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半妖憐 作者:花花了 (已完成)

 
li60830 2019-1-5 15:4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5 46212
li60830 發表於 2019-1-5 17:47
一二〇

  “汐兒……”

  林逸之急忙跑上前去,白煙散去——

  床上左顏汐已恢復成常人模樣。林逸之心中一喜,以為左顏汐回生過來,卻見容貌漸毀,一具殘骸……

  “汐兒!”林逸之失控的叫道,“汐兒!!!”

  而床上的,卻不再是汐兒。那只是左顏汐的軀體,原本早該腐壞掉的軀體……

  山谷幽幽,一年四季皆是如此仙景。

  一潭冰池裡騰著霧氣,白鬚老人輕揮衣袖,只見冰水寒池之中,無數朵雪白芙蓉生出,荷尖破水而出,亭亭玉立,再一揮袖,芙蓉盛開,猶如盛宴——枝桿玉直而潔白,花瓣冰潔而透徹,香氣妖嬈,寒池水氣更裊裊。

  白狸懷捧一團淡白色的氣,他走至池邊,托出那團白氣,放開手——

  白色的氣團混進寒池的水氣裡,融了進去,幻化不見……

  “以我們二人的道行,能幫她恢復真身嗎?”

  “不,不止我們。”白鬚回頭輕輕笑道,長長的鬍鬚也跟著微微抖擻,“還有她的母親,以她三千年的靈力,加上我們,一定可以幫汐兒恢復真身。”

  寒池上空有一股寒氣,反覆循環的流動著。

  白狸屏息凝神,盤腿坐下,自身上也發出一股靈氣,融進池裡。

  白鬚靜坐下來,與白狸一齊發力——

  寒池上空那股寒氣,彷彿得到呼應一般,俯衝下來!激起水花四濺!……池水,歸於平靜。冰清透徹的芙蓉枝枝亭立,發著幽幽的光……

  “你說什麼?!”秦嵐的臉變得慘白無血,“屍首一夜之間就腐壞成骨駭?!!!”

  黑衣殺手們個個都低著頭,不敢作答。

  “你們倒是說話啊!養你們有什麼用?!!!”

  “……我們被林逸之打退之後又潛伏進王府裡……確實看見床上的左顏汐變成了骨駭……”

  “怎麼會……”秦嵐的身子不禁顫抖,“怎麼會……”

  陛下說要將左顏汐的屍首不損毛髮的帶回東諸……怎麼辦……怎麼辦……為什麼會變成骨駭呢……

  陛下不會放過她的!……怎麼辦?!——

  秦嵐的思緒全亂,她抱住自己,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但是眼前卻眩暈……陛下會殺了她的!陛下不會放過她的!怎麼辦……怎麼辦……

  “……皇后娘娘……您……”

  “你們下去吧……”

  “是……”殺手們不敢多言,退了下去。

  房內僅剩秦嵐一人。秦嵐頹然坐倒在床上——

  這是左顏汐的第二次葬禮,林逸之為她在旭岫河上辦了第二次水葬。一切禮儀均與第一次相同——林逸之為的,只是希望她能於七日內,再度回來……

  可惜,一切只是笑談。

  左顏汐沒有回來。

  紛飛的大雪也沒有停息。

  這場自春分日開始的大雪,整整連續不斷的下了三個月,整整三個月將華葛國禁錮在寒冷之中。

  所以,當雪停之後,已然是夏季了……

  不知是因為季節異常,還是因為左顏汐的離開,親王府裡的芙蓉,這年夏季並未開放……

  而這場浩天大雪遺留下來的問題,卻叫人措手不及。失了播種的時令,眼下富足的華葛國,迎來了最大的一次饑荒,儘管國庫充盈,要治理幅員如此廣闊的饑荒,實在要費一番心力。

  林逸之望著案上堆積成山的文書,無言的苦笑。

  汐兒,看你把我忙的……

  這幾日,每天都有各個地方上奏的缺糧統計,簡直讓他焦頭爛額。

  “陛下。”一名侍從立在門口喚道,“皇后娘娘來了。”

  林逸之抬起頭,看向門口處。秦嵐著了一身淡藍色的水裙,在夏季裡顯得幾分涼意。她款款走來,容貌依然美豔。

  “陛下。”秦嵐略略欠身,向林逸之請安。

  “皇后有事嗎?”林逸之淡淡問道。

  秦嵐的神色有些哀怨,她怔怔看著林逸之。這三個月來,林逸之對她的冷漠已經讓她的心跌進了冰窟一般,除了政務要事的處理,其餘時間,林逸之幾乎全不在宮中,就連晚上休息,也是出宮去往親王府。雖然不合禮數,但是大臣們一個個也都不敢相勸。三個月了,秦嵐想見林逸之只能前往他的書房,而每次見面,竟然只是幾句請安與問候。

  “再過不久,就是臣妾的生辰了……”

  “生辰?”林逸之斂起眉。

  “是的,這個月的月末。”秦嵐見林逸之有了一絲反應,心裡有些歡喜,這總比對著林逸之沒有溫度的面孔要好得多。

  林逸之想了想,繼續低下頭看奏章。

  “臣妾想……生辰那天……”

  “皇后隨意吧。”林逸之一邊看著奏章,一邊打發了這麼一句。

  秦嵐的心擰了擰……

  “只是……”林逸之又抬起頭來,接著道,“最近四下饑荒,民不聊生,國庫也比較吃緊,皇后還是一切從儉吧。”

  “……臣妾……明白……”秦嵐苦澀了一笑,深深細了口氣,“臣妾……告退……”

  “下去吧。”林逸之面無表情的回道,隨即低下頭繼續批閱奏章。

  秦嵐的步子有些不穩,半步踉蹌的退出門外。

  待秦嵐離去,林逸之放下奏章文書,看向門口處——

  到最後,李燁也沒說出毒酒是秦嵐所安排。多年深交,林逸之明白李燁的為人,他定是太過自責,所以一個人扛下來。自那件事之後,李燁便主動辭去官職,失去了行蹤。儘管他離開了,林逸之依然深信,毒酒是秦嵐的安排……

  每每想起左顏汐飲下毒酒之後痛苦的神情,林逸之心頭猶如刀劃過一道又一道……

  他不能原諒秦嵐,亦無法原諒自己。

  ——汐兒,讓你背負痛苦的人,我都不會原諒……

  林逸之的神情冷漠。他放下奏章,步出門外。
li60830 發表於 2019-1-5 17:47
一二一

  門外是豔陽高照,夏日暖人,他看向不遠處的花壇,沒有看見熟悉的影子……他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看見芙蓉花開的樣子了……

  遠處走來一人,正是柳言。

  “陛下。”柳言彎下身來。

  “無須行禮了,隨我進來。”林逸之如此說道。

  待兩人進到屋內,門外的侍從急忙將門閉上——

  “陛下召見屬下是有何事情?”

  林逸之重新坐到案前,“為我去辦件事,調查她。”

  “她?……陛下是指?”

  “秦嵐。”

  “陛下的意思是……”

  “查出她身後的人。”林逸之雙眸裡斂著寒氣,“單憑她一個人,不可能膽大到殺害林然,她身後,還有我們所不知道的人。”

  殺害林然,設計左顏汐,再逢迎林逸之登基,成為新後,這一切……未免太如她所意了……

  “屬下,馬上去辦。”

  “秦連死的時候,在殺他的殺手身上找到過東諸的腰帶……你可以從這個地方著手。”

  “屬下明白。”柳言頷首答道。

  林逸之的眸子深邃而幽暗,他細細沉思著,半晌抬起頭來,“這件事……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以免招來殺身之禍。”

  畢竟,秦嵐身後是什麼人,他們全然不知。

  林逸之唯一知道的是,他無法原諒。不僅是秦嵐,更是秦嵐幕後之人——那個人,才是真正傷害到汐兒的人!

  現在,他要藉著秦嵐,來查出真相!

  此時山谷的寒池中,卻漸漸孕育出了生命……

  白狸與白鬚老人每日都會在寒池邊打坐運力,往池中輸以靈氣。此時寒池裡已經能看見隱約顯出的人形——

  “汐兒,你好生休養,再到春分時便能出來了。”

  白鬚老人看著池水下面若隱若現的人形,有些感懷。

  那人形呈半透明狀,如同遊魚,又如同煙霧,在池水裡緩緩游動。

  “她現在能說話嗎?”白狸幾分焦急的問。

  “現在只是把她自身的靈魄聚在了一起,肉身尚未完好……她現在也沒有任何意識……”

  “……華葛下一個春分來臨之時,她便能出來了嗎?”

  “應該是……”

  白狸神色憂心,他看著池底游動的模糊人形,思緒萬千。

  脫離人身之後的左顏汐……不再是半妖了……

  等到她新的軀體完成,便是她成妖的日子——便成妖的左顏汐,體內又兼有她母親相贈的靈氣……她會如何對待秦嵐?她會如何對待林逸之?……她會如何對待華葛?……

  白狸不得不憂心,他實在不願再見左顏汐再染殺戮——哪怕是為了報仇……

  第十節 紅顏妖惑

  春日撩情,暖陽柔柔照著。河柳岸邊集市熱鬧非凡,各類船隻停靠岸邊,商行旅者湧集在這裡,店舖攤販一直延伸到碼頭處,猶如一條長龍,貫穿了皇城長街。

  華葛國的集市每日都有,但是最為盛大的,便是初春的“春鬧”,春鬧一般會持續整整十天,白天買賣商品,夜裡燈燭花火,這期間不僅會有華葛國各城各縣的商販遊客趕到皇城,其間也不乏被吸引而來的異國遊客。

  杉兒領著兩個王府的侍女在這集市上挑選著一些生活用品。林逸之一般只有到了晚上,才會回王府休息,其餘時間都在宮裡忙碌政事,王府裡沒有了王爺與王妃,也跟著少了侍衛與僕人,府裡所需用品再不用批量購進,只需要杉兒偶爾出來購買一些,便已足夠所需。

  眼下,杉兒已經升為王府的總管。雖然她不過十八、九歲,但是自小便進府為婢,在府中資歷算高,並且聰敏機靈,加上府中無非是些閒事,她倒也算輕鬆。

  入春之後,杉兒的情緒一直有些抑鬱,每當她想起昔日的王妃,總會傷懷的落下淚來……

  新進的侍女總會對這個有著傳奇故事的王妃抱著極大的好奇,追問不停,而那些問題無非都是,“她真的是狐妖嗎?”“她有多美?”“她是被陷害而死的嗎?”

  對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杉兒只能幹生氣,然後無奈的送她們三個字——“不知道!”

  那場叫人膽顫心驚的大雪昭示著她的冤屈,……但是她始終是背著弒王的罪名而死。

  百姓們紛紛謠傳著她無邊的妖法,但是她始終沒有保全住自己的孩子,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這是極度諷刺的話題。

  杉兒不喜歡。

  她時常會想起左顏汐在那年春天復生回府後說的一句話——“春分已到,此乃我再生之時。”

  她的王妃,顏笑妍妍的回來,一反曾經嬌弱,眉帶魅顏。儘管她後來知道,左顏汐不再是左顏汐,是妖,是狐妖,但是,她卻認定了這個王妃……

  她說:“春分已到,此乃我再生之時。”

  娘娘,你看……春天又到了……

  你在哪呢?

  “杉兒姐姐,你看這塊布料怎麼樣?”

  一名侍女拉了拉杉兒的衣袖。

  “呃?”杉兒回過神來,“我看看。”

  布料摸起來的確是輕軟舒服,杉兒滿意的點點頭,問道:“老闆,這布料還有別的顏色嗎?”

  “怎麼?這種橙金色不好看麼,姑娘?”賣布的大娘問道。

  “杉兒姐姐,這顏色挺好的啊,你不喜歡嗎?”一旁的侍女也問道。

  杉兒柔和的笑笑,“不是不喜歡,我想拿它做床幔,西苑的已經髒了,卻找不著合適的替換。”

  “橙金色的布料做床幔也很合適啊。”

  “不好……西苑的床幔一向都是白色的,王妃娘娘不喜歡濃重的顏色。”杉兒側頭對侍女回道。

  “白色的話,我這裡還有一匹。”賣布的大娘走到店後,不一會便抱了一卷白色的布料走過來,“姑娘看看,行嗎?”

  杉兒摸了摸,歡喜的笑起來,“謝謝大娘了。”

  侍女接過布,付過錢,便出了店門。
li60830 發表於 2019-1-5 17:47
一二二

  集市熱鬧,人來人往,兩名侍女歡天喜地的跑向每個攤販。

  “杉兒?”

  “涂大人?”杉兒回過頭,看見涂龍走過來。

  涂龍一身亞灰色的寬闊衣衫,隨意間顯出幾分英氣。

  “涂大人出來辦事嗎?”

  “沒有,只是四處走走。”涂龍難得的露出少見的笑,“這幾天不是正春鬧嗎,我出來看看。”

  杉兒笑笑,問道:“柳大人還沒回來嗎?”

  “他每次都這樣,回來只是呆幾天便出去了,這次可能又得一個多月才能回來吧。”

  “啊……可惜柳大人不能看到今年的春鬧了。”杉兒有些惋惜,她不知道柳言是因什麼而頻繁出遠門,想來,也應該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吧。

  一陣鞭炮聲響起,涂龍尋聲望去——

  “那邊好像有新開張的店舖……”

  杉兒望過去,不過那裡擁擠著很多人,她身形嬌小,看不分明。

  “我過去看看,杉兒你接著買東西吧。”涂龍說著,便走向了人群擁擠處。

  “杉兒姐姐,我們也去前面看看吧。”

  “好啊。”杉兒牽起裙襬也走向鞭炮聲處。

  鞭炮聲噼裡啪啦響過,兩隻舞獅子來回歡舞,鑼鼓陣陣響,一張極大的黑木鍍金牌匾被掛掛高起——玉葵蓮酒居。

  “玉葵蓮?!”涂龍的心猛的怔住!

  玉葵蓮正是左顏汐死前所飲的毒酒!——

  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涂龍又細看這家酒居樓,店面相當大,分為三層,裝修別緻清雅,看來老闆費了一番心思。

  如此想著,忽然鑼鼓聲停,店面大門門口走出一個女人,看她年紀約莫三十五、六,體態豐盈,面容嬌好,別有一番韻味。只見她雙眸含笑向眾人曲了曲身,聲音清脆而爽朗:“謝謝各位捧場,我玉葵蓮先謝過大家熱情捧場,今日是我的酒居第一天,希望大家能不醉不歸!”

  玉葵蓮笑得大方而不失禮數,頗得人好感。

  “老闆娘好相貌!第一天開張不如免了酒水錢得了!”人群裡有人嬉笑著高呼道。

  玉葵蓮咧嘴一笑,風情萬種——“這位大爺說笑了,我這可是小本生意,酒絕對是好酒,價錢絕對公道!大家進去一嘗便知!”

  “藏的是什麼好酒啊?!”人群裡又有人發問。言中也帶著笑,並沒有為難意味。

  “皇城裡的酒,我這酒居里都有,還有一種!保管大夥沒嘗過!”

  “別賣關子了!老闆娘你給介紹介紹呵!”

  “我玉葵蓮賣的,當然是玉葵香!”玉葵蓮歡笑著答道。

  “這酒是什麼名堂?沒聽說過啊!——”

  “大家可知有一種叫玉葵蓮的藥草?這種藥草摻進酒裡,會讓酒變得酐美無比,猶如仙酒,同時卻有奇毒!能致人於非命!”

  “哎喲!這漂亮的老闆娘莫不是想毒死我們咯?”

  眾人皆笑。

  “呵呵……”玉葵蓮笑起來,“我賣的玉葵香可沒毒!但是味道絕對可比那玉葵蓮!請大夥進店裡來品嚐!——”

  幾番哄笑,人群紛紛湧進這玉葵蓮酒居里——

  涂龍稍稍鬆了口氣,打量了半天,這玉葵蓮看起來確實只是尋常的生意人,沒什麼可疑的地方,聽她說了這幾番話,酒居叫這名字倒也不奇怪了……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涂龍這麼想著,心頭終於緩解了剛才突然而來的緊張感。

  而人群裡的杉兒,看了一會熱鬧之後見人們紛紛走進酒居,她不是喝酒人,想來無趣便作勢要離去。

  “呵呵……”

  一絲輕微笑聲入耳,杉兒猛然怔住!呆愣在原地——

  這聲音是?!

  杉兒急忙回頭張望,又一群人走向酒居,擋住杉兒的視線,杉兒慌張而失神的四處尋望!——

  娘娘!是王妃娘娘的聲音!!!

  可是,哪裡有左顏汐的身影——

  四下里擁擠著各類人物,商販,遊客,書生,賣藝者……人來人往,紛擾了杉兒的眼睛。

  哪裡有左顏汐的身影……

  “杉兒姐姐,你怎麼了?”身邊的侍女問道。

  “你們聽見沒?!你們聽見沒?!!!”

  “聽見什麼?”

  “笑聲!剛才有一聲很輕很輕的笑聲!你們聽見沒?!!!”

  “笑聲?……杉兒姐姐你是不是聽錯了?這裡這麼吵,如果是輕輕的笑聲怎麼可能聽得到啊……”

  聽錯了?

  ……聽錯了?……

  杉兒一下懵住了。

  ——也許,她是真的聽錯了……因為,王妃娘娘已經死了啊……早已經在去年的春分死去了……

  王妃,不會再回來了……

  杉兒覺得心裡沉沉的,呼吸不暢。

  “……我們回去吧。”

  出於好奇,涂龍還是走進了玉葵蓮酒居。儘管一切都能解釋,但是他對這酒居的名字還是有些介懷。

  玉葵蓮酒居開張大吉,第一天便賓客滿座。

  店小二手腳伶俐,很快為涂龍清理出一張桌子來。

  “客官您坐,您要喝什麼酒,來什麼小菜?”

  “酒就要你們的招牌酒玉葵香,菜就不用了。”涂龍說道。

  “好,您先坐著,小的這就給您拿酒去!”

  沒有多久工夫,店小二就端了一個白玉瓷瓶小跑過來。

  “客官您的酒來咯——”店小二誇張的一聲吆喝,將酒高高舉起,又穩穩放在桌上。

  “這酒瓶倒真是小巧……能裝得下多少酒?”涂龍笑問起來。

  “客官千萬別嫌酒少,酒貴於香,我們店的玉葵香絕對值得讓您花這份錢!”

  “是嗎?”涂龍無謂的一笑,執了瓶把倒出一小杯酒來。

  ——放在鼻下聞了聞,果然香醇!
li60830 發表於 2019-1-5 17:47
一二三

  一杯酒飲下,冰澈凝香,回味無窮——心腹清冷下來,緩之又開始變得溫熱……心肺間感到一股暖流,十分舒適。

  “這酒……”涂龍一時竟無法形容了。

  “這酒如何?”

  涂龍愕然抬頭一看,玉葵蓮笑盈盈的於他的側旁坐下,“客官覺得這酒如何?”

  涂龍一笑,“在下佩服,從未喝過這種妙酒,趕問老闆娘是如何配方?”

  玉葵蓮拂袖而笑,“與一般酒的釀造也都一樣,只不過加入了一種東西。”

  “是什麼?”涂龍不禁問。

  玉葵蓮笑得更加開懷起來,“公子笑言了!莫非公子也想開一家酒居麼?”

  涂龍一愣,發現自己的失言。這種配方又怎麼會輕易告訴外人?

  “啊……在下唐突了,在下一時好奇,還請不要見怪。”

  玉葵蓮似乎並不介意,仍是歡喜的笑著,“公子你若喜歡,以後常來便是,玉葵蓮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公子請慢用吧。”說著,玉葵蓮便站起身走向其他客人了。

  涂龍笑笑,繼續喝這極為香醇的玉葵香。

  卻不知,有一雙眼睛,正冷冷的注視著他——

  玉葵蓮緩緩步上酒居的三樓,樓下賓客喧嘩,好不熱鬧。

  三樓是清一色的廂房,玉葵蓮走近最裡的一間,輕輕扣門。

  “進來。”房裡傳來天籟般美妙的聲音。

  玉葵蓮推門進來,並小心的重新合上門。她轉過身,看著眼前白衣女子。

  “我試探過了,他沒有起疑。”

  白衣女子低著頭坐在一把暗紅色的老木雕椅上,青絲垂落,看不清面容。她聽到此話,似乎有了一些反應,卻也只發出了一聲冷冷的笑——

  “呵呵……即使有懷疑過,現在也該放心了吧……”

  “那我下一步是……”

  “繼續做你的酒居老闆娘,生意越火越好,我隔些日子再過來。”

  “我知道了。”

  靜謐的山谷裡,白狸與白鬚老人正閉目靜坐。

  忽然聽得一陣輕風忽忽而來,再一睜眼,便看見一個白衣輕紗,曼妙如仙的女子躍進寒池——水花濺起,冰玉芙蓉透徹的腰肢隨著漣漪輕搖。

  “汐兒,以後要早些回來,莫傷了這剛成形的身子。”白鬚一半責備一半憐愛的說道。

  女子將整個身體沒入寒池,似乎十分舒適。

  “雖然已經復原了你自身的軀體,但是血氣尚有不足,你還是在谷中休養些時日比較妥當。”白狸也在一邊勸道。

  汐兒浮出水面,一臉嬉笑,“呵呵……白狸什麼時候起變得跟爺爺一樣嘮叨了……”

  “罷了罷了……”白鬚無奈的笑嘆,“白狸,隨她去吧……”

  “本來嘛……”汐兒走上岸邊,髮絲濕漉,體態玲瓏,“在谷裡呆著,又怎麼能補我的血氣呢?”

  話音落下,白狸看見她眉眼裡帶出魅笑——

  “萬事小心。”白狸輕吐出四個字。

  “該小心的,可不是我。”她眼裡,透著妖媚蠱惑……

  玉葵蓮酒居里,賓客迎門,生意紅火。老闆娘前前後後張羅著,忙得不亦樂乎。

  一樓的一桌文人雅士,一邊品著美酒,一邊談論著天下奇事。

  其中一個青衫儒士飲下一杯酒,不禁嘆言:“一年以前我華葛軍大敗東諸,先皇設宴慶功,我曾有幸前往,那可真是美酒當歌,琴瑟繞耳,沒想到如今竟然品到這玉葵香,果然是好酒啊!”

  “你去參宴過?那你可曾見過王妃左顏汐?——聽聞她貌美無比,絕色傾城。”另一位黃衫男子問道。

  “何止是絕色傾城,普天之下怕是再難找到此等佳人啊!”

  “她真有這麼美?”黃衫男子仍是追問道。

  “絕無虛言!有此等容貌,先皇為之傾倒也是理所應當……”

  “哎喲……這幾位公子……”玉葵蓮搖著一把小巧輕羅扇走過來,她面帶春風,笑意暖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在皇城裡開這小店,還請公子們不要談扯到政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呵……”

  “啊……一時興起,還望老闆娘莫要見怪。”青衫儒士面帶歉意的說道。

  “公子千萬別這麼說,是我掃了你們的興才是——小海,給這桌的客官們免費再添一瓶玉葵香。”

  “老闆娘客氣了……”這幾名儒士文人笑起來。

  玉葵蓮陪著一笑,又道:“只是方才這位公子所說的,有些地方我略有些不能贊同……”

  “哦?在下陸旭風,敢問老闆娘哪裡不能贊同?”青衫儒士含笑問道。

  “王妃左顏汐未出現以前,天下人都認為皇后秦氏是最美的,而後左顏汐嫁入王府後,天下人又都認為左顏氏是最美的,天下人之所以認為左顏氏美,是因為還沒見過比她更美的。”

  “老闆娘的意思是……你見過比左顏汐更美的女子?”陸旭風帶著些許無法認同的笑,如此問道。

  桌上另外幾名文人也搖著頭笑起來,“天下間,怎麼可能還有比左顏汐更美的女子,如果有的話,恐怕就是仙子了……”

  “就是仙子啊……呵呵呵……”玉葵蓮曖昧的笑起來,一陣又一陣。

  文人們不解的望著玉葵蓮,一臉茫然。

  陸旭風更是不解,“你說的是……”

  “各位可曾聽說過,前不久在齊河縣發生的事?”

  文人中的一個撲哧一笑,“老闆娘不會是把那事當真了吧?!”

  陸旭風轉過頭問他那位好友,“齊河縣發生什麼事了?”

  “前段時間傳聞齊河縣有神仙下凡啊,哎……真是無稽之談。”

  “確實是無稽之談。”玉葵蓮點點頭,微笑回道。

  “你老闆娘你的意思是……”

  玉葵蓮就桌坐下,笑道:“根本不是什麼神仙,只是有位絕美的女子在河上泛舟,因為太過美麗而被錯當成了仙子罷了,驚得岸邊百姓都紛紛爭拜。”

  “竟有這等事?!”文人們突然來了興致,也有些不能相信,“再怎麼漂亮也不可能會被當成仙子啊……老闆娘可不要信口開河啊!”

  玉葵蓮笑起來,“哈哈……公子們啊,我玉葵蓮就算要騙,也得挑對象,各位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我玉葵蓮怎麼會騙你們呢?——事實上,那位姑娘正是我店裡的常客,每月都會來我店中喝這玉葵香。”

  “此等佳人,為何從未有人見過?”陸旭風問。

  “姑娘行事不愛張揚,每次飲酒都在三樓的廂房內。”

  “哦?……”陸旭風眼裡放出光彩,來了興致,“可否請老闆娘為我引見?”

  “如此的話,我也需要老闆娘引見一番了……”黃衫書生也笑著請求起來。

  其他兩位也笑著想要引見——

  玉葵蓮呵呵笑起來,“公子們太抬舉我了,我一定會代為轉告,不過姑娘願不願意見,就只能看各位的造化了……”

  陸旭風笑笑,“那就有勞了。”

  黃昏斜日,谷底依然幽幽。汐兒側躺在池邊,一隻手不經意的搭上小腹,心頭一股空落與哀傷襲上來,她低下眉眼……

  身後腳步聲傳來,汐兒回過頭,見是白狸。

li60830 發表於 2019-1-5 17:48
一二四

  “這就是名單了——”白狸遞給她一張薄紙,上面羅列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多少人?”汐兒淡然問道。

  “全是午時三刻誕下的,足夠你補足血氣了。……剩下的,還是放過吧。”

  “我知道,我只會取之我所需。你放心吧。”

  白狸望著汐兒,不由得嘆了口氣——

  “你不打算去見他嗎?”

  “他?”汐兒輕佻的一笑,“我為何要去見他?……他是殺死我孩子的凶手。”

  “汐兒……”

  “你不要再說了,我現在只想為我娘親報仇,幫她導進五行輪迴,其他的就無須再提了。”汐兒的眸子冰冷,絲毫沒有溫熱的光。

  “那人的身份還沒查出來,你打算怎麼做?”

  “哼。”她冷笑一聲,“惑亂四國。”

  白狸心底一沉——

  金星消逝,四國紛亂。

  果然,一切早有定數……果然,不能改變了……

  四國紛亂,天將不天,國將不國——

  這就是汐兒母親的怨恨嗎?

  這是神明的責罰嗎?

  “汐兒……”

  “怎麼?”

  “一切小心。”

  “……呵呵……”

  汐兒笑起來,躍進寒池。

  水面驚起一圈圈漣漪,芙蓉花嫵媚,寒池香醉人。

  她不想再見那個人了……再也不想看見他……

  她不再是左顏汐,也不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

  她是復生了。

  再不用背負左顏汐的一切。

  她是她自己。

  ——沽月汐。

  第一節 葵蓮酒居

  天氣晴朗,春鬧依然繼續著。杉兒牽著一個四、五歲左右的男孩在街頭走著,小男孩看起來很活潑,烏髮黑眸,有一張惹人喜愛的臉,他眨著眼睛,左看右看,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杉兒姐姐,那是什麼?那是什麼?”小男孩稚嫩的聲音在人群裡奮力而興奮的嚷著。

  “桂桂乖,不要跑太快……”杉兒一手牽著他,感覺自己簡直是在被拖著走,只能無奈的苦笑。

  “啊!姐姐你看!有雜耍!”桂桂粉粉的小臉因為激動而泛起好看的紅暈。

  “啊……不要跑這麼快啊!”杉兒在人群裡踉蹌了一下,手上的小人兒早已竄進了人潮,“桂桂!桂桂!”

  桂桂衝向街道另一側的雜耍處,那裡人潮湧流,十分熱鬧。

  兩邊街市中間是大道,用來通行馬車牛車或是其他交通工具。一頂華麗的白錦裘簾馬車快速駛來,兩匹矯健白馬相併而弛,馬車上半透紗幔輕舞,人人紛紛側目而盼,這等氣派的馬車,達官貴人也極少乘坐——

  “讓開!讓開!——”

  桂桂懵在原地,驚恐的注視著眼前啼嘶的馬——

  “嘶!!!——”

  兩匹馬陡然停住!前蹄高高揚起!策馬人幾乎被掀到空中——

  “呀!!!——”策馬的男子一聲高呵,猛的揮甩鞭子,鞭子在半空中發出一聲霹靂響聲,白馬退走兩步,馬車終於穩住。

  “桂桂!!!”杉兒驚恐跑來,一把將桂桂抱離馬蹄邊,剛才若那馬停晚一步,恐怕桂桂就已經被生生踏過去了。

  “怎麼讓小孩跑到大道上了?!不知道多危險嗎?!”策馬的男子顯得有些火氣。

  “……對不起……對不起……”杉兒急忙低頭賠罪。

  “……這不是親王府的杉兒嗎?……”人群裡有人認出杉兒來。

  “是陛下的侍女……”有人嘀咕道。

  策馬的男子臉刷的一下白了幾分,面色十分尷尬。

  “小海,怎麼回事?”這時,馬車傳來輕柔如絲的聲音。

  杉兒一愣——王妃娘娘的聲音?!

  她愕然而不知所語的望向馬車!

  小海放下鞭子,回頭道:“驚著小姐了,剛才有一個小男孩突然衝到馬車前面,嚇到了馬……”

  小男孩?

  沽月汐的心裡泛起些苦澀。

  ——若她的孩子能生下來,也該是個惹人疼愛的小男孩……她在每晚夢裡,都能聽見孩子用那細細的聲音輕喚著娘親……如今,一切只是恍若隔世。

  “……那孩子沒受傷吧?”

  輕柔的聲音再次傳出來,杉兒已是激動的不能言語——她的心抽搐著,是娘娘,是娘娘!這是王妃娘娘的聲音!!!

  小海向杉兒懷中的桂桂瞅了瞅,“應該沒有吧……他也沒哭……”

  什麼叫應該沒有?馬車裡的沽月汐無奈的搖搖頭,這個小海,在酒居里幹活倒是利索,可就是馬虎了點。

  “我下去看看他。”

  方才因為馬車的騷動,已經聚上來不少圍觀者,小海有些犯難,“小姐……這裡人太多,不太合適吧……”

  “沒有關係。”

  小海聽了,只得將簾子揭起,沽月汐戴著面紗,身若柔骨娉婷步下車來——

  眾人皆驚。

  沽月汐一身清衣如水,白紗渙渙,妖嬈身姿,發似流雲,白色面紗遮面,露出靈動的雙眸,眉眼微微含著笑,鬼魅的妖氣兒幾乎攝走了所有人的心魂兒……

  沽月汐牽了衣裙,抬頭再看,也是一驚!

  ——杉兒兩眼直直盯著沽月汐!

  這身段……雖嬌小,但比起王妃娘娘,更顯得纖細可人……膚色,也更為白皙潤澤……頭髮也更長,更秀逸……那雙魅人的眸子,有著與王妃娘娘一樣的鬼魅,但其間的妖魅之色更勝三分。容貌被遮,也能知此色是天人天色,仙子之色!

  這是凡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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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杉兒怔在原地,只是看著沽月汐——她是王妃娘娘嗎?

  沽月汐平緩了心情,吸了口氣,慢慢步到杉兒面前,伸出纖柔玉手,輕輕撫摩桂桂的腦袋——

  “受傷了嗎?”聲音輕柔,如春風沐人。

  桂桂兩隻大眼睛愣愣的看著沽月汐,任由沽月汐撫摩著。

  “這個姐姐是神仙嗎?”桂桂轉過頭天真的對杉兒問道。

  沽月汐撲哧一笑,心想這小孩肯定是沒有受傷了……

  杉兒愣愣望著沽月汐,已經失去了判斷能力,她只覺得相似……這舉止,這顰笑,與王妃太過相似了……

  “娘娘?……”杉兒一聲輕微的低喃,卻驚得沽月汐臉色大變!

  沽月汐卻仍佯裝沒有聽見,柔聲問:“這是你的孩子嗎?生得真是可愛……”

  “這是玉姑姑家鄉的遺孤……”杉兒試探的回答道。

  沽月汐心頭猛然一怔!玉姑姑……腦海裡浮現出玉姑姑生前對自己的溺愛與照顧……竟覺得難以忍受的苦澀與痠痛!

  她不願再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對她而言只是前世!她不願再想起了!

  杉兒看出沽月汐的異樣,起了疑心,她繼續道:“去年這孩子的父母都病逝了,再沒有人照料,鄰居好心書信給玉姑姑……卻不知玉姑姑早已不再王府了……陛下,……陛下便讓我將孩子接到府中照料……”

  陛下?!

  ……是指當年那個無情的林親王嗎?

  沽月汐的心是寒的,她沒有任何言語的站起身,轉身要離去——

  “……娘娘!是你嗎?……”杉兒仍然不死心的追問。

  “姑娘,你認錯人了,我們家小姐是今年初次到皇城的。”小海跳下車,一邊小心扶起沽月汐上馬車,一邊回頭對杉兒說道。

  “……你們家小姐?……初次到皇城?……”杉兒望著沽月汐的背影,仍舊無法相信。

  沽月汐沒有理會什麼,直徑坐上車,放下簾子。小海跳上馬車,重新拿起韁繩,杉兒急忙跑上前兩步,追問道:“唐突問一句,你們家小姐姓什麼?”

  “……這……”小海有些遲疑,看了看車裡若隱若顯的身影,沽月汐沒有做聲,於是他放心的對杉兒說道,“姓沽月。”

  “沽月……”杉兒喃喃自語。難道真的不是王妃娘娘?……是她弄錯了嗎?……可是這世上,竟然有聲音如此相似之人……

  馬車已經快鞭離去。

  人群漸漸散去。杉兒牽著桂桂木然的望著遠去的馬車,天真的桂桂翹著小嘴仍是不停的問著:“杉兒姐姐,剛才那個姐姐是神仙嗎?她是神仙吧?”

  姓沽月的女子……的確很美。儘管她尚未看到這女子的廬山真面目。

  杉兒有些不死心。她抱起桂桂,疼愛的說道:“桂桂,我們該回家了哦……”

  “好,桂桂聽姐姐的話,回家哦……”小男孩搖晃著小腦袋高興的回答道。

  她想回去,告訴涂大人她遇到的這個神秘的女子,也許以涂大人的能力,可以查到一些什麼。

  她不死心,她不相信王妃就這樣死了……

  王妃,怎麼可能會死呢?

  白錦裘簾的馬車在玉葵蓮酒居大門前停下來,老闆娘玉葵蓮急急忙忙的快步下樓迎出門來——

  “夫人,小姐來了。”小海一個健步跳下車,扯穩韁繩。

  玉葵蓮謙卑的走上前,小心的為沽月汐掀起簾子,“小姐。”

  沽月汐緩步走下車來,望瞭望酒居里面熱鬧非凡,不由得一笑,“生意看起來很不錯。”

  酒居里也有人紛紛探頭望出來——

  “一切都依小姐所言,賓來客往。”玉葵蓮又向四周看看,她很清楚沽月汐這等曼妙的身姿會吸引多少目光,“小姐,我們上樓吧。”

  沽月汐輕輕頷首,走進酒居。玉葵蓮跟在身後。

  三樓最裡的包廂,是為沽月汐特別準備的,裡面的擺設都依女兒家來設計,掛起的清薄紗幔與琉璃簾子是一層又一層,最為獨特的,是這個包廂裡放置了一盆又一盆玉葵蓮。

  玉葵蓮獨特的清香瀰漫著這個房間……香氣兒裡微微的甜意讓人發醉……

  這是沽月汐特別交代下來的。她說她呆的地方,必須要有這種花。玉葵蓮這種花卉不容易成活,酒居的老闆娘費了好一番心思,才打理得這般漂亮。

  沽月汐走進房中,聞到那迷幻一般的香氣兒……

  “我總以為我死了,儘管我現在是活生生的,可是我卻沒有活著的感覺……只有這個氣味,能刺得我心口發痛……能讓我覺得我還活著,我為什麼活著……”

  “小姐……”玉葵蓮欠下身來,她本名不叫玉葵蓮,這個名號,也是沽月汐的意思,“小姐還是開懷一些吧……”

  “我也想開懷,我更想忘記一切。”沽月汐走到一盆玉葵蓮旁,就著旁邊的軟椅緩緩坐下,“但是,我希望我能記得,所以我一直重複著玉葵蓮這三個字。我要記得,我是如何死的……我的孩子是如何死的……憐秀,辛苦你了。”

  玉葵蓮搖搖頭,“憐秀不苦,小海他們也不苦,我們為了小姐,赴湯蹈火也願意。”

  “我不會讓你們赴湯蹈火的……但也的確需要你們為我做一些事。”沽月汐從腰間取出一紙便簽,遞給玉葵蓮。

  玉葵蓮接過來,細細看起來。

  “這些人都是春分第一天午時三刻出生的男子,只有這些人的血氣可以助我。”沽月汐的聲音冷冽。

  “我明白了,前幾天我已經發出了消息,這段時日想見小姐的人已經多不勝數,我只要對照名單,約那些人逐個與小姐見面即可。”

  沽月汐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玉葵蓮又細細看了看名單——“……陸旭風?……”

  “怎麼了?”

  “這個男人在前幾天曾委託我邀你見一面。”

  “哦?……他是什麼底細?”

  “我讓小海去查探過,他是戶部尚書的外甥,現在在書院人氣很高,近期內可能就會被舉薦。”

  “是嗎……看來還是個棟樑之材呢……呵呵呵呵……”

  沽月汐盈盈笑著,一隻手輕輕撥弄著盆中的玉葵蓮——

  “陸旭風?……”林逸之瞥了一眼手中的名單,上面列著今年舉薦的賢士名單,“頭名陸旭風好像是戶部尚書的外甥吧?他上次跟我提過……”

  “聽聞此人心懷大志,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涂龍回道。

  “……尚書保薦了幾次,那就安排一下吧,我也想見見他,若真的是人才,即刻入朝為官也未嘗不可。”

  “屬下會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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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林逸之放下名單,端起茶杯嗪了一口清茶。——古色古香的書房裡充溢著不知名的檀香氣味,香氣有著提神醒腦之效。春日的陽光從開著的門窗鋪灑進房內,在沉紅的地毯上映出光影,使得房間裡多出一些暖意。林逸之慢慢步到窗邊,望向遠處。

  “……杉兒,似乎有些日子沒進宮了。”林逸之說道,“比起宮中那些侍女,還是杉兒伺候得讓人舒心些,那丫頭總是機靈得很……”

  “陛下,這幾日朝政繁忙,您也有一段時日沒回王府了。”

  “是嗎……”林逸之的聲音變得輕柔了些,“我似乎是有些日子沒回府裡了……”

  “陛下放心,有杉兒打理一切,王府一切都很好。”

  “我知道……她一向讓人很放心。”林逸之思緒不禁回到一年以前的春分——他懷抱著身體異變的汐兒,失去理智,他不肯承認她的死亡,不肯承認她的離去,不肯承認她帶著何等的仇恨離去……是的,是他殺了她,是他親手殺了他們的孩子……玉葵蓮啊……他怕是一生也忘不了這三個字!

  究竟,是因為朝政不回去,還是因為不想回去?

  西苑的一草一木,都能讓他徹底死在回憶裡……他開始害怕春天,他甚至希望今年的春天與去年一樣天降大雪,而不要這般溫暖的這般明媚的這般平和萬事興起的模樣,下雪,至少能證明汐兒還存在著,眼下的景象……卻再尋不到汐兒的氣息……

  他並非無情,他只是還不夠堅強。

  “涂龍,你已身為護城軍首帥,還住在王府裡似乎委屈你了,改天你尋個好地方,我賜你一座府邸吧。……還有柳言,你們一直跟著我,卻未得過我絲毫恩惠。”

  “臣惶恐。”涂龍欠下身子,“請陛下收回皇命,我與柳言已經習慣住在王府了,並且一向把王府當作自己的家一樣的看待,再修造府邸實在太過勞民傷財,我們兄弟二人也難以消受……”

  林逸之轉過身來,看著涂龍,“不要行此大禮了。你與柳言多次救我,我已把你們當成家人看待。”

  涂龍直起身子,道:“陛下……我有一事不明,希望陛下能夠解答我心中疑問。”

  林逸之走回書案前,慢慢坐下,“你說。”

  “我知道陛下讓柳言去調查一些事宜……”

  “你想知道?”

  涂龍面色有些凝重,“恕臣直言,我懷疑柳言去調查的事,與王妃娘娘有關。若陛下真把我看作家人,還請坦言相告。”

  林逸之顯然沒有對涂龍的發問感到意外,“我知道你一定會問的。”

  “陛下……”

  “……我因為一己之私,塗炭生靈,即便是我再怎麼努力當一個好皇帝,我始終曾造成過百姓傷亡,但是,對汐兒的死……”林逸之低下頭,似乎努力在平復自己的情緒,“汐兒的死,我無法釋懷!我不能不去調查——可是,明目張膽的調查會引來百姓如何的猜忌?……更說不定,會引來怎樣一場血雨腥風……”

  “那柳言他……”涂龍覺得自己的心沉了又沉。

  “他現在人在東諸。”林逸之抬起頭來,“這一年來他一直來回在華葛與東諸之間。”

  “王妃的死跟東諸有關?”涂龍的心一下子被提到嗓子眼!“那皇后呢?!”

  林逸之的眉擰起來,“柳言帶回的信息有限……而且沒有一條與秦嵐有關,這裡面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疑團,我也不知道……”

  “陛下!她殺了玉姑姑,殺了平兒,殺了甫笛,又害死了王妃娘娘!她絕對難逃干係!!!”涂龍的情緒變得激動並憤怒。

  “涂龍!這裡是宮廷!”林逸之挑起眉,提醒涂龍這不合宜的場所。

  涂龍愣了一下,咬了牙不再說話。

  “這段時間春鬧,有不少東諸人來皇城,你多加留意一些。也許,他們會聯繫秦嵐……”

  “……屬下遵命。”

  新月宮——

  依照華葛國的傳統,先皇仙逝,登基的新王需接收留下的一切,宮中的居所,以及宮中的女人。林然總共有妃嬪十七人,除去死去的琛妃,有十六位,秦嵐位居在首,是一國之後。新王登基之後也可另選妃嬪,但是林逸之卻從未踏入後宮半步,彷彿,那裡不是他的地方。

  至於皇后,如果有不德行為,新王也可廢黜再另立皇后,但是林逸之也沒有這麼做,他只是不聞不問,活生生的,以冷漠將秦嵐囚在這個華麗的墳墓中……

  秦嵐在寂寥的庭院裡接見了入春之後的第一位客人。

  “您的武功越來越讓人驚嘆了,每次來去宮中都這般自如。”

  珩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秦嵐,嘴角勾起冷笑,“我們美麗的皇后似乎被打入冷宮了。”

  秦嵐的臉色陰沉,“請注意您的言辭。”

  “難道不是嗎?這庭院似乎很長時間沒有人打掃了……”

  “那是因為我把那些該死的侍女譴走了!”秦嵐咬著下唇堅決的說道,“都是些沒用的飯桶!”

  “呵呵……”珩輕輕笑起來,“那男人只是不來看你罷了,何必生這麼大的火氣呢?……”

  眼前的男子清晰而尖銳挑開了秦嵐苦苦埋藏的心事,她面帶慍色的望向珩,“……你怎麼知道?”

  “在華葛街頭隨便打聽就能知道,皇帝勤政為民,不問後宮。”

  “……是嗎。”秦嵐撇過頭。

  “看來,你還沒學乖……是想像你父親那樣嗎?”

  “我爹?”秦嵐猛的回過頭看向珩,眼睛睜得老大。“……我爹的死,難道是……”

  “你爹被林然罷黜,就該老老實實的回鄉,他逃去東諸豈不是洩露了他與東諸的利害關係?”珩湊近秦嵐,淡淡的笑著,“為了不牽連陛下,我們也無可奈何啊。”

  “你們……”秦嵐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驚恐的睜著雙眼,直直注視著眼前灰色衣衫的男子,“我爹為東諸效命幾十年……就連我也被犧牲入宮為妃,你們……你們……”

  珩的表情是冷漠的,他淡然的注視著眼前這個美若桃李的女子,輕輕說道:“為了陛下,秦連必須死。——現在,你也想死嗎?”

  秦嵐怔住,愣愣的無法說話。

  “你可知你沒有將左顏汐的軀體運回東諸,陛下有多震怒?!一年沒有追究於你,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可是……可是左顏汐的軀體……”秦嵐一時竟不知道如何言語了。

  “左顏汐的軀體腐壞,你以為因為這個,陛下就會饒了你?”珩的每句話猶如鋒芒的刺,直直刺進秦嵐的心裡!

  “珩大人!珩大人!我不想死啊!幫我向陛下求情啊!我不想死……”

  珩輕蔑的一笑,“皇后娘娘,請您注意您的儀態——”

  秦嵐一愣,重新站直身子……一臉茫然的望著珩。

  “希望你不要忘了,即使你是一國之後,陛下也不會有任何顧忌,想要你的命,隨時都可以……”

  “珩大人……”

  “也希望你記住,即使你不得林逸之寵幸,你也是華葛的皇后,對陛下而言還有很多用處。”

  秦嵐怔怔的望著珩,不明白他要說些什麼——

  “俁將軍現在就在華葛……”珩的目光裡閃過一些什麼,靠近秦嵐,附上她的耳畔,“陛下也來了……”

  “陛下?!!!……”秦嵐被驚得瞪大了雙眼,“陛下來華葛了?!!”

  “陛下要你再為他辦些事……如果你還是那麼沒用,陛下會連同上次之罪,一起懲罰你。”

  “……陛……陛下……要我辦什麼……”

  珩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帶著邪惡,與偽善。

  “我想,你會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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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第二節 東諸來客

  陸旭風與好友黃瑾像往常一樣來到玉葵蓮酒居,他們環顧了一下四周,陸旭風不禁一笑——“這玉葵蓮,回回來都是賓客滿座,看來我們又白跑一趟了。”

  “不妨事,我們可以叫店小二送兩瓶到你的住處,我們再細細品嚐……”好友道。

  陸旭風點點頭,作勢要走,忽聽身後一聲喚——

  “陸公子留步!”

  陸旭風疑惑的轉身一看,是店小二小海,小海快步小跑到他跟前,“陸公子請留步,二樓已經為兩位預備好了上座。”

  “哦?……”陸旭風有些不解,但也甚為歡喜,“前日我來你們這裡,怎麼未給我留座?今天這是……”

  小海一笑,“公子不是忘了吧?”

  “忘了?——什麼?”

  “公子想見的女子現在正在三樓的廂房裡等公子前去一聚。”

  陸旭風驚喜,“此話當真?”

  小海繼續笑著,“公子上去一見便知,只是姑娘不想見其他人。”

  黃瑾呵呵笑起來,“我定不會掃了陸兄的興,我留在二樓飲酒便好。”他又轉頭對陸旭風笑道,“見了那位姑娘,可要記得為我約她一見啊,我也很想知道她究竟是何等天容天色,哈哈……”

  陸旭風歡喜不已,笑意滿面,“放心,放心……”

  三人一同走進酒居——

  在一樓招呼客人的玉葵蓮看見陸旭風進來,不由得的一笑,滿眼帶笑的迎上來——“陸公子。”一面喚著,一面步到他跟前,“小海,你帶這位公子去二樓,好生招待,我帶陸公子去見姑娘。”

  “好咯……”小海笑著應道,轉身向黃瑾躬下身子,“這位公子,請——”

  黃瑾笑笑,後頭向陸旭風打趣的一笑,便跟著小海步上樓梯。

  陸旭風見好友上去,禮貌的向玉葵蓮問道:“姑娘在三樓,我們為何不上樓去呢?”

  玉葵蓮風情萬種的一笑,捋了捋隨意撥散而下的發絲,笑問:“只是姑娘托我問陸公子一個小問題。”

  “老闆娘請問。”

  “請問公子是何時生辰?”

  陸公子一愣,“這……姑娘想知道我的生辰作何用處?”

  “啊,請公子見諒,姑娘只是擔心她與你之間的八字屬相會有衝突,姑娘從小理佛,對這方面比較慎重。”

  “哦……我是熹慶年生,春分一日午時三刻。”

  玉葵蓮莞爾一笑,“公子請。”

  陸旭風跟著玉葵蓮走上樓梯——

  詢問生辰是沽月汐交代下來的,為了避免同名同姓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必須先確定來人的生辰八字。

  黃瑾在二樓坐下,二樓的客人比起一樓來少了很多,顯得清淨不少,並且二樓的客人大都是文人雅士或者達官貴人,談吐之間也顯得斯文很多。

  黃瑾一邊喝著酒,一邊看向四周,忽然瞥見角落裡坐著的一位男子,亞灰色的衣衫,面容俊秀也顯出幾分剛毅,黃瑾認出這人正是護城軍的首帥涂龍,他仰慕此人已久,不由得有些歡喜,於是執了酒站起來,走過去想攀談幾句。

  “敢問是否是護城首帥涂大人?”黃瑾恭敬的問道。

  涂龍抬頭看向他,不識其人,他不是喜歡隨處結交的人,也不喜與陌生人過多言談,但看黃瑾一副書生模樣,儒衫面善,也就溫和一笑,“在下正是,你是……”

  “小生只是書院一名學生,曾在校場見過大人您一次。”黃瑾畢恭畢敬的回答道。

  涂龍一笑,“坐吧。”

  黃瑾欣喜的坐下,看到涂龍桌上的玉葵香,“看來涂大人也是因這玉葵香而來啊……”

  “這酒香醇,宮中酒也無法比及。”涂龍淡然回道,又飲一杯下肚。

  “這玉葵蓮酒居生意興隆,口碑已經傳遍皇城,大人怎麼不帶一些玉葵香回宮獻給陛下品嚐呢?”

  涂龍的臉色為之一僵,很快又恢復常態。

  “……我會的,多謝提醒。”

  他怎麼可能將這玉葵香帶進宮去?就算這酒比得上天上仙露,他又怎麼能輕易扯動陛下心中那個死結?!即使是他自己……每每嘗此酒,也會想起那個強風暴雪的春分日……

  二樓又上來一些新客人,小海熱情的招呼著——

  “這邊有座位,各位請……”

  涂龍看了過去,上來的有五個人,都是男性,看起來似乎並非是華葛人,像是北岑人,又像是東諸人……

  五人之中只有三人入座,兩個黑色服侍者立在一旁,似乎是護衛。最為顯眼的,是入座的三人之中有一個面容極為漂亮的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衣著極為華麗——白縟絲製內服,金邊銀絲花紋的外衣,堇色玉扣的腰帶,下面穿的是犰皮暗色靴子。身邊兩人的身形均高大修長,服飾也都不同於一般富人。一人著銀灰色外衣,滿面鬍鬚,看起來有四十以上,眉關緊鎖,目光深邃,涂龍注意到他寬闊的手掌,懷疑此人常年手中握持刀劍;另一人著灰綠色外衣,年紀較輕,不過三十,膚色白淨,但卻給人一股陰沉之氣,雙眼內斂有神,看得出是個精明而謹慎之人。

  這三人圍桌坐下,少年居中,其他二人在兩旁坐下,看得出對少年的恭敬有禮。他們三人身後那兩位黑衣護衛也立在少年身後——這奇怪的組合引起涂龍的注意。

  “小二,你們這裡有沒有單間?”滿面鬍鬚者對小海說道。

  “真不巧,這位客官,三樓的單間都已經滿了。”小海如此回答道。這也是沽月汐交代下來的,只要她在三樓包廂的時候,任何客人都不能去三樓,以免被那些走錯房間的客人打攪到。

  滿面鬍鬚的男子似乎有些不悅,他轉頭對那位少年說道:“公子,單間滿了,我們……”

  少年面無表情,猶如冰霜一樣,他瞥了滿面鬍鬚的男子一眼,輕吐了聲來,“也罷,就這裡吧。”聲音嬌柔稚嫩,卻含帶著一股至高無上的尊貴之氣。

  滿面鬍鬚的男子點點頭,又向小海道:“把你們店裡最好的酒和最好的菜都端上來。”

  小海似乎已經對這類官宦公子見怪不怪了,一臉諂笑的哈著腰,“小的這就去,這就去——”說完便小跑下樓去了。

  涂龍看得心裡卻是一陣疑團密佈,腦海中開始各種的猜測與設想——

  那少年的眼神卻掃過來,直直撞上涂龍的眼!涂龍心中一驚,急忙收回視線!——少年的眼神不僅敏銳而且犀利,不似一般十一、二歲少年郎的無知……涂龍被這麼一看,竟亂了心思,心裡對這群人的疑問更加大了……

  “涂大人,您怎麼了?”黃瑾不禁問道。他方才也被那貌美的少年吸引了過去,不過心想也只是一般的官宦公子,並未留意到什麼。

  涂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一杯下肚——“沒什麼……”

  黃瑾落得個自己無聊,他又看了看樓梯,陸旭風仍未下來。

  “唉……這個陸兄,見了美人就忘了我還在這裡等他了……”

  “怎麼,你在等朋友?”涂龍一旁邊飲邊問。

  黃瑾笑笑,“是啊,我是與今年的賢士頭名陸旭風一道來的,涂大人該是認識的。”

  “陸旭風?……哦,我知道,他人呢?”涂龍隨意問道,他哪裡認識什麼陸旭風,只是知道有這個人罷了。

  “陸兄去見一位絕色佳人了,據說就是前段時日被村民錯當成神仙下凡的女子。”黃瑾說著,笑起來,“也不知是真是假……”

  涂龍一聽,也笑起來,“神仙下凡?……呵呵呵呵……”

  “我沒見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這裡的老闆娘說是真的,陸兄一時好奇就想見那女子一面,讓老闆娘代為安排罷了。”

  “哦?那你怎麼不去見見?”涂龍笑問。

  黃瑾自嘲的一笑,“老闆娘說,她只能傳話,至於見不見是那名女子決定。”

  “那還真是一位神秘女子啊……呵呵呵……”

  “是啊……呵呵……”

  陸旭風走進包廂,玉葵蓮便從後面將門合上——

  一股微微發甜的香氣撲鼻,陸旭風不禁有些眩暈,他定了定神,撥開琉璃簾子,看見前面紗縵後隱約顯出一個曼妙的人形來——

  “在下陸旭風,特來此見姑娘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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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陸旭風還未說完,便見那人形緩緩站起來,婷婷走來,步生蓮花,身姿曼妙……陸旭風不禁屏息凝神,直直望著那人影步來——

  沽月汐輕輕揭起紗縵,一張芙蓉臉笑落桃花——

  “小女子沽月汐,見過陸公子……”

  陸旭風直愣愣望著沽月汐,竟一時不知言語——

  沽月汐盈盈一笑,走到陸旭風跟前,白衣飄逸,帶著玉葵蓮淡淡的香氣兒……

  她眉眼裡儘是魅人的笑——

  “陸公子為何不說話?”

  “……我…………”陸旭風有些窘迫,他直直望著沽月汐,腦海中早已一片空白。

  沽月汐依然笑著,她是狐狸……是妖孽……她長得絕色天香,即使不用魅功,對付這些個凡夫俗子也綽綽有餘。只是……

  沽月汐走到陸旭風身後,看向窗外,下面人潮湧動,街市繁盛熱鬧——她不喜傷人性命,更不喜傷及無辜……只是她死的時候失去了腹中胎兒,損盡了血氣……

  沽月汐的心是冰冷的,她的血也是冰冷的,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這是華葛欠她的,華葛欠她母親的,也欠她的孩子的……

  於是,沽月汐一隻手搭上陸旭風的背,陸旭風為之一顫!

  沽月汐靠近過來,吹著他的耳朵——

  “公子……喜歡我麼……”

  陸旭風心中一怔!他忽然轉身,一把捉住沽月汐纖細的玉手!

  “……喜歡!……姑娘……姑娘若願意……在下……在下赴湯蹈火……”

  沽月汐笑起來,眸子靈動。

  陸旭風望著眼前這絕美的佳人,只覺得血液逆流!他將沽月汐一把擁進懷裡!——“姑娘若願意!在下立刻迎娶姑娘——”

  沽月汐被他擁在懷中,笑容淡淡隱去……

  ——這是華葛欠我的。

  黃瑾飲完一瓶,略顯得幾分不耐了。

  “小二!——”

  小海聞聲,急忙小跑過來。“客官有什麼事嗎?”

  “麻煩你向陸兄轉告一聲,我先行離去了,不候他了。”

  小海一臉愕然,“客官是說陸公子嗎?他早已離開酒居了啊!——”

  “什麼?他已經走了?!”黃瑾驚道,“他不是去三樓的廂房了嗎?”

  小海點點頭,“是啊,可是上去不久之後就離開了啊。”

  “那樓上的姑娘呢?”

  “也走了啊。”

  黃瑾一臉愕然,望向一旁的涂龍,涂龍也一臉茫然——

  親王府。

  涂龍帶著微微醉意回到王府,剛踏進府裡,便看見杉兒一臉焦急神色迎上來——

  “涂大人……”杉兒提著裙襬幾步跑到涂龍面前。

  “杉兒你怎麼了?”涂龍幾分詫異,看出杉兒一反常態的倉皇。

  杉兒看了看四周,覺得不妥,又看向涂龍,“杉兒有些話想對你說……”

  涂龍擰眉看杉兒,心有疑惑,也看出杉兒不希望這話被外人聽到。“去東庭後院吧,那裡沒有旁人。”

  杉兒點點頭,邁著碎步急急向東庭走去——

  親王府裡,林逸之即便是回府小住,也住在西苑,東庭已經是涂龍與柳言的居所。東庭的別院不像西苑一般花榮芷蘭,僅是一些草木,別院中間是一個很大的空地,平時作為練武所用。

  杉兒與涂龍來到別院的空地,杉兒再次看了看四周——

  涂龍狐疑的看著杉兒,不禁問道:“杉兒,究竟是什麼事?……”

  杉兒一臉倉皇神色,“杉兒有一事相求。”

  “杉兒你何出此言?我們同是王府的人,這兩年就如親人一般,你究竟是為何事?”涂龍臉上不禁浮現幾分擔憂,他沒有親人,也極少結交朋友,而這兩年發生了太多的事,他對王妃的這位貼身侍女自是有一份欽佩,眼下,實在是將她當作妹妹一般。

  杉兒咬了咬唇——“……杉兒知道自己身份低賤……但是有一事,杉兒始終不能釋懷……”

  “究竟是何事?若我能幫上的,一定會幫你的。”

  “……跟娘娘有關……”

  涂龍心頭猛然一怔!——娘娘?!……能讓杉兒這般稱呼的絕對不會是當今的皇后……只會是她!……是她?……

  “……王妃娘娘已經仙逝……你為何再提呢……”涂龍的醉意早被驚醒,心頭滿是苦楚……

  “娘娘沒死!”杉兒激動的提高了音量!“娘娘她不會死的!”

  涂龍低下頭,顯得有些落寞,“杉兒……那日,我們親眼看見娘娘嚥下最後一口氣……也親眼看見娘娘的屍骨腐壞成灰……”

  “不!不是的!大人……大人聽我說……”杉兒的臉色因為激動而微微發紅,她急促的呼著氣兒,喊道,“娘娘好像還活著!真的……大人,我前幾日在街上遇到了!”

  涂龍的身子一顫,眼睛睜得老大——“你說什麼?……你遇見王妃娘娘了?!……”

  杉兒一愣,眼神又緩緩的黯淡下來,“……不……我不確定……我不知道……”

  涂龍聽罷,神經稍稍鬆了松,“……杉兒……已經一年了,你……”已經一年了,應該接受這個事實了……

  杉兒抬起頭,眼睛怔怔望著涂龍,“大人……我沒有聽錯,那女子有著與娘娘一樣的聲音……雖然容貌體形都不一樣,但是我分明聽見了娘娘的聲音啊……”

  “與王妃娘娘一樣的聲音?……”涂龍的面容有些僵硬。

  “涂大人,這世上會有聲音相同的人嗎?”杉兒急切的問道。

  涂龍面色凝重,緩緩搖了搖頭,“……從未聽聞過……”

  “可是那女子的侍從說她這是第一次到皇城……大人,杉兒心裡一直在想這件事,不知道個究竟我心裡實在放不下。”

  “你想讓我幫你查探一下那名女子?”涂龍道。他心裡有奇怪的熱流激盪著,彷彿誕生了某種希望……若她真的還活著,該有多好……若她還活著……

  杉兒重重的點了點頭,眼神堅毅,“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總覺得那名女子與娘娘十分神似……我覺得,她就是娘娘!”

  “你可知道她的名諱?”

  “姓沽月。”

  涂龍低了頭陷入沉思……

  他該告訴陛下嗎?……也許,應該等他查出一些頭緒再告訴陛下,眼下還有今天遇到的那群奇怪的人……會是東諸人嗎?他們來皇城又是為了什麼事?……

  一年的平息過後,皇城會發生什麼?……華葛又會發生什麼?

  “涂大人!!!——”

  忽然一聲高呼,涂龍尋聲望去,只見一個侍衛正快跑過來——

  “涂大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9-1-5 17:49
一二九

  涂龍皺起眉頭,“這麼慌張,出了什麼事?”

  “今年的賢士頭名陸公子死了——”

  涂龍深鎖了眉頭,陸旭風死了?

  “他死了就該報官,你跑到我這裡來大呼小叫做什麼?”

  “他的同窗黃瑾被疑為兇犯,已經被捕,黃瑾聲稱一直在與大人您飲酒,官府派小人來請大人過去作證……”

  原來如此……

  涂龍心裡竟有些躁動不安了。他回頭看了看杉兒,輕聲道:“我去去就回,你說的事……我一定會辦的。”

  杉兒抿著唇,點了點頭。

  涂龍又看看那名侍衛,道:“我們走吧。”

  他心裡開始不安……陸旭風會被何人所殺?…書生黃瑾?…這會不會只是個開始?……

  來到官府之後,涂龍見到了審理案件的刑事官。

  刑事官孟晗年約四十一二,是個處事嚴明的官員,這次,涂龍卻覺得他實在太草率。

  “此案的死者是尚書大人的外甥,也是今年賢士榜上頭名,你不查清楚就將黃瑾拘捕,實在是有欠考慮!”涂龍不悅的神色盡顯。

  此時他與孟晗坐在堂後,孟晗臉色不佳,他看了涂龍一眼,恭敬的回道:“大人,下官正是調查清楚了,才會做此決斷。”

  涂龍看他一眼,“此話怎講?”

  孟晗擰著眉,臉色凝重,“下官正是查清楚了……找不到任何疑犯,才會想試探一下黃瑾,若黃瑾不是凶手……下官……下官恐怕需要相當長一段時間再徹查此案。”

  “笑話!我從玉葵蓮酒居回來不久就發生了命案,這麼短的時間你就查清楚了?!”

  “大人……陸旭風的屍體被人發現在旭岫河邊,春分河水上漲,岸邊泥濘不堪,除了陸旭風的腳印之外再沒有別人的腳印,他衣冠整齊沒有打鬥痕跡,更沒有中毒或者溺水……下官……下官實在是不知從何查起……”

  “……你的意思是,懸案?——那為何要拘捕黃瑾?”

  “黃瑾是今年賢士次名,有殺人動機……而且,發現陸旭風屍體的人也是他……”

  “……那他又是用何種方法殺人?”

  “下官……尚未得知。”

  “黃瑾如若要殺陸旭風,為何還要與他來到酒居向眾人昭示他們在一起?他應該秘密將陸旭風約去河邊才是,況且陸旭風曾去酒居見過一名女子,你可曾查過?疑點這麼多你就沒有想過嗎?況且黃瑾與陸旭風是好友,兩家也是世交,你現在拘捕黃瑾會造成什麼局面你可曾考慮過?”

  孟晗頻頻點頭,“下官知道了,下官馬上釋放黃瑾,下官如此做也是下下之策,還望涂大人理解……”

  涂龍嘆了口氣,問道:“死因查出來沒?”

  孟晗愣了下,神色閃爍——“下官……”

  涂龍挑眉看向孟晗,“為何支支吾吾?”

  “……死因……死因是……”

  涂龍顯得有些不耐煩了,也不明白孟晗為何吞吞吐吐——“死因究竟是什麼?!”

  孟晗陡然跪下!“下官無能!下官尚未查出死因!——”

  涂龍一愣,“……查不出死因?!……”

  “……正是!陸旭風身上沒有找到任何傷口,毫髮未傷……但卻的確沒有了心脈……”

  “…………”涂龍頓時,沒有了語言。

  是誰?……

  不知為何,涂龍想到了今日在玉葵蓮酒居遇見的那幾位神秘客人……他想起那位美貌的少年,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

  他也想起黃瑾口中的神秘女子……

  是誰殺了陸旭風?為何要殺他這樣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

  克羅蒙·俁看了看窗外,臉上幾分憂慮,他回頭又看了看臥在軟塌上的少年——少年半合著雙眸,一言不發,臉色微微有些泛白。

  “陛下,珩還沒有回來,不如讓我先去尋一個來吧。”

  伊南莎·瀧微微睜開眼,顯得很鎮靜。他面不改色說道:“這裡不比東諸,凡事還是小心為好。林逸之已經派了人去東諸查我們,說明秦嵐已經露出馬腳……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壞我的事,這次若不是我……咳!……咳咳……”

  “陛下!”克羅蒙急忙迎到床邊,一邊將熱茶遞上,“陛下先喝口茶……”

  “滾!——”伊南莎·瀧氣急敗壞的一手將茶打翻!“每天都是茶!我要的不是茶!是嬰孩的血!我要血!!!——咳咳咳……”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珩已經隨秦嵐去辦這件事了,請陛下不要動氣……”俁半跪在地上,不停的勸道。

  伊南莎·瀧呼著氣,慢慢平復下來——“若那時秦嵐沒有失敗,我也不至於會這樣……”

  “陛下息怒……等陛下身體康復,屬下一定重懲秦嵐!”

  “現在在我國四下查探的那個人應該已經被解決了吧,俁?”伊南莎·瀧瞟了俁一眼,問道。

  “陛下放心,陛下的暗士們已經出動了。”俁點了點頭回道。

  伊南莎·瀧聽了,又重新合上了眼睛,彷彿剛才的怒氣耗損了自己不少氣力一般,他半倚在床上,顯得有些虛弱。“想不到……靈狐的毒性竟是這樣……”

  克羅蒙·俁顯得焦躁更帶著憂慮,他突然起身,提起自己的長劍——“陛下,屬下現在就出去尋一個嬰孩來。”

  話音剛落,克羅蒙·俁已經合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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