撞上大運通過考試進入仕途的世家子,但也有自幼苦讀寒窗數載的寒門士子,本官只想說,每一個人都只有現在這一次機會,希望各位能夠珍視,切莫自誤,毀了前程!”

  十名考生面面相覷。

  有一名考生猶豫了一下,心虛的看了看房俊的黑臉,一咬牙,將身上的棉襖脫了下來,徑自投入到那口大缸之中。那件棉襖的里襯,密密麻麻的全是蠅頭小字,令監考的官員們嘆為觀止,也疑惑不解:待會兒考試的時候你打算怎麼去看這些答案呢?

  這考生估計是個寒門士子,家境一般,脫去棉襖之後,只剩下一襲中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凍得臉青唇白。這摸樣毋須考試,只是一會兒就非得凍病了不可

  那考生大抵也知道自己怕是不能完成這次考試了,神情很是沮喪。

  多年寒窗苦讀,祖父雖然曾擔任縣丞卻早已去世,一家人生活無著,只得離開老家前來關中投靠親戚,家中父母吃糠咽菜全力支持自己讀書,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憑藉學識被世家門閥相中,得以舉薦為官,一世榮華,光耀門楣。

  然則一晃眼間,十幾年過去,今日以二十多歲,卻仍舊一事無成。

  而科舉考試,對於這些苦讀的寒門學子來說簡直就是天賜的機會,當可憑藉想胸中韜略,一躍龍門!

  可是誰曾想,自己未戰便要陣亡?

  即便如此,這位考生也只是遺憾罷了,同時慚愧與家中父母還要陪著自己再吃幾年的苦楚,等待下一屆的科舉。可若是自己的夾帶被發現,那可就是終生再無科舉入仕的機會,那樣的結局對於他來說不啻於滅頂之災,絕對不能承受!

  寒風吹過,凍得這位考生打了個寒顫,苦笑著對房俊鞠躬,說道:“這天寒地凍,學生怕是完成不了考試,奈何學生家境貧寒,若是凍病了,又是一筆巨大的開銷,憑空給家中增添負擔。是以學生請求退出這次考試,下一屆再接再厲,還望大人恩准。”

  雖然形容落魄,但面對絕境卻能鎮定自若,尤其是提及家境貧寒之時,更未有一絲一毫的窘迫的自卑,這份灑脫的心境確實難得。

  房俊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脫下自己的大氅,親手披在考生的肩膀

  “人窮,志不能短!那些世家門閥,看似顯赫榮耀,不也是先輩們一代一代積累而來?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一夜爆起的世家,更不會有永世沉淪的寒門!兄弟,保持住這份豁達和孝心,總有一日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我看好你!”

  房俊使勁兒拍了兩下考生的肩膀,

打氣鼓勵。

  想當年,他也是一個山溝溝裡的窮小子,家徒四壁,困頓不堪!是教育,讓他走出大山,出人頭地!

  甭管李二陛下設立科舉的初衷如何,不可否認的是,它為那些充滿了鬥志和理想不甘屈居人下的寒門士子提供了一條魚躍龍門的登天梯,使得那些有毅力有本事的寒門士子能夠憑藉自己的刻苦和努力,改變命運,光耀門楣!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這句話在現在沒有一絲一毫的貶義,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勵志和奇蹟!

  大門外等候排隊進場的考生大多也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幕,所有人都被房俊的這番言語震撼了,尤其是那些寒門學子!

  從來就沒有一夜爆起的世家,更不會有永世沉淪的寒門!

  這一句話,簡直說到了他們的心坎裡!

  那位考生披著猶帶著房俊體溫的大氅,心裡一熱,眼淚當即就湧了出來

  平息了一下激動的心緒,這位考生大聲說道:“多謝侯爺贈衣之恩,學生永世難忘!今次考試,我李義府定要名列前茅,以報答侯爺的恩情!”

  言罷,緊了緊身上的大氅,跟著衙役前往考場。

  房俊卻站在那裡愣了半晌,忽地大叫道:“娘咧,你小子太無恥了吧,誰說贈給你了?那大氅只是藉你的,考完試立即還我!”

  大門外、院子裡,所有人都陡然寂靜,然後爆出一陣噓聲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23
第447章  房俊監考(續)

  娘咧,這得是何等氣運,想要賣弄一把博取個名聲,居然就把衣服贈給了李義府……

  眾目睽睽之下,自然不好意思追上去將這混蛋踹翻在地,然後將衣服扒下來,可特麼若早知是你,老子就吩咐親衛綁了扔到雪窟窿裡丟死你個混球,省得以後禍害人……

  房俊心情極度鬱悶,也沒心情再去玩弄手段博取名聲了,大手一揮,所有通過大門口的考生,都被來了一回二次搜身,被搜出有違規之物者,毫不留情的驅逐立場,同時錄下其身份名字,永遠剝奪科舉考試資格。

  有那心存僥倖這對於房俊的警告置若罔聞,在被搜出夾帶之後哭天搶地,卻也全無用處……

  房俊冷著臉,被李義府弄得心情很不爽利,自然把火氣全都撒在這些考生身上。

  在驅逐出一個考生,迎來下一隊考生之時,房俊忽然眼睛一亮,指著左手邊的那個考生說道:“來人,把那小子給本官仔仔細細的搜一遍,每一件衣服、每一個角落、身體上每一處能藏東西的地方都給我搜一遍!”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這位倒霉的考生,不用說,這位定是跟房俊有仇!

  那位考生臉都氣白了,抗議道:“憑什麼別人只是簡單的搜查衣物,某卻要被全身搜查?這不公平,房俊你是公報私仇,故意針對與我,我不服!”

  房俊穿上親衛送來的一件皮袍子,捧著熱乎乎的茶壺焐著手,笑瞇瞇的說道:“瞧您這話說的,誰敢針對韋家的大少爺啊?至於說公報私仇……本官就公報私仇了,你能怎地?”

  圍觀眾人盡皆絕倒!

  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麼囂張的……

  那考生自然就是韋章,聞言差點被房俊氣死!

  如此明目張膽的公報私仇,你特麼也囂張了吧?

  不過氣歸氣,他自然不敢跟房俊犯渾,且不說這傢伙那惹不得的性格,單單只是剝奪了自己的考試資格,那可就要了命了!想想家裡那位八十多歲的老祖宗臨出門的時候還眼神殷殷的盼著自己能有個好成績,這要是連考都沒考就被驅逐了,還不得被家裡配到嶺南去?

  韋章深吸口氣,不去看房俊那張令人惱火的黑臉,雙手張開,任憑搜查。

  心裡不禁暗暗得意,早在知道是房俊監考的時候,他就吧身上所有的零零碎碎全都扔了,開玩笑,這混蛋若是不找自己的麻煩就見鬼了!

  果不其然……

  真是有先見之明啊!

  韋章心裡對於自己的臨陣決斷暗自得意,若是剛剛存了僥倖的心思,此刻恐怕就的徹底悲劇了。至於沒了那些小抄什麼的,考試怎麼辦,這個全然不再韋章考慮之內。

  只需說考試之時這房俊故意針對自己,弄得自己很緊張大失水準,自然就能跟家裡搪塞過去,而且現在這麼多證人在場呢,都能證實房俊實在故意針對。

  想到這裡,韋章不禁不生氣了,反而洋洋得意。

  娘咧,

咱也有著運氣,因禍得福哇,啊哈哈!

  韋章得意的看著房俊,絲毫不懼。

  房俊看那衙役在韋章身上摸摸索索,卻半天沒有結果,不禁心裡狐疑:難道這小子是有真才實學,不靠作弊就能通過考試?那自己還就看走眼了……

  琢磨一下,對身邊的席君買使了個眼神。

  席君買會意,走到韋章身邊,加入搜身。

  韋章愈得意了,衝著房俊挑了挑眉毛,那意思是說:怎麼滴,一個人不行,兩個人搜啊?行啊,多少人您都隨意,咱不怕,哈哈哈……呃~!

  下一刻,他就見到後來的那個親衛從自己的褲襠裡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張折疊的板板整整的小抄……

  “侯爺,搜出作弊小抄一份。”席君買手捧著那份小抄,高高舉起。

  房俊嫌棄的撇撇嘴:“韋章,還有何話說?”

  韋章有些傻眼,不對啊!剛剛明明已經將褲襠裡的夾帶都扔掉了,怎麼會……

  哎呀!

  這份小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特麼房俊這是要栽贓陷害啊!

  韋章勃然大怒:“房俊你夠了啊,這根本就不是我的,你陷害我!”

  房俊淡定的說道:“現場這麼多人都看著呢,難道大夥眼睛都瞎了不成?男子漢大丈夫,考得上就考,考不上咱也是光棍一條,作弊什麼的,實在是太丟臉,令人不齒啊!”

  “房俊你個王八蛋,你陷害我,這人是你的手下,一定是你吩咐讓他將這份小抄放在我身上的……”

  韋章快要氣瘋了,據理力爭。

  都說自己無恥不要臉,這房俊簡直勝過自己不知道多少籌,堪稱天壤之別啊!與之相比,自己兼職純潔得像隻小白兔……

  居然能玩出栽贓嫁禍這一手?

  韋章覺得自己快要氣昏了,不就是差一點上了一個淶陽鄭氏的小姑娘,房俊你至於麼?!

  房俊冷笑:“休要推諉狡辯,眾目睽睽,居然還想抵賴?不能因為你拖延大家的時間,來人啊,將此人給我叉出去,革去科舉資格!韋章,若有不忿,自可去陛下處告狀,現在給我遠遠的滾開,若是耽誤了科舉大事,信不信本官將你打入天牢?”

  兩名親衛如狼似虎的撲上去,嚇得韋章一哆嗦,便被夾著雙臂拉走。

  韋章倔脾氣也作了,乾脆兩腿一伸,任憑親衛拖著他在青磚地上前行,口中大罵道:“房俊,你無恥,你濫用私權,你栽贓嫁禍,你公報私仇……你給我等著,往後走大街上別讓我碰見你,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考生們齊齊搖頭無語。

  就算臨走放幾句狠話,也得靠譜一點吧?誰不知房俊能闖出諾大的名頭,平素誰也不敢招惹,除去人家牛的不行的靠山之外,更重要的還是威震關中的身手!

  等閒十幾個壯漢也不見得是房俊的對手,就你韋章那小胳膊小腿一副床事過度的模樣,還敢誰見人家一次打人家一次?

  吹吧你就……

  陷害了韋章一把,房俊心情爽利,絲毫沒有公報私仇栽贓嫁禍的奸佞之臣覺悟,感覺良好……

  搜身進度加快,等到日上三竿,所有考生已然全部進入考場,考試正式開始。

  對於考試,房俊則興趣全無。

  按照他的想法,寧願去禮部衙門那

那邊監考算學考試,這裡的進士科實在是無趣的緊,關鍵是這些四書五經的玩意他也沒讀過幾本,根本毫無頭緒……

  甚至連什麼題目都懶得看。

  在他看來,四書五經這些儒家文化的確是好的,中華民族禮貌友善、溫良忠厚和認真刻苦的氣質,也是在儒家的教化下逐漸形成的。

  然而其自然有著致命的局限性,三綱五常的封建倫理道德維繫統治與等級社會,壓抑人性,箝制思想,阻礙了自然科學的展。

  可以說,儒學是一門極致的哲學思想,可以培養一個人的道德情操,卻不是一門可以治理天下的學問……

  說起來,若是真的能夠實現“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理論,那無疑將是最理想最完美的狀態。

  當然,何其難也?

  房俊監考的考場是將國子監的禮堂拆除一些冗雜的設施之後重新佈置而成,不過這時代限於建築水平以及磚木結構的建築不可能出現太大的建築空間,考試分成了多個考場,分佈在國子監各個比較寬大的建築。

  房俊懨懨的坐在監考的主位上,看著底下埋頭答題的考生,仔細的搜尋了一圈,沒現那個李義府。本來還想著是不是能尋個由頭將那壞蛋驅逐出場,革去其參加科舉的資格,算是為大唐官場淨化環境,不過既然不在這個考場裡,也只得作罷。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28
第448章  房俊監考(完)

 話說某些人物的出現是有其必然性的,當權者武則天需要李義府這樣一個人作為她操控朝局的一柄快刀,這才造就了李義府,如果沒有李義府,也必然還會有別人顛儿顛儿的湊上去替武則天來幹這件事。

  所以說時勢造英雄。

  如果李義府早生幾年跟著李二陛下混,他還敢那般廣結朋黨賣官鬻爵麼?

  眼裡不容沙子的李二陛下分分鐘教他做人……

  現在武美眉被自己收入房中,那個歷史上的則天大帝大抵是不會出現了,那麼李義府的人生是否也會隨之轉變呢?

  這是個偽命題,誰也不可能有答案。

  監考的房俊在上面走神,下面的考生齊齊鬆了口氣。

  剛剛的搜身之嚴謹,處罰之嚴厲,令這些考生各個心有餘悸,唯恐房俊將那股戾氣待到考場之中,舉止不當稍有抄襲作弊之嫌便被如狼似虎的衙役們叉出去,那可就哭都來不及……

  不過現在來看,這位明顯是虎頭蛇尾,搜身的時候甚是仔細嚴謹,但到了考場之上卻並不苛刻,只是坐在那裡發呆。大抵是因為私藏夾帶打擊到了這位房二郎的臉面,被他認作是對他的挑釁,是以才會那般嚴厲處罰。但既然沒有了夾帶小抄等等作弊之物,那便憑藉真本事考試,偶爾一些小小不言的不妥之處,亦會睜一眼閉一眼不予追究。

  考生們皆是這般想法,實則卻沒人敢於試探房俊的底線,風險太大……

  房俊百無聊賴的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這幾天都沒怎麼好好睡覺,吃喝拉撒都在禮部衙門裡,好幾天都沒回家摟著武美眉香滑嬌柔的身子做做運動然後美美的睡一覺,心裡著實有些憋得慌。

  想起武媚娘,不由得又想起她的长相颇有几分相似,性格却更加柔弱的姐姐武顺娘,手指便下意识的搓了搓,回味了一下那晚湿润腻滑的手感,热血上脑,居然可耻的硬了……

  发觉自己身体变化的房俊也有些无奈,不是哥们太龌蹉,实在是这副身体身强体壮精力过剩,稍有撩拨便激情澎拜蓄势待发。

  轻咳一声,转着脑袋四下打量一圈,发现没人注意自己,这才在座位上稍稍坐正了一些,翘起二郎腿,掩饰住某个不雅的部位……

  考试进行很顺利。

  期间自然也有那些水平低劣滥竽充数的考生,答不出试题急得抓耳挠腮,偷偷去伸着脖子去瞧别人的答案,房俊即便看见了,亦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说到底,这次的科举考试只是一个过度,是一场秀,是李二陛下对于世家门阀的一次妥协,来换取以后真正意义上的科举能够得到这些世家门阀的支持,至少是不抵触。

  既然是秀,那又何必过于紧张呢?先前的大门外,自己已经代替李二陛下想世家门阀表达了态度,以后的科举考试,就将是这个样子,谁也别想浑水摸鱼!

  态度表达了,想必那些世家门阀也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懂李二陛下的意思。

  严格意义上来说,

房俊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至於在場的這些考生,誰第一誰第二其實並不重要,是否抄襲更不重要,反正這幫傢伙越是名次高,越是被李二陛下記得牢固,以後的前程就越是堪憂……

  在下一屆真正透過嚴格的科舉考試冒出頭來的人才面前,李二陛下豈能重用這些依靠妥協才取得機會的世家子弟?

  當然,其中的寒門士子待遇肯定有所不同。

  一想到這裡,房俊又鬱悶了,那李義府貌似運道真的不淺啊……

  考試進行得很順利,由於只是一次形式上的科舉考試,整個考試完成只需一天,到了傍晚時分便全部結束。

  考生們交了考卷,有的垂頭喪氣,有的趾高氣揚,紛紛湧出國子監。

  門外,那些世家門閥的家僕們早已等候多時,紛紛尋到自家少爺,又是遞手爐又是遞茶水,過分一點的會有嬌俏的小侍女用纖纖的玉指拈著軟軟的高點餵到嘴邊,呵護備至……

  “哎呦,鄭兄,您也來考試了?先前沒見到您啊,在哪個考場呢?”

  “呵呵,托您的福,是在房二的考場。”鄭兄笑呵呵的拱手施禮。

  “哎呀呀,那可真是運氣不佳!”那位一臉惋惜的樣子,似乎是為了鄭兄可惜,但是眼神裡的幸災樂禍卻怎麼也掩藏不住。沒錯,大家平素玩在一起的時候都是狐朋狗友交情甚是不錯,但科舉考試那可是要排名次的,少一個敵人,自己的名次自然就能靠前一些。

  也說不上多麼無恥,誰不自私呢?

  那鄭兄卻得意的笑笑,謙虛的說道:“還好還好,房二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大抵是看在吾等平素用功讀書的份上,並未過多苛責,即便考場裡有些小小不言的不妥之處,亦並未追究。說起來,房二可真夠意思!”

  那位有些傻眼,房二夠意思?看他先前搜身時候的那幅模樣,簡直恨不得將這些考生全部打發回家,他會在考場上放水?

  簡直不可思議!

  旁邊便有人問道:“此言當真?”

  鄭兄點頭道:“騙你們作甚?不過話說回來,公然抄襲那肯定不行,房二什麼人,眼睛裡能容得下這個?但是對於一些無心之失,即便有抄襲的嫌疑,那房二卻秉承治病救人的想法只是稍作告誡,並未嚴厲處罰。”

  “娘咧!兄弟我進了考場一看不是房二監考,還滿天神佛的謝了個遍!可誰承想監考的那個禮部的芝麻綠豆大小的主事,卻一連將三個偷看別人答案的考生給驅逐出場,嚇得兄弟我是連頭都不敢抬,三道試題連一道都未答完,這可真是倒霉催的!”

  他哪裡知道,正是因為房俊之前在國子監大門口說的那番話,令禮部這些多年來無人看在眼裡的官員們信心爆棚,迫切的想要展示自己的存在感,所以監考過程中嚴厲到令人髮指,交頭接耳者,驅逐出場;左顧右盼者,驅逐出場;提筆不答者,驅逐出場;臨場放 屁者,驅逐出場……

  那位倒了血霉的只是放了個屁便被驅逐的考生大呼冤枉,您是監考不假,可您管天管地還管人放屁不成?

  那位監考的禮部官員回答的更絕:“你放屁我管不著,但是考場環境歸我管,你污染了考場空氣,導致其他考生不能再最好的環境裡參加考試,可謂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這就歸我管了……”

  那位鄭

兄也瞠目結舌,心道好險,還好咱是在房二的考場考試,真是天可憐見啊……

  旁邊的考生各個扼腕嘆息,唏噓不已。

  誰能想得到最強勢、最不近人情的房二,反而是監考最鬆的那一個?

  李義府夾著自己的包裹,靜靜的站在國子監門口,聽著考生們的議論,不屑的笑了笑。

  只有那些無能之輩,才會在意監考鬆懈還是嚴謹,似他這等滿腹經綸才華橫溢的考生,無論是誰監考,都能妙筆生花文思泉湧,做出一片錦繡文章!

  不過聽著這些議論,他也有些訝然,的確想不到房俊居然來了個大反轉,想了想,便自以為想通了房俊此等作為的緣由。

  藉以搜身時的嚴厲,向那些世家大族表達了某種姿態;然後在監考的時候卻虎頭蛇尾,以此相那些被他得罪的世家門閥們示好,先前那些可都是有原因的,可不能把仇都記到咱的頭上……

  恩人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啊,難怪年紀輕輕便能得到陛下的賞識重用,這為官之道的確是爐火純青,高,實在是高……

  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李義府滿懷敬佩的離去。先前恩人說這件大氅是藉給自己的,必然是擔憂有人藉此打擊他包庇考生,更是為了他李義府的前途考量,避免為他招致非議。

  這麼一個大人物,有的是錢,豈會真的在意一件大氅呢?

  他卻不知道,在他離開後不久,席君買便急匆匆的追出來四處尋找李義府,想要拿回那件大氅。等到房俊聽到李義府已然不見踪影的時候,氣得破口大罵。

  “這個王八蛋,都說是藉的了,居然敢偷偷的拿跑了?李義府,給老子等著,下次抓到你非得要你好看!”

  可憐的李義府自以為猜中了房俊的心思,卻不知道已經被“恩人”當做小偷一般惦記上了…… 本帖最後由 iqboy99 於 2019-1-1 16:32 編輯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6:35
第449章  排除異己

 城南曲江池畔的神機營駐地。

  校場上的積雪被清掃乾淨,遠處的樹林肅然安靜,曲江池邊的樓閣殿宇儼然矗立。

  正是早操時分,校場上卻人聲吵雜,兵卒們排著歪歪斜斜的隊列,三三兩兩的湊近,低聲談笑著

  劉仁軌和段瓚並肩立於窗前,眺望著遠處校場上的情形,相顧無言,暗自嗟嘆。

  曾幾何時,那支能將一千突厥“附離”狼騎狠狠狙擊、將三千突厥鐵騎擊潰的驍勇神機營,卻變得士氣全無、軍紀廢弛,這令一手創建這支部隊的兩位元老很是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自打房俊被調走,神機營歸於長孫衝執掌以來,這位皇帝陛下最寵愛的女婿便執著於神機營的掌控,將一干房俊時期的干將不分緣由全部撤職,代之以軍中與長孫家親近的世家子弟。

  這些世家子弟是什麼德行?

  不能說沒有能力,但是自製力卻是極差,在之前房俊的高壓統治之下,這些世家子弟不敢有所怨言,兼且神機營戰績彪炳,房俊處事公正,劉仁軌、段瓚等人能力出眾,這些人甘於服從。

  然而當這些平素懶散慣了的世家子弟執掌大權,沒了強力的壓制,劣根性很快便展露無遺

  訓練偷懶、敗壞軍紀,無人可治。

  一支雄兵,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墮落了

  段瓚嘆了口氣:“老劉,是否想過調走?若有想法,兄弟可以周周旋一二。”

  與旁人不同,段瓚畢竟是功勳之後,老爹是褒國公段志玄,長孫衝再是囂張,也不得不估計段志玄的顏面,只是將其撤離一營主官的職位,委以副將之職,沒了實權,地位卻不差。

  劉仁軌就悲劇了。

  這支隊伍之中,房俊烙印最鮮明的便是劉仁軌,誰叫當初是房俊指名道姓將劉仁軌調來,來了之後又一直是房俊的心腹愛將?長孫衝尋了個由頭,將其一擼到底,只給指派了一個後勤運輸的職務,徹底投閒置散。

  段瓚和劉仁軌關係一直不錯,眼看著劉仁軌在此蹉跎歲月、整日里鬱悶憋屈,便想著動用家族關係,為劉仁軌某一個前程。對於劉仁軌的能力,段瓚十分欽佩,這樣的干將放到任何一支部隊裡都是主將最放心最喜歡的部下,何必待在這裡看不到前途?

  劉仁軌感激道:“多謝兄弟好意,不過不必了。我劉仁軌俯仰無愧,即便要走,也要走的堂堂正正,豈能如同逃離一般,去向那等小人求饒?”

  “這話從何說起?兄弟保證,只要你想走,兄弟邊有辦法讓別的部隊發來調令,老劉你根本不必跟長孫衝對面,他亦不敢阻攔。”段瓚深知劉仁軌倔強到極點的脾性,但凡看不慣的人或者事,寧願一頭撞死也決不妥協

  兩人正說著話,殷元子屋外走進來,陰沉著臉忿然說道:“那小兒著實可恨!”

  段瓚聞言,苦笑道:“那位可是又乾了什麼蠢事?”

  殷元冷笑道:“豈止愚蠢?簡直蠢不可及!不狠抓軍紀也不抓訓練,

卻成天到晚惦記著火器作坊,明明沒那個能耐,還偏要指手畫腳。這不,我聽說咱們這位提督大人擅自更改了侯爺之前的火藥配方,結果導致威力大減,非但不反思自己的想法是否錯誤,反而大罵作坊的幾位大匠調配的材料純度不夠,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段瓚搖頭嘆氣:“這位長孫公子抓權搶攻的本事一流,但是要說到務實的本領,實在是”說著,不屑的嘖嘖嘴。

  劉仁軌則哼了一聲,不予置評,他是厚道人,哪怕面對仇人一般的長孫衝,輕易亦不會在背後口出惡言,要罵人,只會當面罵

  三人說著話,便見到一個兵卒急匆匆趕來,對劉仁軌說道: “提督大人有請!”

  劉仁軌抬腳便要跟著那兵卒離去,卻被段瓚拉住手臂,伏在他耳邊低聲道:“注意態度,壓住火氣,否則吃虧的還是咱們!”

  劉仁軌默然點頭,跟著那兵卒去到中軍帳,對居於書案之後的長孫衝敬個軍禮:“卑職參見提督大人。”

  長孫沖正伏案疾,對於劉仁軌的參見不理不睬,彷彿沒有聽見一般。

  大帳裡一片沉寂。

  劉仁軌深深吸了口氣,雙手負後,雙腳微分,沉默相對。

  心中火氣上湧,跟長孫衝槓上了!

  你不說話,那我也不說話

  一個伏案疾書,一個站立如松,沉默相對,卻有一股暗流在空間裡激盪。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長孫衝才放下手中的筆桿,揉了揉發酸的手腕,連續寫了半個時辰,手不酸才見鬼了

  看著站姿挺拔的劉仁軌,冷冷說道:“既然來了,為何不通報於本官,若是耽擱了軍務,你可吃罪得起?”

  “好教提督大人知曉,某已然大聲通報,但提督大人似乎並沒有聽見,卑職不敢打擾提督大人處理軍機大事。”劉仁軌語氣冷靜,不卑不亢,只是稍稍反擊了一下,心裡已然將裝模作樣的長孫衝祖宗八輩都問候個遍

  軍機大事?

  有個屁的軍機大事,一個神機營的主官而已,哪裡有什麼軍機大事?

  這是赤倮倮的嘲諷!

  長孫衝俊美白皙的臉龐掠起兩抹潮紅,心中暗惱,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你這個棒槌!

  “作坊那邊今日來成果不理想,新式火藥的配方改進一直沒有取得應有的進展。你之前一直輔佐房俊,對於火藥也頗為熟悉,待會兒你便去作坊那邊報導吧,主持新式火藥的改進。本官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只要你能在短期內取得效果,本官答應將你調回來,並且委以重任。”

  劉仁軌暗暗搖頭,與其說是憤怒,還不如說是鄙視

  這位長孫家的公子看似才華橫溢思緒敏捷,實則缺乏主政的能力,更不善於處理實務,只懂得依靠強力的打壓來爭權奪利,卻毫無容人之量,更不懂得籠絡人心之道。

  與房俊相比,差得遠了!

  改進房俊的火藥配方?想把我一腳踢走,您直說就行了,何必編出這麼一個幼稚到可笑的藉口?

  人家房俊的配方,你更該一分一毫都達不到最完美的效果!

  當即,劉仁軌淡淡說道:“卑職謝過提督大人的厚愛,但卑職西征之時遭遇突厥狼騎圍攻身負重傷,一直未能痊癒,最近時常感到傷口處隱隱作痛,是以請

求提督大人准許卑職辭去軍務,回家療傷。”

  長孫衝聞言,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

  那次收買突厥人發兵夜襲神機營,原本指望能將房俊幹掉,卻不料反被房俊率領神機營大發神威,將突厥狼騎擊潰,憑白立下了天大的功勳,闖出了諾大的名聲!

  而長孫衝因為事先躲到侯君集的中軍大帳,並未參與這次大戰,躲開了危險,卻也失去了與神機營上下並肩作戰的機會。此事雖然並為有人懷疑是他勾結神機營而起,但對於危難之時未能與戰友並肩作戰的長孫衝,神機營上下頗有微詞,這也直接導致回到長安從房俊手中搶來神機營之後,自己的威望不能服眾。

  可以說,那次神機營的夜襲事件,是長孫衝的極大敗筆!

  劉仁軌現在提出來,怎能不叫長孫衝惱羞成怒?

  不過長孫衝必將是世家出身,講究的喜怒不形於色,儘管心裡怒極,表面卻苦苦忍耐。

  “即是如此,那邊好生回家休養才是,留得有用之身,日後方可為國效力,神機營隨時等候你回來!”

  反正目的是要將房俊的勢力完全清除,自己才能徹底掌控神機營,他才不管劉仁軌是去作坊還是回家。

  不過他就是這麼一個虛偽的人,哪怕是心裡樂不得將劉仁軌一腳踢開,臉面上卻依舊要假惺惺的勉勵一番,說一些他自己以為很有修養卻讓別人聽起來噁心的“誠摯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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