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82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 22:51
第589章  反擊(下)

眾臣一驚,心裡恍然,一刻鐘之前,張芳不是還趾高氣昂的說著這句話麼?

    好麼,只是一轉眼,房俊就將這句話原原本本的還了回去,順帶著搭上了張芳的錦繡前程,甚至是一條小命……

    監察御史之所以能夠擁有風聞奏事的權利,就在於他們近乎完美的品德和人格。這樣擁有良好品德之人,說出來的話自然是公正可信的,即便沒有什麼真憑實據。

    可是當這個人的道德徹底敗壞,名聲完全破碎,整個人都被狠狠的碾入塵埃,這個人說的話自然是不可信的。就像房俊說的那樣,已經玷污了監察御史這個神聖的職責。

    那麼按照邏輯來說,他的彈劾自然也就不足為信……

    尼瑪,怪不得房俊這廝有恃無恐,居然特麼想出這麼一個將對方的名聲徹底毀掉的方式,令對方的彈劾理所當然的作廢!

    所有人都驚恐的看著面色淡然的房俊。

    好一招釜底抽薪,反戈一擊!

    只不過令大家有些疑惑的是,他是如何掌握了張芳的罪證?

    這個時候,沒人想得到“百騎”。

    李二陛下高坐在御座之上,對房俊的手法也頗為讚歎。

    沒有他的允許,李君羨豈敢將朝中大臣的“黑材料”交給房俊?

    這些“黑材料”李二陛下不屑使用,不代表房俊用不上。

    現在看來,的確能夠使房俊反敗為勝……

    一直以來,“百騎”都是以皇帝的禁衛面目出現,即便是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也只是知道“百騎”還肩負著關中地區的情報收集,卻絕對沒有想到, “百騎”已經緩緩的將觸角延伸到了關中之外,尤其是江南地區,幾乎所有的江南士族,都在其監控之中。

    蕭瑀的一舉一動,其實亦在皇帝的掌握之中。

    只不過蕭瑀用的是陽謀,只是採取彈劾這種措施來讓皇帝知曉江南士族的底限。這是一種溫和的做法,就算皇帝最終一意孤行,


江南士族亦不會有什麼太過激烈的舉動,而是艱難的嚥下這口苦澀。

    但是現在,事情早就脫離的蕭瑀的掌控,即便是掌握著“百騎”的李二陛下,也無法猜測到底是何人、或者何股勢力在其中興風作浪……

    又或者,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蕭瑀的苦肉計?

    李二陛下緊緊皺著眉頭,心念百轉。

    大殿之上,張芳已經被禁衛拉走,即將押送刑部,場面再一次安靜下來。

    房俊屹立於大殿之上,身姿挺拔,面色雲淡風輕,並無一絲一毫將彈劾他的對手徹底擊潰的驕傲與欣喜。

    只是淡淡的問道:“尚有何人,彈劾於某?”

    幾位參與彈劾房俊的監察御史就齊齊的臉容一抽,有些慌亂……

    這位房二郎此時看上去很低調、很謙遜,可是在他們眼裡,卻無異於洪水猛獸。更重要的是,“帶頭大哥”宋國公蕭瑀今日的立場似乎有些模糊,不再是以往的雷厲風行,顯得很是猶豫。

    諸位監察御史也都不是官場菜鳥了,作為以“噴”為生的職業,不僅僅口才很重要,察言觀色的本事更重要。人非聖賢,誰能保證自己一點污點都沒有呢?想要在監察御史這個崗位上做出貢獻、做出成績,獲得上司的認可,獲得大佬的讚許,那麼什麼人能彈劾、什麼人不能彈劾,這是一定要搞清楚的,不可能盯上人家的污點就不管不顧的往死裡咬。

    那樣不是有本事,那是傻逼……

    甭說升官了,命能不能保得住都不好說。

    這滿朝文武,哪個是吃乾飯的?

    今日宋國公的舉止有異,加上房俊氣勢洶洶,一干蕭瑀派系的監察御史就有些偃旗息鼓,靜觀其變,瞪著大佬的明確指示再行動不遲。

    否則傻乎乎的往上沖,被房俊幹掉不說,還會壞了大佬的好事,那可就悲劇了……

    於是,在房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張芳幹掉之後,大殿之上居然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安靜。

    看著畏畏縮縮的一干監察御史們,房俊就嘆了口氣。

    他寧願如此凶險、如此大費周章的面對彈劾,便是存著保留言路的心思。從現代社會來到大唐,沒人能比他更明白廣納言路、讓民間能夠發聲對於一個皇帝、對於一個帝國的重要性!

    聽不到百姓的聲音,皇帝坐在堂皇的宮殿裡守著那麼幾個大臣過日子,可能治理得好整個龐大的帝國麼?

    沒可能的!

    可是現在看看,作為言路代表的監察御史們,要么顛倒黑白、為了一己私慾胡作非為,要么畏畏縮縮、只知道跟著大人物的身後討要利益,哪裡還有一點錚錚鐵骨、浩然正氣?

    正在房俊失望之時,終於有人站了出來。

    “微臣刑部郎中陸孝愚,彈劾崇賢館校書郎房俊,去年於青州違逆國法、勾結齊王李佑將當地豪族吳氏滿門滅殺,手法殘忍,喪心病狂。人證、無證俱在,懇請陛下命有司立案嚴查,以靖國法!”

    刑部郎中陸孝愚站了出來。

    他不得不出來……

    親眼瞅著張芳被房俊將所干的破事捅了個底兒掉,手尾沒比張芳乾淨多少的陸孝愚便有些後悔了,努力的縮在朝班之後,盡量的不去引人注意。

    開玩笑,這房俊不知從何處得來張芳的罪證,萬一他也被房俊盯上了,還要跳著搶著去彈劾房俊千方百計的激怒他,豈不是自尋死路?

    可他再縮,也不能縮進殼子裡,他不是烏龜……

    長孫無忌的眼神彷彿錐子一般刺過來,不停的對他使眼色,陸孝愚沒轍了,只能硬著頭皮站出來。他們陸氏亦是江東士族,可是他明面是蕭瑀的人,暗地裡卻跟長孫無忌有著無數利益糾纏。

    這一次,他就是充當了一回“無間道”,狠狠的擺了蕭瑀一道。在蕭瑀明顯偃旗息鼓的形勢下,卻悍然繼續彈劾房俊。

    可他心裡的苦,又能向誰說呢?

    做老大不容易,做小弟更難……

    一番義正辭嚴的話語慷慨激昂的說完,陸孝愚便緊緊的盯著房俊的表情,心裡砰砰亂跳。

    這傢伙,會不會有我的黑材料呢?

    結果,在忠臣的注視之下,房俊果然不負眾望,轉身再次從袖口裡掏出一道奏摺,雙手呈上。

    “微臣房俊,狀告刑部郎中陸孝愚!貞觀十一年,藍田縣商人段天德與鄰里郭家發生糾紛,雙方鬥毆,致使郭家長子斷腿,落下終身殘疾。雙方協商,段天德願意予以補償,但補償數額未曾商議妥當,郭家一紙訴狀,告到了藍田縣衙。時任藍天縣令陸孝愚,收取郭家黃金三十兩,不分青紅皂白,將段天德擒拿歸案,打入大牢,屈打成招,判處死刑!同時將此案上報刑部,即便段天德家人一再喊冤,刑部並未重審,勾準死刑。段天德,已於貞觀十二年秋,於藍田縣斬首示眾。微臣狀告刑部郎中陸孝愚,執法犯法,收受賄賂,草菅人命,十惡不赦!請陛下准許大理寺重審此案。”

    陸孝愚痛苦的閉上眼睛。

    果然……

    就說了這個房俊很邪乎,自己還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承諾,硬是往這塊石頭上撞,這一下,撞得自己頭破血流!

    他算是看出來了,皇帝一心維護房俊,只是礙於御史言官的群情洶洶,所以並未採取強勢的手段,但是明里暗裡的支持,一點都不少!

    只要房俊反擊,皇帝那是肯定要審理了!

    自己完了……

    陸孝愚兩眼發花,像堆爛泥一樣委頓於地。

    長孫無忌面色凝重,雖然有些無奈於陸孝愚居然也是個不干淨的。但他卻更是狐疑的看著房俊,這些罪證,房俊是從何處得來?

    房俊舉著奏摺,自有內侍前來接過,轉呈於皇帝。

    那內侍掃了奏摺一眼,微微一愣,便看了看房俊。

    房俊莫名其妙,低頭一看,頓時不好意思道:“抱歉,拿錯了奏摺……”

    滿堂大臣哭笑不得。

    可是下一刻,卻都震驚得瞪大了眼睛!

    只見房俊略顯慌亂的從袖子裡一掏,一摞奏摺便一起掉在地上。

    房俊“哎呦”一聲,急忙附身去撿,翻看一番,才從中挑出一道奏摺,重新遞給內侍,賠笑道:“有點多,一時沒看清拿錯了……”

    一股陰風從大殿上吹過,所有人遍體生寒。

    一眾大臣個個瞪著眼睛,娘咧!

    這小王八蛋這是準備了多少道奏摺?

    這特麼是打算將彈劾他的御史言官統統弄死的節奏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 22:54
第590章  風平

所有人都驚恐的看著房俊的袖子,迫切的想要知道哪裡頭到底裝了多少奏摺,收集了多少大臣的黑材料!只要想想或許原本自己做下的認為天衣無縫的事情,極有可能就被房俊奏摺上藏在袖子裡,只要自己彈劾他一句就立馬拿出來展開反擊……

    想想都能把人嚇死!

    原本還有些躍躍欲試的監察御史們一個個捏著鼻子不敢出聲,看著大殿中的房俊簡直就跟見了鬼一樣!只看張芳、陸孝愚二位連辯駁的言語都說不出,便知道房俊的奏摺確有其事,可不是拿來唬人的。

    若是所有彈劾房俊的大臣都已經被房俊收集了完備的黑材料,這得是多大的能量?

    太嚇人了!

    無論任何年代,除了歷史上少有的幾個諸如范仲淹這等近乎完美的道德達人之外,誰敢拍著胸脯說自己潔白無瑕?況且,即便是范仲淹這等幾乎接近於聖賢的道德完人,也不敢保證沒有幾個坑爹的親戚啊……

    監察御史張芳,身為清流之中的後起之秀,一直是御史台裡兩大明星之一,與謝文舉合稱“御史台雙劍”。憑藉卓越的口才和縝密的思維、大膽的作風,很是彈劾成功了幾名高官,聲名鵲起,被清流文臣們大力培養。

    可現在,緊緊一個回合便被房俊打落塵埃、身敗名裂,淪為萬劫不復之境地……

    這種情況下,誰敢貿然上去繼續彈劾房俊?

    作死也不是這麼個死法!再加上蕭瑀的沉默,清流派系頓時偃旗息鼓。

    沒辦法,房俊的袖子威懾力太大……

    謝文舉則暗暗僥倖。

    若是剛剛自己沒有收到蕭瑀的暗示而傻乎乎的衝出去,即便因為沒有做過太過分的事情而結局比張芳好一些,想必也有限。他本人尚算正直,兩袖清風,可家中怎可能沒有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只要牽扯上一兩個至親,他同樣要完蛋。

    在這個宗法血統維繫的社會裡,家人犯罪,你照樣跑不了!輕則判你一個縱容家眷,重則定你包庇親族、甚至同流合污,分分鐘身敗名裂,就算不要了你的小命,也得是發配嶺南!

    所以當房俊再一次高聲喝問“還有誰彈劾某”的時候,


再無一人搭腔。

    即便是恨房俊入骨的長孫無忌,也不得不沉默以對。

    與那些害怕房俊袖子裡奏摺的低等官員不同,長孫無忌關注的角度,是能夠透過表像看到事情的本質。

    現在這場風波,已經不僅僅是彈劾房俊是否成功,亦不是房俊能夠反擊成功,而是房俊手裡的這些罪證,倒是怎麼來的?

    想要獲得這樣完備的罪證,那必須依託於強大到極點的力量,房俊很可能準備了所有彈劾他的官員的黑材料,這是如何恐怖的情形?

    長孫無忌驚疑不定,最終還是將目光投向了御座之上安然不動的皇帝陛下……

    這位皇帝陛下的性格,天底下沒有人能比長孫無忌更了解。

    或許其本身就是不是什麼道德完人,對於大臣的道德水平其實並不嚴苛,一些猥瑣缺德的事情,向來是不聞不問。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皇帝深諳此理。

    對於朝中的大臣,皇帝並不注重人品,只看重其能力,看其是否忠心聽話……

    但是現在,長孫無忌仔細的想一想,覺得皇帝陛下雖然一直對朝中的大臣很是寬容,卻並不代表他不知道某些大臣私底下的齷蹉。

    不發作,只是他懶得發作而已。

    可是他什麼都知道……

    長孫無忌背後的冷汗涔涔而下。

    而且這一次,皇帝明顯站在了房俊一邊。他手裡有張芳、陸孝愚之流的罪證,卻始終未曾動一根手指。但是現在卻將這些罪證交給了房俊……

    一切,只是為了保住房俊而已!

    長孫無忌心中嫉恨難當,卻也略有所悟,似乎彈劾風潮一開始的時候,皇帝只是保持著沉默,並沒有插手其中的意思。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皇帝開始開始徹底的支持房俊了?

    是為了清理御史言官的隊伍,保護言路的純潔性?

    還是另有一些他長孫無忌不知道的原因呢?

    長孫無忌越想越是膽顫。

    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和皇帝之間出現了一道看不見的隔閡,皇帝似乎已將不如以前那般對自己毫無保留的信賴……

    長孫無忌滿嘴苦澀。

    隨著張芳與陸孝愚被革職查辦,這場彈劾風潮以房俊巍然不動而告終。

    開玩笑,面對手捏大殺器的房俊,誰還敢咄咄逼人?

    而房俊的這一手“釜底抽薪”之計,也徹底將一干朝臣震得七暈八素,人心惶惶。只要想想或許一些自己都清楚的罪名已經被房俊完整的掌握,那簡直猶如頭頂選了一把鍘刀,不知何時便掉下來要了自己的命!

    在朝臣的震撼中,這次朝會落下了帷幕。

    但是其餘波卻綿延開去……

    房俊被李二陛下留在了太極宮。

    朝會結束,皇帝移駕神龍殿,房俊自然跟著過去。

    進了大殿,李二陛下擺擺手,將一干內侍統統趕走,就穿著那一身團龍袍,坐到窗前的一把太師椅上,將內侍早已備好的茶壺拿起來,自己斟了一杯熱茶,輕輕啜了一口。

    長長的籲了口氣,閉上雙目,沉默不言,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事情。

    亦或者……睡著了?

    房俊站了半個鐘頭,腰酸腿麻,心裡開始腹誹。

    最討厭這種玩深沉的格局!

    有事兒您就說事兒,故作深沉才能顯示您上位者高深莫測的威嚴麼?

    心裡不爽,面上卻一絲半分都不敢顯露出來,仍舊恭恭敬敬規規矩矩的站在,似乎若是皇帝不說話,他就可以一直這麼站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良久,李二陛下方才睜開雙目,瞅著房俊,沉聲道:“沒有什麼想問的?”

    房俊道:“有。”

    李二陛下和顏悅色:“有屁就放。”

    房俊便問道:“陛下,可否賜微臣個杌子?微臣都站了一天了,腿有些抖,再站一會兒,怕是要君前失儀了。”

    李二陛下有些惱火,他還沒見過敢跟皇帝要座兒的臣子!

    兩隻龍目氣得豎了起來:“無法無天!有什麼想問的,就趕緊問,問完了趕緊滾蛋!”

    房俊就是一囧:“那個……微臣已經問了啊……”

    李二陛下一愣:“你什麼時候問了?”

    房俊只好又問了一遍;“陛下,可否賜微臣一個杌子?”

    李二陛下大怒,剛想發火,忽地反應過來,不確定道:“你這句話……就是問題?”

    房俊吐槽這位皇帝的智商,苦著臉道:“是。”

    李二陛下眨了眨眼,差點氣笑了,將內侍喊進來,吩咐道:“給這個小王八蛋一個杌子。”

    內侍恭聲道:“是。”

    心裡卻是吃了一驚,偷偷瞅了房俊一眼,皇帝的口氣看似不悅,實則卻極是親厚,這種待遇,怕是也只有魏王殿下享受過吧?往後可得留神這位小爺,簡在帝心吶!

    沒一會兒,一個蓋著錦繡的杌子搬了進來,房俊就在距離李二陛下不遠的地方坐了。

    他自然不是真的站不住了,只不過是藉此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

    李二陛下對於今日支持自己,其實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爽快……

    最起碼不願意以這麼一種方式來維護他。

    果不其然,李二陛下緩緩的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掌握著臣子的弱點以此要挾,令其不得不在惶惶不可終日之下盡忠報國,這不是明君所為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 22:57
第591章  挨揍

房俊聞言,頓時心生敬佩之情。

    “百騎”越來越壯大,能力越來越強。原本只是陛下安插在江南士族內部的一顆棋子,想要隨時掌握江南士族的動態,以此為即將來到的東征高句麗消除後顧之憂,卻不成想,一不小心居然釋放出了一頭龐然大物。

    現在的“百騎”,已經有了錦衣衛的雛形!

    朱元璋為了掌握臣子的一言一行,消除那些對於國家對於他自己致命的隱患,從而建立了錦衣衛,這才可以安寢。而李二陛下,則是由於一時不慎擁有了可以隨時掌握臣子一言一行的力量,卻感到煩惱!

    洪武大帝對於中華民族的貢獻毋庸置疑,在歷史上的地位很少有帝王能夠相比。但是他面對那些手握重兵的大臣的時候,是滿滿的不自信,臥榻之側有猛虎,如何安睡?

    所以他祭出錦衣衛這麼一個大殺器,以此監視百官,最終將那些隱患統統清除。而錦衣衛似乎也完成了它的使命,被朱元璋徹底打壓,剝奪了所有的權利。

    可他沒想到的是,他的子孫們比他更不自信、更沒有安全感,從而將這柄大殺器發揚光大!

    而李二陛下呢?

    即便剛剛經歷了一場叛亂,他依然對自己充滿自信!

    他不屑於用這種低劣的手段來使得大臣們臣服,他要得是赤膽忠心!

    這兩者只見的區別,或許是時代的局限,特殊時代背景下無奈的選擇,但是也反映出兩者對於自身的信心,絕對不可同日而語。

    相比起來,無疑李二陛下更大氣!

    其實,錦衣衛並非一無是處。

    最起碼,可以加強中央集權,使得皇帝對於帝國的掌控力度前所未有的強大!

    事實上,特務機關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無論對於國內的掌控,亦或是對於國家安全的保障,甚至是對外的軍事情報獲取,都有其必然之處。

    後世的那些超級大國,哪一國沒有一個赫赫有名的特務機構?

    那麼為什麼這些特務機構沒有出現錦衣衛那樣擾亂朝政致使國家動蕩的局面?

    關鍵的一點,


就在於權利的約束。

    沉吟了一下,房俊沉聲說道:“陛下只要做到幾點,其實大可不必擔憂。”

    李二陛下抬眸看來,沒有訊問,他知道房俊自己會說。

    一直以來,李二陛下很是看重房俊在某些新奇領域的新奇觀點,看似荒誕不羈,但是細細思之,卻總是很有道理。

    他對房俊報以厚望。

    房俊自然知道李二陛下的意思,便繼續說道:“逮捕權、審判權,這兩樣權利,陛下必須牢牢的掌握在手裡,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其中。”

    絕對的權利,使人絕對的腐化。

    這是歷經千古錘煉的天地至理!

    錦衣衛為何發展到可以禍國殃民的程度?就在於他們手握偵查權、逮捕權、審判權!誰擋了錦衣衛的利益,甚至是看誰不順眼,他們可以先調查你,然後將你抓捕,無論有罪無罪,直接將你投入詔獄,定你的生死!

    更甚者,他們可以先將你抓回來,然後再羅織你的罪名,炮製證據,最後徹底的毀掉你!

    這兩樣權利,可以使得錦衣衛凌駕於國家的司法體系之上,理論上除了皇帝的製約之外,他們可以為所欲為!

    若是沒有了這兩樣權利呢?

    李二陛下豁然動容。

    房俊之言,直至核心!

    他一直擔心將“百騎”這頭猛獸釋放出去,所造成的災難是他都無法控制的結局!他是一位野心勃勃的皇帝,他需要更加縝密的情報來支撐自己完成千古未有的偉業,但是也更加害怕這樣的一股力量最終會無法遏制從而反噬自己,給自己的名聲造成難以抹滅的污點!

    是啊,只要能緊緊的約束“百騎”的權利,便只能為自己去偵察這個帝國所需要的情報,穩定帝國的穩定,而所有的一切都只有自己能夠裁決!

    李二陛下欣然道:“大善!只要將逮捕權和審判權都牢牢的掌握在朕的手裡,百騎將會成為帝國的柱石,助朕完成大業!”

    “呃……”房俊沒料到李二陛下居然是想將這兩樣大權掌握在他的手裡,可是如此一來,跟“百騎”擁有這兩樣權利有什麼區別呢?

    或許是自己沒說明白吧,導致皇帝陛下誤會了……

    房俊摸摸鼻子,小心翼翼的說道:“那啥……陛下,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啊。”

    李二陛下愕然:“那你是何意?”

    房俊稍稍將身下的杌子挪了挪,距離李二陛下稍遠一些,咬了咬牙,下狠心說道:“微臣說過一句話,絕對的權利必會導致絕對的腐化。百騎掌握了權力,必將成為一隻出籠的野獸,最終誰也無法收服它!而陛下若是掌握了這權利,又怎能保證陛下不會為了一己私慾而故意縱容呢?”

    這話說起來,實在是有些心虛,因為已經有了質疑皇權的嫌疑!

    但是有些話不能不說,有些事不能不做,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咱是不是也有千古名臣的氣魄了呢?

    李二陛下兩隻眼睛像是銅鈴一樣死死瞪著房俊,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這小王八蛋,這是在質疑朕其實是個昏聵的帝王麼?

    娘咧!

    你是吃了豹子膽還是咋滴?

    李二陛下一股怒氣在丹田之中運轉、凝聚、壯大,最終形成一股熾熱的氣流,打通了奇經八脈,最後順著天靈蓋蓬勃而出!宛如修真之士達到最終極之境界,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皇帝陛下都被氣冒煙了……

    “娘咧!”李二陛下陡然大喝一聲,猛虎一般從太師椅上竄起,一個箭步來到房俊面前,抬腳就踹!

    房俊說完那句話,其實已經在防備著李二陛下暴起傷人了,畢竟作為君權至上的皇帝,是絕對不可能聽得進去這番等同於質疑君權的話語的!

    在李二陛下一腳踹來的時候,房俊躲開要害,只是順著力量一滾,便滾落在地,口中哇哇大叫,看上去就是被李二陛下一腳踹翻,疼得不行。

    可李二陛下豈是那麼容易被騙的?

    也曾弓馬嫻熟,也曾衝鋒陷陣,一腳踹出去就知道這小混蛋躲著自己呢,根本就沒受力!

    這一下,李二陛下更怒了!

    娘咧!老子踹你,你就老老實實的讓老子踹就好了,居然敢躲?

    李二陛下怒氣勃發,不可遏止,一回頭,就見到旁邊的窗戶邊放著一根支窗戶用的叉竿,這玩意只有拇指粗細,卻是有紫竹所製,韌性很強,很是結實。

    李二陛下順手就拿起叉竿,追上去兩步,照著房俊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狠抽。

    一邊抽,一邊還氣得大罵:“無法無天的玩意,你是要跟朕作對麼?還是想要造朕的反?朕富有四海、手執乾坤,整個天下都是朕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兔崽子你念不唸書?”

    “老子今日非得打斷你的腿,讓你再整日里妖言惑眾、胡說八道! ”

    叉竿劈頭蓋臉的抽下來,李二陛下手勁也大,打得房俊嗷嗷直叫,實在忍不住了,一個懶驢打滾,就從大殿裡滾到門口,多開了李二陛下的攻擊,撒腿就跑出去大殿。

    李二陛下快要氣瘋了!

    老子打你,你還敢跑?

    李二陛下氣得渾身哆嗦,霹靂一聲大吼:“給老子站住!再跑,老子抄你家滅你族!”

    已經跑出大殿的房俊聞言渾身一震,哭喪著臉,捂著腦袋蹲在地上,不敢跑了。李二陛下心頭這口惡氣不出來,說不定真的怒火攻心幹出啥瘋狂的事兒來!

    這也就是在唐朝,若是換了明清兩朝,就房俊剛剛一句話,滅九族都綽綽有餘!

    萬般無奈,房俊面對李二陛下緊追而來的狠抽,跟個鴕鳥一般顧頭不顧腚,只能拼命的護住了臉,英俊的相貌也不知能不能得以保全……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 23:00
第592章  解救

莊嚴肅穆的太極宮裡,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嚎叫聽得人毛骨悚然。

    不少內侍、宮女、禁衛都遠遠的站著,既不敢走掉,亦不敢靠近,心驚膽跳的看著皇帝陛下怒氣勃發,用一根支窗戶的叉竿將那位房二郎抽得哭爹喊娘。

    大家心裡砰砰跳,唯恐被暴怒的皇帝陛下遷怒,同時也對房二郎驚為天人!

    幾乎隔上那麼幾天,這位就那惹出點事兒,將李二陛下氣得火冒三丈。皇帝陛下氣急了,或者降職,或者罷官,或者打板子,然後房二郎就會消停一陣。再然後,或上幾天又跑來招惹皇帝……

    古往今來,能夠如此撩撥皇帝火氣卻到現在還沒被皇帝砍了腦袋的,大抵也沒幾個人。

    這是真的牛啊!

    “咦,是誰被責罰了嗎,怎麼叫得這麼慘?”

    一聲奶聲奶氣的疑問,在內侍們的身後響起。

    內侍們回頭一看,原來是晉陽公主殿下,趕緊恭敬的施禮。

    小公主穿了一件淡粉色的宮群,上身是一個淺藍色的褙子,嬌小的身形很是輕盈纖巧,一張漂漂亮亮的小臉兒上滿是好奇。父皇雖然有時脾氣不太好,但是對待身邊的人還是不錯的,並不會輕易責罰。

    這是誰惹火了父皇呢?

    小公主很好奇,站在一個宮女身邊,探著腦袋瞧過去,等到看清楚了被父皇抽得滿地打滾的那人,頓時嘴巴張得大大,驚叫道:“天吶,是姐夫啊!”

    她便是聽說了房俊上朝之後留在了宮裡,急急忙忙跑來的,好多天沒見到姐夫,心裡有些想念呢!

    誰知道剛剛到了父皇的寢殿門口,便見到這麼一幕。

    看著房俊捂著腦袋滿地打滾,聽著這傢伙穿破雲霄的淒厲慘嚎,小公主就小臉兒一抽,一臉無奈的嘆息道:“哎呀,姐夫是真的不省心啊,總是惹父皇生氣……”

    旁邊的內侍宮女們一臉古怪,不是應該去給房二求情的麼?誰也沒料到晉陽公主會冒出這麼一句話,都苦苦忍著笑。

    看起來,


房俊惹禍的本事早已得到天下人的一致贊同,即便是跟房俊最親近的晉陽公主,在見到房俊挨抽的不是如何的心疼,而是無力的吐槽……

    小公主知道必然是姐夫又招惹到父皇了,好好的挨一頓抽,父皇消了氣也就沒什麼了,以往不都是這樣麼?早就見怪不怪了好不好!

    可是房俊叫喊的實在太淒慘了,小公主到底還是善良心軟的,有些心疼。想了想,便將一個內侍手裡的掃帚要了過來。

    那內侍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位小公主殿下要幹啥。

    晉陽公主舉著比她還高的掃帚,邁開兩條小短腿,就走了過去,一下子拍在房俊腦袋上……

    內侍們都愣住了,從以往殿下和房二的良好關係來看,不是應該上去勸諫皇帝陛下手下留情麼?怎麼還跟皇帝一起去打房俊?

    太奇怪了。

    李二陛下也是一愣,不過轉瞬就開心了,還是自己的閨女好啊!雖然平時被房俊這個小王八蛋哄得團團轉,但是此時見到父皇被這傢伙氣壞了,也出手狠揍房俊了。

    不愧是朕的寶貝閨女,貼心啊!

    小公主一邊打,還一邊咋咋唬唬的叫喊:“壞姐夫,竟然敢惹父皇生氣,兕子很傷心,打死你個壞蛋!兕子不讓你娶十七姐了,讓你打一輩子光棍!”

    李二陛下大汗!

    這小丫頭從哪兒學來的詞兒啊?她知不知道光棍是什麼意思啊?

    不過閨女出手了,李二陛下就只好喘著氣停了手。

    他狠抽房俊沒關係,可是跟兕子一起抽,那就不好了。

    皇帝跟公主一起毆打另一個公主的未來駙馬……這怎麼說也不好聽啊!可是心中仍然有火氣,便再站在一邊罵道:“不學無術的東西,知不知道剛剛那句話朕就能治你的罪?”

    晉陽公主一邊打,也一邊跟著罵:“就是,壞孩子不讀書,該打!”只是她這小手小腳的幾下子,哪裡打得疼人?再加上奶聲奶氣的這句呵斥,非但沒有半分火氣,反而萌的可愛。

    跟著李二陛下罵了一句,晉陽公主卻停下手,回頭看著李二陛下,眨巴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微微歪著頭,疑問道:“可是父皇啊,您罵姐夫不學無術,可他已經是崇賢館的校書郎了哎,難道他每天不是陪著太子哥哥讀書,而是玩耍麼?”

    李二陛下差點給噎到。

    說得很有道理啊,罵人家不學無術,可卻將人家弄到皇家書院里當校書郎,這不是自相矛盾麼?

    李二陛下就瞪著眼睛,氣呼呼的看著自己的閨女:“父皇算是看明白了,你哪裡是來幫父皇出氣?分明是前來搗亂,想要搭救這個小王八蛋!”

    晉陽公主長長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樣一陣急促的扇動,大眼睛飛快的咋啊眨啊,狡辯道:“哪裡有?兕子就是來揍姐夫的,誰讓父皇生氣,兕子就揍誰!”

    說著,又吭吭呲呲的揮舞著掃帚給房俊來了幾下,房俊也配合的大叫。只是那幾下子,衣服上的灰都飛不起來……

    李二陛下扶額無語。

    他這一身的雄渾霸氣,唯獨在這個閨女面前一點作用都沒有,什麼英明神武、什麼帝王之氣,總是三言兩語便徹底洩氣。他哪裡會看不明白,閨女就是來搭救這個小王八蛋的,心情又是鬱悶又是心軟。

    既鬱悶與閨女巴巴的跑來向著外人,又心軟於這小丫頭居然能用這種委婉的方式來求情,說一句“秀外慧中”,絕不為過。

    若是這丫頭能有個健康的身體,那該有多好?

    想想御醫的診斷,李二陛下心裡就是一痛,瞬間柔情滿溢。只要閨女能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生活著,無論任何條件自己都會答應吧?

    這麼想著,李二陛下的一腔怒火早已不翼而飛,轉而變成濃濃的父愛。

    故作無奈的樣子,扶著額頭說道:“看在你的份兒上,父皇就饒他一次!趕緊把這混蛋弄走,否則父皇說不定什麼時候改了主意!”

    晉陽公主就笑瞇瞇的撲上去抱住李二陛下的大腿,仰著頭,漂亮的小臉兒上全是笑容:“謝謝父皇!父皇最好了,嘻嘻!”

    只是這麼一個笑臉,李二陛下的心就快要融化了。伸出大手婆娑著閨女柔軟的頭髮,愛意滿滿。

    “嘶……”

    “哎呀!”

    “啊哦……”

    晉陽公主的寢殿裡,響起一陣陣怪異的慘叫,聽得人毛骨悚然,心驚膽跳……

    房俊脫去上衣,趴在一張軟榻上,精壯結實的上身完全露出來,一名御醫正給他的肌膚抹上藥酒,然後用力的揉搓。用叉竿隔著衣服抽人,並不會抽得皮開肉綻,但是一身青紫自然是免不了的。

    酸痛的皮膚肌肉被藥酒刺激一下,然後被用力的揉搓,那種酸爽……也不至於如此淒慘的嚎叫啊?

    御醫一頭大汗,被房俊喊得心煩意亂,無奈道:“二郎,不至於吧?”

    房俊哼哼唧唧道:“你懂什麼啊!外面肯定有陛下的眼線,某這邊若是安然無事,陛下心裡的火氣肯定發不出來,這麼大聲的叫喚著,陛下心裡才會爽快!”

    御醫一愣,原來這貨是裝的啊!點點頭表示認可,不過還是低聲勸阻道:“二郎年輕有為,怎地卻總是要惹得陛下發火呢?下官只是個醫者,不懂太多的道理,但是卻知道情分這東西並不長久,要好好的維繫才是,總是這麼招惹陛下,再厚的情分,也是有用完的時候。”

    這算是金玉良言了。

    這位御醫大抵是跟房玄齡關係匪淺,是以才說出這麼一番話,否則誰閒的沒事管你的事情?

    看著你倒霉,那才是路人的心態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 23:04
第593章  餘波

好模好樣的,誰閒著沒事去招惹那條霸王龍?

    房俊也很無奈。

    以往都是別人欺負到頭上,難道不還擊麼?忍氣吞聲可不是他的性格。而這一次,房俊覺得自己很偉大很高尚,簡直就像一個聖人一般,為了自由民主而向專制的皇權發起挑戰……

    呃,“挑戰”這個詞有些過了,充其量算是諍諫吧。

    幸好這是唐朝,封建專制尚未達到巔峰狀態,無論朝堂之上亦或在民間,都還存著一份自由的氣息,人們可以暢所欲言的討論著國事,甚至對高高在上的皇帝指指點點,只要不是別有居心的詆毀,一般情況是沒什麼大事的。

    若是放在明清兩朝,就憑房俊跟李二陛下說的那句“絕對的權利導致絕對腐敗”,最起碼就是一個“大不敬”之罪,若是被政敵給盯上,抄家充軍那是妥妥的……

    既然環境允許,那麼他當然要說,他沒有那種“我以我血薦軒轅”的高尚情操,但是在沒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努力的使得這個朝代、這個帝國的人們能夠生活得更好一些,他還是會去做的。

    晉陽公主在一邊也學著御醫的樣子,用一雙小手在房俊後背上推拿。只是她沒力氣,小手溫熱柔軟,房俊非但沒有一絲舒爽的感覺,反而被她弄得渾身發癢……

    御醫在一邊不以為意。

    嚴格來說,晉陽公主的這個舉動是極為不妥的,畢竟是未出閣的少女,又是皇家的公主,在成年男人面前是要避嫌的,即便是自己的父兄,這樣的舉止也顯得有些過於親密。

    不過晉陽公主實在是太萌了,那張可愛的小臉兒令人不忍對她發出一個字的苛責。況且身為可在大內走動的御醫,自然知道晉陽公主對待房二郎的親厚,小丫頭實在是太小了,又純潔得像是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實在令人想不到那些齷蹉的想法。

    房俊忍著後背的癢癢,扭著頭,看著晉陽公主一本正經的小臉兒,感激道:“多謝殿下救命之恩,今日若是沒有殿下相救,大抵明年的今日,就是微臣的忌日了……”

    小公主就眉花眼笑,小臉兒湊到房俊面前,得意洋洋的邀功:“真噠?”

    房俊故意裝得很嚴肅:“比珍珠還真!殿下救命之恩,微臣沒齒難忘!殿下擔憂所命,風裡雨裡赴湯蹈火,微臣誓死效命!”

    這種很有成年人風格的言語,

果然使得晉陽公主很高興。越是幼稚的孩子,就越是嚮往別人用成年人的態度對待她,那種得到認可的成就感,是什麼玩具都比不上的!

    小公主雀躍的撫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充滿希翼道:“上次父皇要姐夫進宮來跟我玩兒,姐夫你為什麼不同意呢?若是進宮來可就太好了,白天陪著兕子玩耍,晚上給兕子講故事……”

    說著說著,小公主一臉幽怨,對於房俊不肯進宮的事情耿耿於懷。

    房俊有些冒汗:“殿下,微臣不能進宮啊!別看皇上說的挺好,微臣若是真的每天都來,皇上說不定會殺了微臣的!”

    開玩笑,當皇宮是什麼地方?

    李二陛下一大群大小老婆全都擠在後宮裡,尚有不少未成年的公主,房俊一個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儿整日里出入進宮窺視大內,李二陛下還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晉陽公主卻不以為然,大咧咧的一會小手,聲音嬌脆的說道:“怎麼會!父皇上次親口說了,若是兕子喜歡跟你玩就將你去勢然後調入宮中!父皇金口玉言,怎麼賴賬呢?哦,對了,什麼叫去勢啊姐夫?”

    看著晉陽公主這張漂亮的小臉兒,充滿了求知欲的小眼神兒,房俊差點從軟榻上一頭栽倒在地。

    去勢?

    李二啊李二,你也太毒了吧!

    身後的御醫卻是忍不住了,當即就笑噴了。笑出來之後,看著房俊黑云密布的一張臉,心裡一哆嗦,趕緊斂住笑容,尷尬道:“傷處並不嚴重,二郎只需注意不要過於勞累,應無大礙。那個,下官告辭……”

    言罷,御醫大人飛快的收拾一番自己的藥箱,急匆匆離開。

    只是那不斷聳動的肩膀,顯示出此刻憋著笑是多麼的幸苦……

    “咦,姐夫你臉色好難看啊……”晉陽公主眨巴著大眼睛,奇怪的看著房俊:“是屁屁又疼了麼?兕子給你揉揉吧。哎呀,這麼大的人了要堅強一點才好啊,不要總是怕疼啊……說話,去勢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小公主伸手去給房俊揉,嘴裡哼哼唧唧的說著,臨了,再問了一次。

    這怎麼解釋?

    房俊有些惱火,更多的卻是發愁。若是不解釋,恐怕這小丫頭會一個勁兒的追問,萬一去問別人的時候提起這件事,那房俊真的是丟人丟到家了!

    可他想來想去,卻愣是想不到合適的說辭。

    小丫頭太小,對於男女的身體一片空白,生理上的那些說法完全不行。那麼乾脆簡單一點,就說是切掉尿尿的丁丁?可這位是公主啊,平素身邊都是些沒卵子的內侍,誰知道她見沒見過丁丁這種東西呢?

    真實頭疼啊……

    *

    最終,房俊也沒能想出一個合適的說辭來解釋“去勢”這種現象,只好在晉陽公主的追問中落荒而逃。

    回到房府之後,心裡的擔憂算是徹底放下。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彈劾風潮,差一點就將房俊給自己設計好的計劃腰斬。若是在這場彈劾風潮中倒下去,可以預測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將會被摒棄在大唐帝國的核心階層之外。

    儘管現在他也沒可能進入這個階層……

    但是帝國接下來的重點,必然是東征高句麗,若是掌握著滄海道行軍大總管這個職務,那就能夠在東征過程中佔據一個有利的地位,無論東征成敗,他的一隻腳都已經邁進了這個帝國的核心階層。

    那個時候,才是房俊追求自己夢想的時候。

    沒有響應的地位和資歷,就算你的能力再強,也不可能得到施展的機會。

    房俊這邊鬆了口氣的同時,卻不知有多少人今夜無眠……

    趙國公府。

    回到府裡,長孫無忌便將自己關在書房中,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

    他必須靜下心思,好好的思索一些事情。

    房俊拿出來的各個官員的罪證,顯然是皇帝交給他的。但是皇帝又是從何得來呢?

    若是當真皇帝手裡有一支潛伏在黑暗角落、時刻窺視著滿朝文武的部隊,那簡直……令人心驚膽顫、如芒在背!

    只要一想想自以為很隱秘的事情其實皇帝早就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裡,長孫無忌就有一種近乎於崩潰的惶恐!誰能沒有點小心思呢?可就是這些小心思,極有可能就給自己掘好了墳墓,隨時都能萬劫不復!

    是“百騎”?

    亦或是另有一支力量?

    不管怎樣,在局勢未明之前,所有的心思都得死死的掩藏起來……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長孫無忌才喊人進來掌燈,同時命人將長孫恆安找來。

    片刻之後,長孫恆安來到書房,反手關好房門。

    長孫恆安是長孫無忌的二兄,相貌與長孫無忌不同,顯得很是粗獷強壯、孔武有力。

    他的官職曾經做到鷹揚郎將,只不過早就辭官致仕,負責打理長孫家的各項產業,是長孫家的核心人物。

    “四郎,有何要事?”長孫恆安坐到榻上,沉聲問道。

    長孫無忌面色嚴峻,看著兄長,緩緩說道:“所有的事情都停下,明日,兄長便啟程前往江南,與江南士族商討一項生意吧。”

    長孫恆安悚然動容……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 23:06
第594章   時勢(上)

長孫恆安很是震驚。

對於長孫家即將要同蕭、陳、謝、張等江南士族開展鐵廠的合作一事,長孫恆安自然是知道的。他對這項合作讚歎不已,這可是長孫無忌抓住時機逼迫江南士族不得不忍痛讓出的利益,要知道自晉室南渡以來,這些江南士族便極其抱團,及其排外。

若是只憑藉長孫無忌與蕭瑀的口頭協議,即便長孫家的鐵廠生意能夠進入江南,也不能保證不會受到江南士族的排擠。蕭瑀被長孫無忌脅迫著答應了這個條件,也不見得就會真心實意的履行諾言。江南是那些士族的地盤,想要暗中動點手腳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所以,想要長孫家在能夠順利的進入江南,還需要輔助一些手段,比如趁著彈劾房俊失敗對江南系的官員進行打壓……

但是現在長孫無忌卻說“所有的事情都停下”,這就意味著那些檯面下的小手段都被放棄了,與江南士族的合作,要堂堂正正。

如此一來,這筆生意豈不是難上加難?

想要讓江南士族痛痛快快的讓出原本屬於他們的利益,那簡直跟割他們的肉一樣!

長孫恆安不解,問道:“這是為何?”

他可不信作為長孫家家主的四弟不明白江南士族排外到何等程度,若是不能壓服那些江南士族,這筆生意根本不可能展開。

“兄長無需多問,某心中有數。”長孫無忌想的卻更多一些。

這些年來,長孫家依靠遍及北方的鐵廠斂取了大量利益,但是長孫無忌始終清楚,長孫家的立足之本,不是這些海量的錢財,而是皇帝的寵信。

以前有皇后在,長孫家如論行事如何出格,都無驚無險,自有皇后在前面遮風擋雨。長孫無忌也曾一度認為就算沒有皇后,以他的功績,也能夠得到陛下的完全信任。

但是現在,長孫無忌心裡沒底了……

陛下手中掌握著能夠監控所有官員的力量,自己卻對此一無所知,這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他已經不在陛下完全信任的名單之中。

或許,這個完全信任的名單裡只有陛下自己,所有的人都不會讓陛下毫無戒備的相信,可長孫無忌還是有一種心驚膽跳的驚慌。

因為長孫家其實並不是那麼忠心耿耿的……

貞觀四年,身為監門將軍的長孫家三子長孫安業,曾涉及一樁謀逆案,密謀反叛,被人告發,涉案者多達六十多人,盡皆判處極刑。最後因為長孫皇后求情,李二陛下沒有斬殺長孫安業,而是流放嶺南。

現在,長子長孫衝又一次牽扯到謀逆案中,至今畏罪潛逃。

可是說,長孫家的謀逆是有前科的,誅心一點來說,是有傳統的……

這樣的一個家族,即便再是功勳蓋世,也難免皇帝會心有所忌。

彈劾房俊的這一場風波之中,發起者並不是長孫無忌,他只是因勢利導,想要徹底將房氏父子搬到而已。當然,若是能趁機壓迫江南士族放開抵觸,允許長孫家族進入江南,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可是現在,皇帝手裡的神秘力量讓他悚然而驚。

萬一打壓江南士族的舉動被皇帝誤以為是長孫家想要操縱江南士族,那可就大大不妙了!若是以後江南因為陛下的東征而引起任何一點動盪,他長孫無忌的嫌疑傾盡江水都洗刷不清……

所以,進軍江南的鐵廠仍舊需要繼續,面對江南士族的排擠不但不能反擊,還要裝作一籌莫展,給天下一個“想進軍江南,但是進不去”的印象。

以後江南發生任何事,自然與長孫家無關。

沒那個能力啊!

沒看到想要去江南賺點錢都有心無力麼?

至於撤銷與蕭瑀的協議,


那更不行。
長孫無忌在這次彈劾風波背後動的手腳,皇帝不可能看不見。鐵廠進入江南,皇帝會以為他長孫無忌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生意,這樣才能讓皇帝放心。

一個一門心思賺錢的家族,有什麼好擔心的?

只是這些話,是不可能對長孫恆安一一分說清楚的。

長孫恆安雖然不明就裡,但是一向對長孫無忌言聽計從,也就不再多問,反正四郎是家裡的主心骨,他這麼說,那就這麼做唄!

或許四郎是擔心江南士族的反撲吧,難道長孫家跟江南士族就當真沒有一拼之力麼?

長孫恆安心裡有些不服氣……

*

宋國公府。

後院的書房之內,蕭瑀跪坐在榻上,面沉似水。

謝文舉跪坐在下首,他的對面,是一位四旬左右相貌清奇的中年文士。

此人名叫顧東川,現為戶部侍郎,出身於江南顧氏。

蕭氏、謝氏、顧氏,再加上一個張氏,便是現如今江南最具名望和實力的士族。

謝文舉有些興奮的說道:“這一次,怕是張氏損失慘重!”

江南的士族幾百年來繁衍生息,自然有高有低。此消彼長,張氏這一次受到張芳的拖累,必然要承受皇帝陛下的怒火,實力將會遭受致命打擊,就算不會舉族皆滅,一蹶不振卻是肯定的。

每一個家族,都是歷經千年的時光一代代的奮鬥拼搏,才形成瞭如今的底蘊和名望。一旦遭受到重大的打擊,豈是幾十年能夠恢復的?

蕭瑀嘆了口氣,心裡充滿了兔死狐悲的感觸……

他沒有謝文舉因為對手的落寞而興起半點幸災樂禍,他的境界比之謝文舉高出豈止一籌兩籌?他只是因為張氏關鍵時刻背叛他這個代表江南士族的清流首領而覺得無奈,更從皇帝的手段和態度之中,看到江南士族的即將沒落。

很明顯,皇帝擁有者非同一般的隱秘力量,能夠輕易得到大臣們更多更隱秘的把柄,雖然陛下看起來並沒有將這些把柄公之於眾的想法,這一次只是皇帝想要保住房俊,或者說想要徹底瓦解江南士族的抵制。

可這就像是頭頂時刻懸著一柄利劍,現在皇帝不動用這些把柄或者說是罪證,誰能保證他永遠都不用?

一旦這柄利劍斬下來,那就是血流成河!

晉室南渡以來,江南士族幾乎統治了整個江南,即便是官府也都在士族的掌控之下,皇帝的旨意到了江南幾乎沒有什麼作用,是否施行,完全取決於江南士族的利益。

幾百年的經營,這些士不僅攫取了海量的財富,更將各自的勢力延伸到每一個角落,擁有著事實上的所有權。

江南,就像是一個國中之國……

蕭瑀幾乎可以預見,皇帝的目光已經盯上了這片肥沃而富饒的土地,江南士族將要面臨的將是皇帝的無情打壓。這樣一位雄材大略英明神武的皇帝,怎麼會容許江南士族盤踞把持著江南,令這一塊土地游離在帝國的體系之外?

面對皇帝的發力,江南士族是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所能做的,就是選擇強硬的抵制保留一部分利益,還是老老實實的任憑皇帝索取,將一切權利徹徹底底的交出去。

房俊的彈劾風潮,就是一次試探,向皇帝展示江南士族的態度。

不幸的是,失敗了……

但是幸好,皇帝並沒有因為江南士族的試探而惱羞成怒。那麼接下來江南士族如何選擇,就成了關鍵。皇帝的耐性究竟還有多少,誰也沒底。

而激怒皇帝的後果……沒人可以承擔。

蕭瑀下了決心,有些落寞的說道:“蕭氏一族,將會全力支持房俊。”

這個決定,等同於向皇帝表態:您想東征,那麼江南將會是您的前進基地,從此以後,江南士族將會以皇帝馬首是瞻,放棄千百年來所擁有的特權,老老實實的當個順民……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 23:10
第595章  時勢(下)

謝文舉沒料到蕭瑀居然這麼快便做出決定,大驚道:“國公爺,三思啊!陛下想要讓房俊擔任滄海道行軍大總管,明擺著是要從海路負責東征的後勤補給,如此一來,江南將會成為整個東征的後勤基地,吾等江南父老豈非苦不堪言?”

房俊的這個大總管,明擺著將會統領大唐水師,在東征的時候負責全軍的補給,畢竟海運的便利性比之陸路優越性太多,運輸的數量可以更大、速度可以更快、損耗可以更小。

本來按照地理位置來說,由東萊出海,是距離最近的。

但是這個選擇其實缺點同樣明顯。

大業七年,隋煬帝下詔征討高句麗,命令幽州總管元弘嗣往東萊海口造船三百艘,以此作為水師的基地,結果證明並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攻城略地,征討敵國,水軍不可能作為主力,只能負責輜重兵員的運輸。

而東萊地處山東最東端,道路難行,即便開鑿了通濟渠連通黃河與淮河,來自於江南等地籌集的糧草輜重亦運輸困難,損耗嚴重。長期來往在路上的民夫兵丁有數十萬人,擠滿了道路,晝夜不停,死者相枕,臭穢盈路,天下騷動。

那麼為何隋煬帝不就近在江南征集輜重,然後在江淮一帶出海,直抵高句麗呢?

原因很簡單,不是隋煬帝不這麼想,而是他擺不平江南士族!

隋煬帝之所以能戰勝太子楊勇,最後登基大寶成就帝位,便是來自於江南士族的支持,與關隴貴族勢成水火。當江南士族耗費了大量財富和資源幫助隋煬帝上位之後,正是紅著眼睛收割“投資”利潤的時候,怎麼會將自己的家底拿出來支持隋煬帝去打仗?

非但如此,當隋煬帝在關隴貴族越來越強勢的時候不得不遠遁江南,希冀於得到江南士族的支持來穩定朝局,鎮壓反對者的時候,卻被江南士族在背後捅了一刀……

盛極一時的大隋王朝,二世而亡,灰飛湮滅。

甭提什麼國家利益,對於這些江南士族來說,家族的利益高於一切!

現在皇帝想要完成當年隋煬帝都未能完成的事業,將江南作為東征的後勤基地,這豈不是讓這些江南士族割肉麼?而蕭瑀居然支持皇帝……

謝文舉理解不能。

在他看來,只要江南士族能夠聯合一心,即便是皇帝也不敢硬來。隋煬帝多麼霸道的一個人,不可得眼瞅著江南這塊大餅卻一口都不敢咬?

幾百年的經營,江南早就是鐵板一塊,即便是皇帝想要硬來,也得當心江南士族的反撲,造反還不敢,但是造成動蕩的局面還是很簡單的,起碼那些散步在山嶺之間的撩人,只需要少許的挑撥,便能給皇帝帶來巨大的麻煩……

再是強硬的皇帝,也得投鼠忌器。

蕭瑀苦笑一聲,看了看這位被譽為江南士族最優秀的年輕一代,不僅搖了搖頭。

目光還是不夠長遠啊……

只看到自己的強勢,卻沒有看到陛下早已為此走了好幾步棋,知己而不知彼,便是失敗的前兆。

雖然心裡有些失望,可他還是得指點一番,他可不願意看到江南士族今後分裂,整個江南亂作一團。

“以前,吾等士族掌控著江南,上至官員富賈下至販夫走卒,莫不以士族馬首是瞻,這是為何?”蕭瑀問道。

謝文舉微愣,略做沉思,說道:“是因為所有人都在士族的控制之下。想要取得財富、想要推舉做官,甚至想要安穩的種地,都必須得到士族的支持。”

蕭瑀點頭,接著,無奈的嘆口氣:“可是從今以後,不一樣了……”

謝文舉一頭霧水。



蕭瑀見他仍舊一副懵懂的神情,很是失望,也懶得多說,只是淡淡說道:“科舉!所有的寒門士子,只要讀書識字,都可以通過科舉做官!若某料想不差,這一屆的科舉,寒門士子的錄取比例一定極高,即便大部分寒門士子的學問都遠遠不如士族出身的子弟!陛下就是要扶持寒門士子,來對抗世家豪族!寒門與士族,原本就是天然的敵人,利益天生衝突。試想一下,等到江南各地的官員再不是由士族推舉,而是通過科舉考試來取得,那些青雲直上的寒門士子,對於士族會是一個什麼態度?”

謝文舉這才明白過來,倒吸一口涼氣!

駭然道:“肯定是百般打壓!”

正如蕭瑀所說,寒門與士族,天然就在對立的兩方,利益有根本性的抵觸。

科舉即將成為國策,寒門士子的崛起已經勢不可當。

也就是說,士族掌控的江南,終究會成為歷史……

蕭瑀有些黯然,即便心中百般不願,卻也不得不順應潮流。螳臂當車的結果,只能是粉身碎骨……

“蕭氏已經決定了,至於其餘各家,還請賢侄詳細通報一聲吧。如何取捨,何去何從,自然都隨著各家的心意,只是幫著某將一句話帶到即可。”

謝文舉恭敬道:“小侄分內之事,國公爺請說。”

蕭瑀略帶傷感,緩緩說道:“天下大勢之所趨,非人力之所能移也。得時者昌,失時者亡,因時施宜。好自為之吧……”

*

“得時者昌,失時者亡,江南士族若是看不清大勢,怕是要被這洶湧的浪潮席捲、擊潰,千百年的基業,毀於一旦啊。”

房玄齡手裡捧著茶盞,滿是感慨。

一身淺色的常服,坐在太師椅上,悠閒自得。

似乎對兒子在太極殿裡遭遇的凶險毫不在意……

房俊忍不住吐槽道:“您說的容易,聖人不能為時,時至而弗失,誰又能準確的認清楚時勢、又精準的抓住時勢呢?”

房玄齡奇道:“哎呦,居然讀上《戰國策》了?這可不容易!”

房俊黑臉微紅,有些不滿:“兒子也是虛心好學的好吧?被您說的好像不學無術一樣。”

房玄齡反問道:“難道不是?”

房俊無語……

爺倆逗了幾句嘴,都沉默下來。

喝了口茶水, 房玄齡才嘆息道:“江南土地肥沃,氣候適宜,這些年戰亂減少,局勢安穩,越來越爆發出強勁的潛力,無論財賦還是糧食,都極速增長,已經漸漸有赶超關中之勢。如此重要性,陛下怎會任由江南士族一手把持,游離於陛下的掌控之外?那些江南的士族都被利益蒙住了眼,自以為當年擋住了隋煬帝伸往江南的手,今日也能擋得住陛下,真是天真。”

當年楊堅篡周建隋,北方之地盡已納入隋朝的版圖,同江南的陳朝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面。隋軍南下時,南陳皇帝陳叔寶自恃長江天險,不以為然。禎明三年,隋兵渡江,如入無人之境。沿江守將,望風盡走。

隋軍攻入建康,陳叔寶被俘。

隨著健康被攻占,南陳覆滅,江南士族迅速做出反應,歸順隋朝,楊堅一統天下。

由於南陳覆滅極快,江南士族並未受到波及,實力得以保存。

等到楊廣繼位,想要收服江南士族之時,關隴集團已經崛起,山東世家逐漸興盛,楊廣不得不依靠江南士族互為牽制,又怎敢下重手對付江南士族?

拉攏都來不及!

可笑的是,現如今的江南士族依然以為形勢與當年一樣,即便皇帝由楊廣換成了李二陛下,也不敢冒著江南動蕩的危險下狠手。

房俊與老爹的結論一樣,但是他看問題的角度卻截然不同。

“帝國的集權越來越強勢,所有的世家門閥都是阻擋帝國集權的絆腳石,無論哪一個皇帝在位,世家門閥都必須嚴厲打擊。帝國越強大,世家門閥就越是衰弱。可以說,門閥的歷史,就將要到頭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 23:14
第596章   交流

對於兒子表現出來的政治才華,房玄齡是很滿意的。

但是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不滿……

這小子總是闖禍時常將陛下撩撥得勃然大怒隔三差五的削官罷爵就不說了,完全不將朝中的官職放在眼中,只是一門心思的想要謀求外放,這就讓人看不懂了。

當然,這是以前的看法,現在的局勢,外放或許是房俊唯一能有所成就的道路。

房玄齡嘆息道:“這一次你的手段有點狠了,張芳和陸孝愚的家族雖然都遠在江南,在朝中根基不夠,但畢竟是清流中的主力人物,你這一下子將這二人打擊得萬劫不復,算是得罪了所有清流。”

可以想見,房俊這種“釜底抽薪”的手段雖然確實好用,但是將一個清流文官的名聲徹底擊潰,實在顯得有些暴烈。其餘的清流文官難免對房俊心生忌憚,背後打壓、輿論抹黑,這都是避免不了的。

若是不能搬回一口氣,清流文官的臉面何存?

以前的房俊只是性子暴躁,不為那些自詡家教良好的清流文官所喜,現在則是徹徹底底的敵人了……

房俊也是無奈,苦笑道:“這能怨孩兒麼?是他們將孩兒當成那隻雞,想要宰了來震懾皇帝這隻猴子,讓皇帝斷絕向江南插手的心思。孩兒若是不拼死反擊,現在估計已經名聲臭大街了,下半輩子都別想有個前程。”

這可不是誇張。

在這個名聲比能力重要的年代,一旦房俊的彈劾被確認,分分鐘身敗名裂,從此斷絕官場之路。

名聲不好的人,是沒資格做官的……

怪只怪這些清流文官太狠,非得想要將房俊死死的摁在塵埃里,一輩子都不得翻身!房俊的手段雖然激烈了一點,可是除此之外還能如何?

房玄齡卻是抬手給了房俊後腦勺一巴掌,瞪眼呵斥道:“胡說什麼呢?混小子,簡直欠揍!”

居然將陛下比喻成殺雞儆猴的“那隻猴子”,實在無法無天,簡直不當人子!

同時心裡也暗暗擔憂,這混小子對於皇帝,似乎始終缺乏足夠的敬畏……

房俊也意識到說錯話,摸了摸後腦勺,沒敢吭聲。

沉默一會兒,房玄齡才囑咐道:“事已至此,空想無益,只是徒增煩惱而已。只是這一段時間你莫要再招惹是非,低調下來,別讓別人抓住你的把柄。況且…… ”

說到這裡,房玄齡頓了一頓,有些黯然。

這次彈劾風潮之中,不少清流將矛頭指向他房玄齡,其中的意味,房玄齡又怎麼可能發現不到?那其中滿滿的惡意,令房玄齡很是驚悚。

他雖是一朝宰輔,亦得到皇帝陛下的信任,可是誰知道這份情誼能保留到何時?

是誰對他房玄齡不滿,想要利用這次彈劾將他牽扯進來,敗壞他的名聲,打擊他的微信,不僅他自己清清楚楚,他相信陛下也心明眼亮。

可是陛下只默許了房俊的反擊,卻最終並未對涉及讓房玄齡的控訴有任何表態。房玄齡明白,這並不是說皇帝想要放棄他,而是皇帝不願意處置背後煽風點火之人。

他房玄齡可是一朝宰輔!

若是被人以“教子無方,縱子行凶”這等罪名潑髒水,對於名望的打擊是無以估量的。正常來說,陛下是肯定要追查到底,還房玄齡一個清白的。

即便房玄齡的罪名是真實存在,皇帝也必須維護當朝宰輔的微信!

這就是政治。

可是皇帝的做法,明顯是對那人依舊恩榮有加……

這正是令房玄齡擔憂的。

凡事最怕的就是這種唯心的做法,不論對錯,不管後果,


只憑著心意行事。
在“聖眷”這一項上,還是比不過他啊……

房玄齡有些無奈,也有些心灰意冷。

房俊是個聰明剔透的人,只是從房玄齡欲言又止的話語、莫名消沉的神情,便猜測出他心中的想法。

對此,他倒是不以為意。

他輕聲勸慰道:“這世間,帝王最是無情,因為帝王牽扯著天下最大的利益。無論他的心裡怎樣想,最終都要為利益讓步。只要咱們始終能給予他巨大的利益,那麼,我們的地位就會穩如泰山。”

帝王無情。

無論帝王本身的性格如何,在面臨帝國的利益之時,他的取捨都不會從本心出發,而是取決於利益的多寡。

因為帝王的身上,擔負著整個國家,不容許他又一點點的任性,否則,就將遭遇萬劫不復的境地。

任何一個聰明的帝王,都會死死的壓制自己的本心,因為他們知道,私心,才是最大的禍患……

李二陛下無疑是聰明的。

他能忍受魏徵幾十年如一日的諍諫,常常被魏徵噴得惱羞成怒,卻每一次都能唾面自乾。

為何?

因為他知道魏徵說的對,而且容忍魏徵,就能給自己營造出一個賢明聖君的形象。

可是當魏徵死後,還將他擅改《起居注》的事情寫下來傳揚出去,李二陛下自然不能忍,也沒必要忍,所以將魏徵的碑都給砸了。

這就是利益的取捨。

房家也同樣如此。

房玄齡活著的時候,恩寵百倍冠絕天下,因為房玄齡不僅忠心耿耿,更是天下名臣,一段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話能夠為李二陛下的形象增光添彩。

可是房玄齡死後,面對房俊捲入謀逆案,李二陛下展露出來的沒有了以往的恩寵備至,只剩下冷酷無情。

這不能說李二陛下對房玄齡沒感情,若是房俊老老實實的當他的駙馬,李二陛下是不可能吝嗇於給房家一個百世的富貴。偏偏高陽這個惹禍精攛掇房家謀逆……

沒了房玄齡的情分,李二陛下不收拾你收拾誰呢?

說不得,這又是一出“殺雞儆猴”的戲碼,而房俊依然還是那隻雞……

區別,只在於現在的房俊這隻雞有房玄齡的庇佑,沒有被殺掉;而歷史的房俊,最終被李二陛下宰了嚇唬那些不聽話的猴子……

處在帝國的中樞,面臨著巨大的利益,不是說不能有感情的存在,而是每當遭遇利益與感情糾葛的時候,就必須做出抉擇。

雖然大部分的時候,感情都必須給利益讓路……

房俊兩世為人, 這些事情看得清楚透徹,自然不會因為這一點就對李二陛下有所怨忿。

唯有努力的提升自己的價值,才有資格去索取感情。

*

父子之間談了很久,對於朝中諸多形勢進行了意見的交流。

令房玄齡震驚且欣喜的是,這個兒子別看平素大大咧咧的一副棒槌模樣,但其實心中的確藏有錦繡。

因此很是放心。

就憑著兒子對於朝局的警惕性,房玄齡便可以放心了,即便他以後致仕,甚至是駕鶴西去,家族有房俊在,最起碼富貴安穩無需擔憂。

接下來,房俊便老老實實的不使得自己的名字出現在輿論之中。

監督工部的施工隊蓋房子,在溫室裡培育稻苗,以及從西域帶回來的棉花種子。

對於棉花的重要性,沒有人比房俊更清楚!

要知道,中國古時所謂的布,一般是指麻布,人們用“布衣”一詞形容平民百姓,是因為窮人穿不起絲織品,只能以麻布蔽體。

《重賦》詩描寫“官庫”內“繒帛如山積,絲絮似雲屯”,官府向民間徵收大量絲綿,即是供官員、軍人作冬服之用。

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說:“布衾多年冷似鐵,驕兒惡臥踏裡裂。”這是指絲綿為絮的麻布被,因使用多年,“驕兒惡臥”,已喪失保暖作用……

棉花的歷史地位,也僅僅是比糧食稍低一籌而已。

所以,房俊無比重視。

崇賢館、房府、驪山農莊,每日三點一線。

房俊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清流文官的敵視,短期內最好的做法就是深居簡出,低調再低調,不搞事情……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 23:17
第597章  士族

世間之事,從來不以人類的意志為轉移。

想要卻得不到,不想要卻偏偏找上門……

*

落日餘暉,金燦燦的灑遍長安雄壯矗立的城牆。

城外道路兩邊的田野裡,已經有小草的尖芽兒冒出,極目遠眺,遠方的山上也已蒙上了一層淺綠。

冬去春來,萬物復甦。

一隊車輛,就在這個初春的傍晚,逶迤著駛入長安城。

中間的一輛馬車的車簾被一隻白玉也似的纖纖玉手掀開,露出車廂內一張國色天香的秀美臉龐,一雙清澈的明眸轉動著,好奇的看著這一座名滿天下的都城。

方正的城磚,厚重的城門,巍峨的城樓,寬闊的街道,一種迥異於江南婉約的古樸厚重撲面而來。雖然已經傍晚,但路過東市的時候,那喧囂的街市、飄揚的酒旗、當壚賣酒的胡姬,都別有一番風韻。

少女燦若明珠的美眸閃動著好奇的光芒……

車隊由春明門入城,一路西行,穿過平康,務本兩坊,抵達與國子監一街之隔的興道坊江南會館。

會館門外,早已有人等候。

見到車隊抵達,自有人迎上前去,為首者,正是監察御史謝文舉。

當前的馬車停穩,車簾撩開,一位老者在車夫的攙扶下,踩著馬凳下了馬車。

一頭銀白的鬍鬚梳理得整整齊齊,頭戴進賢冠,一張白淨的臉膛雖然已是溝壑縱橫皺紋密布,佈滿了老年斑,但保養得宜,氣色尚算不錯。只是從那一雙有些臃腫的眼睛上,看得出旅途的勞累,精神有些疲憊。

謝文舉當即一撩衣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恭聲道:“孫兒給祖父問安。”

老者微微頷首,溫聲道:“起來吧,做得不錯。”

一見面,便肯定了謝文舉入京以來的作為。

謝文舉心中一寬,便道:“多謝祖父!”這才站了起來。

此時,後邊的一輛馬車上,一位年紀與祖父相差不多的老者下得車來,緩緩的走過來。

謝文舉看清楚這老者的相貌,吃了一驚,趕緊上前兩步,彎腰緻禮:“晚輩見過王老先生。”

這一次,執的卻是弟子禮了。

這王老先生相貌清癯,身材高大,一襲月白的衣衫,淡淡的笑容睿智灑脫。見到謝文舉,王老先生微微抬手,含笑道:“不必多禮。”

謝文舉這才直起腰,笑道:“晚輩已經收拾好了住處,準備好了酒席,諸位長輩請先沐浴一番,洗去風塵,便請入宴。宋國公已經在館內等候多時。”

心裡卻是有些震驚,這一次怎地連這位老先生都來了?事先可沒有半點風聲啊……

不由得微微側目,看了自家祖父一眼。往來的家信之中,祖父只說會代表江南士族遠赴京師,卻從未透露還有這位名冠江南的大儒隨行。

祖父卻對他的疑惑置之不理,只是笑著伸手延請王老先生:“這一把老骨頭尚要千里奔波,險些都快要散了架子!年紀不饒人啊,想當初咱們遠赴蜀中游學,千里跋涉彈劍載酒,何曾有過一絲疲累?快快洗漱一番,吃些酒,好生睡一覺,不然,謝某可是真扛不住了!”

王老先生淡淡一笑,道:“這一路顛簸,雖然疲累到了極點,但是沿途所見風光民情,無不安逸優美,這一趟京師,來的值了!否則錯過此次機會,這一把骨頭就要埋骨桑梓,今生再也不能見識這如畫的江山。”

言語之間,甚是灑然。

謝老爺子欣然道:“英雄所見略同。”

二位老者攜手進入會館。

謝文舉卻並未緊跟入內,而是微微翹首,


看向後面的車輛,目光搜索著什麼,直到看見一個纖細婉約的身影自中間位置的一輛馬車上下來,這才眼睛一亮,走了過去。
“愚兄久候多時了,七小姐一路可曾安好?”謝文舉滿面春風,問候道。

不得不說,這謝文舉相貌英俊,長身玉立,本就是及其優秀的人才,再加上一身溫文爾雅的溫潤氣息,身在官場磨礪出來的端正氣度,頗有些“豐神如玉”的味道。

這種小白臉,是極其受到閨中女子歡迎的類型,當然,似房俊這等“黑面神”絕對不會承認就是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姿容秀美的少女。

這少女亭亭玉立,身姿纖美,一襲蘇繡長裙,珠光寶氣彩繡輝煌,明眸皓齒顧盼生輝,宛如一顆瑩潤的明珠一般,絕美的俏臉煜煜生輝。

聽到謝文舉的問候,少女櫻唇勾勒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微微一福,聲音嬌脆有若黃鸝:“多謝兄長惦記了,小妹尚好。”

謝文舉顯然極是中意這個少女,頓時容光煥發,笑道:“七小姐初次進京,相比對一切都是好奇,明日閒暇,愚兄便一盡地主之誼,陪小姐四處逛逛,領略一番不同於江南的關中風情。”

少女溫柔淺笑,一雙清澈的美眸光芒流轉,輕聲道:“那就多謝兄長了,只是小妹從未出過遠門,一路上舟車勞頓,很是困乏,還要休息幾天才能打得起精神呢。”

這少女容顏殊麗,明眸善睞,確是光彩照人,麗質天生。

謝文舉被這絕美的笑容晃得有點眼花,心情絕好,點頭道:“那是自然,只需小姐不要客氣便成。京師不比江南,人心繁雜,太多紈絝子弟招搖過市,小姐萬萬不可獨自出行,一切以安全為要。無論如何,愚兄亦不會拒絕小姐的任何要求。”

他的一雙眼睛射出熱烈的光芒,愛慕之心,路人皆知。

不過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未婚女未嫁,未嘗不可。

少女聞言,卻是神情不動,微微頷首道:“多謝兄長了……”

車隊中陸續有人下車,見到謝文舉在這邊,便都看了過來。謝文舉被一道道目光看得有些窘迫,渾身不自在,便衝少女一拱手,微笑,轉身離去,留下一個自認為瀟灑的背影。

卻沒見到,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少女那秀美的櫻唇微不可察的癟了一下……

這一行車隊的到來,在江南會館裡引起了一陣轟動。

且不說謝家的家主親自進京,那位同來的王老先生,更是令江南會館裡的一干準備科舉的江南士子興奮莫名。

這位王老先生本名王雪庵,乃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大儒,桃李遍江南,與孔穎達、張玄素齊名。這些來自江南的士子,不知有多少是他的徒子徒孫……

謝老爺子和王老先生洗漱一番,稍微去除身體的疲憊,在謝文舉的陪同下來來到偏堂。

一進門,只見寬敞的屋子中鋪著木地板,壁上掛著兩幅字,皆是幾乎無法辨識的狂草,也不知何人所書,風格實在抽象。偏廳的一側立著四扇水墨畫屏風,角落中是一張小幾,最靠裡的那堵牆前放著一張棋桌,一應擺設都流露出一股文雅的風氣,正符合江南士族清貴雅緻的氣質。

此時正有兩個老者坐在棋桌兩邊的坐墊上,聽到腳步聲,此時俱是抬起了頭。

棋桌一邊的青衫老者生著一雙魚泡眼,滿是皺紋的臉頗為醜陋,滿頭銀髮,老態龍鍾。另一邊的老者則是五十出頭的年紀,下頜一縷斑白的鬍鬚,雍容華貴,只是端然穩坐,卻流露出一種凜然貴氣來,正是宋國公蕭瑀。

蕭瑀見到謝老爺子和王老先生,便微微搖頭,輕嘆道:“二位,何必呢?”

謝老爺子尚未說話,王老先生卻已經哈哈一笑:“大丈夫立於世間,有所不為,有所必為。若是稍遇挫折便裹足不前,甚至惶然後退,豈能對得起江南士族的千年底蘊?”

蕭瑀無奈道:“那房俊只是一小兒,先生以上駟對下駟,無異於與美玉碰磚瓦,何其愚也?”

王老先生卻主意已定,堅決道:“事關江南士族的千年基業,只能怨他流年不利!”

蕭瑀無語嗟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 23:18
第598章  拜神

天氣漸暖,關中百姓漸漸脫去厚重的衣物,換上輕薄的衣衫,城中盡是鮮衣怒馬、華服彩繡。

這一日房俊結束了“品茶讀書”的悠閒,收拾了一下書案,便想要回府。明日休沐,崇賢館停課,他得待在府裡。隨著春暖化凍,雖然距離春耕還有些時日,但是工部的建築隊已經加快了建築速度,左右無事,房俊每日里自崇賢館下值之後便是回家當監工。

剛剛走到門口,卻被上官儀攔住。

“春和景明,二郎左右無事,不如一起去慈恩寺遊玩一番?”

收到邀請,房俊心情很好。

因為彈劾風潮之時他在朝堂之上的強悍反擊,被一干文官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如此暴烈的手段,自然受到強烈的排斥。在他們看來,房俊這一手憑藉黑材料將所有彈劾者打倒的做法,明顯“不合規矩”。

房俊卻甚是無語……

你們彈劾我可以,想要將我死死的壓制住那是你們公忠體國,想要在官場之上阻截我進步,那是你們顧全大局、深明大義,反過來我反抗了,就是不識大體、手段卑劣?

儘管不爽,但是他無法改變文官集團的態度,甚至許多房玄齡陣營中的官員,都對房俊的做法頗有微詞。

說到底,他們害怕!

房俊的這一手簡直就是九天奔雷一般的粗暴強勢,今日是房俊對付彈劾他的官員,異日誰知道這一手會不會被皇帝用在反對他的意志的官員頭上?

有這麼一柄鋒銳無比、無堅不摧的利劍懸在腦袋上,任誰也得膽戰心驚!

與其說是排次房俊,還不如說是在向皇帝表達文官們的態度——這種事情以後不能搞……

即便遭受全體文官的抵制,上官儀卻從未對房俊的態度有任何變化,並未有一絲半點的梳理,以此表達向文官們靠攏的意思。

實在是難能可貴。

房俊爽快道:“行吧,就咱們倆麼?”

上官儀拉著房俊走出崇賢館,邊走便說道:“還有一個,是最近一次詩會上認識的朋友,很不錯的一個人。”

說話間,二人出了東宮。

東宮角門處,正等待家僕將馬車趕過來的當口,房俊見到兩個矮小的身影從後面走來,顯然也是要出宮。

見到房俊,兩個人影恭敬的站住,彎腰施禮:“見過校書郎。”

房俊瞅了瞅左手邊眉清目秀身形有些單薄的男孩,笑道:“狄仁傑,這是要去哪兒?”

狄仁傑瞅了瞅房俊,眨巴一下大眼睛,恭恭敬敬的說道:“家父今日回京,學生去城外迎接一下。”

房俊點點頭:“令尊長途跋涉,這進京的時間可無法確定,或早或晚,都是有可能的。若是城門關閉之前令尊仍未回來,你就得立即回家,不要讓你祖父擔心。”

“學生知道了。”應了一聲,狄仁傑便悄悄一拉旁邊那小孩的袖子,再次對房俊和上官儀行個禮,一起走開。

看著狄仁傑的背影,房俊無奈的嘆口氣。

受到狄仁傑父親的託付,房俊本來打算正好跟狄仁傑親近親近,畢竟是未來的大牛啊,打好關係很有必要。可自己這邊接二連三的出狀況,尤其是這場彈劾風潮,使得自己始終處在風口浪尖,只能將這個心思壓制下來,他不想因為自己的親近給狄家帶去什麼煩惱。

不過幸好同在崇賢館,來日方長……

家僕將馬車敢來,房俊與上官儀一同坐上馬車,來到國子監的時候,接上上官儀的那位朋友,一起前往慈恩寺。

上官儀的這位朋友一上車,便對房俊笑道:“在下隴西狄道人,辛茂將,


見過二郎。”
房俊那是名副其實的名人。

似辛茂將這等來到京師準備參加科舉考試的外地士子,或許不知中書令是何人,基本沒人不知道房俊的名號。

太響亮了……

這辛茂將二十七八歲的年紀,面龐微黑,顴骨微凸,使得一雙眼睛看上去有些狹長,但眼眸裡光芒閃爍,神采外露。身材有些瘦削,一身布衣青衫,雖然簡樸卻漿洗得甚是乾淨,看著就令人很是舒服。

相互客套了幾句,馬車已經來到距離慈恩寺一街之隔的安善坊。

馬車停住,房家家僕在車廂外恭聲道:“人太多,車進不去。”

房俊三人便打開車門下車,頓時嚇了一跳。

昭國坊與進昌坊相連,這兩坊分別有崇濟寺和慈恩寺,前來上香還願者不計其數,已經將整條街道都堵住了,人群摩肩擦踵,看不到盡頭。

房俊驚問道:“怎麼回事,這麼多人?”

辛茂將笑道:“看來二郎今日未曾出門啊?現在長安城裡雲集了關中各處的士子,等候不久之後的科舉考試。有的富家子弟甚至帶著十幾個家僕侍女,如此一來,豈能不人滿為患?”

“況且今日乃是佛祖出家日,乃是佛門盛典,許多士子都雲集到長安的各大寺廟燒香祈福,祈願在即將到來的科舉考試裡取得好成績,金榜題名,平步青雲!”上官儀解釋道。

房俊這才釋然,將家僕打發走,三人安步當車,在人潮中緩步前行。

邊走邊聊,房俊才知道辛茂將這幾日算是臨時抱佛腳,很是燒了幾次香。

前幾日在國子監的宿舍裡,朝著隴西方向遙拜,祈求祖宗庇佑,祖墳冒青煙……

昨日,則去了到文昌帝君祠燒香,拜託這位掌管文運的神仙保佑考中。然後又去孔廟上了香,希望至聖先師能抽空幫幫忙……

今日則是來到寺廟裡,祈求佛祖保佑。

對此,房俊深表理解。

哪怕是一千年後的人,每逢高考,考生家長都迷信的不得了,燒香拜佛大行其道,何況在唐朝?因此上官儀儘管不信這些,被辛茂將拉來也沒有反對,並且表示一切行動聽從想辛茂將的指揮,讓往哪去就去哪,讓怎麼拜就怎麼拜。

慈恩寺里人山人海,插不進腳,全都是前來禱告的應考秀才及其家人。

倒是房俊看著慈恩寺寒酸的山門、簡陋的房舍,很是有些感慨。這處寺廟起先是北魏道武帝時在此建淨覺寺,隋文帝在淨覺寺故址修建無漏寺, 後來廢棄。直至大唐立國,這裡改名叫做慈恩寺。

歷史上,李治被立為太子不就,為追念其生母文德皇后祈求冥福,報答慈母恩德,下令擴建此寺,名為大慈恩寺。此後綿延千年,大慈恩寺成為中外佛教界人士敬仰朝拜之地。

拜完慈恩寺之後,已經是過午了,房俊提議去酒樓吃飯,暢飲一番。

辛茂將卻搖頭道:“還有一處寺廟……

“差不多就行了……”這回連上官儀也苦了臉:“考個試而已,何必把長安城的神仙都拜一遍?”

“這位,必須要拜。”辛茂將神秘兮兮道:“特別靈驗。

房俊不爽道:“那乾嘛還要拜前兩位?”人太多,他有些不耐煩了。

“哪個都不能怠慢啊,哪位不高興就麻煩了。”辛茂將興致勃勃說道。

房俊無法,遇到這麼一個迷信的傢伙,還有何話說?

出身貧寒的辛茂將,將這次的科舉考試視為人生最重要的戰役,當然不肯放過一切能夠帶來好運的機會。他若是此時打退堂鼓,相比辛茂將也不敢說什麼,但是心裡難免彆扭,若是因此耽擱了考試,或者出了差錯,房俊於心何忍?

更別說,上官儀或許也有這個想法。

只能從善如流了……

辛茂將對於長安的地勢看上去比房俊還熟悉,沿著慈恩寺南面的大街一路東行,到了修正坊,折而向南,到了青龍寺。

到了地頭,房俊才恍然。

此處再往南,便是不就是自己在曲江池畔的那塊地皮麼?

只是曲江淼淼,樹林幽幽,當日與自己發起衝突的長孫衝,卻已是昨日黃花、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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