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68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8:54
第489章   發行天下

 晉陽公主對莊子裡的溫室喜愛到不得了!

  這麼多的溫室,好多平素極為罕見的蔬菜瓜果都有栽植,想吃就吃,皇兄也不敢攔著了……

  不過房俊怕她吃多了鬧肚子,只是挑著幾樣稀罕的東西嚐嚐,便不許她多吃。小公主也不任性,乖巧的點頭。不過雖然不能吃,但是看看也好啊,這寒冬臘月裡頭,看著鮮紅翠綠的瓜果蔬菜,的確賞心悅目。

  李泰雖然跟著,卻不以為然。雖然房家農莊溫室裡品種的確琳瑯滿目,許多甚至是皇宮裡都沒有的,但也只是說明房價這小子捨得下本錢而已,有了錢什麼買不來?

  至於栽培技術,李泰也不認為是個事兒。

  但是等到進了一座培育稻種的溫室,看著許多已然頂破土皮的嫩芽,李泰不淡定了……

  去歲,整個關中收成最好的是房家農莊所在的房家封底,這是整個關中都公認的事實。

  幾千災民被房俊收留的時候,曾有不少人等著看房俊的笑話。

  為了一個虛妄的名聲,去討皇帝的歡心,卻要賠上大量銀錢,在多數世家門閥豪族勳貴看來,實在是不值當。皇帝雖然賜給房俊不少土地,房俊自己也從新豐縣購買了不少土地,但都是一些貧瘠之田,產出有限。房俊想要養活這麼多人,必然要大量購買糧食。

  這些土地大多位於驪山的半山腰處,山清水秀那是沒說的,可是上等的良田只是在山腳下有那麼一點,大多數都是山地、坡地,土地貧瘠不說,甚至多有砂礫硬地,平素便是野草都長不出幾棵,卻硬生生成為最高產的田地。

  的確驚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據說,能夠導致房家農莊如此高產的原因,正是房俊採用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育苗技術。

  但這也只是傳言而已,這個神奇的育苗技術並未流傳開來。

  李泰知道,他現在眼前看到的,說不定就是房俊那種神奇的育苗技術!

  李泰眼珠子咕嚕嚕的亂轉,溫室裡的一切設備、物件、甚至物品的擺放,事無鉅細全都留神注意,死死地記在腦海裡。若是自己回頭也能鼓搗出這個技術,哪怕比房俊差一點,只要獻給父皇,豈不是奇功一件?

  看著瞅瞅這,摸摸那的李泰,房俊有些好笑。

  “再過些天,某將會把育苗技術整理一下,刊印成書,發行天下。其實去年的時候,就有這個想法,只不過當時對於這種技術的適應程度還不是太有信心,萬一有所瑕疵,造成農戶的損失,可就是好心辦了壞事。那些農戶不同於我們,若是因為育苗而造成一年的絕產,說不定就要敗家了,是以,經過這一年的總結和實驗,完美的育苗技術已然成型,來年的春耕,全國大部分地區,都能使用這種可以抗旱、早熟、高產的新技術。”

  李泰有些震驚。

  “這可是你獨有的技術,憑此,定會有無數人前來花錢求教,何以放棄這巨大的利潤,而要發行天下?”

  在他印象裡,房俊這小子是極其愛財的,

放棄這麼大的好處,難道就只是為了求名?

  這貌似不是這小子的作風……

  房俊哼了一聲,不屑的說道:“這便是殿下與某的區別,殿下萬事都在算計,無利不起早。某卻是有底限的,什麼錢可以賺,什麼錢不能賺,咱分的清清楚楚。這天底下,最難最苦的便是那些平頭百姓,若是能讓天底下的人都吃上飽飯,某便是身無分文一貧如洗,亦甘之如飴心甘情願!”

  李泰嗤之以鼻。

  不可否認,房俊這話應當是有幾分真心的,可若是真如他自吹自擂一般偉大,打死李泰都不信。

  晉陽公主這是跑到培育稻種的菜畦邊,蹲下身來,伸出指尖輕輕的撥弄剛剛破土的嫩芽,回頭對房俊說道:“可是姐夫,你要印書發行天下,萬一百姓們買不起書怎麼辦呢?”

  這年頭的書籍,因為印刷的成本很高,所以價格高昂,絕非尋常人家可以承受。

  不過活字印刷術不是有了麼……

  房俊卻未提這茬,而是眨眨眼,故作懊惱的說道:“哎呀!真是愚蠢啊,居然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兕子果然聰明,那你說,應當怎麼辦才好呢?”

  李泰猛翻白眼,對房俊這種哄孩子的把戲不屑一顧。

  “這個……”晉陽公主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起身走到房俊身邊,伸出小手拉住房俊的大手,仰起腦袋有些為難的說道:“姐夫應該有很多錢吧?”

  “是不少。”房俊點點頭。

  “那不如這樣,乾脆印書全都送給百姓啊,雖然要花很多錢,可是只要有一家百姓因為這種技術而能夠不被餓死,姐夫的錢花的也就值得了,你說對不對?”

  小丫頭忽閃這大眼睛,有些哀求的看著房俊。小女孩對於錢財的概念並不是十分清楚,她知道這樣做要花很多錢,但是到底多少,卻並不清楚。

  “實在不行,兕子讓父皇也拿出一些錢來,只不過父皇最近總是說國庫空虛,怕是也沒有多少……”小丫頭十分懊惱的樣子。

  房俊就覺得,這孩子簡直萌翻了,敗家都這麼招人喜歡……

  李泰惡意滿滿的看著房俊,心裡幸災樂禍,活該!叫你在兕子麵前賣好,這下子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吧?兕子最是心善,看到只螞蟻被踩死,都會難過半天,若是能讓天下的百姓都多吃幾口飯,小丫頭肯定會纏著你不放!

  全天底下送書?

  額滴個天!

  只要想想那恐怖的數字,身為親王富貴豪奢的李泰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看你怎麼辦!

  果然,房俊愁眉苦臉的嘆氣:“公主殿下啊,這要花很多錢滴… …若是微臣真的按照殿下的吩咐這麼做了,那殿下要給微臣什麼獎勵呢?”

  “真噠?”晉陽公主眼眸一亮,頓時開心起來,眼珠子轉了轉,對房俊勾了勾手指……

  額,若不是這丫頭年紀實在是小了點,這小模樣簡直就像是在勾引房俊……

  房俊彎下腰,晉陽公主便伸出手臂,摟住房俊的脖子,踮起腳尖,在房俊的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

  “啵!”

  很響亮。

  房俊頓時很配合的仰起頭,發出“吼吼吼”的怪叫,甚至來了個後空翻,落地之後擺出一個健美選手的pose,秀了秀墳起的

的二頭肌,大聲說道: “微臣,謹遵公主殿下之命!”

  “啊!好開心啊,姐夫真好!”

  晉陽公主也跟著興奮不已,大小大叫,跳來跳去。在她幼小單純的心裡,能夠為天底下的窮苦百姓做點事情,的確是很開心很驕傲!

  李泰看著這兩個瘋子,徹底無語。

  “房俊,這麼騙小孩子,不太好吧?”李泰陰著臉說道,他不信房俊能寵愛兕子到這種程度。

  發行天下?

  就算這本印著育苗之法的書籍用不了幾張紙,可是基數太大了,那起碼也得是十幾萬貫出去……

  房俊停下來,斜眼睨著李泰,不屑道:“這天底下,有太多殿下不可知、更無法理解的事情存在。就像是帶著兕子飛上天一樣,在殿下看來絕無可能的事情,但是在某的眼中,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反掌之間耳!”

  李泰怒道:“吹!你就接著吹!本王就等著你這牛皮什麼事吹破了,好好看你的笑話!”

  兕子完全被房俊收買,對李泰大叫道:“姐夫才沒有騙我!姐夫答應我的事情,那就一定會做到,你等著看吧!”

  房俊哈哈大笑:“對,讓你這位自詡聰明的皇兄等著看吧,到時候啊,嚇得他下巴都掉地上!”

  這件事情,房俊只是腦子裡稍微一琢磨,便有了譜。

  唐朝人認為很難的一件事,實則對於房俊這位經受了信息時代磨礪的現代人來說,那根本不叫事兒……

  李泰臉如鍋底,對於自家妹子向著外人,心裡著實不忿,憋屈得難受,不由得腹誹:難不成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女生外向?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8:56
第490章   賭局

 柳老實的岳丈病重,下午的時候接到報信,領著三個兒子去了藍田縣的岳家,並不在意莊子裡,房俊只得作罷,哄著晉陽公主睡了,答應明天開始研究怎麼飛上天的事情,不過自然少不得給小公主講一段故事……

  一夜無話。

  翌日清早,趕回來的柳老實聞聽二郎尋他有事,便早早的過來候見,到了書房門口,正巧遇見王二小。二人進了書房,便見到房俊從書案上遞過來一沓圖紙,柳老實頓時激動了,雙手顫的恭恭敬敬接過。

  現如今,房俊的書房幾乎成了莊子裡最重要的地點,武媚娘對莊子裡的侍衛以及家僕侍女們耳提面命,等閒絕對不能靠近書房,若是現有人行踪可疑,可立即拿下。

  能夠出入書房的,整個莊子裡也就是武媚娘、盧成、柳老實、王二小等寥寥幾人,便是房俊貼身的侍女俏兒和鄭秀兒都不行。

  這幾人都明白房俊每一個“奇思妙想”的價值,所以作為收藏房俊一些圖紙的書房,自然便是重中之重。

  柳老實和王二小湊在一起,腦袋挨著腦袋,翻看著手裡的圖紙,越看越有些迷糊……

  橢圓形的木質骨架、一塊塊形狀相同的厚布、柳條筐、圓形的火爐、風箱……

  這啥玩意?

  房俊手下的兩大技工一臉懵逼,直到翻到後面的組裝圖,才算是摸出點門道。

  是一個大燈籠?

  別怨這二位少見多怪,實在是唐朝那會兒根本沒有氣球這玩意,所以兩人才會將熱氣球當成大燈籠。不是燈籠,幹嘛還要點火呢?

  “這東西做出來,有沒有難度?”房俊見二人翻看著圖紙,問道。

  “不知二郎可有何要求?”柳老實為人謹慎一些,想問題也更周全。

  “要求?”房俊想了想,似乎沒有什麼遺漏,便說道:“唯一的一點,無論哪一個部件,精巧美觀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一點,一定要盡可能的堅固!本郎君可不想飛到天上,或是繩子斷了或是球體開裂,直接掉下來摔成肉醬!”

  他自己倒還好說,若是把晉陽公主摔個好歹,勿需李二陛下收拾他,他自己就能自責死!

  不過想來沒有什麼大問題,雖然這年代的材料質量不怎麼樣,但他的要求也不高,用不著飛得多高,只要能離地個幾米就行了。

  他可沒瘋狂到想要依靠這年代原始的材料製作的熱氣球飛躍長城什麼的……

  “飛……飛上天?”王二小眼珠子瞪得像是銅鈴,以為自己耳鳴出現幻聽了。

  這兩人,單純論起聯想力,還是柳老實更勝一籌。

  柳老實仔仔細細翻來覆去的看這圖紙,疑問道:“二郎這個大球球……怎地好似一個巨大的孔明燈?”

  房俊一拍大腿,衝柳老實伸出大拇指:“正解!這就是一個巨大的孔明燈,不過我叫他熱氣球。”

  柳老實撓撓頭:“二郎該不會是想要坐上這玩意,飛上天吧?那可不行,

從沒聽過能把人帶上天的孔明燈,就算大了幾百倍……咦?不對呀!小小的孔明燈浮力能帶著小東西飛上天,那麼按道理說,這個大了無數倍的孔明燈……熱氣球,的確能夠比孔明燈的浮力大上無數倍,自然能帶更大的東西升天! ”

  下意識的跟王小二對視一眼,二人都有些震撼。

  二郎這腦袋長得,這也太牛了!

  從道理上來說,的確有可能實現啊!

  可為何古往今來,就行沒有人想過將孔明燈擴大無數倍,將人帶上天呢?

  王小二服氣道:“二郎,您可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這腦袋長得,不是人能想得出來的!”

  房俊臉有些黑……

  你才不是人!

  不過跟這個打鐵的夯貨沒道理可講,人家心裡這可是在誇他!

  “行了行了,趕緊去準備,缺什麼材料,就讓管家去買,甭管花多少錢,盡快給某做出來。但是記住,不能偷工減料,不能含糊其事,必須每一個環節都精益求精!”

  安全才是重中之重!多囑咐幾遍亦不為過。

  兩位“高級技師”猛點頭,表示記住了。

  恰在此時,李泰晃晃悠悠從門口進來。

  忘記說了,這書房自打魏王殿下來到莊子里之後,隨意出入的自然也就加上他一個,另外還有晉陽公主。

  李泰是沒人攔得住,晉陽公主則是沒人攔……

  李泰自然清楚房俊對於奇淫技巧上的造詣,一看到這架勢,頓時明白房俊應該是又研究出了什麼新鮮玩意,劈手就將柳老實手裡的圖紙給搶了過來,坐到椅子上,一張張翻看。

  柳老實老臉漲紅,心裡雖然極度不悅,卻也不敢翻臉,看了房俊一眼,見到自家二郎並未有什麼不悅,這才閉上嘴吧。

  “嘶……這是個孔明燈吧?”

  不得不說,李泰這娃腦子確實好使,難怪人家唸書好,有才子之名,只是瞄了一眼,便看出這個熱氣球的端倪。

  “我說,房二啊,”李泰申請古怪的看著房俊,揚了揚手裡的圖紙:“你該不會是想要做個孔明燈,完成對兕子的承諾吧?”

  房俊不愛搭理他:“有何不可?”

  “哎呦……哇哈哈哈……”李泰捧腹大笑,笑得肚子都抽筋,喘著氣道:“你可真有幼稚的!你是不是認為比尋常的孔明燈打上一百倍,就能把重上一百倍的東西帶到天上去?”

  房俊眉毛一挑:“難道不行?”

  “哎呀娘咧,笑死本王了……”李泰好不容易才止住大笑,指著房俊說道:“你小子腦子壞掉了吧?一個人上百斤,你指望孔明燈把人帶上天?”

  這也不能說李泰才疏學淺,只能說他見識少。

  孔明燈那麼簡陋的東西,怎麼可能把一個人帶上天呢?這是這個時代的人,腦子裡的一種固有印象。

  自然科學,就是要在人們認為不可能的地方,展示出奇蹟。

  相比之下,已然接受房俊總是化腐朽為神奇的柳老實和王二小,在見識上已然穩穩過才思敏捷的李泰。

  房俊靈機一動:“要不……殿下,打個賭如何?”

  “怎麼賭?”

  “就賭這個孔明燈,能不能帶人飛上天。若是能,自然是微臣贏了,若不能,便是殿下贏,怎麼樣?”



  李泰眼珠子轉了轉:“那得加點彩頭才行,否則多無趣?”

  “殿下有何建議?”房俊理所當然的說道。

  “這個……錢是俗物,可這東西確實招人喜歡,賭註一萬貫,不知二郎意下如何?”

  “一言為定!半月之後,就在驪山的後山那片開闊地上,舉行試驗!”

  “駟馬難追!”

  李泰跟房俊擊掌約定,興沖衝的走了。

  房俊奇怪的看了李泰肥肥的身影一眼,有些奇怪,這傢伙難道就那麼有信心自己的熱氣球飛不起來?

  這麼開心幹什麼,很詭異啊……

  不管了,難道哥們大學級別的物理水平,還做不出來一個熱氣球?

  “你倆看到啦?一萬貫啊!給我用心好好做,贏了的話自然重重有賞,若是輸了,就把你們兩家統統買了抵債!”房俊惡狠狠道。

  “諾!”柳老實和王二小自然之道二郎實在開玩笑,不過心裡也暗暗狠,看得出來二郎與那魏王殿下頗為不合,絕對不能讓二郎在魏王面前顏面掃地!

  二人一起告辭,回去各自準備自己業務內的部件。

  李泰興奮的回到住處,將自己的親信叫過來,伏在書案上迅寫了一沓請柬,吩咐道:“將這些請柬送出去,若是滿了片刻,耽誤本王財,有你好看! ”

  “諾!”那親信誠惶誠恐,接過請柬,一溜煙的跑出去。

  李泰摸著光溜溜的下巴,得意的大笑。

  房二啊房二,你以為你坑的了我李泰?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8:57
第491章   君臣之間

 李泰被李二陛下勒令住到房俊家裡,卻不代表被禁足。

  經過起初幾天驚弓之鳥一般的恐懼之後,被刺殺之事漸漸淡忘,待不住的李泰開始時常出去交朋會友。房俊才不會管他出去會不會安全,甚至惡意滿滿的想著,最好那位刺客直接在外面把李泰幹掉,在外面出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省的在自己家裡令自己提心吊膽……

  不過刺客顯然一擊不中之後,便偃旗息鼓,一臉幾天,李泰都是早晨精神抖擻的出門,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回來,全須全尾,屁事兒沒有。

  看來那幾位殺手並不是太敬業,亦或者幕後的主使已然放棄了李泰,這令房俊既是失望,又暗暗鬆了口氣。起碼這位殿下在自家的時候,不用擔心被刺殺從而讓自己擔上乾系。

  只不過,房俊未料到李泰這廝長了一張碎嘴……

  這傢伙不僅將房俊的“孔明燈計劃”好一頓嘲笑,惹得房俊一時間成為整個長安城的笑柄。

  孔明燈帶人飛起來?

  這房二莫不是傻了……

  可也有人認為房俊的想法還算靠譜,起碼道理說得通。

  於是乎,很能折騰的魏王殿下居然坐莊設局,將房俊的“孔明燈計劃”開了盤口,全城富豪官商皆可押注,多少不限!

  魏王殿下開局,誰能不給個面子?甭說想著贏錢的那些,便是不怎麼在乎錢財的,往往也都湊上去壓一注,能夠有這個交好魏王殿下的機會,怎麼能放過呢?

  誰不知道這位殿下可是太子的熱門人選,這時候在魏王殿下面前露個臉,可比人家當上太子以後去捧臭腳效果好得多……

  人皆逐利,無可厚非。

  很快,這件事在長安城裡形成了一股風潮,街頭巷尾廟堂市井,盡皆熱議,都對孔明燈能否將人帶上天存在好奇,等著房俊數日之後在驪山上的試驗。

  房俊聽聞此事之後,頗為鬱悶。

  他與李泰打賭,本意是殺殺這位魏王殿下的威風,順帶著贏他倆錢花花。可誰知道李泰不僅將此事傳揚得街知巷聞,甚至還設了局,坐莊開盤。

  而且這傢伙很鬼,賠率設置得傾向於房俊的試驗能夠成功,如此一來,他只是從中抽水,幾乎立於不敗之地。如果房俊的試驗成功,李泰大不了從賺取的抽水中賠付給房俊賭資,若是試驗失敗,則拿房俊的錢去賠付給別人……

  無論勝敗,李泰都注定大賺一筆,堂堂親王殿下設局,誰能不賣幾分臉面?可以預計,參賭的金額必將極為巨大,光是抽水,李泰都能肥肥的宰一刀!

  這傢伙太奸詐了!

  原本以為能坑李泰一把,結果反倒被李泰給利用了,房俊頓時心情大壞。

  只是他有些好奇,李泰就不怕在這風口浪尖的時候,因此惹得李二陛下生氣,使得將要到手的儲君之位長了翅膀又飛走了?

  *

  太極宮。

  房俊想要用孔明燈將人帶上天的事情,

鬧得沸沸揚揚,整個關中婦孺皆知,李二陛下自然早有耳聞。

  這一日處理完政務,將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程咬金、李績等人留下,拿出上品的龍井貢茶,與諸位大臣品茗聊天。

  君臣之間也得時常交流,喝喝茶,聊聊長安城裡的趣事,維繫著彼此之間的默契。為君之道,有張有弛,有獎有罰,不能一味的對大臣施以威壓,這會令大臣們心理負擔太大,容易造成怨氣,致使君臣反目。當然,亦不能太過放縱,有些時候,該敲打的時候還是得敲打。

  李二陛下對於為君之道琢磨得很透徹,再者說,滿朝文武基本都是跟隨他打天下的舊部,相互之間信賴有加,關係相處很是融洽。

  “某聽說,房二郎又耐不住寂寞了,在家里呆了幾天,這就要弄個大號的孔明燈,要上天……”

  長孫無忌喝著茶水,嘖嘖嘴,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言辭之間,自然免不了譏諷和嘲笑。

  房玄齡每當這個時候,都是一副風輕雲淡,只要不涉及到兒子的切身利益,如同這種言語上的調侃,根本就不在意。反正自家兒子臉皮厚,被說說又不能掉塊肉,愛說你就說幾句唄……

  李二陛下瞅了長孫無忌一眼,心裡知道,大抵是因為前幾日長孫沖和房俊之間鬧的那一出,這位國舅爺對房俊很不待見。

  便笑道:“諸位有所不知,其實房俊搞出這麼一件事情,是為了完成對晉陽公主的承諾。”

  這話說出來,就等於是給房俊這次的“孔明燈事件”定下了調子。眾所周知,晉陽公主那是李二陛下最最寵愛的公主,一向視若掌上明珠,即便是年紀最小的嫡女新城公主,亦比不得。

  房俊是為了哄晉陽公主,所以才弄出這麼一件在大家看來甚為可笑的事情,單單只是在李二陛下這裡,就已經註定了路線完全正確。誰要是嘲笑,就是嘲笑晉陽公主,就是得罪李二陛下!

  即便是長孫無忌,聞言亦不得不沉默下來。

  這小混蛋,倒是會拍馬屁……

  長孫無忌心裡忿忿,卻又無可奈何。若是房俊讒言媚上奉承皇帝,他還可以動御史言官彈劾之,可是人家拍晉陽公主的馬屁……即便是強硬如魏徵,怕是也只會哈哈一笑,聽之任之吧?

  程咬金心知這話頭若是繼續兜兜轉轉的,說不得就要弄出點不愉快來,沒見到房玄齡都已經開始皺眉毛了?

  便打岔道:“說起來,與坊間的議論不同,某倒是很看好房二。那小子是個有才華的,不僅文章詩詞寫得好,對於這些奇淫技巧的東西,更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所以,某還在魏王殿下那裡下了重註,就賭房俊會成功!”

  程咬金貌相粗豪,實則卻是心細如,這話題岔開,卻岔得很有水平,不經意之間,便將目標由房俊變成了魏王李泰。談笑之間便將李泰推了出來,還誰都沒注意……

  李績拈鬚不語,聞言,抬頭看了看大大咧咧的程咬金,心裡微微有些詫異。

  一直以來,程咬金都置身於儲位爭鬥之外,從來不表態。

  可是今日,卻為何要打擊魏王李泰?

  難不成這老妖精已然站到了太子一邊?

  不太尋常啊……

  李績是武官,可是心思細膩不下於長孫無忌和房玄齡,此刻感受到微妙的暗流,心下對於

於未知的事情有些不安,愈沉默起來,一言不,靜靜的觀察、思索。

  難道是咱忽略了什麼?

  聽到程咬金提起賭局之事,李二陛下面色一絲未變,仍舊微笑不語,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長孫無忌看了看李二陛下臉色,隨意說道:“青雀也是胡鬧,堂堂親王,怎地能去學那些市井之輩一般,放賭設局?此舉實在有損皇家顏面,陛下,應當申飭一番。”

  李二陛下擺了擺手,無所謂道:“由著他去吧!畢竟是年少膚淺,做事未能顧全大局,不過太過少年老成,也未必就是好事。少年天性,越是壓抑得久了,反彈便越是強烈,不許幹這個,不許干那個,到頭來,他指不定給你搞出一個大事件!”

  眾人盡皆無語。

  您若是早知這個道理,何必對太子百般挑剔,嚴加督管?若非您要求太過嚴格,太子或許也不至於重壓之下情緒失控,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明顯的雙重標準麼……

  不過這話,也只能放在肚子裡,打死也不能在李二陛下面前說。

  在座的幾位,都是明哲保身派,坐看儲位爭鬥風生雲起,從來不會表達一絲半點的態度。

  大家都聰明的保持沉默,唯一的表態,那就是全力支持陛下的決定,皇位是您的,您說給誰就給誰,跟我們完全沒關係,我們是您的臣子,只忠於您一個!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00
第492章   醞釀

只有這樣的臣子,才是皇帝喜歡的臣子。

    對於那些急於向太子表忠心的,皇帝其實心裡膩歪得很。老子還沒死呢,你們就急著改換門庭,是不是老子多活幾年擋了你們的路,你們還要把老子給趕下台?

    太極殿裡氣氛很融洽。

    程咬金只是淺淺的試探了一下皇帝,便偃旗息鼓,轉而說起此次房俊搞出的事件,坊間是如何評價。他嗓門大,說話的語氣也大大咧咧的,氣氛搞得很活躍。

    聽著民間百姓以及眾多勳貴豪門都打算在試驗的那天趕去驪山,李二陛下不禁也有些心動,提議道:“不如到時候咱們君臣幾個,也去湊湊熱鬧?”

    房玄齡嚇了一跳,再也不能玩深沉了,趕緊說道:“陛下三思!據臣所知,此次趕往驪山的人數,怕不低於上千之眾。人多手雜,誰也不敢擔保會否有居心叵測之輩藏匿其中,即便再多的禁衛,也護不住陛下的周全!”

    別人或許會贊同皇帝陛下與民同樂,房玄齡卻差點嚇死!

    那驪山農莊就是自家的地盤,若是陛下在哪裡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可就是天大的罪過,這不是那老房家上上下下上千口人的性命的開玩笑?

    萬萬使不得!

    長孫無忌撇撇嘴,說道:“玄齡啊,你這人最是無趣!屆時人山人海定然非常熱鬧,陛下有多少年沒有與民同樂了?大不了到時候臨時搭建一個觀禮台,派駐重兵在四周把守,絕對萬無一失。”

    萬無一失你個腦袋!

    房俊差點罵娘!合著不是去你家是吧?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不過回頭看到李二陛下躍躍欲試的神態,房玄齡也無語了,感情這位皇帝玩性大起,還真打定主意去了?

    再阻攔,怕是真就惹惱了李二陛下,房玄齡愁的不行,陡然發現若是魏徵那個老傢伙在就好了,有他在,皇帝估計連提都不敢提這茬,否則,魏徵絕對能噴皇帝一臉……

    死就死吧!

    房玄齡萬般無奈,不過就算是死,也得拉個墊背的!

    “陛下既是心意已決,

微臣亦無話可說,只是這安保措施,一定要周密計劃,確保萬無一失才行。放眼長安,戰鬥力最高的部隊,便是神機營,若能由神機營護衛左右,方是萬全之策。”

    你長孫無忌不是說萬無一失麼?

    那行,派你兒子去保護陛下!真有了什麼差池,我房玄齡沒好果子吃,你長孫無忌也得把兒子搭上!

    長孫無忌沒料到房玄齡居然如此陰險,玩了這麼一手!

    長孫衝那可是他最看重的兒子,整個長孫家的未來希望所在,長孫無忌怎能讓長孫衝置於如此險地?

    可是他話依然說在前面,這時候卻無話可說了。

    說其實這事兒很危險,剛剛我跟皇帝說著玩兒呢?還是說我兒子不行,恐怕不能護衛皇帝安全……

    本想坑一把房玄齡,不料將自己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心裡暗罵房玄齡老狐狸,著實陰險!

    既然連長孫無忌都說不出拒絕的話語,房玄齡也已同意,旁人自然不會多事,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來。

    十日之後,大唐皇帝駕臨驪山,觀看房俊的“孔明燈一號載人飛行”……

    *

    “王爺是說,陛下將會親臨驪山?”

    侯君集端坐在榻上,上身微微前傾,雙目灼灼的盯著面前的漢王李元昌。

    因縱兵擄掠高昌國都之事,侯君集被御史彈劾,證據確鑿,被李二陛下革去官職,押入大牢,並且沒收了大量在高昌國的非法所得,這令侯君集非常不滿。

    出獄之後,便閉門謝客,整日里在家中飲酒,頗為消沉。

    在他想來,自己好歹是跟隨陛下打江山的老臣子,忠心耿耿,多少次拼死血戰,才為皇帝打下來著錦繡江山。更別說那高昌國本就是自己揮軍平定,如此揚威異域開疆拓土的功績,不封賞便罷了,居然因為搶掠了幾件珠寶財物,便將自己革職下獄,實在是過分!

    皇帝對待自己,有所不公,這性情也委實涼薄,怪不得當年能一狠心將自己的兄弟統統幹掉。這要是哪一天咱再不小心觸怒了皇帝,估計殺自己的時候連眉頭都不會鄒一下,更不會想起這些年咱鞍前馬後拼死拼活的功勳……

    而漢王李元昌,則是對李二陛下不滿已久。

    李元昌是高祖李淵的第七子,李二陛下的異母兄弟。

    世人皆稱其是皇室之中最出類拔萃的才子,其書法受之史陵,祖述羲、獻,童年之時便以深有造詣。善行書,又善畫馬,筆跡妙絕,畫鷹鶻雉兔,當時佳手嘆服。博綜技藝,頗得風韻,自然超舉,其水平甚至還在閻立德、閻立本之上。

    而且此人頗有勇力,弓馬嫻熟,是難得的文武雙全。

    只是李元昌跟李二陛下一向不親近,他小時候就是跟著李建成的屁股後頭玩的!玄武門一場喋血驚變,李二陛下將李建成和李元吉都給幹掉了,當時身在封地的李元昌嚎啕大哭,在府邸之中設祭招魂,祭奠李建成。

    李二陛下雖然事後知道此事,卻沒有對李元昌如何,只是難免心中膈應。

    貞觀五年,李元昌授華州刺史,在任上乾了些違法亂紀之事,被李二陛下親自下手敕責罵,心中愈發不忿。

    此次將近年關,李元昌回京朝見,去了一趟東宮,知曉李承乾現在儲位堪憂,朝堂之上暗潮湧動,便存了別樣心思,前來尋侯君集。

    “千真萬確,此事剛剛決定,想來絕對不會輕易更改。”李元昌壓低聲音說道。

    侯君集心裡跳了一下,一股難言的燥意席捲全身,令他有些嘴唇髮乾,咽了口唾沫,狀似不解道:“便是陛下去驪山,與某有何關聯?王爺知道的,某被陛下責罰,不可能隨駕前往。王爺若是想要擺脫某為您說項,可是找錯了人。”

    實則他心裡明明白白,李元昌所指之意究竟為何,更知道李元昌剛剛從東宮而來。

    只是這等潑天的干系,豈敢輕易表態?

    李元昌不以為意,咬牙道:“太子仁厚,異日必是明君,天下臣民莫不敬之!可那魏王李泰,卻狡詐陰險,兼且性情刻薄,若是一朝為君,你我這等東宮舊屬,必是淒涼下場,絕無幸理!將軍一生戎馬,刀頭舔血死中求活不知多少次,向來雷厲風行處事果斷,其中道理就算本王不說,想必你也自能做出決斷!本王言盡於此,何去何從,將軍但請考慮周祥。”

    言罷,起身邊走。

    侯君集神情恍惚了一下,趕緊說道:“且慢!王爺此去,可是回東宮?”

    他不確定,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太子之意!

    想來太子一向優柔寡斷,怎地陡然之間敢於做出如此決定?

    李元昌自然知道他話裡的意思,這是在確認自己此來,是否受了太子之意。

    “將軍向來被太子倚為臂膀,這等要是,本王豈敢冒充?不過本王現在並不回東宮,而是去一趟趙國公府……”

    “趙國公府?”侯君集大吃一驚,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李元昌。

    李元昌很滿意侯君集的反應,微微一笑,說道:“若是沒有一個能夠統御群臣的大人物,到底還是有些麻煩……”

    說完,再不停留,大步離去。

    侯君集端坐依舊,只是神情卻以浮現一抹狠厲!

    對於李元昌,他毫不懷疑。

    這人跟陛下有大仇,一向對於當年玄武門之變怨念頗深,從來都不肯表態依附於陛下,哪怕陛下登基為帝,執掌天下!

    對於仁厚的李承乾,卻是實打實的支持……

    況且,現在不是考慮真偽之時,首要的問題,是這件事到底做得還是做不得……

    出身市井的侯君集,身上那股子痞賴狠辣的盡頭從未消失,這從他敢於縱兵擄掠高昌,視軍法如無物便可看出其桀驁不馴的脾性!

    這世間,就沒有我侯君集不敢做的!

    既然你不念昔日恩義,那就休怪我今日無情!

    問題的關鍵,只是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事後我能得到什麼…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01
第493章   防火防盜防李泰

房玄齡趕回家裡,氣呼呼的命人去城外的農莊將房俊喚了回來。

    一見面,老房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訓斥:“你個不省心的東西,好好在家待著不行?非得跑到莊子裡去住!住就住吧,你倒是修心養性多多讀書,非得弄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現在好了吧?萬一陛下有個閃失,咱家立馬就得大禍臨頭!”

    事情太過重大,已然關係到家族安危,這一次,即便是一向偏幫房俊的母親盧氏也跟著擠兌。

    “你這孩子,眼瞅著就要大婚了,也不能消停一會兒!好不容易弄個官,非得折騰來折騰去的給折騰沒了,你就不能學學你爹,低調做人穩妥辦事?雖說你爹迂腐了一些,可是咱也不圖他有多大能耐,有個官階放在那裡,混吃等死還不會?”

    聽著前半段,房玄齡很是高興,夫人總算向著我一回。可是一句話聽完,臉色就完全黑了下來

    我堂堂尚書左僕射,一朝宰輔,被你說成混吃等死?

    真真是氣煞我也!

    房玄齡罕見的對夫人大吼道:“你這婆娘,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里胡攪蠻纏,難道非得等到被你這個寶貝兒子害的家破人亡,連累到親朋故友都不得善終,你才算滿意?”

    “你這人,什麼火”盧氏有些愣神,別看她咋咋呼呼,但是房玄齡真正起火來,也還是有幾分怵頭的

    盧氏便將矛頭對準房俊,呵斥道:“這麼大的人了,怎地就沒有一點安穩的時候?你個兔崽子,老娘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房俊在下正襟危坐,心裡頗為無語。

    李二陛下你難不成是閒得蛋疼,跟著湊什麼熱鬧?

    滿天底下就沒有比您更金貴的人了,這要是磕磕碰碰的傷了幾根毫毛,咱這罪過可就大了去了!

    見老娘越說越來勁,便不由得嘟囔一句:“我哪知道陛下也會跟著湊熱鬧?”

    盧氏眉毛一豎:“哎呀,還敢還嘴是吧?老娘打不死你”說著,就要起身找雞毛撣子。

    “行啦!”

    房玄齡喝了一聲,捂著腦門愁的不行:“甭添亂了行不行?事已至此,

你就算是打死他,也於事無補。為今之計,就只有萬事小心,莊子里里外外都必須安置妥當,不容許一絲錯漏!”

    “孩儿知道該怎麼辦,請父親放心。”房俊趕緊應下來。

    房玄齡煩惱不已,嘆了口氣,頗為無奈的說道:“求神拜佛,祈求平安無事吧。好在這次陛下將神機營和侯君集的左衛大營齊齊調動,力求保證安全,想來也不至於出什麼意外。”

    話是這麼說,可是房玄齡這心裡頭,卻總是有那麼一絲不安,隱隱覺得好像要生什麼事情。但是仔細思索想要捉到那一絲念頭,卻又一無所獲,憑白想得腦仁疼,也不得其法。

    房俊看著老爹愁眉不展,臉上的疲態盡顯,鬢邊的白愈增多,有些心疼的問道:“爹,上次孩兒跟你提起的讓您請求致仕的事情,您考慮得怎麼樣?”

    說實話,房俊總是吵著鬧著跟李二陛下要一件紫袍穿,並不是他有多官迷,僅僅只是一個態度罷了。對於皇帝來說,一個貪錢、戀權的臣子,是最理想的臣子,若是再有那麼一點能力,那就再完美不過。

    若是某個臣子能力卓越,總能做出一些別人做不到的事情,還不貪錢不戀權,那才是讓皇帝睡不著覺的事情

    什麼都不要,你是聖人啊?

    不是聖人,就是奸佞,所圖非小,是以才要掩飾自己的慾望

    房玄齡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才說道:“你以為爹不想致仕麼?只是陛下現在正籌謀東征高句麗之事,千頭萬緒,我若是這時候請求致仕,便等於將這一攤子完全撇開,陛下豈能允許?說不得,還將惹惱了陛下,時機還未到啊。”

    他倒是真想致仕,高老回家。先來喝喝茶能到驪山的學院裡去教教學生,閒來游山玩水,多麼愜意逍遙?自打陛下還是秦王的時候,他便投靠過去,一直作為陛下身邊最信重的左右手,打理各種事物,早已精疲力盡,有些厭煩了。

    權傾朝野又怎樣?一人之下又怎樣?

    房玄齡就不是個有太多野心的人,現在官至一品,也給子孫掙下了世襲的爵位,也沒有太多追求了。

    只是這麼多年陪在陛下身邊,自是清楚陛下心裡的執念。東征高句麗,完成隋煬帝未能完成的霸業宏圖,將大唐的版圖拓展到遼東,可說是陛下今生最大的心願。

    他若是在這個時候撂挑子,保不齊陛下惱羞成怒!

    眼下也只能堅持著,努力幫陛下將東征之戰準備妥當,致仕歸鄉,還是以後再說吧

    房俊自然不是什麼也不懂的小白,房玄齡這麼一說,他便知道了老爹的為難之處,也別無他法。

    被老爹老娘訓了一頓,鬱悶的回到莊子裡,正好碰到在院子裡溜達的李泰。

    “你幹的好事!”房俊一見到這位“肥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這傢伙搞出事情設局開賭,哪裡能把李二陛下招來?惹出事情,你反倒優哉游哉的啥事兒沒有,天理何在?

    李泰是聰明人,一看到房俊黑臉愈黑了,便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得意一笑:“房二,你給本王註意點規矩,好賴咱也是親王,當著咱的面要說敬語知道嗎?”

    房俊怒道:“我敬你個腦袋!你說你是不是閒的,沒事兒弄出那麼大的風浪做什麼,這下好了,把陛下都給招來了!我告訴你,萬一陛下在這兒出點什麼意外,我房二好不了,你李泰也得吃不了兜著走!還親王?不被當成那等居心叵測陰謀篡位的奸佞,三尺白綾一杯毒酒弄死你,都算是便宜你了!”

    若是真的出現意外,房二這個“地主”自然跑不了,可事情的始作俑者李泰照樣沒好果子吃。

    誰知道你搞出這件事情,是不是故意引誘陛下前來,背後卻隱藏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泰哼了一聲:“你以為你是誰,你說了算?父皇自然相信本王!你小子顧好你自己吧,若是試驗不成,輸了一萬貫倒在其次,本王念在高陽的份上,或許可以免了這筆賭資,可若是被天下人恥笑,房二你的樂子可就大了!”

    房俊冷笑:“用不著殿下擔心,放眼大唐乃至整個天下,論起奇技淫巧格物致知,某房二若是自認第二,那就沒人敢說他是第一!不就是一個熱氣球麼?少見多怪,某若是給你做出一架滑翔機,你還不得驚為天人納頭便拜?”

    李泰大怒:“本王對你納頭便拜?你可真是大言不慚,臉皮厚德可以當城牆!本王就算敢拜,你小子難道就敢受?不過話說回來,滑翔機是個東西?這個奇怪的名字”

    房俊懶得搭理這個自戀的傢伙,一甩袖子,板起黑臉,留給李泰一個背影。

    李泰嗤笑一聲:“裝神弄鬼,胡吹大氣”

    剛想轉身走掉,忽地想起一事,提高聲音問道:“房二,怎地不見你那位美妾?”

    “瓜田李下,唯恐損及殿下名聲,微臣早已將其送走。”房俊的聲音遠遠傳來,身影並未停留,轉過一個牆角,消失不見。

    李泰不悅,嘀咕道:“這人真是的,不過就是一個小妾罷了,又不是正室夫人,本王看上眼,那是你的榮幸!居然還敢藏著掖著,真真是小氣哎呀,不對!”

    他猛然想到,這幾天在莊子裡轉來轉去,除了幾個身高體壯的大腳農婦,便是一個年輕一些的房家侍女都未曾得見,感情這房二將本王當做那等登徒子、色中鬼,將家裡的女人都藏起來了?

    李泰頓時氣得七竅生煙,跳著腳大罵:“房二,娘咧!你小子簡直欺人太甚,將本王當做什麼人了?”

    他卻也不想想,成天惦記人家小妾,人家能把你當好人?8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03
第494章  農莊日常

 李泰氣憤難當,自認為受到了房俊的侮辱,想要追上去理論一番,但是追過一進院子,那人卻沒了踪影。逮住一個家僕問了問,才知道房俊那廝去了後山的鐵匠鋪,還帶去了晉陽公主,大抵是去檢驗“超級孔明燈”的進度。

  李泰鬱悶,這傢伙腿腳怎地這般快?

  當下便集合了一隊禁衛,也趕去後山。

  剛剛出了莊子,沿著光滑平整的水泥路走出去不遠,便見到房俊正站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極目遠眺。晉陽公主則被他背在背上,用一件厚厚的熊皮大氅將兩人緊緊裹住,風雪不透。

  晉陽公主的小腦袋在房俊的肩膀上彈出來,粉嫩嫩的小臉蛋兒被北風吹得紅彤彤的,正興奮的大呼小叫。

  李泰好奇,湊過去一看,原來前方平緩的上坡上,幾條莊子裡養的細狗正撒了歡兒的追逐一直山兔子。細狗是很好的獵犬,速度快、兇猛善咬,但轉彎能力差,不太適用於山地水鄉,此時在雪地裡瘋狂撲咬,激起一蓬蓬雪沫,看似戰況激烈,卻一時拿那隻在山石灌木中跳躍穿梭的山兔子毫無辦法。

  不過晉陽公主不在乎捉不捉得到,她就是看個熱鬧,眼見幾條身高腿長的細狗攆著山兔子狂吠追逐,伏在房俊背上摟著他的脖子哈哈大笑,很是開心。

  不過那山兔子再是矯健,也抵不過細狗這種天生的獵犬,片刻之後,終於被其中一條細犬一個猛撲用爪子摁在地上。這種訓練出來的獵犬輕易不會咬死獵物,將獵物折騰得精疲力竭之後製服,叼著兔子的脖子歡快的跑回來,在房俊面前得意洋洋的邀功請賞。

  房俊命人捉住山兔子,又從褡褳裡摸出幾塊肉乾丟給幾條細狗,對晉陽公主說道:“今天又口福了,等晚上,微臣給殿下做一道拿手的名菜,兔肉一鍋香!”

  想想前世在山西同學家裡學會的這道菜,那口味,嘖嘖嘖,想想都流口水!

  晉陽公主回頭見到李泰跟了上來,便問房俊:“讓青雀哥哥也吃,好不好?要不然青雀哥哥饞壞了,怪可憐的……”

  小丫頭自然看得出房俊姐夫和青雀哥哥之間好像不是太愉快,她的本意是怕房俊不給青雀哥哥吃兔肉,那青雀哥哥多尷尬呀?所以她才將李泰說得這麼可憐,想必房俊姐夫就不好意思不給青雀哥哥吃了……

  可惜她聰慧自然是極聰慧的,卻仍未能明白大人對於一些事情的看法。

  她這麼一說,李泰比吃不到兔肉更尷尬!

  房俊這個壞蛋豈能不落井下石?故意笑吟吟的看著李泰,說道:“既然公主殿下說情,那微臣自然是欣然從命。魏王殿下,可得好好感謝公主哦,否則你是吃不到兔子肉的……”

  李泰鼻子都差點氣歪了!

  嚷嚷道:“你得意個什麼勁兒?本王身為天潢貴冑,莫說是兔子肉,便是老虎肉、豹子肉,那也是想吃就吃,誰稀罕你這只破兔子?”

  晉陽公主用手指刮了刮臉頰,皺著小鼻子說道:“青雀哥哥撒謊,不害羞!你根本就沒有吃過老虎肉,兕子沒吃過,便是父皇也沒吃過!”

  李泰大汗,

妹妹啊,哥那是比喻好吧?

  便是身後跟著的一眾禁衛,都被晉陽公主這句天真爛漫的話語逗得苦苦忍著笑。

  房俊看著李泰的一臉囧相,心情大好,雙手攬住晉陽公主的兩條小腿,說道:“殿下坐穩了,寶馬要開始加速咯!”

  晉陽公主趕緊死死的摟住房俊的脖子,房俊便撒開腿,沿著水泥鋪就的山路一路狂奔。背上的晉陽公主興奮的大叫“駕駕駕”,撒下一串銀鈴一般清脆悅耳的笑聲,在驪山的寒風中迴盪。

  李泰愣了回神,才嘟囔道:“這混蛋雖然可惡,但是對兕子,倒是真心喜愛……”

  心裡對房俊的印象,改觀不少。

  鐵匠鋪門前的空地上,此刻已然被各式各樣的材料堆滿,寬大的布匹,長長的木料,細細的棉槐,薄薄的鐵片……不少工匠根據分工不同各管一攤,不畏寒冷乾得熱火朝天。

  房俊走到近處,駐足觀看,點了點頭。

  房家工匠由於深受房俊影響,相互之間時常會有交流,雖然未必能將自家壓箱底的絕技傳授出去,但是簡單一些的技巧,卻並不敝帚自珍,這就使得工匠們眼界大開,再不是以往的閉門造車,技術進步神速。

  見到房俊到來,眾人只是抬眼瞅了一下,打聲招呼,便自顧自的依舊幹活。等到晉陽公主從房俊的肩膀上探出頭來,才把大家嚇了一跳。

  唐朝時工匠是賤籍,飽受歧視,只是比奴隸強了那麼一丁點,與皇家公主之間,那絕對三十三重天那麼大的差距!

  工匠們都知道這位公主殿下是最受皇帝寵愛的,來到莊子裡已然好幾天,有不少工匠去見房俊的時候,也曾見過面。在自家二郎面前,做工的時候可以隨意,但是在公主殿下面前不行啊!

  大傢伙趕緊放下手裡的活計,齊齊過來俯身施禮。

  “見過公主殿下。”

  “嗯,平身吧。”小公主伸出小手矜持的揮了揮,小臉兒上一片端莊,似模似樣的……

  “謝殿下!”

  工匠們這才散去,各居其職。

  房俊暗暗好笑,到底是皇家公主,在自己面前嬌憨癡纏,可是在外人面前,卻氣質儼然,高高在上。

  “姐夫,這就是在做你那盞孔明燈麼?”

  隨著房俊在材料堆裡走來走去,晉陽公主大眼睛四下觀察,好奇的問道。

  “怎地,殿下也覺得微臣是胡吹大氣,這孔明燈根本不能帶動人飛起來?”

  “才沒有!”晉陽公主趕緊否認,雙臂使勁兒緊了緊房俊的脖子,語氣堅定道:“兕子知道姐夫一定不會騙我,姐夫說能帶著兕子飛起來,那就一定能飛起來!”

  這話房俊愛聽!

  能夠得到小孩子的信任,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讓人高興。

  “殿下也就是年紀小,若是如你十七姐那麼大,微臣帶您玩更好玩的!一個熱氣球算什麼?微臣做一架滑翔機,咱們就從那邊九龍頂飛下去,御風而行,飛躍長安城!”

  這還真不是吹牛,滑翔機那玩意其實沒什麼技術含量,只要懂得一些空氣動力學的原理,能夠輕易獲得上升的動力,飛躍長安城絕非虛言。

  “真噠?”晉陽公主

大眼睛裡全是小星星,滿滿的全是崇拜!

  這個姐夫不僅說話有趣,會講故事,而且腦子裡各種各樣神奇的玩意兒簡直令人嘆為觀止!在小公主心目中,房俊簡直就是天上的星宿化身,無所不能的神!

  太厲害了有木有……

  後面的煉鐵爐即便是在寒冬臘月,也未曾停歇。

  燒得紅紅的爐膛,煙囪裡冒出的黑煙,顯示著這爐鐵已然差不多將要煉好。

  李泰趕了過來。

  一眾工匠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通見禮,李泰隨意的擺擺手,徑自走到房俊身邊,好奇的打量著四周:“這就是你房家的煉鐵爐?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只是爐子高了一點,這形狀似乎也有不同……”

  李泰有才,可不僅僅表現在讀書一途之上。

  此人天資聰慧,領悟力極強,放在後世那就是妥妥的學霸級別,保送個清華北大的簡直就跟玩兒一樣,便是常青藤名校也搶著要……

  只是掃了一眼,便看出房家這些煉鐵爐與尋常煉鐵爐的差別來。

  房俊頓時警惕起來,警告道:“這可是涉及商業機密,你要是敢傳揚出去,就算是親王,某也得將官司打到陛下面前,饒你不得!”

  李泰卻不以為意,反而揚起下巴,挑釁道:“便是鬧到父皇面前,反正該說的都說出去了,你又能怎麼樣?”

  房俊為之氣結。

  晉陽公主悄悄湊到房俊耳邊,小聲提醒道:“讓青雀哥哥賠錢……”

  房俊哈哈大笑。

  李泰黑了臉,一臉無奈的看著吐吐舌尖將腦袋縮回去的小妹……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04
第495章   李泰之所見

  熱氣球說起來挺高端,但實際上原理很簡單,熱空氣密度比冷空氣低,所以將氣囊內的空氣加熱便可以飛上天,李泰對這個沒什麼興趣,他也懂得這個道理,但是他不認為會產生足以將一個人帶上天那麼大的力量。

  他對煉鐵爐感興趣……

  這個時代最好的工匠都被官府徵召,官營手工業一直佔據著古代手工業的主導地位,代表著生產技藝的最高水平。這些工匠集中在官府設立的作坊內,使用官府供給的原料,在工官的監督下,製作加工官府指定的產品。

  軍器監、將作監,莫不如此。

  他們職業世襲,世代為官府勞作。

  但是李泰萬萬沒想到,房家的煉鐵爐居然如此先進……

  隨著爐溫漸漸升高,鐵水在爐內融化翻滾燃燒,釋放出大量的煙塵火焰沖天而起,將站在爐旁不遠處呆若木雞的李泰映得臉頰酡紅,看著那在鼓風機的鼓吹下發出嗚嗚響聲的煉鐵爐,差點把眼珠子都瞪出來!

  尋常的煉鐵爐都是冒出漆黑漆黑的煙霧,若是無風的天氣,方圓十幾丈之內能嗆死人,哪裡如同眼前這般,便是衝出煙囪的煙塵都夾帶著火焰,火星漫天飛舞!

  博聞廣記的李泰明白,這是只有在爐溫打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才有可能出現的情景。

  而鐵的質量,跟爐溫的高低由著莫大的關係,不需說,這一爐鐵煉出來,質量必定絕佳!放在別人家的鐵廠,一輩子都不見得能煉得出這麼一爐好鐵!

  李泰左右看看,出去一些專業的鐵匠盯著煉鐵爐之外,基本沒人對這麼一爐即將出爐的優質鐵料感興趣,似乎在他們看來,這只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爐鐵,早就看膩了,還比不得房俊的那個超級孔明燈來得有趣……

  怎麼會這樣?

  難不成,房家煉鐵爐已然可以每一爐鐵都達到這個程度,否則工匠們怎能如此司空見慣平淡對待?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李泰愈發好奇起來,圍著煉鐵爐轉個不停,看看那式樣新穎的鼓風機,看看埋在地下的炒鐵爐,看看煉鐵爐底部的槽溝……像個好奇寶寶一般,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還不時的揪住一個工匠問東問西。

  工匠知道他是一位親王殿下,被他拽著衣服,嚇得臉色煞白差點死掉,但是對於李泰的問題,卻閉緊嘴巴,一個字都不說。被問得急了,只好哭喪著臉說:“王爺,您行行好,這個關係到咱們煉鐵爐的最高機密,打死小的都不敢說!您要是非想知道,不如去問二郎吧,咱們這些東西,全都是二郎一個人鼓搗出來的,很多咱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道理……”

  李泰無奈,也知道自己有些冒失。

  如同房家煉鐵爐這般稀奇的方式,那必然是要嚴格保密的,否則旁人都學會了,房俊這個財迷如何賺錢?

  不過他也是個執拗的,不是不說嗎?那行,本王也不問了,本王就只是看著,行不行?

  於是,李泰便叉手站到一邊,盯著煉鐵爐的每一個步驟。



  工匠們也不敢說什麼。

  好歹是為親王,擱在往常那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誰敢上去將他趕走?再說既然這位是二郎帶來的,想必二郎也不怕他隨意看看,既然二郎不攆人,那就由著他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咱們二郎設計出來的煉鐵爐,是哪個人隨便看看就能學會的?

  甭開玩笑了……

  工匠們就當魏王殿下不存在,穿上了好幾層厚厚的葛麻衣服作防護,手持長柄鐵鉗,把高爐下部出鐵口的活門捅開,橘紅色的鐵水歡快的衝破閘口,奔騰流出。這些完全融化的鐵水混合著爐渣,鐵重而渣輕,爐渣大都浮在面上,大塊點的在溝槽上就被一塊生鐵做的擋板擋下來,工匠們拿著長鐵棍子,把爐渣扒到一邊。

  看著這一幕,李泰對房俊佩服到了極點。

  李泰沒煉過鐵,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知道煉鐵的最大難題,就是爐溫。爐溫不夠,便不能將鐵礦完全融化,那麼煉出來的鐵料質量一般都不怎麼樣。

  但是提升爐溫卻是個超級難題,古往今來,也沒有那個大匠能想出一個完美的方法改進這一點。

  而眼前這座煉鐵爐,隨隨便便一爐鐵,便達到完全融化的程度,這得是多高的溫度?看著眼前橘紅色放射著耀眼光芒的鐵水,李泰這心裡彷彿被貓抓一般心癢難撓!

  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此時用於澆鑄的溝槽已然打開,地上早就擺好了模子,除掉大塊爐渣的鐵水,從溝槽流進模中,鑄成一個個生鐵錠子。不一會兒,就在李泰的眼皮子底下,鑄了兩百個生鐵錠子。

  李泰已然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完全傻掉了!

  長孫無忌是他的舅舅,雖然關係一直不是太親近,但前些年未參與到爭儲這件事情之前,隔三差五的還是回去舅舅府上玩耍,長孫家位於長安城西的鐵廠他也去過。記得當時長孫家最大的那一座煉鐵爐,一爐出鐵上千斤,便將長孫無忌樂得咧嘴,那可都是錢!

  可這地下擺著的,就有將近一萬多斤了吧?

  這還沒完!

  爐子裡的鐵水並沒有完全釋放出來,顯然還有用處。

  李泰聚精會神,看著工匠關上用於澆鑄的溝槽,打開另一個通向炒鐵爐的溝槽,那奇怪的炒鐵爐窩在地平線之下,看不出是個什麼樣子,鐵水便自己流進已然燒了小半個時辰的炒鐵爐。

  工匠開動了攪煉設備,爐頂的大圓盤慢慢旋轉,帶動熟鐵棍子在鐵水里轉圈攪動,鐵水翻滾。李泰暗自點頭,這種設備設計簡單,卻非常實用,顯然比人力的作用強上百倍。

  剛剛從煉鐵爐流進來的生鐵水一經攪動,便發生劇烈反應,鐵水頓時開了鍋,氣泡咕嘟咕嘟的冒,把爐渣推到爐邊堆積起來。炒鐵爐中的鐵水逐漸變得濃稠,由清湯到醬汁,最後聚成一個個呈熔融狀的鐵團兒。

  工匠們用長嘴鉗子夾起一塊鐵團兒,放到砧板上拎起大鎚敲打。因是冬天,河水早已冰凍,旁邊一排高達厚重的水力鍛錘全都歇菜,李泰隱隱約約記得在什麼書上見過這種東西,卻又想不起來。

  一個老工匠鉗著一塊熟鐵,旁邊兩個膀大腰圓的徒弟掄圓了膀子,小孩兒頭顱大的鐵鎚“咣咣咣”反复捶打,一陣陣火星子飛濺開來。那鐵團漸漸冷卻堅硬,鐵鎚砸

得火星四濺,卻留不下任何痕跡,這塊鐵又韌又硬,很顯然是一塊上等的好鋼!

  老工匠笑道:“這塊不錯,鋼口上佳。二郎那口橫刀前些時日不是被程老公爺搶走了嗎?回頭,老朽親自給二郎再打造一把!估摸著,這塊鋼的質量比那一批要好得多,這刀鑄出來,應該更加鋒利一些!”

  李泰走了過去,顧不得什麼親王儀表皇家威儀,哈下腰仔仔細細的瞅了瞅那塊鋼,心裡讚歎,瞅瞅這成色,便是不可多得的好鋼!

  魏王殿下直起腰,回頭衝著房俊大喊:“這塊精鐵本王買了,回頭打發人送到王府去!”

  房俊正與柳老實商討氣囊的排氣閥如何設計安裝,聞言,便背著晉陽公主走了過來。小丫頭似乎覺得房俊寬寬的後背暖暖的很舒服,居然賴在上面不下地……

  房俊不怕李泰偷學到煉鐵的技術。

  不懂煉焦,不懂什麼叫滲碳,不懂預熱空氣,不懂如何提升爐溫,不懂如何調製惱火材料,不懂製作石墨坩堝……單單只是偷學了煉鐵爐的樣子,徒有其型而無其神,根本無法煉出同等質量的鋼鐵。

  這裡邊的學問,跨越了上千年的時光,大了去了!

  低頭看了看王小二鉗著的這塊鋼,問李泰:“怎麼,殿下很喜歡這塊鋼?”

  李泰道:“確實不錯,很少能見到鋼口這麼好的,若是以之打造寶刀寶劍,必然削鐵如泥鋒銳無比,乃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怎麼樣,開個價,本王買了!”

  “呵呵”房俊不以為意的笑笑,隨口說道: “這等品質的鋼,我家庫房裡都快堆不下了,殿下喜歡,拿去就是,說什麼錢不錢的,多俗?”

  這玩意我家不稀罕,您要是覺得是寶貝,白送您了,不要錢……

  李泰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喘上來。本王看上眼的東西,不惜代價想要買回來,擱你這兒卻像顆野菜一般,隨手就扔了……

  房俊這個混蛋,已經達到了打臉的最高境界麼?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06
第496章   馬周(上)

 熱氣球的組裝還需要幾天,房俊對於它的性能毫無疑問的相信,只是囑咐工匠們一定要在安全方面注意再注意,確保各個部件都達到要求,不能有絲毫馬虎。

  莊子裡有家僕來報,說是中書舍人馬周遣人來請,討論春闈之事。

  在李二陛下眼裡,房俊的才華毋庸置疑,此次科舉的整個制度改革、規範完善,都可看出房家的能力。但是很明顯的一點,房俊的性子有些暴躁,而且似乎對這等細緻的事務不太感興趣,這就難免出現疏漏之處。

  而禮部的那些“大神”們,各個都是淡泊名利之輩,任由房俊胡搞瞎搞,做對做錯全然不在乎,只要自己能輕省一些,多一些時間讀書、喝茶、賞花玩鳥,那就隨他去……

  沒有掣肘的房俊能玩出什麼么蛾子來?

  李二陛下實在是心裡沒底,不得已,便將自己的得力助手馬周安插進春闈的籌備小組,以此制衡房俊。況且馬周此人才華出眾行事穩妥,最是令人放心。

  房俊對於一個來爭權的,倒是無所謂,而且他對馬周的印像極好,沒有絲毫抵觸心理。

  那位馬周派來的親隨,一見面便誠惶誠恐的表達了馬周的歉意。按照官職來說,房俊高出馬周不止一籌,本應是馬周上門拜見,但馬周作為中書舍人,皇帝陛下的一號大秘,事務實在是太多。可眼瞅著年關將至,過了年春闈緊接著就來到了,房俊這廝居然得了照顧魏王李泰這麼一個任務,窩在家里基本不露頭,這讓馬周心急如焚,萬般無奈之下,只好請房俊去門下省相見。

  房俊欣然前往。

  能有一個能力出眾的人物幫著分擔工作和責任,何樂而不為呢?

  當即沒有坐他那輛風騷到極點的四輪馬車,而是騎了一匹健馬,前往皇城。

  門下省就在朱雀門外,與太極宮隔著一條天街相望。

  建築並不宏大,裝飾亦不華麗,甚至有些老舊寒酸,但這裡卻是最接近皇帝的地方,皇帝的所有敕令,都在這裡起草,然後加蓋玉璽行文天下。

  院子裡打掃得乾乾淨淨,此時已近午時,大多數官吏都已下值,門下省衙門裡靜悄悄的,青石板整潔平整,牆上粉刷的白堊多處脫落,牆角的幾株高大的槐樹光禿禿的枝丫很難看,樹杈之上甚至還有幾個烏鴉窩……

  冷清簡陋,很難與它帝國中樞的身份相匹配。

  門子引著房俊來到一處值房,並未敲門,輕聲說道:“大人早有吩咐,侯爺一到,便即刻延請入內,勿需通報。”

  房俊點點頭,這應是馬週對自己表達出的歉意和尊重,畢竟以他的官職卻將自己叫來,實在有些於理不合。

  房俊不在意這些,便推門入內。

  值房內很明亮,幾乎沒有什麼多餘的擺設,只是在牆壁處安置了一個巨大的書架,整整佔據了一面牆壁,上面整整齊齊擺放著無數的書籍。

  裝飾樸素,稍顯陳舊,倒是與馬周一貫不喜奢華、沉穩低調的風格很是契合。

  值房內正有兩人,

都立於書案之前,一人據案握筆疾書,一人背負雙手,正在觀看。

  正在寫字的人正對著門口,房俊一進來,他便注意到,便放下手中的毛筆,直起身來,繞過書案,對房俊拱手笑道:“下官見過侯爺,本應是下官前去拜會侯爺的,只可惜雜務纏身脫離不得,是以才冒昧遣人邀請,失禮之處,還望侯爺海涵!”

  房俊哈哈一笑,上千握住馬周的手,毫無芥蒂道:“何須如此?房某向來懶散慣了,能有馬兄這麼一個精明強幹的幫手,正是求之不得,恨不得將所有事務都交由兄之手中,在下徹底脫清淨才好!您是忙人,我是閒人,以後若是有事,打發人喊一聲,在下隨叫隨到!”

  這一番表態,令馬周很是有些受寵若驚。

  此時的馬周,只是深受李二陛下信重,是以忝為中書舍人,任職於門下省,身份地位絕非日後擔任中書令時可以相比。旁人對他敬重,只是因為他乃是天子近臣,卻絕非因其官職地位。

  而房俊是什麼人?

  房玄齡的公子,陛下的帝婿,堂堂侯爵,禮部尚書!

  掄起身份地位,甩出馬周幾條街!況且,這人混不吝的名聲響徹關中,等閒誰的面子也不賣,看不順眼了便是親王重臣那也是說揍就揍毫不手軟。起先馬周遣人去請房俊,說實話這心裡頗為忐忑,萬一這棒槌以為自己是看不起他,那可就麻煩了,可誰知道頂頭上司中書令岑文本忽然屈尊造訪,他怎麼能把岑文本丟開?

  但是房俊春風滿面笑容和藹,和和氣氣很好說話的樣子,讓馬周不僅甚是疑惑:難道外界傳言此人的性情,都是以訛傳訛,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不過只要房俊沒表現出激怒之態,便是冷嘲熱諷幾句,馬周也能消受,何況人家如此給面子?

  馬周當即笑道:“侯爺這話,下官可著實不敢當。您起草編撰的科舉制度,下官早已多次拜讀,字裡行間所透露出的英明睿智與奇思妙想,必然對科舉產生難以想像的深遠影響,說您一手奠定百年科舉,絕不為過!”

  花花轎子人人抬,馬周雖然清廉耿直,卻不代表不會說些場面話,這種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態度,正是每一個成功官員所必備。如同海瑞那般鐵面無私毫不轉圜,無論多高的才華,無論身處哪個朝代,恐怕結局都好不了……

  無所謂誰高尚誰世俗,誰正直無私誰又隨波逐流,世情便是如此,只能去主動融入。

  房俊有些汗顏。

  他的這些所謂英明睿智,所謂奇思妙想,都只是建立在無數前輩先賢的肩膀上,利用穿越者的優勢,毫無廉恥的剽竊而來,面對馬周如此吹捧,著實有些心裡發虛… …

  此刻,那位一直笑吟吟站在書案前的中年人,擺擺手笑道:“你二位莫要如此吹捧,本官聽得心頭髮酸,快要吐了……賓王,此畫尚未完成,趕緊畫完它。二郎也過來,鑑賞一番賓王的畫作。”

  此人正是中書令岑文本。

  岑文本與房玄齡關係不錯,房俊也見過多次,但是說起來,房俊倒是跟他的兄弟新豐縣令岑文書更熟悉一些……

  中書令也是事實上的宰相之一,輩分身份都比房俊高,房俊上前見禮,便站到岑文本一旁,看著書案上的這幅餘下幾筆尚未完成的畫作。

  宣紙上墨跡淋漓,畫

著新竹數竿,瘦削挺拔,立於石旁,竹葉參差錯落,以濃淡顯出不同層次,線條鋒銳有力,筆墨細膩,生意盎然。畫面清雅秀美,神足韻高,自有一股勁挺拔俗的清剛之氣。

  房俊不懂畫,但是也看得出絕對是難得一見的佳作,站在書案之側冷眼旁觀,便覺有一種嶙峋挺拔之意透紙而出,令人心神一振!

  馬周重新回到書案後邊,執起毛筆,笑道:“獻醜了!”

  凝神思慮片刻,下筆如有神,寥寥幾筆,一揮而就。

  岑文本讚歎道:“濃淡相宜,層次井然,佈局疏密有致、毫不紊亂,結構緊密嚴謹。幾棵新竹,頓挫扭旋,生機勃勃。賓王的技藝越發出色,已臻至大家之境,比之二閻,亦不惶多讓矣。”

  “賓王”是馬周的字,可不是那個有名的駱賓王,“白毛浮綠水”是駱神童,此時估計尚在襁褓之中,仍未斷奶……至於“二閻”,則是赫赫有名的閻立德、閻立本兄弟。

  馬周放下筆,趕緊說道:“大人過讚了,二位閻先生具是天資卓越、才華橫溢之輩,乃是吾輩之楷模,學習之榜樣,豈敢相提並論?”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07
第497章   馬周(下)

 岑本無奈道:“你這人啊,就是太謙虛。正當壯年,自應意氣風,如此暮氣沉沉,倒是叫人倒胃口……不過,這幅《墨竹》雖然上佳,但卻缺了一詩句,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說著,他轉向房俊,笑問道:“二郎詩名冠絕關中,筆體更是獨樹一幟,不如為此畫題一詩,更添顏色,如何?”

  馬周也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房俊想了想,便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獻醜吧。不過話說在前頭,若是提的不好毀了這幅畫,可別怨我!”

  岑本大笑道:“某說賓王太過謙虛不好,卻不料你房二比之賓王還要謙虛……整個關中,誰不知道房二郎詩詞雙絕,字體無雙?等閒得到一副你的大作,便已價值百金。賓王這幅畫若是得你題詩,必然身價倍增,異日囊中羞澀,拿出來轉賣,也能賣個高價,衣食無憂矣!”

  房俊失笑道:“如此說來,在下豈不是應該請 兄畫上個幾百幅,然後在下再分別題詩,拿去街上租家店鋪售,大其財?”

  岑本好笑的搖搖頭:“且不說物以稀為貴,二郎的字即便再好,拿出個幾百幅那也成了爛大街的大白菜?單單只說這幾百幅畫,賓王自是畫不出來,而這幾百詩,怕是二郎你也作不出來。”

  房俊笑著點頭:“幾百有些難度,百八十的,湊湊數還是可以的。”

  馬周對房俊不是太了解,不知他這話是玩笑還是謙虛。

  房俊拿起筆,心裡捉摸著寫一什麼詩,能對應這幅《墨竹》的主題。

  說起來,兩世為人,這還是第一次作為“豪”給別人題詩題字,這心裡頭頗有一些化人的小驕傲……

  既然不能糊弄,那自是應當將畫作與人物相結合,相互輝映,那才能成為經典,一時傳頌,甚至千古流傳。

  對於馬周這個人,房俊是很有好感的。前世他就是個官員,對於歷史上的那些以“才幹”著稱的名臣,自是格外關注。而馬周,堪稱是繼承杜如晦、房玄齡的衣缽,將貞觀盛世繼承揚的關鍵人物。

  絕對算得上一代明臣!

  而史上對其的記載於評價,絕對太過敷衍了事。

  馬周其人,幼時即父母雙亡,孤苦伶仃,卻嗜如命,勤讀博學,精《詩》、《》,善《春秋》,不足二十歲便已經滿腹經綸。武德年間一度出任州助教,但因不理政事而被刺史指責,遂辭官而去。後至汴州,又被縣令羞辱,滿腔壯志不得抒懷,於是整天借酒澆愁,最終離職而奔長安,成為一名“長安漂”……

  京城居,大不易,來到長安,方知天下之大,生活之艱難。在長安漂流一段時日後,眼看著生存都成了問題,只好硬著頭皮去投靠中郎將常何府上做門客,暫且在長安落戶。

  苦心人,天不負,命運之神終於垂青了這位胸怀大志的青年人。

  貞觀五年,李二陛下下詔命百官議論國是,就時政得失提出建言,無論武官員,都得寫出一份奏摺。

  這常何乃一介武夫,

平素沒讀過多少,字都認不得幾個,如何寫得出此等奏摺?於是,便如同朝中大多數武將一般,尋槍手代筆……

  此時馬周正在常何府上,常何也不捨近求遠了,便讓馬周代寫一篇呈給李世民交差了事。

  馬周驚喜不已,如何能放棄這等大好機會?自然是絞盡腦汁,施展平生所學,在這篇議論時政的章中提出二十條建議,寫得頭頭是道,精彩紛呈,對於國事利弊闡述得鞭辟入裡,每一條建議都堪稱時下最完美的方案。

  李二陛下看後非常驚詫:常何那個大老粗,能寫出如此透徹的章?一問,才知道是常何門客的傑作。李二陛下求賢心切,馬上命人到常何府中請馬周,與這位出身低微的落魂人交談一番,立生相見恨晚之意,立刻讓馬周到掌管機要的門下省任職,沒過一年即任命他為監察御史,最後官至中令,成為李二陛下的重要謀臣與得力助手,可謂一“折”成名、平步青雲的典範……

  馬周曾自比商之傅說、週之呂望(姜子牙),對此歐陽修在《新唐·馬周傳》後評論說:馬周的才能不及傅說、呂望,所以後世很少記述他的事蹟。但寫下“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太祖,則否定歐陽修的評價,曾批註:“傅說、呂望何足道哉,馬周才德,迥乎遠矣。”認為馬周的才德遠在傅說、呂望之上。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儘管新舊唐中對馬周的記載並不太詳細,但馬周在“貞觀之治”中所起的重要作用難以磨滅。他以自己卓越的治國之才,協助李二陛下開創了歷史上最著名的盛世,使得煌煌大唐之名垂拱千古,遺風歷經千年而不衰。

  李二陛下為表彰馬周對大唐的傑出貢獻,曾親筆為馬周題辭:鸞鳳凌雲,必資羽翼;股肱之寄,誠在忠良。如此高的評價,在名臣雲集的唐朝初年也屬少見。

  寫什麼詩好呢?

  房俊提筆沉吟片刻,沉腕下筆,筆尖在宣紙上塗染遊走,一個個瑰麗端方的小字便出現在這幅畫的左上角空白處。

  岑本微微俯身,輕聲吟道:“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嘶!”

  岑本倒吸一口涼氣,讚歎道:“二郎,大才也!入情入景,以物言志,彈指間一曠世佳作揮毫而就,老夫折服矣!”

  說著,整整衣冠,對著房俊就是一個長揖,弄得房俊嚇了一跳,趕緊避開。岑本又一臉艷羨的對馬周說道:“賓王一向恪盡職守,以造福萬民為己任,數年來未曾有一絲一毫懈怠,如今房二郎這詩,由風吹竹搖之聲而聯想到百姓生活疾苦,更褒獎賓王你的情操品德,可以想見,千年之後,賓王之名定會隨著這詩、這幅畫而歷久彌香、清雋久遠,真真是羨煞我也!”

  馬周站在一旁,看著這《墨竹》,一字一句的細細品味,良久,對房俊感慨道:“二郎,這個……過於謬讚了,下官如何敢當?”

  鄭板橋的這詩,從寫竹入手,託物言志,表達了對民眾的憂慮關切之情,以及自己的責任感與清官心態。由於當時他作畫是送給上司兼長輩的,因此語氣之中頗多謙遜委婉之辭。現在由房俊寫出來 在馬周看來,卻是房俊對他的無限推崇和尊敬,這怎能不令馬周既是受寵若驚,又是欣喜若狂?

  房俊搖頭道:“你當某是隨便寫寫的?某不敢說自己的詩有多好,但絕

對都是心聲的寫照。當初,某敢被魏王殿下寫一《賣炭翁》 ,如今,也能給你寫著一《墨竹》!望君不忘初衷,心系百姓,清廉正直。君能為百姓謀福祉,百姓便能還君一個名垂青史、百世而不衰!”

  馬週心神大震!

  一直以來,馬周對於李二陛下青睞,所以能得以長伴君側並未感到得意與驕傲,反而更覺責任重大,如履薄冰,不敢有一絲懈怠。他常常獨自工作到深更半夜,只為更準確的了解各地奏章所奏報之虛實緩急,能夠給李二陛下更加直觀更加準確的諫言。

  馬周出身貧苦,自然知道現如今看似繁花似錦的大唐實則並沒有表面上這般繁榮,處於底層的民眾已然生計維艱。他更知道,若是中樞一個小小的決策未加慎重,極有可能導致本就艱難的百姓愈加困頓不堪。

  恪盡職守,心憫萬民,兢兢業業,清廉自守。

  這就是馬周為官、為人之道。

  而房俊這詩,的確是對馬周最大的褒獎與肯定!令馬周心情震盪,頗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慨!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19:09
第498章  待客

 馬周深深吸口氣,穩定心神,笑道:“即使如此,下官便厚顏愧受了!”

  房俊哈哈一笑,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道:“虛偽了不是?其實心裡歡喜得要命,但是面上還要故作矜持,一副'其實我不想要,只是你非得讓我要,那我也不好意思不要'的神態,累不累啊你?”

  馬周微微一愣,隨即失笑,緊接著與岑本對視一眼,兩人變成捧腹大笑。

  房俊此語,可說是毫不客氣,卻也絲毫不差。

  既然心裡受用得緊,那又何必做出一副勉強愧受的神情,不干脆痛痛快快的承認?

  岑本對房俊是刮目相看,頗為讚賞其率直的性情。

  他是個本分人,對於那些不安分的傢伙,向來不可能有什麼好感。房俊雖說大節不虧,才華橫溢,但行事太過率性,我行我素毫不顧慮後果,這都令岑本看不慣。

  但是現在卻覺得,跟這樣的人打交道也未嘗不是一件妙事,不必去虛偽做作,心懷鬼胎,想罵便罵,想說便說,即便惹起了火,對方更願意直接報以一頓老拳,快意恩仇,卻不是心理恨極面上卻春風拂面,私底下陰謀詭計給你下絆子捅刀子……

  岑本親熱的攬住房俊的肩頭,笑道:“午間二郎就別走了,陪著老夫小酌一杯,如何?”

  馬周頗有些意外。

  岑本此人,雖說手腕圓滑八面玲瓏,誰都不會去輕易得罪,但性情冷落崖岸自高,又跟誰都不顯得親近,極少對誰表現出這般親近的態度。

  房俊倒是不以為意,他本就是個隨和的性子,既不會因為對方身份低賤而心存鄙視刻意疏遠,亦不會因為對方身份高貴而自尊作祟以示清高。

  只要是看得順眼,言語投契,他便願意親近。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更多的是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感,自我優越,並未將天下英豪放在與自己同等的位置之上看待,對於這個時代的所謂高低貴賤並不太在乎,因為在他看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過眼雲煙歷史塵土,想在乎也在乎不起來。

  這也是他敢於在李二陛下面前沒大沒小的緣故……

  便說道:“這地方有什麼好吃的?不如二位屈尊到寒舍小聚,我那裡還有幾壇好酒,上午還捉了隻野兔,好好的喝個痛快。”

  馬周好酒,聞言頗為意動,誰不知道房二私釀的美酒是出了名的好,等閒人根本喝不到!可是身邊雜物纏身,卻是一時片刻也脫離不得,只好惋惜的謝絕房俊的好意。

  岑本卻道:“你這人,總是對待自己太過苛刻。本官剛剛還說你莫要暮氣沉沉,無論做人還是做官,該認真時要認真,該放縱時卻也要放縱,勞逸結合,方位長久之道。”

  房俊也說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案牘勞神,總要適當的放鬆,才能更好的工作,偶爾放開一切,亦能令自己的思路得到解放,想一些平素想不到的問題。”

  二人都勸說,馬周便遲疑了,卻仍舊猶豫的說道:“魏王殿下正於府上做客,

吾等貿然登門,豈非打擾了殿下?”

  房俊咧咧嘴,滿不在乎的說道:“那傢伙你們就當他不存在,成天在我那裡吃吃喝喝天三撿四還不付半錢的伙食費,哪裡來的那麼多講究?”

  岑本與馬周大汗。

  放眼天下,也就只有眼前這位敢稱呼魏王殿下為“那個傢伙”,言辭更是毫不留情,並不將陛下看重的親王殿下放在眼中。這既是說明房俊與皇家的關係非比尋常,更說明此人確實是坦蕩率性的性格。

  馬周推遲不過,便道:“即使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三人神情愜意,相攜出門,直奔驪山農莊而去。

  *

  “房俊,有如此妙絕的住處,卻將本王安置於那破樓之中,簡直豈有此理!爾眼中還有皇家乎?有本王乎?有陛下乎?”

  魏王李泰站在玻璃屋的中間,插著腰,對著房俊大聲數落。

  也難怪李泰不滿。

  這間玻璃屋就建在溫泉邊上,是由房俊的住處延伸而來,入冬以後方才建成。

  整間屋子便是一間豪華版的溫室,四壁以及屋頂全都是玻璃鑲嵌而成,陽光從四面八方照射進來,明亮寬敞,飛雪寒風被阻擋在外,令人心生愜意,溫暖如春。

  屋子裡引入了溫泉,在設計獨特的溝渠中緩緩流淌,泉水潺潺,濕潤溫暖。兼且房俊移植了不少花卉植物,值此隆冬之際,屋子裡卻是綠意盎然。

  如此所在,怎能不令李泰眼紅?

  更別說岑本與馬周了,一到此處,立即對房俊的設計驚為天人,岑本甚至要請房俊為自己家裡也設計一間,但是在聽到購買玻璃所需的昂貴價格之後,才不得不惋惜著作罷。

  房俊卻對他的抱怨毫不在意:“殿下,您也別在哪兒乎來乎去的,您要是實在喜歡,微臣就把公主殿下趕走,換您住進來就是了!”

  “兕子住在這裡麼?本王怎麼不知道?”李泰楞了一下,反問道。

  房俊抬手指了指屋子外面一條沿著建築修建的迴廊,說道:“此處直接連著公主的住處,自打公主入住之後,此間便完全封鎖,等閒不得讓人進來。若非今日招待岑中與馬舍人,微臣說通公主讓出此處,便是微臣也不會踏足這裡。”

  雖說是在他家,雖說晉陽公主跟他很是親近,但是公主的香閨,總要有一些規矩,以免被人詬病。

  晉陽公主正好從廚房那邊蹦蹦跳跳的回來,正好聽到了房俊的半截話,頓時大為緊張,跑過來拉著房俊的手,問道:“姐夫,為何要趕兕子走?兕子不走,兕子喜歡這裡!”

  房俊摸摸小公主的頭頂,將她的小腦袋扳著轉向李泰那邊,蠱惑道:“非是微臣想要趕殿下走,微臣巴不得殿下永遠都不走呢……還不是您這位青雀哥哥,見到此處華美,便心生貪念,想要將殿下您送回宮裡,他好霸占此處……”

  晉陽公主立時對李泰可愛的呲了呲牙,做出一副兇惡狀:“青雀哥哥是壞蛋!居然欺負兕子,兕子要告訴父皇,讓父皇揍你!”

  李泰暴汗……

  這房俊也太缺德了,本王啥時候說過要將兕子送走?真真是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無恥之尤!最令李泰痛心疾的是,原本白蓮花兒一般純潔善良的小兕子,在房俊的拐帶之下,越朝著刁蠻的方向大踏

踏步前進,若是放在以往,這等威脅人告黑狀的想法那是絕對不會有的,更別說“讓父皇揍你”這等標誌性的紈絝詞彙……

  心裡氣極,卻不敢火,反而舔著臉對晉陽公主解釋道:“哥哥怎能將兕子送回宮呢?兕子要知道,一天見不到你,哥哥可就是食不下嚥睡不安寢啊,放心,都是房俊這混到挑撥離間,絕對沒有的事兒!”

  岑本和馬周無語的看著這一幕,心裡頗為驚奇於房俊居然絲毫不將李泰放在眼中的態度。

  這位可是極有可能取代太子成為國之儲君,你這樣幹,真的沒關係麼?

  二人尚在疑惑,酒菜已然端了上來。

  滿滿的一大盆兔肉,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此處既有親王、公主,又有朝中重臣,你房二就特麼端出來這麼一大盆菜,以之待客麼?

  這也太失禮了!

  別的不說,你讓岑本跟馬周兩個人跟公主殿下一個盆子裡吃菜?

  開什麼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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