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79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40
第559章   湖畔

  歷朝歷代,儲位之爭都是充滿了血雨腥風,聰明人都懂得要遠離其中。雖然風險越高利益越大,但是這種波詭雲翳的局勢之中,稍有不慎便是身亡家破的結局,房俊又怎會願意牽連其中?

    他之所以先後勸諫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只不過是恰逢其會,衝著自己的良心多說了兩句,若是要他亮明車馬支持其中之一,絕對不干!

    此時李二陛下這般問,房俊立馬將頭搖得撥浪鼓一般:“草民才疏學淺,且少不更事,能有什麼看法?什麼看法也沒有!一切單憑陛下乾綱獨斷,草民只知忠心於陛下!”

    李二陛下氣笑了。

    這小子小小年紀,何以學得這般油滑,簡直如同衙中老吏一般,拍的一手好馬屁……

    便有些不悅:“難不成是你爹在家中曾有囑託?你小小年紀,正是銳氣風發之時,莫學你爹那等暮氣沉沉之輩,但說無妨。”

    房俊心說當我傻子呢?

    好處一點沒有,稍有不慎就掉坑里,腦子抽抽了才會當你的面表態!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你的兒子,你自己想打想罵自是隨意,可別人挑三揀四,你心裡能舒服?

    乾脆就垂下頭,一言不發。

    只是心裡也在狐疑,這位皇帝陛下吃錯了什麼藥,為何又敕封魏王李泰的官職,命令其年後就番,難道這是要死保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或許,是想到自古以來,從未有廢太子得以善終的歷史吧。

    畢竟李承乾是他的嫡長子,是他與長孫皇后孕育的孩子,感情還是很深厚的。現在證實了許多事情都是長孫衝從中搗鬼,想來他對李承乾的厭惡也有所削減。

    畢竟為了更寵愛另一個兒子而致使這個兒子下場淒慘,李二陛下心理有障礙……

    見到房俊油鹽不進,李二陛下也是無法。

    所謂當局者迷,房俊從未進入帝國的核心階層,更未曾參與到太子廢立的討論,想來應當有一番與眾不同的見解。近日李二陛下雖然下詔敕封魏王李泰的官職,徹底熄滅了自己心中的易儲之心,卻總是患得患失,想要聽聽旁觀者的想法。

    可惜房俊這小子怕死怕得要命,

將自己拎得清清楚楚,一個字都不肯說……

    李二陛下就有些不爽,可也沒法子。

    難不成大刑伺候,非得他說點什麼不可?

    就陰著臉,呵斥一聲:“趕緊滾吧!”

    房俊如蒙大赦:“諾!”

    後退兩步,轉身就走。

    開什麼玩笑,尋常時候對儲位只是嘮叨幾句也就罷了,誰會傻乎乎的當著你的面表態?

    見到房俊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李二陛下愈發惱火……

    *

    出了有些陰暗的神龍殿,房俊不由得舒了口氣。

    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侍女從一旁走出來,彎著腰笑道:“給房二郎問安!奴婢是長樂公主殿下的侍女,吾家殿下請您去湖畔一晤,有些話想跟您說。”

    房俊一愣。

    長樂公主有事跟我說?

    難不成是約炮……

    “咳咳!頭前帶路吧。”

    小侍女嘻嘻一笑:“二郎,請跟奴婢來!”

    言罷,轉身向神龍殿的西側走去。

    房俊亦步亦趨的跟上。

    心裡卻是狐疑,長樂公主有何話要跟自己說?不是剛剛見過面麼?

    既然是不能再高陽公主面前說的話,想來是比較隱私的。

    難不成,是長孫衝的事情?

    不管怎麼說,能多看幾眼這位秀外慧中的美麗公主,也未嘗不是一件樂事。

    房俊一面猜測,一面跟著那小侍女繞過神龍殿,一路向北走去。

    天上飄來的雪花已經越來越大,飄飄灑灑宛如蘆花一般潔白輕柔,將太極宮的紅牆黛瓦籠罩其中。少了幾分莊嚴肅穆,多了幾分輕靈縹緲。

    小侍女身姿纖細,在前面快步疾行,從甘露殿的後方繞過,再穿過彩絲院旁邊的竹林,一路向北,在凝陰閣前拐了個彎,來到一方湖水之畔。

    眼前豁然開朗。

    湖畔可見花圃和樹木,只是在冬季裡植物枯萎。站在湖岸邊的迴廊中放眼看去,但見水波蕩漾,湖面浩渺,湖水之中應該是連著溫泉,湖水並未結冰,水面有迷濛的霧氣縈繞,宛如仙境。

    其餘各處都是有些荒蕪、枯寂的感覺。

    若是春夏而來,可想像此地的勝景。

    湖水的西北方,一溜寬闊的城牆,一座雄偉恢弘的城樓,那邊是名震天下、千古流傳的玄武門。

    湖畔迴廊之中,一道倩影憑湖而立。

    小侍女對房俊微微一福,悄然退開,顯然事先得了長樂公主的吩咐。

    房俊信步走進湖畔迴廊。

    迴廊外雪花紛飛,湖面上水霧蒸騰。

    眼前的佳人亭亭玉立,只是一個背影,便似與這幽美的景緻融為一體,無限美好。

    長樂公主穿著棉衣,戴著棉帽,外面在披上一件皂色的斗篷遮風。只是那寬大的斗篷,卻也遮不住纖弱的身姿,秀美的氣質。

    房俊只覺得便是這麼站在她身後靜靜的看著,便已經是世間最美好的事情,所有的塵世煩惱,幾乎就在瞬間被摒棄與此間之外。

    渾然忘俗。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長樂公主轉過身來,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眸,投注到房俊臉上。

    房俊便輕咳一聲:“不知殿下相召,有何吩咐?”

    長樂公主長而翹的睫毛眨了一下,問道:“為何二郎一直對漱兒心有抵觸呢?”

    聲音清冽纖細,悅耳動聽。

    房俊有些發楞。

    這位公主殿下還真是秀外慧中,看出了自己對高陽公主一直都藏有心結。

    房俊沉吟一下,否認道:“殿下何出此言?某並不覺得。”

    長樂公主便淺淺一笑,秀美的容顏卻並無多少笑意,轉而說道:“無論如何,你與漱兒的婚事,都已經不可更改。或許你心裡有著你的想法,但我想說的是,漱兒對你是真心實意的,一個肯為你犧牲生命的女人即將成為你的妻子,你應當好好對她。”

    房俊濃眉一挑,笑道:“殿下是在做月老么?”

    長樂公主輕搖臻首:“怎麼會?你們的婚事是父皇指婚,哪裡需要什麼月老。”

    房俊有些不解:“殿下召某前來,便是說這個?”

    長樂公主俏臉微微一紅,輕聲說道:“算是我多管閒事吧。只是漱兒是很苦的,她的母妃去世很早,小時候是在楊妃娘娘的宮里長大,大了一些,才會到我的宮裡。她能以死救你,希望你不辜負她的一片真情,好好待她,莫要她受了委屈。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 ,夫妻一場是幾世修來的福分,應當相互珍惜才對。”

    說著話的時候,她的臉兒微紅,本來清秀絕美的臉蛋兒上,平添了一份嬌豔,愈發顯得明媚亮麗。

    房俊心中微微一動,問道:“殿下的婚姻,很不幸福吧?”

    此話出口,房俊便暗叫糟糕。

    果然,長樂公主俏臉飛起兩朵紅暈,頗有些羞惱的瞪了房俊一眼,冷聲道:“本宮言盡於此,閣下好自為之吧。”

    言罷,抬腳便自房俊身邊走過,走出迴廊,漫天的雪花飄落在她的帽子、斗篷、肩頭,弱質纖纖,宛如畫中人。

    那消失的小侍女不知從何處鑽出,緊緊的跟在長樂公主身後,一主一僕,轉眼消失在茫茫的飛雪裡。

    房俊苦笑一聲,這位殿下看似柔順恬靜,實則脾氣剛烈,只是笑笑的一句失言,便將她給惹惱了。

    先是夫妻不睦搬進道觀修行,繼而長孫衝牽涉進謀逆案不知所踪,這樣的婚姻,自己偏偏還要去問一句“很不幸福吧”,的確有落井下石之嫌。

    房俊就有些懊惱……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43
第560章  除夕·祭祖

  房俊是極喜歡跟長樂公主在一起的,這位長樂公主便如同一朵清秀純淨的白蓮花,靜靜的站著,無需任何言語,便能散發著淡淡的馨香,讓人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悠然。

    極其符合房俊的審美觀。

    只是想起她剛剛的話語,房俊又嘆了口氣……

    對於高陽公主能捨命為他擋箭,他非是鐵石心腸,又怎能無動於衷?

    一直以來,都是腦子裡的歷史讓他對高陽公主避之唯恐不及,對這門婚事一直存在抵觸心理。

    他的靈魂是個成熟的男人,不是憧憬著完美愛情的少年,對於政治聯姻完全能夠接受,也確信自己在婚後不會對妻子報以抵觸。

    先結婚後戀愛,其實沒什麼不好。

    愛情未必要轟轟烈烈,平淡相處的相濡以沫,更符合房俊的理想狀態。

    只是她一直過不去高陽公主跟辯機的這個坎兒……

    可是當高陽公主站到他身前為他擋箭的那一刻,房俊知道,自己被感動了。

    有一個女人能夠為你而死,還有什麼錯誤是不可原諒的呢?

    更何況,這個所謂的錯誤,只是歷史上的一樁懸案,現在更不一定會發生……

    自己能接受“享盡天下美男”的武美眉,為何不能接受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高陽公主呢?

    霧靄蒸騰,雪粉紛紛。

    房俊站在湖邊,卓然而立,心中自是感慨萬千……

    *

    房俊是個心胸豁達的人,前生如此,今生如是。

    對於為他捨去性命的高陽公主,他無法拒絕,那會令他良心不安。

    當然,愛慕之心是沒有的,起碼現在沒有。

    不過先結婚後戀愛,他完全能夠接受……

    除夕一大早,

長安城裡家家戶戶的爆竹聲便響成一片,充滿了過年的氣氛。

    在這個火藥尚未普及、紙張成本高昂的年代,用火燒竹節使之爆裂發聲,以驅逐瘟神,是人們渴求安泰的美好願望。

    當然,“爆竹”即將成為歷史。

    早晨尚未開飯,房俊便領著老三房遺則、老四房遺義,拎著一掛作坊裡剛剛試驗成功的鞭炮,來到大門口。

    用一根長長的竹竿挑起,燃著一根線香,點燃引線,火花便“嗤嗤”的燃燒起來。緊接著,震耳欲聾連續不斷的炸響便在大門口響起,隨著鞭炮的炸響,染了紅色的鞭炮紙筒被火藥炸開,片片碎裂的紅色紙屑漫天飛舞,一片喜慶。

    老三老四一開始嚇得躲在房俊身後,但是過了一會兒就不怕了,興奮的又碰又跳,央求著房俊也想要放一掛。房俊怎敢讓他倆放鞭炮?若是傷著了,老娘能扒了他的皮!

    自打這兩個小傢伙越來越大,越老越懂事,懂得粘人之後,房俊感覺自己在老娘面前的地位直線下降……

    鞭炮一響,不僅將府裡的家僕下人們都炸了出來,整條街的人家都紛紛出來探望,各個神情震驚,不曉得發生何事。

    這大概是古往今來第一掛鞭炮吧?

    房俊美滋滋的想著,這種“先拔頭籌”的感覺果然很爽……

    看著那霹靂扒拉炸響的鞭炮,看著那隨著炸響漫天飛舞的紅色紙屑,所有人都覺得這東西很適合過年這種喜慶的日子燃放啊!對於氣氛的提升效果,那不是一點半點。

    跟這玩意一比,那火盆裡燒著的竹節簡直弱爆了!

    便有街坊來問。

    “二郎,這是什麼東西,看著怪嚇人的?”

    “這是鞭炮。”房俊笑呵呵的回答。

    “哪裡買的?”

    “是呀,這東西真響,比爆竹好多了,這紅紙滿天飛,喜慶!”

    房俊就笑道:“這是家裡作坊研製的,沒得賣。”

    這一條街上住著的都是官宦世家,有錢。

    他有些後悔,想起來製作鞭炮和煙花已經是臘月了,幾番試驗,現在雖然成功了,但年節已經到了,無法大規模生產,否則又是一個斂財的好東西。

    打發了好奇的街坊鄰居,房俊領著老三老四,回正屋吃飯。

    房玄齡已經坐在正坐,皺著眉訓斥房俊:“整日里不務正業,鼓搗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沒長進!”

    房俊就哈哈一笑,也不辯駁,只是說道:“這不作坊裡有一些以前製作火藥的材料,順手就鼓搗了這鞭炮,過年嘛,聽個響,圖個吉利。”

    心裡卻是腹誹。

    玻璃算不算稀奇古怪?火藥算不算稀奇古怪?曲轅犁算不算稀奇古怪?

    玻璃現在每年給李二陛下創造大量的財富,火藥成了攻城略地的大殺器,曲轅犁更是傳遍大江南北,令農田耕種的效率提升了不止一倍。

    正是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卻實實在在的改變著人們的日常生活,推動著這個帝國不停的前進。

    這不是稀奇古怪,這就科學技術!

    科學技術,就是生產力!

    老爹不懂……

    以後再慢慢的跟老爹灌輸這方面的理念吧,這個一輩子學習儒家思想的老學究,一時半會兒的恐怕轉變不過來這個念頭。

    房玄齡聽了房俊的話,立馬擔憂的問道:“火藥?那可是陛下嚴令民間禁止的東西,你小子違抗皇命,想拖累老子被砍頭啊?”

    這當然是玩笑話。

    就算房俊真的造反,李二陛下也不會砍了房玄齡的腦袋,長孫衝就沒牽連到長孫無忌……

    但也可以看出房玄齡的謹慎。

    防微杜漸,持身守正,這是為官之道,亦是做人之道。

    盧氏瞪眼道:“你個老東西,大過年就不能說點好話?”

    房玄齡氣得無語。

    大嫂杜氏和小妹房秀珠就在一邊偷笑,這個家裡,盧氏的威風那真是所向無敵,在朝廷裡說一不二的宰輔大人,也得跪……

    房俊便解釋道:“父親不用擔心,製作鞭炮的火藥,跟神機營製作震天雷的火藥配方不同,威力小得多,就算弄個十斤八斤的,也沒什麼用處。”

    房玄齡這才釋然,不過被盧氏刺了一句,心中依然不爽,整頓飯都繃著臉。

    吃完飯,房玄齡碗筷一撂,冷冷的說道:“準備一下,下午祭祖的事宜。”

    便背著手,到書房裡喝茶去了。

    準備祭祖的事宜,自然勿需房俊伸手,大部分都是大哥房遺直的事情。

    這與能力無關,只與長幼有關。

    房遺直是房家的嫡長子,這種事情基本都是他的任務,當然,將來繼承房玄齡的爵位也是房遺直,沒別人甚麼事兒……

    房家的祖祠在青州,道路太遠,不可能每年都長途跋涉趕回青州去祭祖,便在後院建了一座祠堂,存放著祖宗的牌位。若干年後,房玄齡這一支繁衍生息,便會與青州的祖祠分支開來,另立一房。

    東跨院的祖祠是五開的高大正房,抱廈廳,台階、迴廊俱全,左右各有廂房,軒昂壯麗。

    屋脊的灰塑裝飾以梅花、牡丹、蓮花與鰲魚等瑞獸和吉祥圖案為主題,山牆也有精美的草尾灰塑裝飾。房內擺放著一張巨大的紫檀雕螭案,案上,放置著一座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後面擺放著一溜木龕,龕中有祖宗的牌位。神龕刻有各類色彩斑斕的花卉植物,如梅花、青竹、牡丹、桃花和蓮花等,以代表四季生生不息,寓意整個家族開枝散葉。

    地下是左右各一溜總共八張楠木座椅。

    此刻祠堂裡青煙繚繞,古樸肅穆。

    房玄齡作為這一支的族長,自然是主祭。房遺直陪祭,房俊獻帛,房遺則捧香,房遺義守焚池。只不過房遺義年紀太小,只不過是做做樣子,還得派了一個家僕看著他……

    儒家禮法的核心內容之一:長幼有序。祭祀裡很多事,房俊這個此子都只能看著,排不上號。

    祭祖之後,一家人便聚在正堂裡,吃年夜飯。

    年夜飯吃完,要守歲。

    這時,驪山莊子裡的管事盧成便領著十幾個青壯,趕著幾輛馬車,運來二十幾個方方正正的大紙箱子……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44
第561章  煙花(上)

暮色漸深。

    喧鬧的長安城漸漸沉寂下來,儘管平素嚴格執行的“宵禁”從今晚開始直至上元結束都將取消,但對於國人來說,除夕之夜闔家團圓是亙古不變的傳統,即便平素最撒歡的紈絝子弟,今晚也都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

    家庭,親情,這是華夏文化最凝煉的底蘊,早已融入血液。

    零星的爆竹聲響,點綴著安寧的城市。

    皇城內燈火通明。

    一盞一盞大紅色的宮燈被高高掛起,明亮的燈光將整座皇城籠罩在一層橘紅色的光暈之中,肅穆之中平添了幾分喜慶。

    高陽公主的寢宮內,笑語歡聲。

    自從李二陛下登基,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對待親生手足的冷血殘酷,愈加重視親情的維繫。所有的公主、駙馬,尚未就番的皇子,只要留在京中,都盡可能的來到太極宮團聚,吃一頓年夜飯。

    一眾公主便不約而同的來到高陽公主的寢宮,姐妹們坐在一起,笑語歡顏。別管平素是否相看兩相厭,在這個時候,都會放下心底的成見,在皇帝面前展現一番姐妹情深的溫馨畫面……

    安康公主斜坐在高陽公主的榻前,拿尾指輕捋著鬢角的秀發,舉手投足間,有一股婉柔的少婦韻味流瀉。她今天穿著素雅的淺藍色宮裙,身姿婀娜,秀美雅麗。

    這樣美麗的女子,總會讓人有些莫名的親近感。

    她看著錦榻上高陽公主如花似玉的小臉有些蒼白,心裡有些心疼,便柔聲說道:“你這丫頭真是傻!身子是你自己的,遭罪也是你自己受,怎能幹出給人家擋箭這種事情呢?咱們女人啊,最是命苦,你這邊捨去性命不要,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男人還不是為你掉幾滴眼淚,一轉頭就三妻四妾風流快活?不值當!”

    她的聲音較脆輕柔,不疾不徐,很是好聽。

    高陽公主繡眉一挑,笑道:“哎呀,這話可千萬別被獨孤姐夫聽見,否則那位得知自己視若珍寶的愛妻居然是個鐵石心腸無情無義的,可就要肝腸寸斷了!”

    安康公主下嫁獨孤謀。

    獨孤謀勇猛善戰,是個鐵骨錚錚的好男兒,只是有些“懼內”……

    向來都是將安康公主捧在手心裡,

聽之任之,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此事常常被市井坊間拿來取笑,但是一眾公主就姐妹們,卻個個羨慕得不行。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更何況是出身在皇家的金枝玉葉?

    身上擔負了太多的皇家責任,圍繞了太多的利益糾葛,相濡以沫的真情,反倒成了最奢侈的奢望……

    安康公主潔白的臉蛋兒微紅,有些羞惱的瞪了高陽公主一眼,反唇相譏道:“誰管他斷不斷心腸的?倒是你這個丫頭,現在取笑我不要緊,等到成親之後,怕是有你受的!你家那位啊,脾氣實在是暴躁,說不得惹惱了會跟你掄拳頭……”

    高陽公主雖然伶牙俐齒,但到底是個沒出門的姑娘,談論起未婚夫,就有些嬌羞,臉兒紅紅的不說話,但嘴角噙著的淺笑,卻透露了心底的甜蜜。

    一旁的臨川公主聽到她們兩姐妹的對話,便忿忿說道:“真不知父皇是怎麼想的,為何將漱兒嫁給那麼一個棒槌?咱漱兒花容月貌,這輩子算是毀了!”

    她的駙馬周道務,去年便是在這太極宮裡,被房俊揍了一頓,顏面盡失,無顏在長安待下去,立秋的時候,求了李二陛下敕封為營州都督,去遼東上任了。

    年輕夫妻兩地分居,心裡對房俊難免有著怨恨。

    寢宮裡就有些冷場。

    那房俊的確是個混不吝的,可越是這樣的人,越是令人避之唯恐不及,谁愿意去招惹?

    便是一旁的東陽公主也只是安安靜靜的坐著,秀美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置若罔聞。

    她的駙馬是高履行,申國公高士廉的長子,高真行的長兄……

    高陽公主嘴角一翹,就待反唇相譏。

    若是剛剛定下婚約只是,臨川公主這般說話,高陽公主尚能忍耐幾分,甚至覺得這是提點她,讓她知道房俊的為人,是為了她好。但是現在馬上就要成親了,臨川公主說這樣的話,是發洩自己心裡的怨氣,還是為了給高陽公主添堵?

    高陽公主可不是小綿羊……

    只是她剛剛想要開口,便被身邊坐著的長樂公主扯了扯衣袖,高陽公主扭頭看過去,便見到長樂公主秀眸眨了眨,微微搖頭。

    高陽公主只好恨恨的閉嘴。

    對於這個姐姐,高陽公主是打心底里欽佩愛戴,她的話,得聽。

    這時,寢宮外一個小宮女疾步走進來,到高陽公主榻前,彎下腰施禮道:“剛剛承天門的禁衛送進來一封書信,說是房相家二郎給殿下的。”

    說著,將手中一封書信舉起。

    高陽公主眨眨眼,伸手接過。

    小宮女垂著頭彎著腰,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臨川公主就嗤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哎呦,這大過年的還要鴻雁傳書,真真是羨煞旁人吶!只不過房二那個棒槌,何時這般有情趣了?”

    冷場,沒人理她。

    高陽公主抬眸瞅了臨川公主一眼,抿了抿嘴,沒說話,而是拆開手中的信封。

    裡邊的信紙折成一個方勝,如同心連心一般,很是精巧。

    高陽公主的唇角便翹起來。

    輕輕將方勝拆開,圓潤華滋、寬綽秀美的字體便顯露出來。

    “《青玉案·除夕念佳人》……”

    清河公主便湊到高陽公主身邊,依偎著她的肩膀,盯著信紙,輕輕念道。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酉時初刻,憑窗遠眺……”

    滿室寂靜無聲。

    這首詩餘,寥寥幾行字,將一副幽美的畫卷展現在眼前。

    皇家的公主都是念過書的,經過名師教導,自然具有很高的鑑賞能力。

    這首詞肯定是極好的,更難得的是詞中蘊含的真切情意。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長樂公主喃喃的念了一遍,神情有些恍惚。

    臨川公主有些發楞,聽說過那房二很是有些才華,但居然這麼厲害,能寫得出這麼好的詞?

    不過……

    “這首詞定然是那房二抄襲而來!”臨川公主叫道。

    所有公主的眼神都向她看來,有疑惑,自然更多的是不屑。

    知道你對房二有成見,但張嘴就說人家的詞是抄來的,還要不要點臉?

    高陽公主纖手捏著信紙,一雙秀眸微微瞇起。

    她生氣了……

    臨川公主篤定的說道:“又是玉壺光轉,又是魚龍舞,這分明是上元節觀燈的景色啊,除夕之夜黑漆模糊的,哪兒來的花千樹,哪兒來的星如雨?這分明是上元也的詞,被他抄襲而來,生搬硬套!”

    眾位公主細細琢磨,還真是有幾分道理……

    高陽公主終於忍不住了,撇著嘴兒,譏諷道:“若是沒記錯,當年在御書房裡讀書,姐姐的功課可從來都是最後一名,什麼時候也能評論詩詞了?”

    臨川公主臉一紅,尖聲道:“瞎子都看得出來有問題好不好?妹妹別是被那棒槌迷了眼,分不清好歹!”

    高陽公主氣得俏臉通紅,就待反駁。

    清河公主突然問道:“酉時初刻,憑窗遠眺……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長樂公主望望天色,細聲說道:“馬上就到酉時了吧……”

    話聲未落,長樂公主便輕輕張開紅潤的嘴唇,清麗秀美的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

    一朵絢爛的煙花,在她清亮的眸子裡綻放,投下斑斕炫麗的倒影……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53
第562章 烟花(下)

    房府花園中。

    房俊領著老三老四小妹,將下午莊子里送來的禮花搬到花園裡,家僕侍女們都不知道二郎又要玩什麼花樣,急急忙忙的跑出來瞧熱鬧。大嫂杜氏也領著貼身的侍女站在迴廊裡,饒有興致的看著房俊將那一個個方方正正的紙盒子擺好。

    房遺直本來窩在書房裡看書,卻被杜氏拉出來,此時見到房俊另個幾個孩子一頓折騰,就有些不耐煩,悶聲悶氣道:“多大的人了,怎地還跟孩子一樣,簡直幼稚!”

    他心裡還惦記著剛剛從好友那邊借來的話本,才子佳人,只看了一半呢……

    杜氏就冷哼一聲,抿著嘴唇說道:“確實很幼稚,兄弟都已經名滿天下能撐起來這個家了,兄長還整天窩在書房看話本,真是幼稚得緊!”

    房遺直白臉微紅,緊緊閉上嘴巴,不敢出聲。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自打老二越來越能折騰,自家媳婦總是時不時的刺上自己幾句,搞得很傷自尊。

    房遺直是看不上老二的。

    房家這等清貴人家,那是要詩書傳家的書香門第,讀書才是正途,整天囂張跋扈與銅臭為伍,那是捨本逐末,沒出息。可這番話對媳婦說是沒用的,這個頭髮長見識短的婦人,早就被老二隔三差五的稀奇古怪的禮物收買了,跟他不是一條心啊……

    房遺直仰天長嘆,只覺得自己這等清高颯爽的讀書人,與一群愚夫愚婦終日為伴,實在是沾染了太多的塵俗之氣,真是吾輩之悲哀啊!

    花園裡,房俊領著兄弟姐妹將二十幾個煙花擺好,讓家僕拿來線香,問道:“現在什麼時辰?”

    那家僕恭恭敬敬道:“回二郎的話,差不多酉時初刻。”

    房俊點點頭,看著老三老四:“第一個,誰來點?”

    房秀珠站在房俊身邊,瞪著一雙秀眸看著方方正正的紙盒子,好奇問道:“二哥,這什麼東西啊?也是鞭炮麼?”

    她是見到房俊手裡的線香,才猜測是不是跟晚飯前在大門口放的那一掛鞭炮一樣,只是這個形狀也太奇怪了……

    房俊就得意的笑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保准好看! ”

    老三房遺則虎頭虎腦的跑過來:“二哥,

我來!”

    老四則有些膽怯,藏到房俊身後,又有些好奇,便露出小腦袋,看著三哥拿著線香,點燃了第一個紙盒子上面長長的引線。

    “呲呲”聲中,引線冒著火星和煙霧,飛速的燃燒,紙盒子外面的引線很快燒完了。

    短暫的沉寂。

    然後……

    “嗵”的一聲,一個火球從紙盒子裡面帶著一串火星和煙霧,徑直的竄上天空。

    那火球被火藥噴射,一個勁兒的往上竄,直到將近十丈的高度……

    “砰”的一聲炸裂開來。

    含有燒鹼的光彈在半空中炸開,綻放出一朵黃色的花朵,色彩絢麗,奪人眼目!

    緊接著,又是一道“嗵”的一聲,一個光彈升上天空。

    “砰”

    這一朵是含有銅沫的綠色煙花。

    先前的黃色花朵尚未墜落消散,這一朵綠色又點綴其間,黃綠相間,分外絢爛。

    “嗵嗵嗵”

    一朵接著一朵的煙花在天空中綻放,五顏六色的煙花將貞觀十四年的長安城映照得五彩 爛,光彩奪目!

    因為研製的時間段,加上一些特殊材料很不容易得到,更由於房俊對於後世煙花的製作方法也不甚了解,這就使得眼前的煙花在房俊看來實在是過於單調。

    但是在一千四百年前的唐朝眼中,這已經足夠!

    天空中那一朵朵五彩炫麗的煙花,就如同來自天外的七彩雲霞,堪稱神蹟!

    那種美麗、那種絢爛、那種輝煌,將所有人徹底震撼!

    在第二枚煙花點燃的那一刻,整個長安城的居民紛紛走出房間,站在自家的花園裡、街道上,仰首望天,震撼無比的看著天空中那一朵朵彷彿盛開在天堂的炫麗花朵。

    房遺直都看傻了,張著嘴,下巴都快掉地上……

    太極宮裡,高陽公主秀眸閃亮,仰首望著天上的煙花,喃喃的低語著:“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誰說只有上元之夜才會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看看這天上盛放的煙花,燦爛如雲霞,炫麗如火樹!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沉寂之中的長安城,彷彿被這一朵接著一朵的絢爛煙花所點燃,整個除夕之夜都談論著這不可思議的神蹟,徹夜難眠。

    李二陛下呆呆的站在窗前,眼睛裡投映著五彩的五彩的煙花,半天無語。

    直到一刻鐘之後,李二陛下才回過神來。

    看著煙花升起的方向,心裡琢磨一番,便認定這必是房俊那廝折騰出來的動靜。整個長安,甚至整個天下,也只有這小子時不時的弄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神蹟”。

    比如,那個狗屁的“召喚彩虹”……

    一想到那個被自己鎖進藏寶閣,實際上卻一文不值的棱鏡,李二陛下就有些肝兒疼。

    遣內侍將李君羨喊來,李二陛下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必是房俊那廝搞出的動靜,如此招人眼目,怕是現在整個長安城都沸沸揚揚!過年都給朕添堵!你立刻通知城中武侯和金吾衛,嚴密防止百姓混亂,你自己馬上給朕去房府,將房俊這廝捉拿……”

    說到這裡,想了想,覺得除夕之夜將房俊緝拿好像有點不妥,起碼也得給房玄齡點面子,便改口道:“看看那廝手中還有多少這種東西,統統給朕搬回來!”

    李君羨一愣,搬回來?

    您這算不算以權謀私呢?

    不過卻是不敢問,點頭道:“末將領旨!”

    退了幾步,轉身走出大殿。

    心裡卻想:房俊你個混蛋,你就作死吧,大過年的也不讓咱消停的喝點小酒……

    李君羨帶著屬下風馳電掣一般趕到房府,二話不說,將六七枚尚未燃放的煙花統統“沒收”,甚至還“拘捕”了一名幫著房俊擺放煙花的家僕,急三火四的返回太極宮。

    房俊嚇得夠嗆,難道放個煙花也犯了李二陛下的忌諱?或者犯了什麼國法?

    不過這年頭,好像也沒有禁止在城區內燃放煙花爆竹的禁令吧?

    直到半個時辰之後,一朵朵煙花在太極宮上空綻放,房俊才回過未來,氣得跳腳。

    李二,忒無恥!

    ……

    除夕之夜,在李二陛下的得意、房俊的憤怒,以及滿城百姓的喧囂之中渡過。

    大年初一一大早,吃過餃子,就要拜年。

    拜年是很累的一件事,尤其對於房家這樣顯赫的人家來說。親朋故舊實在是太多,一家也不能落下,但是卻也是維持人際關係的一個重要手段。

    最悲催的是,房俊現在算是“長安名人”,去到各家拜年,待遇明顯較之去年大大提升,基本都是各家的家主親自接待。都是叔叔伯伯,又都是朝中大佬,禮貌必須保持。喝喝茶聊聊天,彼此問候幾句,房俊笑得腮幫子發酸……

    苦不堪言。

    不過也有收穫。

    最晚的烟花满城皆知是房家燃放,尽早便有不少人向他打听,实在何处购买。听闻是房家的作坊研制的新产品,便大方的表示感兴趣,订单下了不少。

    反正都是不差钱的人家,房俊喊出天价,皆不以为意。

    相比于晚上燃放几个如此美丽绚烂的烟花,钱算个什么?

    房俊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回到府上,立即打发亲随前往庄子里通知,年假取消,工钱翻倍,全力开工!

    武媚娘喜滋滋的扒拉着房俊手里记录的订单,计算一番,顿时眉花眼笑。若是能在上元节之前将这份订单完成,起码上万贯的收入呢!郎君若然是财神下凡,随随便便鼓捣个新鲜玩意儿,就能敛一笔横财。

    房俊坐在椅子上歇歇腿脚,喝着茶水,心思却没在赚钱上。

    过了年,他的婚事就将提上日程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2:56
第563章   小聚

  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此為人生四大喜。

    婚禮,古為“昏禮”,是人生之中重要的一個環節。

    早在戰國時期,儒家典籍《禮記》和《儀禮.士昏禮》中已經規定了締結婚姻的“六禮”:納采(納采擇之禮)、問名(問女之名而卜)、納吉(卜而得吉,復告於女家)、納徵(納聘幣)、請期(擇定成婚吉日,告於女家)、親迎(婿往女家迎新婦)。

    唐朝婚禮,承襲了古代“六禮”,只不過貧富尊卑不同,排場繁簡相異而已,但是又有變遷。

    如同房家這般的富貴之家,程序極其繁瑣,不過照比那些鐘鳴鼎食的千年世家,還是要輕省不少。

    一連串的程序運作之後,訂下來婚期。

    四月初八,大吉。

    宜嫁娶、訂盟、納財、開市。

    尚有四個月的時間,足夠準備婚禮事宜。

    公主下嫁自有其規制,等閒輕慢不得。其中的重點,便是婚房。搬到莊子裡去肯定是不行的,幸好房府足夠大,房玄齡在入秋的時候便在後花園裡開闢出一塊地基,已經開始動工,只不過入冬之後暫停工程。

    不過勿需著急,只等春暖化凍,工部就將派來工程隊,為公主的婚房緊急施工,速度是很快的。

    家裡忙成一團,房俊反倒閒下來。

    *

    醉仙樓的雅室裡,燃著上等的竹炭,溫暖如春。

    房俊被李思文、長孫渙、程處弼三人叫出來喝酒。

    房俊穿著一襲藏青色的直綴,整潔清爽乾淨利落,烏黑的頭髮盤了個髮髻,劍眉虎目,鬢如刀裁。房俊原本長得不差,鼻樑高聳嘴唇厚潤,可以說是妥妥的陽光暖男,只是皮膚黑了一些,不符合時下的審美,遠不如杜荷、長孫衝那等“娘炮”討人喜歡。

    歪坐在錦墊之上,手裡捧著一個白瓷酒杯,正愜意的抿著小酒。

    長孫渙面如冠玉,

兩條劍眉略微蹙起,頗有些擔憂的問道:“你們說吾家大朗到底這麼回事,為何突然之間就影信無踪,像是消失了一般?”

    一直以來,長孫渙對於其父長孫無忌寵愛大哥長孫衝頗為不滿,一直想著掀翻長孫衝“這座大山”,在其父長孫無忌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得到父親的肯定,來一出翻身農奴把歌唱。

    可是長孫衝突然之間就失了踪,反倒讓他想心裡七上八下。

    坐在他下首的李思文就嗤笑一聲,斜著眼睨著他,揶揄道:“你這人就是賤!你大哥在家的時候,你恨不得他走路摔死,現在果然夢想成真了,你反而疑神疑鬼,豈不可笑?”

    長孫渙無語,自斟自飲了一杯,嘆了口氣。

    雖然在座好幾個人都對長孫衝深懷不滿,房俊更是與其直接衝突,長孫渙自己也頗為看不上大哥的做派,但是說到底,那也是他的親大哥,平素雖然爭鬥,但感情畢竟還是有的。

    房俊也有些走神。

    不知怎回事,自打過了年之後,總是心慌慌的,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來,而且莫名其妙的煩躁。

    思來想去,大抵是婚期的確定引起的。

    上輩子房俊就沒結婚,雖說紅顏知己也有那麼幾個,但同居跟結婚顯然不是一碼事。

    同居是情投意合,但是哪一天相看兩相厭了,互道一聲珍重,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可結婚就不同,那一張紙,就代表了責任。

    你得給她撐起一片天。

    雅室裡有些沉寂。

    程處弼眨眨眼,突然問道:“為何不叫幾個姑娘陪酒呢?”

    這裡是醉仙樓啊,平康坊最大的青樓,到了這裡,為何要自斟自飲呢,他想不通。

    長孫渙就翻個白眼。

    李思文哼了一聲:“叫個屁啊!這裡頭的姑娘,那全都是江夏郡王的眼線,前腳你叫個姑娘,後腳這消息就能鑽你家老子耳朵裡,信不信?”

    程處弼撓撓頭:“我信。可既然如此,喝酒完全可以去松鶴樓啊,為何非得要到這裡?”

    長孫渙理所當然道:“因為這裡是醉仙樓啊!”

    程處弼有點懵……

    房俊見不得欺負老實人,便說道:“是我不讓叫姑娘的,弟兄幾個坐一坐聊一聊喝點小酒,叫幾個陌生的姑娘在旁邊有什麼意思?”

    李思文便無奈:“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啊,家裡有美妾俏婢,這馬上又要迎娶公主,你都快了,可哥兒幾個呢?每天早起,褲襠都黏黏的……”

    長孫渙噁心道:“那是你,某可沒有!”

    “沒有,那就是你有病!”

    “你才有病呢!老子不知道多威武!”

    “威武個蛋!你掏出來我瞅瞅? ”

    “瞅瞅就瞅瞅!就怕你自卑!”

    ……

    這 貨鬥嘴,程處弼仍然在糾結不清:“喝酒也可以去松鶴樓啊,為何一定要來這裡呢?”

    房俊徹底投降:“因為哥哥我在這裡可以刷臉掛賬,不用付錢,這兩個王八蛋就想要占我的便宜,我就偏偏不叫姑娘陪酒,不順著他們的心,懂了沒?”

    程處弼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不過二郎你很笨啊,叫姑娘有什麼關係呢?完全可以酒水錢你掛賬,姑娘的賞錢讓他們倆自己掏啊!”

    房俊愣住……

    哎呦,這個彎兒自己咋就沒轉過來呢?

    自己居然被程處弼這個夯貨給鄙視了……

    笑鬧一陣,長孫渙問道:“二郎,聽說陛下要任命你為崇賢館校書郎?”

    房俊點點頭,無精打采。

    這就是個打醬油的官職,既幹不好也乾不壞,根本就是無所事事。他肚子裡只有那些名傳千古的詩詞名篇,對於四書五經這些儒家經義那是完全欠奉,既不能教學生,更不能校書。

    長孫渙若有所思道:“看來,陛下是打算起用你了。不管怎麼說,也是堂堂駙馬,怎會讓你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呢?”

    年輕一代之中,若是說起政治敏感度,除了兩世為人有過官場經驗的房俊,就要以長孫渙為首。有些東西是天生的,別看長孫渙成天花花公子模樣,但是腦子就是好使。

    李思文便插言道:“咱們那個東大唐商號也成立有些時候了,可是也就只是江南江北的走走散貨,沒啥利潤啊!”

    年前商號合賬,今年無分紅。

    房俊解釋道:“不要心急,現在只是開拓商路,咱們的重點是海貿,國內的商路先開拓出來,到時候跟海外的市場一旦打通,那就是水到渠成,數錢數到手軟!”

    先將國內的各條商路鋪設好,等到他上任滄海道行軍大總管,便直接打通高句麗和倭國的商路,無論進口還是出口,水到渠成,交易額將是前所未見的龐大。

    長孫渙瞅了房俊一眼,想了想,悄聲問道:“陛下該不會是在你成親之後,讓你在江南沿海一代主政一方吧?”

    房俊楞了一下。

    這傢伙,果然厲害啊!

    只憑自己短短兩句話,便猜測得八九不離十,這個花花公子有前途!

    不過任憑長孫渙再怎麼聰明,他也想像不到自己即將上任的官職。

    那可是自己捨棄了無數的好處,從李二陛下手裡討來的。

    十七歲的行軍大總管,誰敢信?!

    隋唐兩朝,獨一無二!

    程處弼一愣,說道:“昨天父親還跟我說,魏王即將前往越州封地,他為我某了一歌折衝都尉的差事。豈不是有可能與二郎共事?”

    房俊一聽,歡喜道:“那可好了!”

    自家兄弟守望相助,辦起事情自然爽快!

    否則自己單槍匹馬殺到江南,也確實勢單力薄一些。

    自打晉室南渡,中原世家遷往江南各地,帶去大量的人口和先進的生產經驗,江南地區已經開發得極為繁榮,因其常年溫度適宜雨水充沛,早已遠遠超過關中。

    而那些南渡的世家,幾百年經營江南,勢力盤根錯節,自己獨身前往,實在是困難了一些。

    李思文也有些興奮:“回去,我也求求父親,給我在江南某一個職位,到時候咱們兄弟攜手,闖出一片天空!”

    他未料到的是,一語成讖。

    江南錦繡膏腴之地,即將掀起一番驚濤駭浪……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3:00
第564章  籌備

   初五剛過,工部的建築隊便開進房府,建造公主的婚房。

    領隊的是老熟人,工部郎中田文遠。

    工部其屬有四:一曰工部,二曰屯田,三曰虞部,四曰水部。這個分屬之下的工部,可以稱作工部的本部,權力極大,掌經營興造之眾務,凡城池之修浚,土木之繕葺,工匠之程式,咸經度之。屯田郎中、員外郎掌天下屯田之政令。

    可以說,掌控了工部衙門大半的業務。

    相比起來,房俊曾經任職的虞部都水司簡直就是打醬油……

    田文遠雖然是六部郎中,敘職也是從六品的官員,但是根本夠不上房玄齡,只能跟房俊當面交接。

    對房俊,他執禮甚恭,完全將自己擺在低位,視房俊如同昔日長官。

    “二郎別來無恙否?呵呵,自打您調離工部,大傢伙可是想念得緊,只是您青雲直上名動天下,吾輩未敢冒昧登門。”

    田文遠彎著腰,一臉諂媚。

    今時不同往日。

    當初在工部衙門裡,田文遠面對房俊的時候尚有一些小心思,膽子紮起來的時候,也敢不陰不陽的說幾句話。但是現如今,人家早已名滿天下,不僅僅詩才曠古爍今,被一眾大儒所推崇備至,單單這“關中第一紈絝”的名頭,就令田文遠肝兒顫……

    瞅瞅人家拳腳底下的都是什麼人?

    親王、重臣、帝婿、世家子弟!

    自己這麼點身份,不夠看啊……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識時務者為俊傑。

    房俊倒也不為己堪。

    人家伏低做小,自是不必在乎往日的小小不愉快。

    端起面前的茶盞,示意田文遠放鬆一些自行飲茶,房俊隨意問道:“此次的工程,預算多少?”

    田文遠見房俊神情淡然隨和,心裡的小小擔憂便自放下,渾身頓覺一鬆,回道:“好叫二郎知道,公主、親王的府邸,都是有規制的,

一般來說,公主府的建築費用在五萬貫左右,親王的府邸則翻倍。當然啦,規定不是死的,也要視情況而定。比如魏王殿下的宅邸,當年也是屬下負責督造,里里外外,可是花費了不下於三十萬貫……”

    房俊釋然。

    任何年代,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現在物價極其穩定,開元通寶的購買力極強,一斗米只賣四、五文錢。按每斗米五文錢計算,一貫錢可以買兩百斗米,即二十石,唐代的一石約為六十公斤,以房俊穿越之前平均米價一塊五一斤計算,一兩銀子相當於人民幣三千六百元的購買力。

    魏王李泰府邸的造價三十萬貫,就約等於十個億還多,堪稱天價。

    這還只是房屋建築的造價,沒算上府裡頭的一應器物、古玩字畫……

    房俊當然不會傻逼到去跟魏王李泰相比。

    不過自然也不會放著便宜不佔。

    他也在工部任職過,多少知道一些這裡頭的貓膩。“預算超出”這種事,不僅僅是現代有,古代更普及。

    房俊點點頭,說道:“在你可以運作的範圍內,盡可量的提 預算。吾家東面的那片園子,好像是鄭王府一個兵曹的宅子,鄭王最近收到牽連,聽說那位冰兵曹即將調任越州剡縣赴任,想必這宅子也沒什麼大用了。你出面,去跟他談一談,價錢隨他開,幫某買下來,然後跟府裡打通,連成一片。”

    田文遠琢磨了一下,面有難色,小心翼翼說道:“二郎吩咐,自是沒有問題。只是如此一來,貴府的將要增加一半的面積,全部擴建的話,不說時間來不來得及,這費用恐怕十萬貫也不夠啊……”

    他的權限,也只能在原本公主府五萬貫的底限上,浮動個萬八千貫。再多,那可就超過了規則的底限,一旦有人追究起來,就是個瀆職的罪名,他承受不起。

    房俊放下茶盞,哂笑道:“不會讓你作難,缺額是多少,某自會添補。只是有一樣,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工藝,若是有一處不滿意,當心某找你的麻煩。”

    田文遠就有些冒汗。

    不過幸好這位爺只是要求材料和工藝,並不打算佔多少便宜,這一點倒是令田文遠頗為敬佩。

    京里每年修繕、新建的宅邸無數,那些官宦世家哪一個不是想要趁機在工部身上要下一塊肉來?每一次,田文遠都得好生應對,不讓人家佔便宜不行,都是有頭有臉的朝廷大臣,惹惱了,指不定什麼就給自己這個六品官兒穿小鞋;便宜佔多了,那更不行!為了不得罪人便把自己陷進去,那得多傻?

    還是人家房俊敞亮!

    田文遠心裡放鬆,便拍著胸脯道:“二郎放心!這宅子從施工開始,下官就吃住在這裡,睜著眼皮給您盯著,若是有一分半寸的含糊之處,您找下官說話!”

    房俊很滿意,這是個上道的傢伙,就笑道:“如此,就有勞田兄了?”

    田文遠大喜。

    這都稱兄道弟了,可見自己的應對算是入了房二的法眼。

    市井小民或許不知道房俊的潛力,只看他現在無官無職一身白衣,可身在體制中的田文遠豈能不知道?這位只是吃虧在年紀上,稍微沉澱個幾年,憑藉自身的能力以及宰輔公子、皇帝女婿之身份,妥妥的一部堂官,甚至若能下放主政一方,那可就是封疆大吏!

    這個善緣,算是結下了!

    田文遠暗暗決定,這次的公主府建造,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務必令房俊滿意才行。

    心底念頭轉動,忽地想起一事,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道:“既然二郎如此信任下官,下官自當投桃報李。前些時日,從蜀中運來一批楠木,都是上好的木料,本來是打算給皇室之中多位宗室修葺府邸只用,只是這謀逆案突然爆發,實在是牽連多人,這工程自然也就拖延下來。二郎若是有意,下官可以將這批木料調撥過來,先緊著您的宅子使用,後續下官在讓蜀中那邊運送,填補上便是。只是這批楠木材質極好,很多人眼睛都盯著,您看……”

    房俊秒懂。

    大氣的說道:“你儘管調撥便是,錢財之上不是問題,一定讓田郎中能說得過去。另外,有什麼好的材料,你可自行決定使用,只需跟某說一聲,賬目上絕對讓你又個交代。”

    在這個君權至上的年代,錢財有時候屁用不頂。

    許許多多稀罕的材料,那都是要緊著皇家使用,等閒人家就算有錢也買不到。工部掌管著皇室的修葺建造,手裡好東西必定不少,這可都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玩意。

    房俊又不差錢,自然挑好東西使用,只要不踰制就沒問題。

    田文遠就挑起大拇指,讚道:“二郎果然爽利!沒說的,只要是下官能調撥出來的好東西,必定都給你用上,您這宅子完工之後,那就是京城的獨一份!”

    房俊微笑道:“是公主府。”

    田文遠一愣,趕緊賠笑道:“是是是,您看我這嘴,是公主府!”

    李二陛下是很護犢子的,有些稍微過線的地方,他的子女可以隨意,換成大臣們就肯定不行。

    名分,很重要。

    *

    田文遠心裡存了結交房俊的心思,辦事自然用心。

    兩天之後,便來了消息,房府左鄰的這座光祿寺少卿的府邸,作價一萬貫,賣予房俊。

    房俊痛快的交了錢,親自去縣衙更換了房契。

    縣衙門口,房俊見到了他家的這位鄰居。

    此人年紀在三旬左右,身材高瘦,豐神俊朗,溫潤如玉,很是氣質出眾的一個帥大叔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3:03
第565章  狄家

  那人便抱拳道:“可是二郎當面?”

    房俊回禮道:“正是在下。此次多虧閣下割愛。”

    那人便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這處宅子只是在下一處別院,等閒並不在此居住。過幾天,某便要去越州剡縣赴任,亦不知哪年能調回京師,這房子留著也無甚大用,平添費用罷了。”

    房俊恍然。

    怪不得基本從未見過這人在宅子裡出入,原來是處別院,看來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家資不菲。對於這樣的人家來說,既不會差買房子這比錢,更不會短缺了平素維護修葺的費用,人家願意割愛,想必也是因為房玄齡的名頭。

    不管怎麼說,得領情。

    房俊便客氣的說道:“閣下龍章鳳質、神情秀發,必是溫潤君子,一直未有機會結交,倒是一件憾事。就此預祝閣下官運亨通,青雲直上,來日必有機會結交一番。還未請教閣下貴姓?”

    此人笑道:“免貴姓狄,狄知遜。”

    心下卻想,都說房二郎囂張跋扈為人紈絝,可是現在看來,卻多是市井之間以訛傳訛。眼前這少年氣質淳樸神情清爽,言談之間敦厚爽朗深明情理,怎能是傳說中那般暴戾無誕?

    房俊卻是早已愣住。

    狄知遜?

    熟人啊!

    房俊很是有幾個歷史上的偶像,封狼居胥的霍去病算一個,被罵了一千多年的武悼天王冉閔算一個,精忠報國的岳飛算一個,大唐名相狄仁傑算一個… …

    當然,之所以崇拜狄仁傑,這得要算是《神探狄仁傑》的鍋……

    既然崇拜,自然要去深入的了解一番。

    二十一世紀的互聯網,一切皆可百度……

    而狄仁傑的父親,便叫做狄知遜。

    要不要這麼巧?

    房俊下意識的就往狄知遜身後瞅了瞅,想看看他那天才兒子跟沒跟來……

    自然是沒有。



    吸口氣,房俊再次抱拳道:“原來是狄兄當面,失敬了。”

    狄知遜呵呵一笑,臉上浮起陽光般帥氣的笑容:“二郎,勿需客氣。本來應當與二郎喝一杯,好生聊聊,只是赴任在即,家中瑣事千頭萬緒,煩不勝煩,只能遺憾了。青山不改,日後再有機會相見之時,再痛飲一番吧。”

    房俊灑然笑道:“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狄知遜笑著拜別,轉身離去。

    再見,是一定的。

    狄知遜的祖父狄叔湛在東魏擔任過帳內正都督、平西將軍,並封爵臨邑子。父親狄孝緒深受高祖李淵器重,曾先後充任過行軍總管、大將軍、尚書左丞、使持節汴州諸軍事、金紫光祿大夫,封爵臨潁男,在唐初地位相當顯赫。

    只是在李二陛下登基之後,漸漸沉寂下來。

    這樣背景深厚的世家子弟,下放到江南必然只是一個鍍金的過程,藉機遠離因為謀逆案帶來的牽扯。過不了幾年,便能調任回京,升任六部的堂官不成問題。

    *

    狄知遜回到靖善坊的家中,坐到花廳之中,早有侍女奉上香茗。

    呷了一口,輕輕吐出口氣,齒頰留香,餘韻悠然,渾身的寒氣為之消散,暖融融的很是舒服。不過一想到即將遠赴千里去越州赴任,路遙雪深,不由得又暗自嘆了口氣,神情有些頹喪。

    一個身子窈窕貌美如花的少婦手裡牽著一個總角孩童,從後堂轉了出來。

    孩童眉清目秀,眼目精明,見到堂上坐著的狄知遜,頓時甩拖美婦人的手掌,撲到狄知遜懷裡,瞪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哀求道:“父親,讓孩兒隨您去越州吧,好不好?”

    美婦人穿著一身紫色的羅群,肌膚晶瑩,身姿纖細。雖然眼角處已有淡淡的紋絡,卻未曾減弱她半分美麗,反而平坦了幾分歲月沉澱的風韻,寧靜秀美。

    聞言,美婦人微嗔道:“杰兒,不可胡鬧!”

    孩童在父親懷裡扭過頭,可憐兮兮的看著母親,眨巴眨巴大眼睛,泫然若泣道:“孩兒沒有胡鬧,孩兒捨不得父親母親……”

    狄知遜心底自然也捨不得兒子,可赴任之路千里迢迢,途中太過艱苦,況且越州地屬江南,遍地蠻荒瘴氣,便是成年人亦要飽受艱辛,他怎能讓孩子跟著自己冒險?

    便婆娑著孩子的頭頂,溫言道:“休要在為父面前討好賣乖,沒有為父和你母親盯著你,憑你祖父對你的溺愛,這往後的日子你算是脫了牢籠的飛鳥,愉快得很呢!你會願意繼續跟在為父身邊,整日里被為父拘束著麼?”

    “這個……”孩童繼承了父母俊美的相貌,智商顯然也不低,眼珠兒轉了轉,心裡權衡一番,最終父母的親情到底戰勝了對於無拘無束自由生活的嚮往,便憋著小嘴兒,悻悻然道:“還是跟著父親母親身邊吧……”

    狄知遜與妻子對視一眼,很是欣慰的相視而笑。

    只是笑容裡,又滿是無奈和不捨……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波,將長安城攪得天翻地覆,雖然陛下盡力壓制,未使得牽連範圍擴大,但如同鄭王李元懿這般與漢王李元昌走得親近的親王,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

    陛下一紙詔書,鄭王將前往鄭州擔任刺史,孤身上任。

    而身為鄭王府兵曹參軍的狄知遜,亦被貶謫至越州剡縣,擔任縣令。

    那越州剡縣,根本就是蠻荒之地,僚人橫行,不服教化,自然條件更是幾位惡劣。

    即便如此,這還是父親在陛下面前相求的結果。

    不過能順帶著給杰兒謀求了一個崇賢館學子的資格,也算是因禍得福,意外之喜。崇賢館隸屬東宮,崇賢館中讀書的貴族子弟,必將成為太子身邊的親近之人。而這次謀逆案之後,魏王被敕封,即將就番,預示著太子的地位愈發穩固。將來太子登基之後,身邊親近之人,必定水漲船高,崇賢館的學子名額,已然被太多人盯上。

    而這,也是狄知遜痛快的將宅子賣給房俊的原因,結個善緣而已。

    狄家又不差買房子的這幾個錢……

    對於他們這些世家大族來說,根節枝蔓早已深入到帝國的方方面面,哪怕再是落魄,也總有些渠道能得到一些很隱蔽的消息,比如,房俊即將履任崇賢館校書郎一職……

    美婦人坐到狄知遜身邊,柔然的腰肢挺得筆直,浸潤著名門閨秀的良好教養。

    這時峨眉微蹙,有些擔憂的說道:“郎君想要交好那房二郎,本是不錯,可是奴家聽聞,那房二郎囂張跋扈恣意妄為,是個紈絝公子,將杰兒交託於這種人手中,奴家總是不放心。”

    夫妻二人琴瑟和諧感情和睦,對於郎君將那處閒置的宅子賣予房家的原因,自然知曉。

    狄知遜摟著兒子,就笑著搖頭道:“所謂聞名不如見面,某今日才知誠乃至理名言。外界傳說,實在荒謬,那房二郎敦厚方正,乃是一等一的世家子弟,哪裡有半分外界傳說的不堪之處?再說,父親將會親自去房府相求於房相,想來房相不會拒絕。如此一來,房二郎必然會在崇賢館好生照顧杰兒,夫人不必擔憂。”

    美婦人驚奇道:“還有這種事?”

    狄知遜點頭道:“確實!”

    然後,撫摸著兒子烏黑的頭髮,看著這張白皙粉嫩的小臉兒,心底柔情滿溢,囑咐道:“你留在家裡,要孝順祖父,不可任性,不可惹祖父生氣。在崇賢館裡讀書,要用心,這可是別人家求都求不到的機會。另外,若是有何為難之事,可去找崇賢館的校書郎房俊,他必會照顧你。”

    “哦……”孩童眨了眨眼,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可是,杰兒捨不得父親母親啊……”

    美婦人秀眸泛紅,強忍著淚水,伸出纖手保住丈夫的胳膊,依偎在丈夫的肩頭。狄知遜則長嘆一聲,一手摟著兒子,一手摟著妻子瘦削的肩頭。

    花廳裡,充盈著濃濃的離情別緒。

    黯然銷魂者,唯別離而已……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 23:07
第566章  履任·崇賢館

   第二天,房玄齡便將房俊叫過去,說了狄家之事,拜託他在崇賢館照顧狄仁傑。

    房俊自然並無不可,別說老爹的面子,就單單衝著狄仁傑這三個字,他也得好生照顧。

    這麼一個未來執掌大唐中樞二十年的牛人,自然要結交一番。

    只是算算年份,這孩子現在歲數有點小……

    此時的狄仁傑,大概只有八、九歲的樣子,比小正太李治還小,估計和晉陽公主差不多大。

    想到晉陽公主,房俊的心便沉甸甸的。

    年紀相仿的兩人,人生的軌跡卻截然不同。

    狄仁傑活了七十歲,歷經太宗、高宗、武后三朝,更在武后朝臻達個人官場生涯的巔峰,宰執天下,青史留芳。

    而晉陽公主呢?

    同樣一個秀外慧中的孩子,卻在人生的花朵尚未盛開之時,便枯萎湮滅,相伴的只有那李二陛下無盡的哀思,以及一抷黃土……

    *

    一連幾日,房俊的心情都極為鬱悶。

    田文遠是個極有眼色的,見到房俊心情不佳,也不敢多問,只是愈髮用心在建造上。

    帶著工部的施工隊開進房府,開始進行一些簡單的施工,同時在房府內閒置的房屋內開始打造家具。一車一車的名貴木料運進房府,頓時使得整個房府變成了一個大工地。

    這還是沒有全面鋪開建造,否則更混亂。

    房玄齡是個喜靜的性子,不過公主府的建造不敢耽擱,更不敢有任何差錯,便每天找田文遠了解建造的進展,以及一些突發的情況。結果發現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在二郎的安排下井井有條,根本無需他操心,便有些感慨的甩手不管。

    房俊就提議讓老爹老娘不如去驪山的莊子裡暫住,那邊清靜。

    房玄齡自是同意,便連同盧氏搬去莊子。房玄齡一走,房遺直也待不下去了,他比老爹還不耐煩府裡的喧囂,收拾收拾,也去了莊子裡,杜氏自然要跟著。

    盧氏可不放心老三老四給二郎帶,

二郎自己還是個大孩子呢,便將幾個孩子都接到莊子裡。

    結果,偌大的房府裡除了一些丫鬟家僕,只剩下房俊和武媚娘,以及俏兒秀兒兩個侍女……

    幸好上元將至,房俊開始忙碌起來。

    過年的時候接了不少煙花鞭炮的訂單,作坊裡半個月夜以繼日的趕工,趕製了大量產品。因房俊事先承諾工錢加倍,直接導致擠壓的煙花遠遠超過訂單所需。

    不過自然不愁賣。

    煙花這東西屬於奢侈品,跟衣食住行無關,燃放與否,不耽誤過日子,所以房俊沒打算普及,價錢高的離譜,哪怕賣不出去,也絕對不降價。

    反正這玩意整個地球只有他一家能出產,妥妥的壟斷經營,想咋樣就咋樣。

    嫌貴?

    還不願意賣給你呢……

    一車一車的煙花運送到長安城內各個豪門世家,換回來一車一車的銅錢和綾羅綢緞,將房府的庫房都給堆滿了。

    看著如山的財貨,房俊不由得感嘆,這才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啊……

    立即下令,煙花作坊的規模迅速擴張,大量招工。

    這玩意沒有什麼技術難度,等閒的農戶婦女稍微培訓幾天就是熟練工人,只要嚴格控製配方即可。

    即便房府上下對於二郎的“斂財之術”早就麻木,此刻看著庫房裡頭那如山的財貨,也不由得折服。這年頭家財萬貫、十萬貫的世家豪族不在少數,但財產大多是田地、農莊、店舖等等不動產,如此多的現錢堆在哪裡,的確顯得格外震懾人心。

    有人給房俊出主意,不如將這些錢貨質押出去,坐收利息就行了。

    房俊立即否決。

    官府借貸那叫貸款,民間借貸那就是高利貸,這種喝人血的營生,房俊不碰。

    來錢的路子又得是,何必去招惹這麼一個為富不仁的名聲?

    貞觀十四年的上元之夜,長安城徹底變成了不夜城。

    漫天煙花爭奇鬥艷,火樹銀花不夜天。

    那些原道而來長安的異域胡人,在這份璀璨的繁華面前,震驚得五體投地,甚至跪地膜拜!

    這就是長安,天下最大、最富有、最繁華、最充滿神奇色彩的都市!在這裡,幾乎每一天都上演著奇蹟,吸引著無數的番邦胡人競相而來,見識它無與倫比的錦繡華彩!

    這座城,這個國度,這個民族,傲然於世界之巔,引領者人類的文明!

    喧囂的上元結束,房俊的生活便安穩下來。

    第二天清晨,便收拾妥當,乘坐馬車來到東宮。

    太子李承乾知道房俊今日會到崇賢館履任,早早派了內侍等在宮門處,房俊一到,便領著進了麗正殿。

    大殿裡溫暖如春,青銅獸爐裡燃著骨炭,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太子李承乾坐在錦榻之上,穿了一件雨過天青的蟒紋箭袖長袍,腰間束著寬帶,一頭烏黑的頭髮只用玉冠簡單地束著,這樣簡約、低調的打扮卻更襯得他的人面若冠玉,英俊不凡。

    房俊就有些嫉妒,特麼錚錚大唐金戈鐵馬,怎地如此之多的娘炮?

    還讓不讓不靠臉吃飯的人活了……

    李承乾臉上浮起燦爛的笑容,隨意說道:“坐!今日到崇賢館履任,可有何想法?”

    對於房俊的才華,他有著極大的信任。

    崇賢館成立不久,尚有不少弊端亟待改善,有房俊這等務實能幹的人才加入,使得太子殿下憑添了幾分希冀。

    這可是他最大的政績,亦是父皇給他的班底……

    房俊也不客氣,在李承乾面前的錦墩上坐了,聞言,無所謂的答道:“無非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而已,儒家經義微臣是一竅不通,四書五經都認不全,能有何想法?一點想法都沒有,只是有一樣,請假的時候,還望殿下行個方便。”

    李承乾愕然。

    知道你的心思不在學問上,可是也不能這般敷衍吧?

    太不給面子了……

    不過面對房俊,李承乾事一點辦法都沒有。

    此人對自己有恩惠,又即將是自己的妹夫、當朝駙馬,還是房玄齡的公子,其本身更是天下少有的詩詞全才,文名動四海,兼且脾氣暴躁……

    這樣的人,你能拿他如何?

    李承乾心裡頗為失望,本想著房俊能在崇賢館好生作為一番,自己也好與之藉機親近,卻不想房俊的志向根本不在這裡。

    兩人沒營養的隨意聊了幾句,時辰不早,房俊便告辭而出。

    李承乾打發了內侍給他帶路。

    崇賢館就設置在麗正殿後方一片樹林之中。

    此時萬物凋謝,樹木蕭索,樹林中鋪著厚厚的白雪,一條青石小徑繞過一方湖泊,直抵一處華美壯闊的院落。想必在盛夏之時,此處必然綠樹參天樹蔭縈繞,乃是不可多得的讀書聖地。

    去年冬,黃門侍郎劉泊上疏曰“陛下自勵如此,而令太子優游,臣所未喻一也……陛下自行如此,而令太子久入趨侍,不接正人,臣所未喻三也。”李二陛下遂令劉泊與岑文本、馬周交替著往東宮與太子談論。

    其後,設立崇賢館。

    崇賢館的只能,一方面是太子的教育機構,培養太子執政能力。另一方面,是太子的智囊團,為太子出謀劃策。最後,是唐朝最高級別的貴族學校,為唐朝貴族子弟提供去仕的優先通道。

    這麼個地方,充滿了封建時代君權至上的時代特色,房俊不認為這裡頭能夠出現什麼真正的讀書人才。

    大家都是懷著抱太子大腿而來,又怎會將心思用在學問上?

    那內侍領著房俊到了大門口,便告辭離去。

    房俊抬起頭,迎著早晨的朝陽微微瞇眼,看著門額上“崇賢館”三個鎏金的大字。

    一個青年文士從門內迎出,英姿颯颯,笑容滿面。

    赫然是崇賢館兩名學士之一的馬周。 本帖最後由 iqboy99 於 2019-1-1 23:09 編輯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 21:06
第567章  履任·對頭

   頭戴進賢冠,身上是一襲有暗花的緋色亞麻布製成的圓領官服,領子、袖口、衣襟之上加緣邊,官服的下擺近膝蓋處加上一道橫襴,故又被戲稱之為“襴衫”。而這種設計,就是馬周在門下省任職之時的建議,以示不忘上衣下裳的祖制,得到李二陛下以及諸多重臣的嘉許,成為定制。

    馬周今年未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學問、意志、精力都已臻達巔峰。劍眉朗目,臉頰清癯,風姿神秀,談笑之間信心十足,鋒芒畢露。

    站在門口,馬周哈哈一笑,抱拳道:“終於有機會與二郎共事,某心中甚慰。自今以後,還請二郎不吝賜教。”

    房俊心裡就是靈光一閃,瞅著一臉燦爛的馬周疑惑問道:“在下這個校書郎的職務,該不會就是馬兄你在陛下面前進了讒言,這才被陛下欽點的吧?”

    馬周就有些尷尬,哭笑不得。

    這怎麼能叫“讒言”呢?這麼一個接近儲君的清高位置,不知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好不好?

    不過他也略知房俊的性情,想來都是隨意慣了的,也不以為忤,親熱的拉著房俊胳膊:“且先進來,飲上一壺香茗,慢慢敘舊。”

    房俊便被他拉近正堂。

    崇賢館是經由李二陛下頒旨成立,加之建於東宮之內,更是太子讀書之所,一應設置,自然不會隨意將就。東宮為此劃出一個院落,三五棟大殿,二十幾所房舍,亭台樓榭一應俱全。

    便是一些陳設和用物,也一應咱照東宮之規制,奢華富貴。

    不愧是大唐最高等級的貴族學校……

    馬周拉著房俊就坐,自有館中書佐奉上香茶。

    “二郎似乎對這個職務不甚滿意?”馬周端著茶盞,問道。

    他對於房俊,有太多好奇。

    此人據說是“率學無誕”,從來不讀書,可偏偏詩詞之才華震古爍今,傲視天下,被譽為當世第一。坊間甚至傳出“古有曹子建,今有房遺愛”的讚譽,其筆下的詩詞名篇每一首都可千古流傳,才華橫溢……

    此人的才華從何而來?

    即便是有天賦,

可是這麼逆天的天賦,也太扯了吧?

    現在看來,這人還真就不愛讀書。不僅不愛讀書,似乎教書也不願意。

    馬周以為,這只是世人不見其讀書而已,並不是他就真的不讀書。

    有些人就是天才,不僅過目不忘,理解力也遠超常人,別人讀書十遍不明其意,天才者,誦讀一遍即可明其奧義。

    人家腦子就是好使,不服不行……

    房俊便苦著臉說道:“馬兄,您這愛護周全之心,小弟心領。可是您將小弟推薦來這崇賢館,卻實在是將小弟放在火上烤哇……”

    馬周愈發不解:“此是何故?”

    要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以往太子地位不穩,魏王隨時可以取而代之,有遠見者盡量疏離語儲位之外,不介入皇權繼承這個大漩渦,這是明智之舉。但自從謀逆案之後,陛下也意識到一貫以來對儲位搖擺不定的態度差一點逼反太子,便下定決心,將魏王敕封於外,令其就番,太子之位已然穩固。

    這個時候親近太子,能夠在太子麵前留下能臣之印象,日後太子登基,自然就成為太子的近臣。一朝天子一朝臣,誰不想在起跑線上就佔據一個領先的位置呢?

    偏偏眼前這個傢伙好像避之唯恐不及……

    馬周自然不解。

    房俊苦笑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小弟總共讀過幾本書?怎敢與馬兄這等滿腹經綸之儒家大才共事?校書郎,其職責就是掌校讎典籍、訂正訛誤,小弟滿腹茅草,能校訂個錘子啊!”

    馬周搖頭失笑,心裡卻是認為房俊謙虛。

    世人不見其讀書,但在馬周看來,只是世人不知而已,不讀書,如何能做得出那等驚才絕豔的詩詞,如何能做出《愛蓮說》那等風骨清勁的名篇?

    雖然常常自誇自己有“七鬥半”之才,略顯浮誇,卻也令人嘆服。

    二人正飲茶閒聊,便見到一個矮胖的官員從殿外走進來。

    房俊抬頭,與此人目光對視,盡皆愕然。

    居然是許敬宗……

    雖然尚未達到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程度,但兩人之間是有過節的,若說相看兩相厭,那是絕不為過。

    許敬宗就哼了一聲,又白又肥的臉拉得老長,也不理房俊,自顧自的坐到椅子上,喊來書佐奉茶,飲了一口,便眼皮耷拉著,做出不屑一顧狀。

    京師中每天發生的那點事兒,自然瞞不住誰,許敬宗在房俊手底下吃癟一事,馬周自然是知道的。

    不過他倒是認為許敬宗氣量小了些,文士之間探討學問,總會有個高下之分。所謂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誰也不可能就真的天下第一,有些時候輸上一籌,不值當如此耿耿於懷。

    可誰讓大家現在共事在一處呢?還得勸解。

    馬周便說道:“二位皆是名噪一時的文士,文名傳遍天下。自當相互砥礪,相互精進,不負陛下之重托、太子之信任才好。”

    若是今後兩個人成天爭執不下,豈不是令人煩惱?關鍵是房俊這人脾氣著實火爆,萬一什麼時候被許敬宗惹急了,拎著拳頭暴起傷人,那可就真是令崇賢館鬧了笑話……

    陛下將崇賢館交付於他手中,雖然與許敬宗同時學士,卻是以自己為首。恐怕現在許敬宗擺出來的這個態度,一定程度也是對自己有所不滿吧?

    馬周就有些無奈,只得抬出陛下、太子,想必自然可以壓服許敬宗。

    可馬周卻是忘記,許敬宗這人的確是個官迷,對於陛下極盡阿諛之能事,簡直快要無底線的程度,深為朝臣們詬病,認為他這人人品不行。可這人偏偏又是個心胸極其狹隘的,有仇必報,現在職務上被後起之秀馬周壓著,名氣上又被大棒槌房二郎碾壓,許敬宗心裡早就鬱鬱不平!

    當即,許敬宗便反唇相譏道:“許某可不敢當,在房二郎面前,許某那一點薄名,不值一提。”

    馬周就很是頭疼,許敬宗這傢伙還真是……煩人!

    夾雜不清啊這是!

    另一邊,房俊也不半步不退,點頭道:“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許舍人是個公道人,在下也只能承認,論名氣、論才華,在下確實比許舍人強上那麼一點。”

    馬周扶額:得,這兩位看來真是冤家對頭了!今後的日子有的麻煩……

    許敬宗只是諷刺一句,卻不成想房俊這廝居然不要臉的順杆兒爬,氣得一張白臉漲得通紅,一雙小眼睛瞪得像兔子似得,咬牙道:“好好好。某倒是要看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房俊白眼一翻:“許舍人放心,房某心胸寬廣,將來自有一日到許舍人墳前敬酒焚香!”

    許敬宗差點氣個倒仰。

    這是罵我歲數大,肯定死在你前頭?

    不過這話也不差,自己現在快到五十歲了,在“人生七十古來稀”的年代,估計也就還有個十幾年活頭,可人家房俊身強體壯不說,還未及弱冠呢,不出什麼大的意外的話,自己肯定死在房俊前頭。

    一想到等自己死了,這小混蛋在自己墳前冷嘲熱諷得意洋洋的囂張模樣,許敬宗就覺得心口猶如壓了一塊大石頭,悶得喘不過氣來。自己活著的時候都被這小王八蛋死死的壓著,若是等自己死了,這廝還指不定如何盡情從嘲笑自己!

    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於你死了,可敵人還特麼活蹦亂跳的活著……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 21:16
第568章  履任·工作

    正在許敬宗差點被房俊氣得黯然神傷之時,太子李承乾和以為英俊的終年官員一前一後進入正堂。

    似乎是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李承乾便笑著問道:“諸位說什麼呢?”

    馬周、房俊、許敬宗三人趕緊站起來施禮。

    馬周就苦笑道:“閒聊而已。”

    他是個厚道人,不願細說,唯恐太子殿下厭惡了其中一人。

    李承乾點點頭,不再追問,徑自坐到主位上,指著那名英俊官員說道:“閻郎中亦被陛下欽點為校書郎,諸位共事一場,理當多加親近。”

    馬周和許敬宗顯然都認識這位閻郎中,相互見禮。

    房俊卻不認識,施禮道:“在下房俊,見過閻郎中。”

    閻郎中微微一笑,回禮道:“在下閻立本,素問二郎之威名,今日得見,實在三生有幸!二郎不必距離,某與府上大朗素來交好,情同手足。”

    房俊嚇了一跳。

    閻立本啊!

    這可是名聲直逼畫聖吳道子的大牛!

    大名鼎鼎到底《歷代帝王圖》,就是此人的作品。而另一幅代表作《步輦圖》,則是記錄了松贊乾布迎娶文成公主的事情,現在這樁婚事被自己攪合黃了,文成公主都沒影兒了,這幅畫想必是要無疾而終了,也不能不算一個遺憾。

    若是弄幾幅這傢伙的畫,當做傳家寶……

    當然,人家閻立本不僅僅畫技傳神,更多才多藝,好學之名享譽天下。

    房俊眼睛就亮起来,客客气气的说道:“既是如此,那小弟便称呼一声哥哥,往后可就是一家人了。”

    阎立本欣然道:“理当如此!”

    他是一個比較純粹的文人,雖然多才多藝,但是對於文人處世之道並不精通,也很厭煩鑽研上進之徒,很是欣賞房俊一直以來率性而為的行事風格,雖然顯得粗鄙一些,卻更加純粹,加之與房遺直乃是多年好友,這時見了房俊,自然親近幾分。

    可他哪裡知道房俊如此熱情,

其實是心裡頭打著主意呢……

    幾人客客氣氣的相互見禮,然後紛紛落座,便開始商議崇賢館的章程。

    崇賢館有兩位學士,相當於館長,其中以馬周為主,許敬宗為輔,掌管一切館內事宜。

    但是事實上,由於崇賢館是為太子讀書所設立,館內誰又能大得過太子殿下呢?所以,真正的主官,是太子殿下,畢竟沒有誰會傻乎乎的駁斥太子的意見和命令。

    而兩位校書郎,則相當於學士的副手,負責一應日常,以及校讎典籍、訂正訛誤。李二陛下對崇賢館極其看重,不惜下血本建了一座藏書樓,樓內藏書萬冊,各種珍奇孤本不在少數,這些書籍都需要仔細的校讎訂正。

    其餘,另有數位講師,負責學生的課業。

    這些講師俱由當世大儒擔任,其中便有太子的幾位老師,比如於志寧、孔穎達、張玄素等人。

    而崇賢館的學生,分為兩個班。

    一個班是由年紀在十七八歲的少年組成,這些少年都有很強的基礎,稍加點撥,便可更進一步。另一個班,則是由十二三歲的勳貴子弟組成,很明顯,這些勳貴子弟,就將是太子殿下以後的班底。

    狄仁傑就在這個班裡……

    商議一些瑣碎的事物時,房俊就在想,狄仁傑進入崇賢館,大概就是自己帶來的意外吧?畢竟這場謀逆案在歷史上是要延後很多年才爆發出來的,而提前爆發,實在是改變了太多的歷史進程。無論對於帝國還是對於個人,影響都很大。

    原本的歷史,已然面目全非。

    商議了一會兒,便說到具體分工的話題。

    這其中,主要便是房俊和閻立本的分工。

    房俊想要躲清靜,便主動開口道:“藏書樓那邊,由我負責吧。閻兄年長,學問精深,可以參與學生的課業教授以及館內日常的管理,溝通內外。”

    閻立本有些不好意思:“這個……有些不妥吧?”

    沒人願意負責藏書樓。

    藏書樓剛剛建起,李二陛下為了充盈樓內的藏書數量,從全國各地徵調了大量書冊典籍,足足一萬餘卷。因是新近剛剛運來,分類混亂,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整理。

    但閻立本終究是厚道人,房俊主動提出負擔最繁重的任務,便有些過意不去。

    天天窩在藏書樓裡整理書籍,是費力不討好的工作,辛苦受累不說,稍有差池,便要承擔後果。怎能記得上整天在館裡同太子殿下以及一干勳貴子弟打交道來得愜意?

    房俊便笑道:“本人年紀最小,這些繁瑣的活計,還是交給我吧,不然,我可真就是坐立難安了。”

    李承乾就輕輕點頭。都說房俊囂張跋扈,其實那是在你招惹他的前提下。若是與他以禮相待,這人其實還是很好說話的。

    馬周也點點頭,說道:“那就這麼定了?”

    許敬宗眼珠兒轉了轉,搶先說道:“房二郎發揚風格,這是好事,值得敬佩。但是某醜話說在前邊,每個人分派的任務都務必要竭盡全力的完成,若是有任何差錯,獨自承擔。”

    藏書樓的活計有多繁瑣,許敬宗心裡很清楚。在他想來,房俊搶著要去藏書樓,必然心裡藏了算計。或許以為藏書樓獨自在後院,等閒無人靠近,就想著敷衍了事,將整理書籍的工作拖他個一年半載……

    這傢伙很狡猾,自己要事先堵住他的退路才行。

    否則自己這一幫人在館內累死累活,這傢伙卻躲在藏書樓裡享清閒,豈不氣死個人?

    房俊瞅了許敬宗一眼,無所謂的說道:“既然許舍人反對,那某就不去藏書樓好了,至於乾什麼,悉聽尊便。”

    許敬宗就被噎了一下,有些傻眼。

    他是願意讓房俊去藏書樓幹臟活累活的,只是怕房俊敷衍了事,這才多說了一句。誰又能料到,這小王八蛋居然說撂挑子就撂挑子,你就不能自己爭爭氣,強硬一下?

    這傢伙不按套路出牌啊,鬱悶……

    李承乾有些好笑,輕咳一聲,說道:“許舍人不必如此嚴厲,諸位盡心辦事即可,孤自然一切看在眼中。即便有何疏漏之處,到時候在父皇面前,自有孤一力承擔。”

    看來被逼上絕境差點就墜入深淵的太子殿下,心性亦有成長,少有的展示出擔當的氣魄。

    其餘四人便齊聲道:“殿下賢明,吾等怎敢不盡心戮力?”

    自此,工作分配算是告一段落,塵埃落定。

    學生們正式上課要等上元之後三天,也就是正月十八,因此諸人商議妥當,便紛紛告退。這幾人中除了房俊無所事事之外,還都兼任著本職工作。

    過了上元,明天朝廷各個衙門就將開衙辦公,積累了將近一個月的公務,足夠他們焦頭爛額一陣子……

    房俊又到麗正殿同李承乾閒聊一會兒,才告辭離去。

    他對自己的崇賢館生涯並不重視。

    對於他來說,早已過了沉下心讀書的年紀,做學問更沒那個本事,至於行政管理拓展人脈,那就更沒有興趣。只不過李二陛下的聖旨不能違抗,起碼明面上得表示順服……
    回到家中,飲了一杯茶,發現整個府裡冷冷清清,不僅武媚娘不見,連俏兒和鄭秀兒都不在。

    招来家仆一问,才知道码头那边发生了一起纠纷,武媚娘带着两个侍女前去处理。

    对于码头的日常运作,房俊并不在意。

    有武媚娘在,他只需提出战略方向,具体的细节,这位精力充沛智商情商都高的吓人的武美眉自然会完美的执行。某种程度上来说,商业上的细节房俊并不比武媚娘高明。

    毕竟他的本职是学的农业,履历则是官员……

    他目前的成就,其实只是见礼在超越千年的见识之上,与他本身的能力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的舞台,在遥远的星辰和大海……

    正畅想着未来指挥舰队纵横七海,田文远匆匆而来。 本帖最後由 iqboy99 於 2019-1-2 21: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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