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81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1:57
第549章  年禮

    這頓酒吃得賓主盡歡。

    雖說豬肉是賤肉,是那些貧苦農戶的泥腿子才能吃的,休說李元嘉這等皇族宗親,便是等閒有點身份的富戶都不屑於吃食,但是在房俊的“壓迫”之下,每個人都不少吃。

    剛開始的時候倒是房俊又是敲打又是威脅,但是等到燒刀子三五杯下肚,言談越來越隨意,酒至酣處,也顧不得什麼肉了,吃得那叫一個嘖嘖有聲,滿嘴流油……

    到了最後,初次暢飲燒刀子這等烈酒的李元嘉諸人,各個酩酊大醉,被房俊統統放倒。

    房俊命家僕收拾了客房留宿,然後打發人挨家挨戶的通知,莫要這些人的家裡擔憂,重點自然是韓王府。

    莊子裡的家僕到了韓王府,見了韓王妃,說是韓王殿下在莊子裡吃多了酒,二郎已然安排了住處,今夜留宿在那邊,便遣人前來知會一聲,好叫韓王妃休要惦記。

    丈夫在自家兄弟那邊留宿,韓王妃自然沒什麼好惦記的。

    只是等到那家僕離去良久,韓王妃尚未回過神來,幾時丈夫與二郎這般親厚了?又是吃酒,又是留宿的,著實令人狐疑,她可是知道,因為曹氏那件事,二郎不待見王爺,王爺也有些不滿,這兩人可是心裡都對對方有成見,沒有一見面都打起來都是好的,還能這般親厚?

    最關鍵的是自家這個二兄弟什麼脾性,沒人比房氏更清楚,就算現在相談甚歡,但是王爺指不定那句話沒說好,說不得就惹惱了二郎,到時候發作起來……

    可是又不能派人去將王爺接回來。

    跟每一個尋常婦人一樣,哪個不希望丈夫能跟娘家的兄弟相處的親厚一些呢?

    房氏心驚膽跳的過了一夜,基本沒怎麼睡覺。

    唯恐下一刻便有家僕將腿斷胳膊折的王爺送回來……

    直到翌日清早,房氏便迫不及待的打发府里的家奴前往骊山的庄子里,探看那边的情形。谁知家奴得了嘱咐尚未出门,大门口便人喊马嘶的喧嚣起来。

    房氏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惊问道:“怎么回事?”

    便有看门的家奴来报:“是王爷回来了,

同來的尚有房府那邊的年禮。”

    房氏這才舒了口氣,聽說有娘家送來的年禮,便領著侍女迎了出來。

    逢年過節,親戚朋友之間互送禮物,這是最基本的禮數。越是身份地位高等的人家,越是重視這般禮節,禮物自然也越是講究。看著門口一長串滿滿登登的馬車,房氏便知道這都是二郎送來的。

    往年,王府與娘家自然也會互送年禮,但從未這般奢侈。

    房家在房玄齡發蹟之前,只是青州的尋常富戶,耕讀傳家,並未有多少家底。房玄齡又是清正廉明,從來都不會聚斂錢財,家裡的收入除了一些地租,便是房玄齡的官俸和陛下的賞賜。雖說生活無憂,但是想要多送一些禮物,卻也不能。更何況房玄齡一向清心寡欲,並不熱衷與這等迎來送往的事情,禮物大多只是像徵性的意義,心意更重要。

    而韓王府雖說貴為皇室貴冑,但是韓王李元嘉不擅經營,家裡的條件也沒比房家好多少,對於 父“心意重於形式”的年節禮物,李元嘉甚是讚同。

    眼前這一車車的禮物,不用問,必是出於房俊之手。

    房俊尚未成家,更未曾分家另過,無論送出去多少禮物,都是代表了房家。

    也就是說,今年娘家的年禮,是由房俊代送了。

    那一輛接著一輛的馬車駛進院子,王府的家僕忙前忙後的指揮著將禮物卸車,各個喜笑顏開。王妃在府中甚得這些家奴的擁戴,王妃的娘家送的年禮越重,便越是給王妃抬臉,越是增加王妃的威望。以往那曹氏的娘家送來的年禮,可是每次都讓曹氏人前人後抬著下巴走路。

    對於出嫁的女人來說,娘家的興衰和重視,是決定她們能否在夫家挺直腰桿的重要因素之一,即便房氏貴為宰輔之女,亦是如此。

    房氏看著如山的年禮,有喜有憂。

    歡喜的自然是娘家兄弟有出息了,能給她漲臉。

    憂的卻是這般豐厚的年禮,王府要如何回禮?

    禮尚往來,就得有來有往,只進不出,那可是丟死人的做派,哪怕跟娘家亦是如此……

    李元嘉從馬車裡下來,見到房氏迎了出來,便走過去。夫妻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喜憂參半的眼神。

    雖說是宿醉,但房俊的燒刀子可是醇正的蒸餾酒,沒有一絲一毫的添加劑,喝得再醉,也沒有宿醉後頭痛欲裂等等症狀,只是睡眠有些不夠,李元嘉看起來精神有些萎靡。

    嘖嘖嘴,李元嘉苦笑道:“這二郎還真是……”

    話說了半截兒,卻是說不下去了。

    埋怨房俊送的年禮太多,自家的庫房裡沒啥禮物回贈?

    那可真是不識好歹了。別看李元嘉貴為親王,但是人家房府,也被比他差多少。

    可若是回禮……

    那輛比別人家反了好幾倍價錢的四輪馬車,已經將王府的庫房快掏空了。

    房氏見了李元嘉,反倒不是太在乎年禮的事兒了,而是好奇的問道:“王爺,什麼時候跟二郎相處得這般親厚,又是請酒又是留宿的?”

    李元嘉便將昨日的事情簡略的說了。

    房氏聽到二郎將那塊地落在小妹房秀珠的名下,很是欣慰,但是當聽聞將高真行打斷了腿,頓時蹙起秀眉。

    高真行的名頭,房氏自然是曉得的。當年她尚未出嫁,高真行橫行霸道的作風就已經傳遍關中,但是依仗著高家的地位和陛下的寵愛,沒人能拿他如何。

    現如今自家兄弟卻將他打斷了腿……

    房氏不知是應該為房俊的強勢感到自豪,還是為房俊的囂張比高真行更甚而感到頭痛。

    李元嘉見到房氏的臉色,便說道:“想來也沒什麼大事兒,畢竟是那高四郎堵在莊子的大門口挑釁,二郎若是不反擊,這往後也不用出去見人了。待會兒,為夫便進宮去面見陛下,將此事的來龍去脈一一解釋清楚,陛下最是英明睿智,定會主持公道。”

    房氏便含情脈脈的看了李元嘉一眼。

    夫妻多年,房氏自然曉得李元嘉的性子,說白了,就是有些書生意氣。雖然陛下對他甚是看重,但等閒的時候,李元嘉從不會去陛下面前討要人情,這方面,倒是跟房玄齡很是相似。

    但是現在為了房俊,李元嘉寧肯放下架子,去陛下面前求情,請陛下出面壓制高家……

    要知道,去年的這個時候,房俊可是縱馬闖進府裡,將李元嘉的面皮剝得乾乾淨淨,甚至淪為整個關中的笑柄。現如今能“以德報怨”,自然是看在夫妻情分上,這才委屈自己,一改往日的作風。

    李元嘉被房氏看了這麼一眼,就有些赧然。

    說起來,成親這麼多年,自己好像真的沒為房氏做過什麼……

    房俊此次送來年禮,領隊的自然是管事盧成。

    盧成指揮著同來的家僕跟王府的家奴一起搬卸年禮,等到卸得差不多,便來到房氏面前,恭恭敬敬的遞上禮單,鞠躬說道:“老奴見過王妃… …二郎遣老奴送來這些禮物,請王妃過目。二郎還說了,這些東西只是送給王妃的禮物,跟王爺……那個……是兄弟孝敬姐姐的,就不必回禮了。”

    盧成有點尷尬的笑笑。

    李元嘉與房氏對視一眼,心裡恍然,想必房俊的原話必是不中聽,大抵是“跟李元嘉那廝沒啥關係,就不用回禮了”這等話語。盧成不好意思說出來,便含糊其辭。

    李元嘉苦笑,堂堂親王,會為了回禮而發愁,這可真是笑話了……

    不過等到他看清禮單上各式各樣的禮物,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一車蜀錦、半車蘇繡、東海的珍珠、西域的佳釀、嶺南的鮮果、塞外的毛皮……簡直相等於鄉下一個中等人家的全部資產!

    這小子,能將一塊幾千畝的良田送給妹妹,也能捨得這般豐盛厚重的禮物送給姐姐,還真是……

    李元嘉除了震撼,已經想不到應該怎麼形容了。

    心胸開闊、重視親情至此,也算是絕無僅有了!

    房俊有錢,但是能如此捨得在姐姐妹妹身上花錢,說是天底下獨一份亦不為過。姐姐妹妹與兄弟不一樣,這年代,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那就是別家的人了,娘家再是如何牽掛,亦是外人。

    李元嘉深吸口氣,苦笑道:“本王……還是立即進宮吧。”他不是願意欠下人情的人,即便房俊指明禮物是送給王妃房氏的,但他李元嘉不能裝傻。

    人家房俊擺明了不要回禮,那李元嘉就只能用實際行動去還這份人情。

    只不過他心裡也沒底。

    想想陛下對高士廉的敬重,對長孫家的袒護,恐怕陛下不會坐視高真行被房俊打斷腿。

    原本這件事房俊是佔理的,但是脾氣太剛烈,下手太狠,導致現在的局面頗為不利。去年陛下才剛剛晉升高士廉為尚書右僕射,足見高士廉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若是高士廉在陛下面前哭訴一番……

    想到此處,李元嘉覺得自己不能等了,他要立刻進宮。

    不都說“惡人先告狀”麼,那咱也當一回惡人……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02
第550章   隱憂

   眼瞅著便過年了,官府衙門俱已封印,各級官吏放了年假。

    皇帝更是迎來一年中難得的清閒。

    只不過,總有些二愣子閒不住,有事沒事也得弄出點聲響,給皇帝心裡添堵……

    李二陛下一身常服,寬袍大袖的坐在神龍殿的軟塌上,面色陰鬱的聽著李君羨的禀報。

    “……高真行帶著隨從騎著戰馬堵住房俊的家門口,指名道姓要找韓王殿下的麻煩,結果韓王殿下沒出來,出來的是房俊。沒說上幾句,就衝突起來。高真行要跟房俊單挑,不曾想房俊沒搭理他,跟部曲一起動手,打斷了腿……”

    李君羨壓低聲音,從高真行到農莊門口挑釁,一直到被房俊打斷腿,娓娓道來,一絲不落。

    整個過程他都是以第三者的口吻敘述,沒有夾雜任何私人的見解和主觀的態度。當然,也不是說就沒有一點技巧。

    比如,他說“高真行帶著隨從騎著戰馬堵住房俊的家門口”,說高真行要跟房俊單挑,然而房俊不搭理他,並不說高真行大抵是以為房俊答應了他單挑,所以才輕敵……

    李二陛下默默的聽著,等到李君羨說完,才拿起面前案幾的上的茶杯,輕輕啜了一口。

    放下茶杯,臉上就有些無奈。

    “這兩個混球,就不能消停一會兒?”李二陛下語氣很有些憤憤然。

    李君羨垂手肅立,默然不語。

    他聽得出來,陛下顯然是惱了。也難怪,一整年都沒個清閒的時候,好不容易快過年了事情少了,卻又鬧出這麼一出兒。可以想見,不管誰對誰錯,高家必然會對高真行被打斷腿之事做出反應,不然有何臉面在朝中立足?

    這可是打斷了腿,不比尋常,比扇嘴巴也不遑多讓了。

    可房家又豈是易於的?房玄齡固然溫潤寬厚,可也絕對不能坐視高家對自己的兒子進行報復。這件事到了最後,還是要鬧到君前,請李二陛下定奪。

    可皇帝又怎如何呢?

    說到底,也就是兩個紈絝惹事,偏袒誰都不妥,只能各打五十大板。

    李二陛下難免有些煩躁。



    雞毛蒜皮的小事,也鬧得人不得清閒……

    “陛下,韓王殿下覲見……”正煩惱呢,便有內侍入內禀告。

    李二陛下皺了皺眉,擺了擺手:“讓他進來吧。”然後對李君羨道:“你也退下吧,這段時間要密切關注京中的動態,切切不可掉以輕心。”

    李君羨趕緊應了。

    他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謀逆案雖然塵埃落定,但其背後是否還隱藏著未曾浮出水面的陰謀,誰也不敢肯定。

    李君羨和內侍相繼推出。

    片刻,李元嘉進入殿內。

    “微臣,見過陛下……”

    “免禮!十一啊,過來坐。”李二陛下制止了李元嘉行禮,拍了拍身邊的軟塌,笑呵呵的說道。

    這也就是李元嘉這個清心寡欲的書呆子,其餘的幾位兄弟,可沒有這個待遇。

    放在以往,李元嘉自然很是欣喜的便坐過去了,可是今日,卻一反常態……

    “陛下,請為微臣做主!”李元嘉跪在地上,神情委屈,語氣愴然。

    李二陛下就嘆口氣……

    麻煩了。

    對於這個弟弟,李二陛下可謂知之甚深。向來都是隨和的性子,從不與人爭執,更沒有什麼野心,往往捧著一本書就能安安靜靜的待上一天。李二陛下有時候甚至在想,若是所有的皇族子弟都能如同李元嘉這般的性子,自己得省多少心?

    可是現在,即便如李元嘉這等老實人也惱火了,可見高真行確確實實過分了。

    囂張跋扈也就罷了,可囂張到追到人家大門口口口聲聲要教訓李元嘉,這個如何忍?若非昨日房俊出頭,依著李元嘉的性子,怕是這口窩囊氣也就憋屈的嚥下去了。這往後在長安城裡,還有何臉面做人?

    要知道,李元嘉可是堂堂的韓王殿下!

    高真行此舉,等同於在打皇家的臉面,現在,不知道有多少皇族子弟都在瞅著這件事的後續發展。

    可高真行那是高士廉的兒子,是長孫皇后的表弟,自己又能怎麼辦?

    李二陛下很是有些苦惱。

    他甚至有些慶幸,得虧房俊將高真行腿打斷了,也算是給李元嘉、給所有皇族子弟一個交代,否則若是李元嘉吃了虧,自己便是再為難,也不得不出面安撫皇族,處置高真行。

    現在嘛……

    “某交代的事情,可曾辦妥當?”李二陛下問了一句。

    “都已辦妥,還請皇兄放心。”李元嘉自然知道皇帝所問何事。

    李二陛下便有些生氣的說道:“這個房二,真是胡鬧!一點也不讓某省心!某知道他心裡委屈,特意打發你送給他一塊上等的田地,算是稍作補償,可這傢伙卻著實讓人惱火,即便高四郎有何不妥,也不能將人的腿打瘸了……”

    這算是將功補過,既往不咎?

    李元嘉想了想,覺得還差了點,便又說道:“昨日,微臣留在房二那邊吃酒,皇兄猜猜,那房二拿生命招待微臣和幾位同僚?”

    李二陛下愕然,沒明白李元嘉怎地說起這等無關緊要之事。

    難不成給你吃了龍肉?

    李元嘉也沒等李二陛下發問,自顧自的說道:“是豬肉。”

    李二陛下楞了一下,頓時惱火道:“豈有此理!十一你乃是皇室貴冑,豈能拿出這等下賤之物招待?”

    李二陛下自然是如同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一般,認為豬肉是賤肉,怎能讓皇室貴冑吃呢?想想房二去年還曾打上韓王府,與韓王的關係冷淡得很,便自以為是房二逼迫韓王吃豬肉。

    這簡直就是侮辱,比之高真行的行為還要惡劣百倍!

    李元嘉呵呵一笑,說道:“那等賤肉……微臣吃了,不僅吃了,還吃得甚為香甜。微臣出身皇族,山珍海味不知吃了多少,可是從未吃過這等美味,不僅美味,而且心裡欣喜。微臣不僅自己吃,還要府裡採購豬肉,闔府上下一起吃。”

    李二陛下有些懵……

    這位皇弟莫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豬肉,那可是下賤之物,而且聽說很不好吃……

    看著皇弟微楞的神色,李元嘉正色道:“房二改進了養豬之法,令豬肉的味道不次於牛羊肉,更令全莊上下養殖家豬,一次為莊戶們增添收入。微臣不才,沒有什麼功在社稷的事蹟,但是微臣願意站出來吃豬肉,將這等下賤之肉,搬上皇室宗親的飯桌!”

    李二陛下是何等人?

    李元嘉說到這裡,他便明白了。

    房俊改進養豬之法,令李元嘉見識到豬肉的美味,鼓動皇族食用這等下賤之肉,自然可以令豬肉水漲船高。堂堂親王都能吃得,那些富戶商賈文武百官又有何吃不得?

    不僅將豬肉的地位提升,價格亦會隨之提升。

    如此一來,算是為貧苦的百姓多了一條生計……

    李二陛下心底不由得感嘆。

    那房俊看似性情暴戾恣意胡為,可是心裡一直不曾忘記將改善百姓生計放在第一位。

    更難得的是,他不僅時時刻刻在想著,更腳踏實地在做。

    千古國士,莫過於此……

    李二陛下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

    李二陛下已然打定主意,想好了措辭,就等著高家前來御前告狀。

    可事情卻出乎於李二陛下的預料。

    高士廉非但沒來,據說反而親自拖著病體去了房府一趟,給房玄齡賠禮道歉……房玄齡是個君子,雖然高真行針對的是自家的兒子和姑爺,但到底是高真行吃了虧,加上高士廉親自上門謝罪,房玄齡自然當面將房俊呵斥一番,此事便不了了之。

    然後,高士廉又親自打發家僕到了房俊的莊子,訂購了大批活豬,說是買回去宰殺,用作府裡過年食用。

    此舉明顯是在向房俊示好,等於高士廉贊成房俊推廣豬肉的策略。

    李二陛下就很是欣慰,還是這些老臣貼心啊……

    可是心裡仍然有些芥蒂。

    高真行能追著李元嘉到了房俊的莊子裡,就只是一時意氣麼?

    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可不認為這麼簡單……

    深思一番,心裡難免有了隱憂。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06
第551章   闔家(上)

  因謀逆案一事,年末的長安城顯得格外沉寂,各家各戶約束府中子女婦人不得閒談議論朝中之事,唯恐惹禍上身。如此一來,新老兩代紈絝“爭霸戰”便成了城中無聊婦人的談資。

    畢竟當年高家四郎高真行的威名震盪關中,雖然今年遠赴江南清剿僚人,但名氣並未削減多少。只是房家二郎崛起得太快,在紈絝屆儼然如同一顆光華灼灼的彗星般閃耀,甚至很多人也曾經暢想現如今的第一紈絝房俊若是遇到當年的第一紈絝高四郎,會是如何一番龍爭虎鬥針鋒相對……

    可是令世人大跌眼鏡的是,只是一個回合,昔日紈絝界的霸主高四郎便徹徹底底敗下陣來,難免令人一陣唏噓。

    便如同那曾經美好的年華被歲月無情的拋棄一般,總是令那些懷舊的人感嘆時移世易,滄海桑田……

    “呼風喚雨房遺愛”的名頭愈發響亮起來。

    只是無論被擋了墊腳石成就威名的高家,亦或是“關中第一紈絝”徹底坐實的房家,在年關來臨之前,卻徹徹底底的沉寂下來。高四郎既沒有叫囂著要報仇雪恨,房二郎亦未得意洋洋四處顯擺。

    高四郎大抵是無顏見人留在府中養傷,而房二郎則窩在他的莊園裡……

    *

    “鈉黃鉀紫鈣磚紅,鎂白鋁白鐵金黃,藍鉛綠鋇銅藍綠…… ”

    房俊領著莊子裡的工匠,嘴裡叨咕著誰也聽不懂的話語,將銼下來的鐵粉混合火藥後分成一份一份,然後裝入事先製作的厚厚的紙筒裡。紙筒的底部用黃泥封底,裝入鐵粉火藥的混合物之後,插入一根引線,然後封住口子。

    王小二一頭霧水,問道:“二郎,咱這是在做啥?還有,您這念叨的都是什麼啊,老奴怎地也聽不懂?”

    “哦……這是以前在哪本書上看到,應該是各種金屬粉末燃燒的時候會發出不同顏色的光。”房俊順口胡謅,難道說是上大學的時候學的?

    不過也不算是胡謅。

    南北朝時期,著名的煉丹家和醫藥大師陶弘景在他的《本草經集注》中就有這樣的記載“以火燒之,紫青煙起,雲是真硝石也”。這裡的硝石,就是硝酸鉀。這應當算是最古老的定性分析法,就是“焰色反應”。只是可惜由於在當時及以後的許多年裡,生產力水平不高,這種方法一直沒有得到廣泛的應用及發展。



    而這種“焰色反應”最直接的用途,便是五彩絢爛的煙花……

    沒錯,房俊就是領著莊子裡的工匠們實驗煙花。

    每逢佳節,沒有炫麗的煙花點綴夜空,總是覺得缺少那麼一點歡快的氣氛……

    所以他想把煙花搞出來。

    世間的任何事,都是知易行難。

    因為房俊對此也是一知半解,如何讓煙花升空,如何爆出絢麗五彩的光影,他只有理論上的知識,卻從來沒有實踐過,因此搞了好幾天,也只是摸索出一個大概。

    相對來說,鞭炮這種東西就完全沒有技術含量。

    旁邊的作坊裡,已經開始大批趕製鞭炮。

    唯有煙花著實令人頭痛……

    不同煙花效果不同,有的似流星,有似菊花。

    這是常識。

    但是具體要怎麼製作呢?房俊不知道,更沒見過煙花製作的過程,他只是知道一點原理。

    他現在製作的實驗用煙花採用二級結構,外側的筒負責把內筒送上天,內筒負責效果。所以外筒主要由爆發力較大的火藥填充,內筒的結構分為引信、起爆藥、火藥、光珠。

    引信是為了保證內筒升到足夠高度後爆炸,起爆藥負責起爆,均勻引燃其他部位,火藥負責炸開內筒,點燃光珠,並把光珠推到指定的空間位置。光珠便是煙花效果的主要產生部分,不同的光珠材質和擺放方式產生的效果也不同。

    這是絞盡腦汁能能得出來的所有關於菸花的原理。

    但是具體落實到炒作中……他啥也不懂。

    不懂沒關係,只要知道了原理,慢慢實驗,總會達到目標。

    以前的玻璃和水泥,便是這種笨法子慢慢搞出來的,反正他有的是錢、有的是人、有的是時間……

    總之,首先將所有的東西都點燃了,看看各種元素燃燒發出的顏色。至於記憶裡各種特殊的效果,只能慢慢的摸索,不過他深信,對於這些聰明的匠人們來說,只要有人給他們指對了路,他們就一定能達到終點。

    拍拍手,將這裡的一切都交給工匠,嚴厲叮囑必須小心防火防爆,便丟開不管,起身披上風衣,返回莊子。

    前世沒少從新聞報導上看見煙花爆竹生產廠家因為意外發生的慘劇,所以房俊頗有餘悸的將煙花作坊設在後山的一處廢棄礦井邊上。

    回到莊子裡,俏兒上前為他脫去風衣,鄭秀兒則端來一杯熱茶。

    洗了手,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捧著溫熱的茶杯,淺淺的啜了一口,舒服得嘆了口氣。

    身後環佩叮噹。

    “瞅著您,就好像再無任何煩心的事,人生無比圓滿了一樣,真是令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嬌語溫言,帶著一絲嬌嗔,武媚娘粉面含笑,從後堂走了出來,雙手搭在房俊肩頭,輕輕的揉捏起來。

    房俊舒服的瞇眼,就說道:“家有賢妻,自然心寬,只是委屈娘子了。”

    有些人,有些事,可能因為某一些不可預知的變化改變外在,卻不會更改內裡的本質。

    即便因為房俊出現,武媚娘沒能向上輩子那樣留在宮裡被李二陛下冊封為才人,更不可能在李二陛下駕崩之後被圈禁在感業寺為尼,跟李治那個小屁孩兒乾柴烈火……但是武媚娘的本質並沒有變。

    美貌智慧、心思靈透、卓越的領袖魅力、對權力的渴望、充沛的精力……

    足以代替房俊掌控整個農莊以及房俊名下的產業。

    房俊是不耐煩這些瑣事的,他更願意高屋建瓴的指點江山。

    而這些,對於武媚娘來說卻是甘之如飴,是她實現自我價值的完美階梯。從幼年的陰影中走出來,在一片男人的天地裡證明自己,這使得武媚娘越來越自信……

    武媚娘便抿了抿嘴,有些小怨氣的說道:“妾身怎麼覺得……好像給郎君打長工一樣?”

    房俊便瞪眼道:“這話怎麼說的?某絞盡腦汁廣聚錢財,拼死拼活的掙錢,還不是為了家中的妻妾子女奴婢家將?若說打長工,那也應當是某才對!”

    “噗嗤”

    站在堂中的兩個俏丫鬟被房俊的神情逗得失笑。

    武媚娘哭笑不得,伸出纖手在房俊肩膀上使勁兒捏了一下,嗔道:“這說的什麼話?若是傳揚出去,我們這些姐妹還要不要活了……”

    男子賺錢養家,這沒什麼問題。

    但是男子給妻妾打長工,這話聽起來難免彆扭……

    房俊撇撇嘴,耍無賴道:“管他呢?咱願意給家里人打長工,與他人何干?一個家,自然要每一個成員都有所付出,有所享受,誠心實意的奉獻自己,這才能闔家安寧,幸福美滿。只是一味的索取,卻從來不懂付出,即便是親如夫妻父子,長久也會心生怨懟。長此以往,難免怨氣沖天,離心離德,何來幸福可言?”

    武媚娘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捅了一下。

    為什麼以前在家裡,面對自己的兄弟姊妹母親長輩,心裡只有無盡的委屈和酸楚,卻毫無一絲溫馨?

    為什麼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面對這個陌生的男人,陌生的家僕奴婢,自己卻彷彿每一天都是那麼充實,那麼安寧,心底里就像是有一罐蜜一樣,平安喜樂?

    武媚娘有些出神,纖手離開了房俊的肩頭,下意識的撫摸著他的臉頰……

    原來,是因為奉獻……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09
第552章  闔家(下)

  家是最溫暖的。

    當你在外面受委屈,只有家里人才會替你分擔。

    當你在外面開心快樂、獲得成功時,只有家里人會真心替你祝福、以你為榮。

    當你在外面犯錯誤時,別人責備你、辱罵你,可是家里人只會鼓勵你、安慰你、支持你一定會成功……

    武媚娘的眼波有些迷離,嘴角微微翹起,心裡蕩漾著甜絲絲的柔情。她的手輕撫著房俊輪廓鮮明的側臉,感受著郎君下頜處淡淡的胡茬扎在自己柔嫩的掌心那種酥酥麻麻。

    這才是生活啊……

    房俊被武媚娘摸得有些癢,他沒有回頭,看不見武媚娘臉上有些恍惚的神色,只是簡單的以為她在調皮,便縮了縮脖子,忍著酥癢,笑道:“雖然本郎君自認人家人愛花見花開,但是娘子你這般迫不及待,還是令本郎君有些羞澀……咱晚間到臥房再親親我我行不行?”

    鄭秀兒和俏兒就忍不住偷笑。

    武媚娘回過神來,白瓷一般的俏臉浮上一抹紅暈,又羞又氣,手指用力,在房俊的臉頰上掐了一下,羞惱道:“胡說什麼呢……”見到兩個丫頭忍著笑的模樣,愈發的羞窘了,趕緊岔開話題道:“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幾時啟程?”

    平素住在莊子里天高皇帝遠的躲清閒也就罷了,過年了,是肯定要一起搬回府裡去住的。

    說起來,房玄齡夫婦大抵是這個年代最開明的父母了。

    自打房俊漸漸的展示其“妖孽”一般的各種能力之後,房玄齡便對房俊採取了放養的政策。平素做些什麼,幾乎從不干涉,即便是房俊要來到莊子里居住,也大手一揮予以放行。

    這在封建大家長的年代,幾句是絕無僅有的,畢竟房俊雖然有了一方御賜的妾侍,但到底未曾成家。

    即便成家立業,等閒亦要跟著長輩住在一起,輕易不會分家。

    所以民間經常會有四代甚至五代同堂的情況……

    房俊便說道:“趕早不趕晚,不然母親要心急了。”

    若說家裡最反對房俊到莊子裡住的人,自然是母親盧氏。

對於不能將這個越來越能耐的二兒子握在手心裡,盧氏很是耿耿於懷……

    俏兒和鄭秀兒聞言,便手牽著手一起出去,吩咐家將僕人收拾箱籠,將各式各樣的禮物裝車。

    東西很多,但人卻不多。

    東西都是武媚娘早就準備好的,很快便裝上車,啟程返回長安城的房府。

    車粼粼馬蕭蕭,長長的一流車隊很是招搖。

    天氣不冷,房俊乾脆披著裘皮將車夫趕走,自己趕著早已淪為長安風景的四輪馬車,武媚娘帶著兩名侍女坐在馬車裡,揮舞著馬鞭趕著馬車沿著山路緩緩下山。

    “哎呦!二郎,這是要回老宅過年了?”

    剛剛從莊子裡出來,迎面一個扛著個褡褳的老農走來,笑得臉上的褶子愈發深了,問道。

    “啊!您老這是乾嘛去?”房俊慢悠悠的趕車,笑問。

    “這不是將家裡養的兩口豬賣掉了麼,在城裡買了些糖果吃食,去閨女家給小外孫送去。”老農笑得一臉陽光,拍了拍肩膀上的褡褳。

    莊子裡的豬肉因為有不少貴人吹捧,很快就在關中流行開來,豬肉的價格自然飛漲,這個年關,養豬的農戶多了一筆不菲的收入,各個喜笑顏開。

    房俊就笑道:“外孫是姥爺家的狗,吃飽了就走!您這顛儿顛儿的上門,可是真夠賤的!”

    這當然是玩笑話。

    老農哈哈一笑:“那沒辦法,誰叫那小狗崽子是閨女身上掉下的肉呢?這人吶,越是上歲數,就越是稀罕孫輩。這兩年跟著二郎您,日子越過越好,也能給孫子外孫買點吃食,咱就圖個笑臉兒,擱在以往,想顛儿顛儿的都沒那條件!”

    房俊呵呵笑道:“那行,您老趕緊的吧!”

    “唉!二郎路上也要當心,這莊子上上下下有咱們看著,保准啥事都沒有!”

    老農笑吟吟的走了。

    房俊心情不錯,將鞭子在空中舞了個鞭花,喊了一聲:“駕!”

    沿途遇到不少農戶,見到房俊當了車把式趕車,都有些好奇,大多數都駐足在路邊笑呵呵的說上幾句話,滿滿的舒心笑容擋都擋不住。

    對於從不擺架子的房俊,大家都少了幾分畏懼,多了幾分敬重。

    房俊很喜歡這種狀態。

    上輩子當官的時候,看到農田裡豐收,下鄉的時候看到農民圍著他說著今年的收成如何如何好,他就會從心裡笑出來。

    這是一種很膨脹的成就感……

    男兒立於世間,能夠造福百姓使得更多的人家因為自己過上好日子,便是最大的肯定。

    房俊瞇著眼,重活一回,他有更大的能力,讓更多的百姓活得更好……

    *

    到了長安城裡的房府,早有人遠遠的候著,見到房俊的車隊到達,立即跑回大門通知,呼呼啦啦出來很多人迎接。

    最前頭的,自然是幾個弟弟妹妹。

    房遺則九歲了,虎頭虎腦身子結實,除了白一些,跟房俊很有幾分相像。

    小傢伙呼呼的跑在前頭,幾個大步來到房俊的車前,仰起紅撲撲的小臉,叫道:“二哥!有禮物沒?”

    房俊從車轅上跳下來,拍了拍房遺則的頭頂,笑道:“當然有!待會兒卸了車,你自己去挑!”

    然後不理高興得跳起來的房遺則,目光看向他身後跟著的另一個小屁孩。

    剛剛六歲的老四房遺義。

    這小子腿短跑得沒有老三房遺則快,被老三搶了先,這時候就有些委屈,看著房俊,怯怯的喊了一聲:“二哥……”然後小嘴兒一癟,眼眶裡就水汪汪的要哭。

    房遺則似乎早就料到老四的反應,回過頭小老虎一般瞪著老四,呵斥道:“閉嘴!男子漢大丈夫,整天就知道哭!再哭我就揍你!”

    訓斥完了老四,這小子小大人兒一般對房俊故作無奈的聳聳肩:“小孩子就是麻煩!他以為沒搶在我前頭,禮物就沒他的份兒了!在母親面前只要一哭,啥好東西都被母親給他了,真是麻煩!”

    房俊呵呵笑了起來。

    作為最小的兒子,老四房遺義在父母面前,總會有一些特權的……

    房俊就上前抱起老四,抹了一下小傢伙臉蛋上的淚水,問道:“告訴二哥, 《三字經》讀了沒有?”

    “嗯!”老四使勁兒點頭,奶聲奶氣說道:“父親還誇我比三哥讀得好!”說著,得意洋洋的瞅了老三一眼。

    老三就跳腳:“我那時讓著你的,什麼都不懂!”

    房俊溫言對懷中的老四道:“光會讀可不行,二哥考考你,'融四歲,能讓梨。弟於長,宜先知'是什麼意思呢?”

    老四雖然歲數小,但是顯然很聰明,想了想,便一本正經的說道:“孔融四歲時,就知道把大的梨讓給哥哥吃,這種尊敬和友愛兄長的道理,是每個人從小就應該知道的。二哥,我以後不跟三哥搶東西了,有好東西,先給三哥!”

    房俊誇讚道:“老四真是好孩子!”

    老三房遺則在一旁氣呼呼的瞪著房俊,叫道:“二哥,你太奸詐了!”

    房俊愕然。

    “老四把好東西讓給我,那我也得把好東西讓給你,可是咱大哥什麼也不稀罕,那最後所有的好東西不都是給你吃了?二哥,你好奸詐!”房遺則自以為識破了房俊的陰謀,大呼小家,頗為不忿。

    房俊目瞪口呆,簡直無言以對……

    貌似,還真是這個道理?

    不由得惱羞成怒,抬腳虛踹一下,佯怒道:“就你話多!還不趕緊將馬車都卸了,好緊著你挑好東西,等著我給親手給你啊?”

    “喔喔喔……挑禮物咯……”

    老三歡呼一聲,往大門內跑去。

    房俊臉上浮現出笑容,抱著老四,抬腳進了大門。

    看到站在正堂前的母親、大哥、大嫂,一股屬於家庭獨有的溫馨,瞬間將他緊緊包裹。

    家和萬事興……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13
第553章  父子(上)

   小妹房秀珠娉娉婷婷的站在門內,笑盈盈的看著房俊。見到房俊抱著老四房遺義進了大門,便走上前去從他手裡接過老四,柔聲道:“二哥……”

    小丫頭尚未及笄,卻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姣好的面容繼承了房家優良的基因,已然是少見的美人胚子。而且漸漸穩重起來,不似小時候那般人來瘋,假以時日,當是端莊賢惠的名門閨秀。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比男孩子早熟一些,似乎心智每一天都在成長。

    大姐夫韓王李元嘉拿著官府的紅契上門來,在父親和幾位宗正寺官員的作證下添上她的名字,才知道二哥花了幾萬貫買了幾千畝風水肥沃的良田,給自己做嫁妝。

    大嫂杜氏便羨慕給房秀珠分析。

    這年頭,女孩子手裡有嫁妝,到了夫家才會腰桿子挺直,不受氣。

    原本房家雖然是當世名宦,卻實在沒有多少家底,大姐成親的時候聽母親說就沒有多少陪嫁,輪到自己,大抵也就是像徵性的陪送一些御賜之物,再加上幾間房子幾畝田。

    若是未來的夫家是個尋常人家還好,畢竟有父親的名望鎮著,想來也會高看自己一眼。可是怎麼可能呢?依著房玄齡的官職威望,自己的夫家絕對不可能只是尋常的人家。到時候若是沒有像樣的嫁妝,難免被夫家看輕了……

    房秀珠對大嫂杜氏的話語很是讚同。

    還好有二哥……

    哥哥為妹妹準備嫁妝的不是沒有,但是如同房俊這般出手便是幾千畝足以傳家的上等良田,可以說絕無僅有。

    這跟有沒有錢沒關係,沒這個規矩。

    只此便可看出她在二哥心中的位置和重視程度。

    有兄如此,尚有何求呢?

    如此,見到了房俊,房秀珠自然是乖巧百倍,眉花眼笑。

    “謝謝二哥!”房秀珠笑得眉眼彎彎,甜膩膩的說道。

    房俊寵溺的摸摸小妹的雙丫髻,笑道:“哥有的,就是你有的,客氣個甚?”

    許是上輩子沒有妹妹的緣故吧,

若是只論親厚遠近,一眾兄弟姐妹之中,就數跟小妹最親……

    房秀珠便笑靨如花的再不說話。

    盧氏站在廊前,看著他們兄弟姐妹親厚,心裡暖暖的很是慰貼,眼眶便微微有些發濕。

    誰家的父母不願見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子女親厚互相愛護呢?

    於是如同房家這般的名門,反而越是因為種種利益的分配導致父子反目、兄弟鬩牆。想要一家人和睦相處親厚友愛,是何等的難得?

    想到此處,盧氏愈發覺得二兒子貼心。

    能賺錢、有能耐,非但沒有半點驕奢跋扈的氣派,反而對自家的兄弟姊妹愈加照顧,只是一味的付出給予,卻從不曾念叨什麼回報。家裡的好處都被他大哥佔了去,將來老爺的爵位也是他大哥繼承,更是從未有過半句抱怨。

    “母親……”房俊走到廊前,笑嘻嘻的給盧氏見禮。

    盧氏滿眼寵溺,把兒子拽到身前,上上下下的大量,見到兒子似乎又壯實了一些,心裡滿意,嘴上卻埋怨道:“你個混小子,放出去就不記得家了是吧?都快將爹娘忘到後腦勺了,這個不孝子!還有啊,別總是成天闖禍,害得娘跟你爹提心吊膽的,馬上就成親的人了,總該學著穩重一點!”

    “嗯!”聽著母親絮絮叨叨的呵斥,房俊沒有半點不耐煩,心裡反而很是溫暖,恭恭敬敬的聽著。

    盧氏就很是滿意。

    兒子在外面再有能耐又能如何?到了娘面前,還不是得乖乖的聽話,任打任罵!

    “行了,趕緊進屋,你爹等你老半天了,有話跟你說呢。”盧氏拍了兒子的肩旁一下,說道。

    “唉!”房俊答應一聲,又對一邊笑盈盈的杜氏見禮:“見過大嫂。”

    杜氏趕緊回禮。

    “大哥不在家?”房俊瞅了瞅,沒見到大哥房遺直的踪影。

    “你還不知道你大哥?被幾個好友叫去了,說是開個什麼詩會,不到深更半夜怕是回不來。”杜氏輕嘆了一聲,說道。

    杜氏並不是個有野心的,更沒什麼“望夫成龍”的念想。

    以前還不覺得,只是瞅著老二越來越出息,自家的夫君卻整日里飲酒品詩不務正業,心裡難免幽怨。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房俊對此沒什麼好說的。

    房遺直這個人,就是典型的書呆子,沒有什麼上進心,對於人情世故也很是厭煩。即便是在家裡,存在感也低到極點。平素三五好友飲酒作文,那便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和追求。

    房俊覺得也挺好……

    “前些時日南面的客商送來一些稀罕的東西,給嫂子準備了一些,待會兒讓媚娘拿給嫂子,喜歡的您就留著把玩,不喜歡就拿去送人情。另外還給大哥弄來兩個硯台,據說是漢朝的歙硯,我也不懂。”

    “哎呦,那可謝謝叔叔了。”杜氏眉花眼笑。

    二郎一向出手大方,能被他視作“稀罕”的東西,想必絕對是難得的好東西。更難得的是二郎對自己的尊重,並沒有因為大朗的弱勢而削減半分,這才是更令杜氏欣喜的原因。

    若是二郎不將自己這大房放在眼中,自己這個長媳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房俊笑道:“一家人,還說兩家話?我進去跟爹說說話。”

    言罷,便抬腳進了正堂。

    自有盧氏領著杜氏、小妹迎接武媚娘,幾個女人相見,自是嘰嘰喳喳好一頓聒噪,鄭秀兒和俏兒則領著車隊前往庫房卸車。

    *

    以往的窗戶紙全都掀去換上了玻璃,正堂裡顯得很是明亮,光線很足,家具擺設上面就有了一種晶瑩的清輝。

    一水兒紫檀木的家具,顯得大氣厚重。

    房玄齡端坐在太師椅上,正端著茶杯抿著茶水,見到房俊進來,才放下了手裡的茶杯。

    這屋裡的家具差不多都是房俊孝敬老爹的,都是出自自己的設計、柳老實之手,很有一種唐朝穿越到明朝的感覺。尤其是這個太師椅,房玄齡很是喜歡。

    房俊走上前,在房玄齡面前跪地。

    “孩兒見過父親。”

    房玄齡面上沒什麼表情,“嗯”了一聲,說道:“起來吧,在家裡,不必拘泥這些禮數。”

    “是。”

    房俊起身,在房玄齡下首落座。

    自有侍女輕手輕腳的奉上香茗。

    “莊子裡一切安好?”

    房玄齡問道。

    房家家產不多,驪山的農莊差不多是最大的一處產業,許多家裡的老人都留在莊子上,是以房玄齡一向很關注。

    老房是個重情的人,自是不忍自家跟隨自己多年的老人吃苦。

    房家便說道:“父親放心,一切安好。今年收成不錯,孩兒將佃租稅負全都折換成銀錢,攤丁入畝,這樣比較公平。而且莊戶家裡飼養的家豬都賣得不錯,這個年節大多過得很是寬裕。因謀逆案而有人傷亡的人家,孩兒也都給足了撫卹,父親勿需擔憂。”

    房玄齡就很是欣慰的點點頭:“飼養家豬這件事,做得不錯!能為莊戶百姓們開闢一個新的財源,這一點,比為父強。莊子裡雖然都是些低賤的農戶,但畢竟是跟著咱家討生活的,凡事要心胸開闊一些,做事要仁慈,為人要寬厚。”

    “是。”房俊恭恭敬敬的答道。

    房玄齡續道:“至於攤丁入畝,為父已然給陛下上了奏摺,也經由政事堂討論,不過並未有章程下來。大家的意思,還是對攤丁入畝這種新稅制有所擔憂,畢竟現有的稅制已然承襲了千百年,貿然更改,恐引起天下震盪。陛下比較中意你的意見,擇取一地,選為試點,試行幾年,看看成敗厲害,再做取捨。”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16
第554章  父子(下)

   擇取一地,選為試點,這自然是穩妥之法。

    休說從未見識過“攤丁入畝”的大唐君臣,即便是房俊自己,對於冒然將明末清初的這一套政策移植到唐朝,會產生如何水土不服的變故都心有顧忌。

    再是先進的政策,也要與當時的整個社會形態融合,否則定然導致天下大亂……

    房俊問道:“可曾選好由哪一地來作為試點?”

    房玄齡微微一笑,答非所問道:“前日陛下召為父前去,提出待你與高陽殿下成親之後,會委任你新的官職。”

    房俊心中一緊:“什麼官職?”

    “自然是滄海道行軍大總管。”房玄齡頗為感慨:“真是想不到啊,一轉眼,兒子也能官居一品、約束一方了……”

    房俊差點歡喜得蹦起來!

    隋唐時期,凡是朝中有大的軍事行動,均會在某一戰略方向上設置總管府或大總管府,左衛軍士最高統率機關。一般而言,若是宗室或外姓將領擔任最高統帥則稱行軍大總管,若是皇子親王擔任最高統帥則稱為行軍大元帥。

    房玄齡說房俊即將官居一品,其實不然。無論行軍大總管亦或行軍大元帥,都只是臨時設置,並無品級。但是其權利卻可以節制地方,統帥軍隊,名副其實的一方諸侯,雖然有可能今天設立,明天就被撤了……

    但是能夠當得上這個位置的,哪一個不是朝中棟樑、帝國支柱?

    況且,“攤丁入畝”並未選出在哪一地施行,莫非皇帝的意思,是要在自己上任之後,由自己主持?

    無論成敗,這可是妥妥的政績,升官的資本!

    房俊的前程,已可預期。

    穩了穩心神,壓制住心底的喜悅,房俊倏地想起一事:“聽說,申國公親自上門來了?”

    房玄齡不以為意的點點頭:“說是他家四郎恣意妄為,不分輕重,在江南野慣了。聞聽宗正寺發賣李元昌的家產,便看中了那一塊水田,想要找韓王殿下說情,賣給他。卻不成想被韓王賣給了你,是以認為其中定有何不法之處,一時義憤,這才上門挑釁。至於被你打斷腿,那也是罪有應得,正好給高四郎一個教訓,

教育他莫要不知天高地厚。”

    房俊嘖嘖嘴,嘆道:“這話裡有話啊。”

    房玄齡就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說道:“廢話!人家心尖寶貝的兒子被你打斷腿,面皮剝得一點都不剩,還不許人家心有怨氣?不過此事確實是那高四郎過分了,到某兒子門上找某女婿的麻煩,真當某是吃素的?為父從不與人爭鬥,卻不代表就怕了誰!”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房俊也算是首次見到老好人房玄齡發火。

    也難怪,正如房玄齡自己所說那般,高真行的行為簡直就是將房玄齡的老臉摁在地上摩擦,泥人尚有三分火氣,遑論一朝宰輔的房玄齡?!

    好在是房俊將高真行打斷腿,若是反過來房俊或者李元嘉被高真行傷了,那房玄齡乾脆也別出來見人了。

    這件事,高真行做得過分了。

    “可孩兒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高真行前腳回到長安,後腳就找孩兒和姐夫的麻煩,即便尋了買地這麼一個藉口,仍然顯得有些生硬,與理不通。”房俊皺著眉毛,表示擔憂。

    或者,高真行的背後還站著一些人?

    比如,長孫無忌……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房玄齡眉毛抖了抖,嘆了口氣:“所以,陛下才會如此痛快的答應你出任滄海道行軍大總管的職務,就是要讓你遠離京師,平息事態。這件事陛下也是左右為難,你要體諒。”

    房俊就懂了。

    無論高真行的背後有沒有長孫無忌,單單是高士廉,便足以讓李二陛下撓頭了。高士廉與房玄齡懟上,無論誰有理誰沒理,李二陛下都很難做到公平處置。

    既然左右為難,乾脆將其中之一打發出京,將隱患消弭於無形。

    房俊當然不會委屈為何是他離開長安而不是高真行……

    只是從中亦可看出,李二陛下處理此事顯得有些拖沓。

    依著李二陛下的作風,無論是各大五十大板還是藉著由頭處置了哪個,皇帝金口,誰敢不服?

    難道是皇帝歲數漸漸大了,魄力不足,亦或是皇帝心裡另有算計?

    想了想,房俊從懷中掏出一份禮單,放到房玄齡面前,說道:“這是今年送到各家的年禮,父親看看,是否有落下的或是禮薄了的,咱們再增添一些。”

    房玄齡就很是欣慰。

    老二越來越出息,今年將家中的年禮全都包了,送禮由他出,收禮則全都送到府裡,等於府裡一文錢不用出,就等著收禮。雖說如今並未分家,老二更為成親,但是放眼勳貴世家之中,能有如此幫扶家中的兒郎,絕無僅有。

    房玄齡本身是個清高的性子,對財貨之道最是不耐,往年的年禮大多只是像徵意義的各家送一些,旁人知道房玄齡的性子和房家的家底,也沒有什麼挑處。可禮物薄了,到底是不太好看。現在二郎主動將這些事物接受過去,不用房玄齡操心,房玄齡如何能不老怀大慰?

    細細看了一番,房玄齡點頭道:“遠近親疏,分配恰當,很好。”

    房俊就笑道:“其實孩兒也未曾用心,都是媚娘請教了大嫂家中親朋故友的往來情分,然後拿出的注意。”

    對於兒子的小妾,房玄齡自然不好褒貶,卻仍舊忍不住讚了一句:“媚娘胸有韜略,不遜男子。”

    房俊瞅了瞅堂中,見侍女都遠遠的站著,便向房玄齡身邊靠了靠,壓低聲音問道:“父親,你說……長孫衝到底怎麼回事?”

    房玄齡眉毛一抖,沉吟半晌,緩緩說道:“陛下心裡如何想法,沒人知道。便是長孫衝陷害設計太子一事,知情者亦被陛下警告,不得洩露出去半分,至於謀逆案… …雖說沒有證據直接指明長孫衝參與其中,但陛下大抵還是認為其罪責難逃。”

    房俊恍然。

    李二陛下或許能忍受長孫衝陷害太子一事,但絕對無法原諒長孫沖在謀逆案中扮演的角色。而長孫無忌最是了解李二陛下的心性,故此讓長孫衝出逃。

    無論是這些年對於長孫衝的寵愛,亦或是礙於長孫無忌的顏面,李二陛下對長孫衝畏罪潛逃一事採取了不聞不問的態度。毫無疑問,這是留了一線,只要長孫衝隱名埋名,他便不會再去過問。

    房俊不由嘆息道:“父親,你說陛下這性子到底怎麼回事?對太子殿下能厭煩到非要易儲的地步,對長孫衝卻又能寬容到如此境地,長孫衝便是再親,還能親得過自己的長子?這也太偏心了一點。”

    “渾說什麼話!”房玄齡斥責一聲。

    房俊縮縮脖子,不吭聲。

    閒談莫論人非,何況是談論皇帝?

    喝了口茶水,房玄齡才嘆息一聲,說道:“你不懂,陛下壓力太大了。所以對於自己的繼位者,要求高一些,對太子殿下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倒也並不是就有多厭惡太子殿下……”說到這裡,又嘆息一聲,再不言語。

    不過房俊卻是懂了。

    李二陛下心心念念都是勵精圖治將大唐經營得繁花錦繡,以此給那些貞觀老臣和高祖遺臣們看看,他李二陛下當皇帝,絕對比別人強!這個性格倔強的皇帝,不僅要證明他自己比李建成強,還要證明自己的兒子也比李建成強!

    可偏偏太子李承乾是個相對綿軟敦厚的性格,這難免就令李二陛下有些看不上。再加上長孫衝從中搗鬼,這麼些年發生的許多事,更令李二陛下對太子失望之極。

    有了易儲的心思自然是情理之中。

    看了看外邊的時辰,房俊便起身道:“孩兒準備了一些禮物,這就入宮給晉陽公主送去。”

    房玄齡嗯了一聲,對於兒子跟晉陽公主走得親近,倒是不置可否,只是又叮囑了一句:“不要將高陽公主的那一份落下。”

    “孩兒曉得。”

    便起身走了出去。

    剛出了正堂,便見到府裡的僕人跑過來說道:“二郎,太子殿下遣人送來帖子,請您去東宮一趟。”

    房俊就皺起眉毛。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23
第555章  變故

  天有些陰。

    零星的雪沫飄飄灑灑,愈發寒冷徹骨。

    東宮的樓閣臺榭籠罩在一片淒迷陰冷之中,倍增冷寂。

    房俊來到東宮之外,早有內侍候在角門處,見到房俊,上前恭恭敬敬的見禮然後引其入內。

    穿殿過舍,片刻之後,來到麗正殿外。

    “二郎,太子殿下已然恭候多時,請您入侍到了麗正殿的門口站住,恭聲說道。

    房俊抬起頭,看了一眼門楣上的匾額。

    東宮有麗正殿。

    太極宮有立政殿。

    真是有意思……

    房俊揉了揉有些凍僵的臉,對那內侍輕聲道了謝,抬腳入侍恭敬的一笑,心裡卻有些起伏。

    外人都說房二郎囂張跋扈,但是平素對他們這些奴婢僕役,卻從未盛氣凌人頤指氣使,反而溫厚有加。這種平等相待的風格,不似做作,而是深埋在他的心底,因為他總是在不經意間給予他們這些奴婢衙役尊重。

    越是不經意間的表露,越是能體現一個人的修養。

    這是個真正的君子……

    房俊自是不知道自己“待人有禮貌”的好習慣會為自己在不經意間刷了一波聲望,進入殿內,便有些微楞。

    太子李承乾一襲常服,頭髮挽了一個髮髻,用一隻金簪固定,寬袍大袖的坐在錦榻之上,身姿英挺,面如冠 。

    老李家的基因還真是優秀啊,無論男女,相貌俊美得讓人嫉妒……

    當然,這不是房俊發楞的原因。

    在李承乾的對面,坐著一位腰腹闊大、圓臉無須的胖子。

    魏王李泰?!

    房俊微微張著嘴,下巴都快掉下來,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這兩人怎地會坐到一處,

而且看上去似乎談笑風生的樣子?

    嗶了狗了……

    見到房俊傻呆呆的站在大殿門口,李承乾與李泰相視一笑,後者便笑道:“房二啊,快來快來,正說到你呢。”

    房俊回過神,彎腰見禮:“見過太子殿下,見過魏王殿下……”

    李承乾便招手道:“勿需多禮,快過來坐。”

    房俊懵懵的走過去。

    等到房俊落座,太子妃蘇氏親自捧著茶盞,淺笑瑩瑩的為房俊和魏王李泰奉上香茶。

    房俊趕緊起身道:“多謝太子妃。”

    李泰也起身,恭恭敬敬的說道:“多謝嫂嫂。”

    蘇氏秀美的臉上洋溢著溫婉的笑容,柔聲道:“你們在這裡慢慢聊,不必拘束。”

    言罷,才娉娉婷婷的返回後殿去了。

    房俊和李泰這才落座。

    李承乾捧起茶盞,笑道:“四弟你得嚐嚐,這可是最上品的龍井,據說每年的產量不超過三斤,全部如數進貢給父皇,為兄這可是捨了好大的臉面才從原產地討來的,天底下除了父皇那邊,再無第三家可以飲到……哦,房二郎家裡不算,本來就是人家自己的東西嘛。”

    李泰聞言,就有些迫不及待的端起茶盞,先是細細的觀察茶盞中舒展的芽葉,青綠的茶湯,嗅著清雋的香氣,然後才緩緩的啜了一口,凝神品味。

    良久,李泰才悠悠吐出一口氣,感受著口腔裡清香的回甘,滿是幽怨的瞪著房俊。

    房俊呷了一口茶水,被李泰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問道:“殿下為何這般看人?”

    李泰恨恨的說道:“怪不得父皇說你房二郎是佞臣,若然如此啊!”

    房俊一頭霧水:“殿下這話從何說起?另外,不得不提醒殿下,現在某無官無職,平民一個,佞臣之語,實在是當不起。”

    李泰被噎了一下,這才想起這位作死作到被父皇一擼到底,已經是個了……

    卻仍沒打算放過房俊,追問道:“為何這種極品茶葉,父皇那裡有,太子哥哥這裡有,我李泰就沒有?溜鬚拍馬讒言媚上,你不是佞臣,誰是?”

    這麼護食呢?房俊明白了,這是沒得到極品貢茶,撒潑放賴來了……

    只得無奈道:“行行行,我家裡還有一點,回頭給你一兩。這不是產量實在太少了麼,分不過來啊!”

    李泰這才正色道:“一言為定!”

    房俊只得應下。

    不過眼珠子卻不停的在李泰李承乾臉上轉來轉去,實在是搞不懂針鋒相對的兩個人,怎地又玩兒上“兄友弟恭”這一套把戲了?

    很詭異啊……

    卻又不好問。

    “殿下召某前來,不知有何吩咐?”房俊只得問李承乾。

    李承乾便放下茶盞,輕咳一聲,看了李泰一眼,說道:“就是想給你透個氣,父皇打算過了年給你安排個職司,免得你整日里遊手好閒無事生非……嗯,這話是父皇說的,跟孤沒關係。”

    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無論如何,房俊即將與高陽公主成親,身無一官半職的有些不大好看。容易給人一種印象:難道房玄齡家的二公子一無是處,就等著娶陛下的閨女光宗耀祖走上人生巔峰?

    皇帝的駙馬是個白身,總是大好聽……

    不過房俊已經知道李二陛下打算在他成親之後便委任為滄海道行軍大總管,現在給他一個官職,想必也是為了遮掩一下,不至於以後委任的時候太過突兀,惹來御史言官的反對,算是未雨綢繆,過渡一下。

    房俊就問:“不知是何職司?”

    他自然不關心李二陛下給自己安排的這個過渡什麼官職,只不過人家太子殿下這麼說了,他總要順著問一下,不然豈不是不將皇帝的“關懷”放在眼中?

    李承乾便笑道:“崇賢館校書郎。”

    房俊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

    看得出來,李承乾是真的挺高興,因為這崇賢館,就設置在東宮。若是房俊接了這個職司,那往後兩人之間就有大把的親近機會。

    唐代中央官學除國子監所屬的六個學館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和算學以外,還有分別隸屬於門下省的弘文館和隸屬於東宮的崇賢館。

    去年,李二陛下置崇賢館,屬東宮系統,有學士二人,掌經籍圖書,教授諸生,均如門下省所屬弘文館之例。後來為了避諱太子李賢之名,改名為崇文館。

    算是唐朝的貴族學校,“崇文館生二十人,以皇族中緦麻以上親,皇太后、皇后大功以上親,宰相及散官一品功臣,身食實封者,京官職事從三品中書黃門侍郎之子為之”。

    總之,就是召集一幫貴族子弟入學,與太子殿下一同學習,為太子殿下奠定一定的班底,為日後繼承帝位做準備。

    還算是個輕省的差事……

    房俊便說道:“那可得多謝陛下厚愛了,待會兒正好去宮裡給幾位公主送一些禮物,再去陛下面前謝恩。”

    說完,目光又瞄向李泰,你這個死胖子又在這裡做什麼?

    李泰咳了一聲,臉色變了變,有些頹然的說道:“父皇任民本王為蘇州都督,都督潤、常、蘇、湖、杭、越、明、台、婺九州軍事,大抵在明年中,就將前往就番。”

    房俊徹底震驚了!

    怎麼回事?

    李二陛下不是一直藏著掖著不讓李泰前往封地就番麼?

    況且,李泰的封號是魏王,封號是根據封地來的,原本李泰的封地是相、衛、黎、魏、洺、邢、貝七州。遙領相州都督的職務。遙領的意思,就是不用去封地上任……

    可現在封號還是魏王,封地卻變成吳越之地,這倒是跟貞觀二年的時候封為越王的時候封地差不多。

    最最重要的是,李二陛下將李泰打發到封地去了,這是要斷了李泰爭儲的念想?

    遠離中樞,這儲君之位可就算是泡湯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26
第556章  入宮

  李二陛下對魏王李泰的寵愛,用“寵冠諸王”來形容絕不為過。甚至有時候不過短短一日不見,也要派自己養的一隻名為“將軍”的白鶻去送信,一日之內鴻雁往返數次……

    更甚至有一次,有人向唐李二陛下打小報告,說朝中那些三品以上的大臣對李泰不夠尊重,藉機中傷他們。果然唐太宗一聽自己心愛的兒子受了委屈,雷霆震怒之下二話不說,立馬把那些大臣召進宮來嚴詞質問一番。房玄齡等人被嚇得不敢說話,唯有魏徵梗著脖子據理力爭。最後李二陛下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自己的確因私愛而忘公了。

    李二陛下對李泰這種種逾越禮制的寵愛,就連史官都不得不感慨到:“其寵異如此”。

    千古以降,實所罕見。

    李承乾因為佔著長子名分,被敕封為儲君,可李二陛下卻總是心心念念想著將長子廢黜,扶持李泰上位,繼承如畫江山。若不是擔心朝局有可能遭受的動盪,以及對後世子孫產生的深遠影響,老早就這麼乾了,何至於猶豫到今日……

    可是,這怎麼突然又轉變畫風了?

    房俊又狐疑的看看李承乾,難不成正是因為李泰被李二陛下斬斷了對於太子之位的念想,而李泰也認了命,這哥倆沒了直接的利益衝突,所以化干戈為玉帛,你好我好哥倆好?

    李泰見到房俊震驚的神情,自然知道房俊心裡想著什麼,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正如二郎你所說,一直以來,不過都是某痴心妄想而已。長幼有序,此乃天定,本王便是再有多少不滿、不忿,又能如何?與其為了一己私慾,導致天下動盪,為後世子孫立下一個不好的榜樣,不肖子孫競相效仿,那才是罪孽深重,本王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對得起父皇?既然命中註定,還不如灑脫一些,放下包袱,盡情的享受人生……”

    一旁的李承乾一副他疼的表情,搖頭苦笑。

    這話說得,簡直達到了人格的最高境界!

    房俊彷彿見了鬼一樣,目瞪口呆的看著一臉感慨做豪氣乾雲狀的李泰。

    特喵的!

    這貨難道也被哪個同行給穿越了?

    李泰正說得投入,冷不丁發現房俊的神情,頓時受到侮辱一般,怒道:“你那是什麼眼神?難道本王為了顧全大局犧牲自我,在你看來就如此不堪麼?還是在你眼裡,

本王就是一個自私自利,我死之後……哪管他河水滔天……那種人?”

    哎呀!

    這句話是跟我學會的,還是……

    房俊愈發覺得李泰有些反常,便試探著問了一句:“請問,有*電話麼?”

    李泰:“……?”

    *

    房俊是被李泰趕走的。

    魏王殿下對於房俊的質疑、不屑、嘲諷忍無可忍,終於惱羞成怒,拳打腳踢將房俊趕走。

    並且聲稱“不要打攪他們兄弟交流感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房俊一頭霧水來到太極宮。

    他是太極宮的常客,即便現在是白丁一枚,但是出入都很隨便,並不用等待李二陛下的宣召才能覲見,更何況,他是來找晉陽公主的。

    宮內的侍女內侍都知道晉陽公主殿下跟房俊的關係非同一般,自然沒人敢阻攔。

    這邊將房俊放進宮門,自有內侍和禁衛檢查房俊帶來的禮物。仔仔細細的驗查一邊,沒有發現什麼危險品和違禁品,房俊便將送禮物的家僕打發走。

    這些禮物自然由內侍們幫忙搬運到房俊指定的地方。

    禮物分成四份,晉陽公主、高陽公主、長樂公主以及小正太李治,每人一份。

    高陽公主傷勢有所好轉,便被太醫接回宮內醫治,因為擔 妹妹的傷勢,長樂公主並沒有再回道觀清修,而是跟著回到宮裡,住進高陽公主的寢宮,日夜照拂。

    長孫衝失踪之事早已傳遍關中,長樂公主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若說以往只是夫妻之間的矛盾,尚有可以轉圜的餘地,那麼這次就算是徹徹底底為她和長孫衝的婚姻畫上了一個句號。李二陛下可以顧全方方面面的關係放長孫沖一條生路,允許他隱姓埋名遠離關中,卻絕對不可能再讓自己的女兒與謀逆者糾纏在一起。

    在宗正寺,長樂公主與長孫衝的“和離文書”早已備案歸檔,只是未曾對外宣布而已。

    至於小正太李治能夠得到一份禮物,則是房俊順手為之。

    不管怎麼說,這小傢伙都是歷史上的高宗皇帝,雖說現在歷史已然變得有些離譜,可誰知道這小子最後會不會仍然如同歷史上那般撿了桃子,當上皇帝?

    不必過分討好,可若是得罪這小子,可就犯不上……

    到了高陽公主的寢宮,早得了消息的侍女秀玉在門外迎候。

    她是高陽公主的貼身侍女,如無意外,按照皇家的規矩,公主成親之後她是要一同嫁到夫家的。再按照慣例,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她會成為“通房大丫鬟”,照顧公主和駙馬的生活起居。

    驪山行苑內附的突厥人犯闕,是房俊捨命將高陽公主和她塞進炕洞裡,然後拼死引走突厥叛軍。

    能夠跟著公主嫁給這麼一個有擔當的男兒,夫復何求?

    況且前些時日公主負傷,秀玉跟著住在莊子裡,親眼見到了房俊對於家中的侍妾和侍女的和藹可親,越發覺得房俊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兒……

    只是以往駙馬對自己公主好像有些偏見,對於這樁婚事很是抵觸,曾經有過各種各樣的流言,說是駙馬想要退婚。

    甚至有過西明寺的誤解……

    不過,總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公主為駙馬擋的這一箭,自己差點送命,卻贏了駙馬的心……

    見了房俊到來,秀玉很是親熱的向前邁了一步。

    可是……

    看著眼前這張有些黑、棱角分明很是帥氣的臉,秀玉張了張嘴,卻愣住了。

    該怎麼稱呼呢?

    侯爺?

    爵位被削了。

    尚書?

    官職被擼了。

    駙馬?

    還沒成親呢。

    二郎?

    顯得過於親密了。

    小丫頭有些傻眼……

    “這個……那個……”小丫頭期期艾艾,急的俏臉漲紅手足無措。

    房俊卻是皺起眉毛,看著直跳腳的小侍女,心說今天什麼日子,怎地見的人都奇奇怪怪的?這丫頭莫不是屁股上長了東西?

    “什麼這個那個的,這是乾嘛呢?”房俊站定,奇道。

    “啊……殿下等著您呢,命奴婢前來迎接……”小侍女急的沒法子,乾脆含含糊糊的,不稱呼。

    房俊“哦”了一聲,奇怪的瞅了這個頗為古怪的小侍女一眼,抬腳入內。

    秀玉總算是鬆了口氣,手腳麻利的引著後邊的內侍,將房俊帶來的禮物搬進殿內。

    殿內充盈著淡淡的香氣,不似檀香,不似花香,清淡而雋永,甚是好聞。

    地上舖的是光滑如鏡的金磚,承塵上繪著鮮豔的彩色繪飾,掛著羊角宮燈。中堂一幅梅花傲雪圖,四角擺放著不知什麼鳥造型的青銅三足香爐,那聞之令人心神舒暢的味道正從那香爐中裊裊散開。

    殿內格式家具玲瓏纖巧做工精細,擺放也頗具匠心,很有一股清爽整潔的韻味。

    一個風姿綽約的身影,盈盈俏立在殿內。

    一襲素白的長裙,身姿纖弱,腰如縞素,烏黑的秀發在頭頂盤了一個不知名的髮髻,用一根白玉簪固定,露出一截雪白修長的脖頸。

    容顏清麗,眉目如畫。

    周身再無一絲首飾點綴,卻自有一股雍容秀美的氣質,令人心醉。

    尤其是那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如同深夜裡璀璨的星辰,綻放著灼灼的光輝。

    房俊站定,躬身施禮:“見過長樂公主殿下。”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30
第557章  閨閣

  淡極始知花更艷,任是無情也動人。

    房俊今日始知這句形容薛寶釵的詩句,是如何的精闢,如何的妥帖。他得承認,在兩三秒

    的時間內,他完全沉醉於長樂公主絕美的風姿、神韻中。

    若洛水神女般的長樂公主那清淺、明麗、嫻雅的嬌靨,清晰的銘刻在他的心中,令他如飲甘醇,心曠神怡,此生難忘……

    “二郎,來看漱兒?”長樂公主淺笑一下,回了個禮。

    房俊現在既無官職亦無爵位,長樂公主也只能以“二郎”稱呼了。

    聽著長樂公主清冽如泉水叮咚的聲音,似乎都是一件極其美妙的事情。

    注視著長樂公主清亮的眸子,房俊微笑道:“是,順便也有禮物送給幾位殿下。”

    長樂公主被房俊的目光注視,便微微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微顫,輕聲道: “漱兒剛剛喝了一碗燕窩,精神正好呢,隨我來。”

    言罷,嬌軀一轉,將房俊引入內室。

    房俊亦步亦趨。

    長樂公主的身高並不出眾,頂天一米六,但身姿窈窕骨架纖細,走動之間,細軟的腰肢輕擺,宛若弱風扶柳,儀態萬方。

    房俊就有點眼熱……

    按理說,即便是尋常女子的閨閣,成年男人也不能輕易涉足,這關係到女孩子的閨譽。但房俊與高陽公主有婚約在身,自是勿需顧忌。

    閨閣內的光線也很足。

    入目是一張寬大的錦榻,高陽公主靠坐在榻上,一雙美目秋波盈盈,看著進來的房俊,唇角微微挑起。

    她拿尾指輕捋著鬢角的秀發,舉手投足間,有一股婉柔的清純韻味流瀉。

    高陽公主今天穿著素雅的淺藍色罩衫,身姿婀娜,秀美雅麗,只是臉色有些發白,看上去有些憔悴,少了幾分平素的明艷,多了一絲淡雅。

    房俊也不得不承認,這丫頭安靜乖巧的時候,的確讓人有些莫名的親近感。



    而且很好看……

    房俊走到屋子中央站定,關切的看著高陽公主的起色,柔聲道:“今日何曾好些?傷口是否還會疼痛?”然後又有些擔憂的說道:“應該躺著的,幹嘛坐起來?當心傷口。”

    長樂公主走到錦榻旁邊,坐在一個繡墩上,看著有些絮絮叨叨的房俊,“黑面神”變身“知心暖男”,這畫風的確很有意思,眼眸滴溜溜的在房俊臉上打了個轉兒,便不自禁的溢出一抹笑意。

    不妄漱兒以名相救……

    高陽公主卻被房俊的關心弄得有點不好意思。

    一貫都是對自己不假辭色的房俊,在她心裡是一個剛硬寬厚的大丈夫形象,能折不能彎。可是現在這溫柔的話語,濃濃的關切,讓她既渾身不自在,心底又有甜甜的滋味泛起……

    “無妨,傷口已然不疼了,只是近日有些發癢,很難受,御醫說是傷口長出新肉,忍一忍,過幾天就好。”高陽公主乖巧的說道。

    房俊自來熟的走到長樂公主的對面,尋了個繡墩坐下,點頭道:“這就好,不過還是要當心,若是抻裂傷口,那可就麻煩了。”

    高陽公主的箭創是貫穿傷,最怕就是傷口感染髮炎,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那幾乎等於宣判死刑。

    “嗯,知道啦。”高陽公主應了一聲,秀美又蹙起來,問道:“你跟高四郎是怎麼回事?怎麼聽說你把人家腿都給打折了?”

    房俊打個哈哈,笑道:“沒什麼大事兒,那傢伙想要找茬,不過眼瞎看不清路踢到石頭上,怪得誰來?”

    高陽公主尚未說話,長樂公主玉容便顯出幾分尷尬。

    以往,長孫衝也是想要找房俊的茬,結果被房俊好生羞辱……

    房俊一直瞄著長樂公主的俏臉呢,見到她臉上神情微變,心裡一動,便知道自己這是一竿子乾翻一船人,有些唐突了。

    剛想挽回一下,便聽高陽公主嗔道:“你這人,都不知說你什麼好!總是打架,真是粗魯……對了,聽說父皇想要起復你,不知是給你個什麼官職。”

    這丫頭也算是個機靈的,一個茬就給打過去了,房間裡的尷尬便消失掉。

    “剛剛去了太子殿下那邊,聽說是崇賢館的校書郎,清閒的差事,挺和我的胃口。”房俊便說道。

    “你這人!”高陽公主就有些憤憤然,小臉糾結起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才多大呀?怎麼老氣橫秋的,總是要做出來一番事業,成天晃來晃去的怎麼行?該不會是你心裡對父皇身懷怨懟吧?”

    房俊嚇了一跳,瞪眼道:“胡說八道什麼呢?這話被陛下聽到,少說又得是幾十板子,慎言,慎言!”

    見一貫天不怕地不怕的房俊也有害怕的時候,高陽公主就掩嘴咯咯的笑了起來,眉眼都彎成了月牙。

    長樂公主也微微抿嘴。

    “呵!這是在誹謗君王麼?”一個洪亮沉厚的嗓音自外面響起。

    房俊心裡一個激靈,“騰”的一下就站起來,扭頭看去。

    李二陛下正好從外間走進來,信步而行,臉上神色似笑非笑,瞅著房俊。

    右手裡牽著晉陽公主的小手。

    今日的晉陽公主穿了一身湖水藍的錦群,眉目如畫的俏臉上洋溢著甜甜的微笑,嫩得像是一棵蔥芽兒。

    “姐夫……”見到房俊,晉陽公主就掙脫了李二陛下的手掌,像是一隻歡快的小鹿一般,蹦蹦跳跳的奔向房俊,一頭扎進房俊懷裡。

    李二陛下的老臉就抽動一下,明顯很是吃味。

    娘咧!啥時候朕的小棉襖跟別人這麼親了?

    一雙眼便微微瞇起來,瞪著房俊,精光閃爍,一看就知不懷好意。

    房俊沒注意李二陛下頗為吃味的神情,一俯身,就將晉陽公主的小身子抱起來,笑道:“殿下想我了沒?”

    “當然想啊!”晉陽公主高興得咯咯直笑,然後問道:“姐夫,給兕子帶了什麼禮物啊?”

    房俊臉上的笑容就有些發僵……

    感情不是想我,是想禮物了啊?

    李二陛下立馬就多雲轉晴了。

    長樂公主對李二陛下微微一福,輕聲道:“見過父皇。”

    高陽公主也在榻上笑道:“見過父皇!”

    面對閨女,李二陛下的神情就和藹得多了,衝長樂公主擺擺手,說道:“勿需多禮。”然後走到榻前,看了看高陽公主的臉色,做到繡墩上,關切的問道:“御醫今日可來診治過?傷口如何?”

    高陽公主淺笑道:“剛剛看過,說是已無大礙,只需靜養即可。”

    李二陛下明顯鬆了口氣:“這就好,好生養傷,不要太多心思。畢竟身體是你自己的,疼也好癢也好,誰也不能替代,以後記著,無論何種情況,都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像是這般傻事,絕對不能再做!否則,你前腳丟了命,旁人後腳就能再續良媒,到那時候,人家花前月下親親我我,虧不虧呀?”

    高陽公主俏臉如雲霞蒸騰,紅云密布,嬌嗔道:“父皇說什麼呢,難聽死了……”

    房俊抱著晉陽公主,則是一臉囧相……

    你是皇帝啊,這麼說真的好麼?

    長樂公主清冷秀麗的容顏,也泛起笑意,然如雪山上的雪蓮盛開,不可方物。

    晉陽公主卻是聽不明白李二陛下言語之中的不滿,她只惦記自己的禮物。

    “姐夫,你給兕子帶了什麼呀?”

    房俊愛憐的捏了捏晉陽公主挺翹的小鼻子,說道:“都在外面呢,緊著兕子先挑,兕子挑剩下的,再給你兩位姐姐,好不好?”

    小公主就果斷搖頭:“不好!融四歲,能讓梨,兕子都五歲了,好東西自然要先給姐姐啊!”

    “呦呵!兕子殿下還讀《三字經》呢?好樣的,咱大唐這是要出以為不遜於蔡文姬卓文君的才女啊,好樣的!”

    晉陽公主就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問道:“蔡文姬是誰呀?卓文君又是誰?”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35
第558章  為人父者(上)

   房俊與晉陽公主親熱一陣,剛想要帶她去外邊拿自己帶來的禮物,便見到李二陛下站起身,對高陽公主說道:“漱兒且好生養傷,不要去外面活動。”

    高陽公主自是乖巧的應了。

    李二陛下又轉頭看著長樂公主,心底暗嘆一聲,對這個嫡長女很是憐惜,便柔聲說道:“漱兒有傷,她又是個不肯安分的,你是長姐,便留在這裡照顧她吧。就不要回去道觀了,現在天寒地凍的,當心受了涼,傷了身子留下病根。等到開春,你若是還想去,父皇自不會攔你。 ”

    長樂公主眼簾低垂,輕聲道:“麗質聽父皇的,定會好生照料妹妹。”

    心底卻是湧起難言的酸澀。

    可是又能怨誰呢?

    李二陛下便安慰的笑笑,轉身對房俊的懷裡的晉陽公主說道:“兕子在這邊跟姐姐們玩兒,父皇有事跟房俊說。”

    “哦。”晉陽公主雖然有些不情願,卻還是乖巧的從房俊懷裡下到地上,還懵懵的衝房俊擺擺手:“姐夫再見!”

    房俊就笑道:“禮物都在外邊,待會兒讓人送進來,還有晉王一份,兕子一會兒代草民給晉王送去。”

    晉陽公主乖巧的答應一聲。

    李二陛下則是斜眼睨著房俊,哼了一聲,不陰不陽的說道:“草民?怎地,對朕的處罰不滿?”

    這個時候,房俊哪裡敢得罪李二陛下?眼瞅著夢想成真,滄海道行軍大總管的職務馬上到手,得有多傻才會跟李二陛下置氣?

    頓時面容一整,義正辭嚴道:“陛下誤會了,草民豈敢有半分怨懟之心?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草民身為大唐的一份子,自然永遠擁護陛下,在草民心中,陛下永遠正確!草民最近常常夙夜難寐,每每思慮往日種種,都有一種悔不當初的悔恨!往日行事,多有錯處,皆是陛下德比天高心比海闊方能一次又一次的給予草民悔過的機會,草民粉身碎骨亦難以回報陛下恩德之萬一……”

    三位公主殿下目瞪口呆,這人怎能阿諛奉承到這種程度?

    就想問問你,臉還要不要?

    李二陛下更是一副便秘的表情,聽著房俊這番歌功頌德,差點都吐出來!

    “閉嘴!”

    李二陛下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呵斥一聲,憤然道:“跟朕去御書房!”

    然後背著手,走出閨閣。

    房俊自然屁顛儿屁顛儿的跟上。

    閨閣裡,長樂公主以手撫額,驚嘆道:“這人怎麼能這樣?這也太……太……”清純如白蓮花一般的長樂公主,實在是找不出合適的詞語去描述房俊的無恥。

    高陽公主忍俊不禁:“他啊,有時剛烈得眼裡揉不下一粒沙子,有時卻根本毫無底線,都不知道怎麼說他!”

    晉陽公主萌萌的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疑惑的問道:“姐姐你們再說什麼呀?兕子覺得姐夫說得很對啊!”

    長樂公主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笑靨如花,宛如雪蓮盛放,輕柔明媚。伸出纖纖玉指輕輕的戳了一下晉陽公主的額頭,嬌嗔道:“差點忘記,這裡還有一個小馬屁精呢!”

    高陽公主就咯咯想笑起來。

    晉陽公主委屈的捂著額頭,修眉蹙起,小嘴兒微微撅著,很是不滿,姐夫說得本來就很對呀?不過轉瞬之間,小公主便高興起來:“我去看看姐夫給我帶來什麼禮物!”

    蹦蹦跳跳宛如一隻花蝴蝶一般跑了出去。

    *

    神龍殿,御書房。

    李二陛下坐在書案後,房俊則打橫坐在椅子上。

    老太監王德親自為李二陛下和房俊奉上香茗,房俊接過,道了聲謝,王德低聲笑道:“如何當得起?能伺候二郎,那是老奴的福分。”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房俊才發現李二陛下申請古怪的看著自己。

    臉上有東西?

    房俊伸手抹了一把,沒發現異常,便抬眼不解的看著李二陛下。

    再看我,再看我,我就……

    皇帝老子想咋看就咋看,咱啥也不敢干。

    盯著房俊瞅了半晌,李二陛下才開口說道:“朕果然沒冤枉你,你小子的確有做佞臣的潛質。”

    房俊有點懵,這算是誇獎,還是諷刺?

    只好正色道:“剛剛草民之所言,句句發自肺腑,覺悟半句妄言,草民對陛下之敬仰宛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李二陛下瞪眼道:“再說半句,信不信朕打斷你的腿?”

    房俊立馬閉嘴。

    他只是胡說八道來緩和李二陛下的情緒,看得出來,李二陛下對於自己打斷高真行腿的事情很是不滿。不過現在看來目的達到,那就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吧……

    見房俊不再說那些不著調兒的話語,李二陛下這才神情緩和下來,卻發現原本的一腔火氣,不知不覺的消散得差不多了。

    李二陛下悚然一驚……

    驚異的看了正襟危坐的房俊一眼,難道這小子對某的脾氣居然掌握得如此透徹,能在不知不覺見就影響某的情緒?

    又或者,只是巧合?

    李二陛下很難相信眼前這個性格棒槌脾氣暴躁的小子能精巧的掌握自己的脾氣,然後通過插諢打科的手段,將自己的怒氣消弭與無形之間。

    沒那麼妖孽吧?

    驚疑不定的瞅了房俊幾眼,李二陛下才說道:“你說說你怎麼回事,就不能消停兩天?官職爵位都沒有了,還是恣意妄為不知收斂,朕如何敢重用你?”

    一聽這話,房俊趕緊表態:“陛下教訓得是,草民知錯,定然痛改前非,盡心盡力辦事。”

    李二陛下神情緩和,不過還是有些不爽的斥責道:“就算高真行有些過分,那也用不著打斷人家的腿吧?一個是朕的小舅子,一個是朕未來的女婿,都是有功於社稷,都是一般的青年才俊,人家高真行被抬著來到太極宮告狀,爾可知朕有多為難?不省心的東西!”

    房俊沒有接話,心裡卻有些慰貼。

    看得出,經過一些列的事情,李二陛下算是在心裡認可了他的奉獻和成績,再通過與高陽公主的婚事,終於使得自己在李二陛下的心里地位顯著提升。

    或許比之先前的長孫衝還差了一籌,但是比之高真行已經不遑多讓。

    算是個巨大的進步吧,雖然自己付出的代價有點多……

    見到房俊默然不語,李二陛下也就不再呵斥。

    他了解房俊的性情,這般默然,就等於承認錯誤。若是想听到他嘴裡真的低聲下氣的認錯,那簡直就是妄想,這種程度已經差不多是極限了。

    這小傢伙,骨子裡是很驕傲的。

    “去過東宮了?”李二陛下問道。

    “是。”

    “想必太子已經和你說了,朕打算讓你年後去崇賢館,讀讀書,靜靜心,收斂一下脾氣。等到成親之後,朕自然會任命你為滄海道行軍大總管之職務。”

    “多謝陛下隆恩!”這一句,可是實心實意的。

    想到遼闊的海疆即將掌握在自己手中,房俊就激動得心跳加速,這可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李二陛下喝了一口茶水,上身微微向後,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上。別的不說,這小子對於奇技淫巧的專研,堪稱天下無出其右,單單是這個椅子的發明,就可見一斑。比以往的地席和軟塌強太多,坐上去幾個時辰也不會覺得累。

    “說說,對於海疆之事,有何打算?”李二陛下淡然問道。

    房俊想了想,誠懇說道:“草民心裡有一盤大棋,三言兩語是說不明白的,不如寫一份策劃書,改日交給陛下,請陛下指教?”

    “可。”

    李二陛下點頭,他知道這小子不犯渾的時候,還是很有才華的,既然敢在他面前誇下海口說是“一盤大棋”,想來還真就一個完整的計劃。

    略微沉吟一下,李二陛下沉聲說道:“對於儲君之位,你有何看法?”

    房俊愣住。

    你喵的!

    這跟我又什麼關係?

    擺脫,咱還想多活兩年,哪敢有看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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