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〇
“小海,你會把桂桂吵醒的……”杉兒頗有為難的說道。
小海愣了一愣,立刻堆起一臉笑,“杉兒你快進去吧,我會照顧好桂桂的……”
“別理他了,我們上樓去……”前面的蔚小雨牽起杉兒走進酒居里去——
“蔚小雨你……”小海雜碎唸唸,一臉怨恨模樣,揚起韁繩,他又不禁深思起來,小姐見了什麼人?……
沽月汐倚在窗邊,低了眉眼看街道上人來人往。
若時間倒退到一年以前,她怎可能會想到今天,自己竟與他做起了交易。
可是還不夠,還不夠……不夠償還……
眸子一凌,沽月汐勾起一笑。
林逸之,我會讓你後悔做這筆買賣……
門外響起叩門聲——
“小姐,杉兒和小雨能進去嗎?”
“進來吧。”
兩人心裡鬆了口氣,推門進去。
沽月汐轉過身子,望向她們,輕柔一笑,走到床沿坐下,“杉兒,你知道剛才誰來了嗎?”
杉兒一臉茫然,“不知道……”
沽月汐又是一笑,“想報仇嗎?”
杉兒身子顫了顫,“……小姐……”
蔚小雨也愕然的睜大了眼,“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沽月汐但笑不語。
秦府——
這裡是原國相秦連的府邸,也是皇后秦嵐的舊居,秦連死後府邸已經荒棄,週遭連個鬼影也看不見。夜色已沉,荒棄的府邸裡卻亮起了燈火……
伊南莎·瀧接過珩呈遞上的玉瓷碗,裡面的液體殷紅溫熱,俊雅的少年面無表情的一口飲下,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他嫵媚一笑,看得珩的心口緊了緊,他只覺得眼前這個看似十一二歲的少年,好似妖邪轉世。
這是他輔佐的君王,他敬仰著,也害怕著……
伊南莎·瀧拭去嘴角的血跡,輕笑道:“愚蠢的秦嵐,居然想對付我……”
“請陛下寬心,秦嵐只是派人跟蹤了俁將軍,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她心裡也應該有所顧忌。”珩低頭回道。
“哼……我怎麼會把她放在眼裡,我擔心的是北岑,是西婪——”伊南莎·瀧望向窗外,臉上浮出一絲憂慮神色,“聽說諾帝·布萊斯那個老東西快死了,我原以為北岑氣數已盡,沒想到派去潛藏在宮中的暗士竟然全死於非命,那兩個皇子都愚鈍無能,我很奇怪是何人下的手……”
稚嫩的面龐上浮現著與年齡不相仿的陰沉氣色,珩早已習慣,他依舊低低回道:“北岑只是個偏遠小國,陛下放心,總有一天必定會成為東諸所屬之地。”
“就算北岑能輕易奪得,那瀟沭清鸞與林逸之也都不是容易對付的角色,派去西婪的暗士如今都失去聯繫,若是死了倒好,若是被瀟沭一族的人抓到,他怎可能會放過?”
“陛下請安心,這兩人只是無知後輩,不足為懼,陛下的宏願一定能夠實現的。”
“但願如此……”窗外的月光銀白,伊南莎·瀧伸出雙手,月光下清晰看見,那雙顏色死灰一樣的手上,指如枯木!皺紋似班駁的樹皮佈滿了雙手,粗硬而幾乎脫落的指甲參差不齊的生在十指之上,難以想像的粗糙,像似老化腐朽的枝幹……伊南莎·瀧將這樣的手慢慢舉起,輕輕撫上自己臉頰,這強烈的對比讓珩有想嘔吐的衝動——
“不管用什麼辦法,我一定要活到那一天……所有人成服於我東諸大國的那一天!”月下的少年如此說道。他看起來依舊年輕,除了那雙手。
“陛下……一定會達成心願的。”珩恭身說道。
嬰孩的血,的確對陛下的康復起了作用,只是……要根治銀狐的毒,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珩的心裡不禁燃起一個想法——這個傳說不死的皇帝,這次會死嗎?
若死了……東諸會變成怎樣?
克羅蒙·俁走進來,向伊南莎·瀧行禮——
“陛下。”
伊南莎·瀧看向他,問道:“叛軍被鎮壓住了嗎?”
“是的陛下,只是些沒有紀律的亂民,成不了氣候,涪將軍已經將他們鎮壓住了,只是暴亂頻繁發生,陛下是否考慮回國平亂?”
伊南莎·瀧回到桌前,低沉的臉色似乎在思索些什麼——“我有一事尚不能安心,來華葛索用嬰孩,秦嵐已經露出了太多蛛絲馬跡,萬一讓林逸之查到……”
“陛下的意思是……殺了秦嵐?”珩試探的問道。
伊南莎·瀧點點頭,“我們在華葛這些年的行蹤只有她最清楚,她死了,再幹淨不多。”
克羅蒙·俁皺起眉,“可是……陛下長期需要服用嬰孩的血,沒了秦嵐,那我們……”
“我是一國之君,難道會缺嬰童不成?!”
克羅蒙·俁心中一驚,——“陛下是說……讓東諸國內百姓交納……嬰孩?!”
“不可嗎?沒有我他們怎麼能安享太平?!”伊南莎·瀧明顯對俁的反問十分惱怒。
“俁將軍,只是幾名小小嬰孩罷了,百姓會因受此恩典感到榮幸的,況且,那些低賤的平民都不缺子女,少一兩個也不會怎麼樣的……”珩如此勸道。
克羅蒙·俁心中湧起怒氣,面對皇帝陛下,又無奈的壓抑了下去,他低著頭,勉強應聲:“屬下明白了。”
這個珩,雖然表面上聽命於他,可是暗士是皇帝直接授命的,雖然沒有官爵,但在某種意義上,卻有著比他更高的權威。
夜色深沉,秦嵐怎麼會料到,他們竟然會藏身在這裡……
林逸之回到王府,像一頭發狂的獅子衝進了古舊的書房裡,他四處翻找,將房間弄得一片狼籍。
涂龍全然不明白林逸之這是怎麼了。
見過那名沽月女子之後便一直沉默不語,急衝沖的回到王府就是一翻發狂的尋找——
“陛下在找什麼?”
林逸之沒有理會,那些書籍很多都已經殘舊不堪,林逸之本本翻開,掃視幾眼又扔擲到一旁。
涂龍這才看清整個書房的佈局。若他沒記錯的話,這間隱藏在東庭後院的書房一直都是封鎖著的,年前的時候林逸之開過一次,之後會偶爾過來,但絕不讓任何侍從侍女進去打掃——
書房裡有床塌,簡單的桌椅,一旁放置著一個古舊卻精緻的棋盤,牆上是一些字畫,這裡似乎曾有人居住過一段時間……
林逸之翻出十來本舊書,捧上手上,這才注意到涂龍一直立在門口。
“師父隱居以前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林逸之說道。
涂龍愣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他似乎聽說過,林逸之與林然幼年時,他們的父王曾請過一位高人來教導他們學文習武。但是涂龍從未見過——
“無妨,你進來吧。”
立在門口的涂龍走進房內,古色古香的味道更濃,似乎還摻雜了些藥草氣味。
林逸之再沒理會他,在桌邊翻看那些找出來的書籍,一頁一頁……
涂龍不敢馬虎,忙點了燈燭,置在桌上,自己立在一旁候著。
時間一點點流逝,雞鳴幾聲,燈燭幾乎要滅的時候,林逸之翻到了最後一頁。
涂龍看見林逸之面如死灰,他低喃自語:“……沒有……還是沒有……”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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