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半妖憐 作者:花花了 (已完成)

 
li60830 2019-1-5 15:4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5 46217
li60830 發表於 2019-1-5 17:55
一六〇

  伊南莎面無表情的看著天空,湛藍澄明的顏色。

  “俁,你看天空,大嗎?……”

  “無邊無際。”

  “可是人的一雙眼睛,就能全部收盡。”伊南莎·瀧微微笑著,“人的慾望,無邊無際。”

  克羅蒙·俁望著自己的主人,無法揣測出他的意思。

  伊南莎·瀧卻轉過頭來看他,“我還剩多少暗士?”

  克羅蒙·俁愣了一下,忙答道:“三名,已經被召回東諸,隨時聽命。”

  “很好。”伊南莎·瀧露出滿意的笑,“我要將她逼到山窮水盡,逼到無路可走——”

  西婪國,皇宮。

  瀟沭瑤無奈的看著眼前的猛禽,哭笑不得。

  “你這幾天是怎麼搞的,在宮裡陪我幾天就這麼不情願嗎?吃東西也挑三揀四……真是難伺候……”

  九霄寬闊的翅膀時不時撲打兩下,腳上的金環閃著耀眼的光芒。此刻它顯得焦躁不耐,在棲木上使勁啄著束縛自己的連鎖。

  瀟沭瑤撿起地上那隻被九霄啄過幾口之後拋下的死兔子,無奈的嘆氣,“以前也沒見你這樣啊……奇怪……”

  一隻手搭上她的肩頭,回頭看,瀟沭清鸞正握著她的肩,笑著問道:“怎麼了,九霄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

  瀟沭瑤倚上他的胸膛,無奈嘆道:“它好像有點悶,想出去。”

  “那就讓它出去快活幾天嘛,它是你從小馴養的,一直很聽話,你還不放心嗎?”

  “平時也就由著它了,可是我們明天不是要外出打獵嗎,現在放它出去,誰知道它什麼時候回來……”

  瀟沭清鸞笑了笑,“打獵的時候帶上九霄確實方便不少,不過它不想去,你就隨著它吧。何況你該對自己有信心嘛,它怎麼會捨得丟下它美麗的女主人不管呢?說不定明天就回來了……”

  瀟沭清鸞剛說完,九霄立刻附和著叫了兩聲——

  瀟沭瑤沒好氣的拍了一下它的腦袋,“叫什麼叫!別以為陛下替你說好話我就不生氣了——”

  解下純金打造的連鎖,取下金環,“玩去吧、玩去吧……懶得管你了……”

  九霄展開雙翅,羽翼豐滿寬闊,輕輕拍打便直上了青雲。它在上空盤旋幾圈,便沖一個方向飛了去——

  “明天你還要陪我去打獵,今天早點休息吧。”瀟沭清鸞不無柔情的說道。

  “你呢?”

  “我還不困,想去花園走走。”

  瀟沭瑤愣了一下,但立刻恢復過來,柔和笑著,“走走也好……”

  頓了頓,她說道:“今天父親來看我,說是尋常富人家裡也有三妻思妾,宮中女眷顯寡,朝中臣子們似乎有意為陛下選妃……”

  瀟沭清鸞聽了,微微皺起眉來——

  瀟沭瑤笑了笑,伸手撫上他皺起的眉頭,輕輕按撫,“臣子們也是一片好心,希望皇室早出子嗣,請陛下不要再任性拒絕了。”

  “可是我不是已經妥協了嗎,上相的兩個女兒已經賜封絳碗妃,嬌蓉妃,為何要一選又選,胡鬧……”

  “呵呵……”瀟沭瑤笑起來,“絳碗、嬌蓉二妃是名門之後,才德兼備,容貌出眾,陛下應該多去看看她們。”

  握住瀟沭瑤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瀟沭清鸞笑道:“皇后真是大度,非但不吃醋,還把我往別處趕。”

  “陛下笑話我了……她們倆剛入宮不久,難免會有不適應的地方,陛下應該多去看望的。”

  “好了,我明白的。你早些歇息吧。”瀟沭清鸞放下她的手,轉頭看向一旁的侍女,“伺候皇后娘娘回房休息吧。”

  瀟沭瑤欠下身,“妾身恭送陛下。”

  瀟沭清鸞轉身離去,瀟沭瑤覺得方才那隻被他握得溫熱的手,漸漸涼下來,她不禁有些悵然,望向那偉岸修長的背影,心裡有些說不清的失落——

  從此,你是我的皇后……

  從此,你是我的妻。

  侍女扶了瀟沭瑤回房,笑著說道:“皇后娘娘,陛下對您好體貼啊,以前陛下還是王子殿下的時候,傳聞都說冷漠無情,我看啊,都不足為信……”

  “緹兒,休得胡說。”瀟沭瑤止住口無遮攔的侍女。

  “呀……娘娘不要生氣,奴婢不敢了。”

  略帶黯然的,瀟沭瑤走進居室。

  冷漠嗎?……其實他一直都冷漠啊,從來不曾改變過……

  她似乎是靠近他了,似乎是。

  他的心一直塵封,如同那雪山,靠近不得。

  他是一個好皇帝,稱職的皇帝。他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了西婪國,哪怕是娶妻生子。無奈叫她哀嘆的是,朝夕相處,始終走不進他的心裡。

  瀟沭瑤難以入睡。

  她愛慕他,她已經做好了犧牲一切的準備,她知道他不是因為愛她而娶她……他對她溫柔也只是表面的言行,他與她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她可以忍受,無妨,她可以忍受……

  難以消磨的是心頭的寂寞……會不會,一忍,便是一輩子?

  真的是不覺得困呢……去花園走走?……

  瀟沭清鸞坐在池邊,這處獨特幽靜,無人幹擾。

  看……這遍池的芙蓉,已經露出了花苞尖角處的嬌嫩。等到夏天,應該會生長得更快,應該會很漂亮吧。

  瀟沭清鸞凝望著,內心平靜,靜無漣漪。睡不著,來這裡看看,累了,來這裡坐坐,他會覺得意外舒適。——他只是總嫌這些水芙蓉長得太慢了……

  什麼時候,才能看見花開?

  夜風涼,星夜暗。瀟沭清鸞面帶著微笑,“你每次都這樣,每一次,我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你,沒來得及多說幾句……你就離開了。”

  汐兒……汐兒…………

  是他的錯,他沒有保護你,他毀了你……你卻選擇了他。

  如果你回來,還會選他嗎?還會愛嗎……

  難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在這裡。

  ——黑夜寂靜,天空有翅膀撲騰的聲響。草地空曠,沽月汐單薄的衣衫在風中翩舞,像凌空的白蝶,飄渺幻滅的美麗。蔚小雨與蔚小海在她身旁立著,仰望天空。大鳥在頭頂的高空盤旋。

  “會飛還真件方便事。”蔚小雨笑著說。

  她與小海分開去暗殺那些離朝的老大臣們,然後就馬不停蹄的趕來群曷城了,可是還是比沽月汐晚了一天——她真的好想看看小姐如何飛天遁地啊……

  “小姐,叫隻鳥來做什麼?”小海在一旁問道。

  “這隻鷹,叫九霄。——是西婪的皇后瀟沭瑤飼養的。”沽月汐輕揮了衣袖,天上的大鳥便如箭一般俯衝了下來,穩穩抓扣住沽月汐伸出的纖柔小臂上。

  “啊!小姐……”小雨小聲驚呼,眼睜睜看著沽月汐白皙皮膚上順著抓痕流出血來,絲絲縷縷——

  “無妨,我只是讓它記著我的氣味。”沽月汐淡淡道。

  於是小雨看著那隻碩大強壯的鷹利爪扣在沽月汐的小臂上,兩隻有力的爪沾染上血,它低著頭,如溫順的寵物,安靜匍匐在小臂上——

  沽月汐伸出另一隻手接了自小臂抓痕流下的血,紅得清亮。只是少許,置於九霄的喙下,它便貪婪的飲起來,小雨看見沽月汐嘴角的微微笑意。

  兇猛的禽在沽月汐面前順從安靜,沽月汐在夜裡顯得妖邪。她輕輕撫著九霄的翎羽,九霄微閉著眼低頭任她撫著——

  “真是好孩子……”
li60830 發表於 2019-1-5 17:55
一六一

  第四節 驕龍傲鳳

  暖春時節確實適合外出狩獵。西婪國內有大片森林與濕地,各種動植物也比其他國家更加豐富。

  皇帝與皇后一人騎黑馬,一人騎栗馬,並列前行著,左右兩列馬隊一絲不苟的隨行跟後,其間有男有女。侍衛行在隊伍前面,防範著任何意外情況。

  西婪國是四國之類唯一允許女子從仕為官的國家,也跟民族傳統與習性有關,在西婪,無論男女都是必須學習騎術的,騎術精良的女子才可習武,而能夠從仕為官的女子更加要文武兩得,因此真正從仕的女子少之又少。其次,則是鄰國華葛,華葛國是四國內最重視文化底蘊教育的國家,甚至設有專門供女子學習的學堂,重視女子的理、德、才、情,但是不支持女子習武。

  瀟沭瑤本是皇族中人,後被提拔為謀士,功績顯著,加上其政治地位日益提升,最後成為皇后最佳人選,今年初春正式束髮戴冠,成為西婪國皇后。

  西婪國對女性的重視,使得皇后的意義不再僅僅是皇帝的妃子,而是一國之母,半國皇帝,對西婪國而言舉足輕重。同時,皇后也有參政的權利,更有握兵權利。華葛國的皇后之位也不能忽視,通常是易立不易廢,並且在朝廷裡有一定政治力量,但是絕對不能踰越過皇帝的權利,更不可能掌握兵權。

  瀟沭瑤見瀟沭清鸞興致昂然,自己也不由得高興起來,一掃宮中抑鬱情緒,她策馬前行,抽箭提弓——

  前方灌木叢中,一隻花斑鹿若隱若現。

  花斑鹿覺察到異樣,四蹄躍起竄進密林,瀟沭瑤箭已離弦,直射命中!花斑鹿踉蹌了一下,後腿已中箭,它倉皇只知逃命,向林中密處艱難的逃去——

  “皇后的箭法倒沒有一點退步啊,呵呵……”瀟沭清鸞笑著說道。

  瀟沭瑤也笑著,“我哪能比得過陛下你——”一面說著,一面向林中追去。

  瀟沭清鸞也跟上前去,侍衛們紛紛竄進樹林尋找受傷的花斑鹿。

  林中有野兔豚鼠,被馬匹與人聲驚得四處逃竄。孱弱的動物激不起瀟沭清鸞的興趣。

  忽聽前面侍衛高聲傳報:“前面有野豬!”

  森林裡的野豬是何等兇猛的動物,恐怕除了熊之外,便屬野豬了。

  瀟沭清鸞一笑,“瑤兒,我不陪你找那隻鹿了。”

  瀟沭瑤當然知道皇帝要去獵殺野豬,便笑著回他:“陛下小心,我很期待看見陛下的戰利品。”

  在瀟沭清鸞還是少年時,他便與惡虎搏鬥過,瀟沭瑤對他很有信心。

  兩人於此處分了方向,侍衛的隊伍也一分為二。

  天空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鳴叫,尖利刺耳,像是傳達著某種信息——

  瀟沭瑤抬頭望去,見一隻大鳥在頭頂的空中展著大翅,盤旋低飛。

  那分明就是九霄。

  瀟沭瑤笑起來,“算你還有良心,知道來幫我狩獵。”

  小臂上的護腕因為習慣也沒有離身,瀟沭瑤便伸出臂膀,低唇吹哨——九霄如得召喚,拍打著翅膀飛了下來,翅膀揮出強風,震得枝葉飛搖。利爪穩穩扣在瀟沭瑤的護腕上。

  瀟沭瑤對它的表現很是滿意,“真是淘氣,昨天飛出去幹什麼啦?正好我剛才追丟了一隻鹿,幫我看看去——”

  可是九霄顯得很焦躁,停在她的腕上上下揮動著翅膀,似乎想表達什麼。瀟沭瑤疑惑望著它,不明白九霄為何這幾天這般異樣。

  “怎麼了……受傷了嗎?……”

  九霄突然狂躁的蹬開了瀟沭瑤的腕,直飛向雲霄!——幾聲刺耳鳴叫,俯在瀟沭瑤頭頂上方盤旋飛著。

  “你要帶我去哪?”瀟沭瑤十分不解,但也隱約感覺到九霄的急切。

  九霄又鳴了一聲,便沖一個方向飛去——

  瀟沭瑤揚起鞭,策馬追了去,身後的侍衛一時懵住,急急追上前去,隊伍頓時散亂開來。

  然後瀟沭瑤的身影片刻間便隱沒在這片樹林裡,侍衛們慌亂如無頭蒼蠅,四處找尋——

  九霄飛得快,瀟沭瑤追得急,一時也忘了看自己走過的路,等自己覺察時,已經分辨不清方向了。不過她也並不慌張,在森林裡找到回去的路,她還是有這個自信的,何況還有那麼多侍衛在找她。

  只是這樹林越來越密,她不得不從馬上下來,天上的九霄依然向前飛著,無暇顧及更多,瀟沭瑤徒步跟上前去。

  走到一處,竟是豁然開朗——森林中竟有一處湖泊,清亮微藍。

  瀟沭瑤有些詫異。她走出林子,踩到濕軟的草地,驚愕的望著泛著橙黃色陽光的湖水,莞爾笑起來,“這地方倒真是漂亮,九霄你就是想帶我來這裡?……”

  天空卻不見了九霄的身影。

  瀟沭瑤環顧四周,忽見前面湖畔處,在一抹白石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名女子。也許,是剛才自己被景色驚住,所以忽略了別人?

  女子一身白色輕紗,衣柔如水,長發襲下,她低著頭似在冥思。

  瀟沭瑤又走近幾步,好奇此女的來歷。再一瞥眼,驚訝的發現,她的九霄竟然就匍匐在白衣女子的腳邊!猛禽竟成了乖兔?!瀟沭瑤不由得警惕起來——那是她親自順服調教的九霄,此刻卻成服在另一個人腳下!

  當她還在震驚之時,那女子已然抬起了頭。

  她與她謠謠相望——

  一個紅衣,一個雪裙,一個紅豔嬌人,一個絕塵若仙。

  “瀟沭瑤,別來無恙。”那個白衣的她,柔眉含笑。

  樹林裡滿是侍衛的呼喚,瀟沭清鸞擰著眉,略帶不安的神情。他騎在馬上,馬下躺著他剛獵殺到的野豬的屍體。

  “請陛下不要憂慮,這一處大家都很熟悉,很快就會有皇后的消息的。”

  他不憂慮——他相信沒有人能夠輕易傷害到瀟沭瑤,他只是奇怪,這樣在森林裡走散,不是瀟沭瑤會做出的事。

  如此想著,便沒了繼續狩獵的興致,希望盡快找到她,至少要確定她的安危。

  “皇后娘娘回來了!——”

  忽然前面傳報聲。

  尋聲望過去,見瀟沭瑤騎著馬慢慢步來,瀟沭清鸞快馬迎上前去,關切問道:“怎麼走散了?出什麼事了嗎?”

  瀟沭瑤顯得有些沒精神,滿面倦容——“讓陛下憂慮了……”

  “你怎麼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瀟沭瑤輕輕搖頭,“沒什麼……只是忽然覺得身子有些不適,陛下恕罪……妾身掃了您的興致。”

  瀟沭清鸞擰著眉,一隻手撫上瀟沭瑤的額頭,又探了探她的面龐,“狩獵這種事,隨時都可以做,……你看起來臉色很差,是我太粗心了,你身體不好我還要你來陪我狩獵。”

  “陛下,……妾身想先回宮休息……恐怕不能陪你了。”

  “那是自然,今天就到此為止了,回宮讓御醫診治看看,是不是受了風寒……”

  “謝陛下。”瀟沭瑤臉色顯得蒼白,此刻笑起來也顯得那麼無力。

li60830 發表於 2019-1-5 17:55
一六二

  這次春日的狩獵,便如此草草結束了。隊伍整列返回,不遠處,九霄展著翅膀在飛翔。

  ——而它下面,站著一個女子,在濃蔭裡微微笑著。

  北岑。

  塞爾拉茲·柯爾娜在皇帝的花園裡顯得頗為不耐,諾帝·艾斯柔和笑著,陽光下顯得儒雅文淨。

  “柯爾娜怎麼好像不太高興啊……”

  柯爾娜白了艾斯一眼,“陛下把我爹譴回了家,我怎麼可能會高興……”

  柯爾娜一直受先王寵愛,雖然只是國相的女兒,但地位與公主無差,而她小時候也常與兩位王子做伴,因此十分熟悉。

  艾斯輕輕笑起來,“柯爾娜原來在為這事生我的氣啊……呵呵,你別生氣嘛,國相身體不適,需要調養,我為他健康著想才暫時讓他休養。”

  柯爾娜別過頭去,“少哄我開心,我又不是不知道,赫羅御使大夫代替了我爹的位置。”

  “當然不是啊,我只是封老師為上相,你父親依然是國相,現在他身體不佳,所以由上相暫時代替——你真的誤會了。”

  柯爾娜不想再理會,她表面吵鬧,其實心裡也清楚,這些只是那個赫羅著手集權的一種手段罷了,陛下太過相信他了,根本沒有察覺……

  那個赫羅……

  柯爾娜心裡沉沉的,有些呼吸不暢。

  一名侍女款款走來,“陛下,御使大夫請您過去一趟,說是有要是商議。”

  艾斯點點頭,“好的,你去告訴老師,我很快就到。”

  柯爾娜心裡暗自好笑,這赫羅,面子倒真是大,現在這北岑究竟誰是君誰是臣?——

  艾斯扶上柯爾娜的雙肩,柔聲勸著:“柯爾娜聽話,不要生氣了,國相為國操勞了一生,也是該讓他好好休養了,不要因為這件事遷怒到老師身上,全是我一個人做的主——”

  “我偏愛生氣!”柯爾娜嘟著嘴一副氣忽忽的模樣,“我討厭陛下,討厭那個御使大夫!陛下什麼都向著他!”

  艾斯哈哈笑起來,聲音爽朗,“我的好妹妹,我真是拿你沒辦法……哈哈……有機會的話,你真應該見見老師,現在好多大臣都希望能將自己的千金許配給他呢……”

  “呀?!”柯爾娜吃了一驚。

  “這也不奇怪啊,像老師這樣優秀的人,多少人都想攀上關係呢,不過老師對這些事從不理睬,我想……能配上老師的,應該只有我們北岑最惹人愛的柯爾娜了……哈哈……”

  “什麼?!”柯爾娜臉色大變,心裡猛地一沉,強裝著羞憤,“陛下真是討厭!老開我玩笑!”

  艾斯一臉笑意,“柯爾娜你的年紀也不小了,還這麼調皮的話我真是擔心以後找不著一個男人降住你呢……呵呵……”

  “我生氣了!不要跟陛下說話了!”柯爾娜扭過身去。心裡一陣亂,惟恐皇帝再說下去——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你先自己在花園裡逛逛吧,我過會再來陪你。”艾斯笑笑說道,把柯爾娜的慌亂只當作女孩子的害羞。

  艾斯轉身離去,柯爾娜這才轉過身來,望著艾斯離去的背影,柳眉擰起,臉上露出了不安。

  ——但願這只是皇帝一時興起……她絕不要……絕對不要成為政治婚姻的犧牲者……

  天啊,已經夠亂了……不要再發生什麼了……

  艾斯剛邁進來,便見了醒目的一抹紅。很純粹的紅色,沒有雜色,乾淨直接的紅,血一樣鮮活。

  “這是……”艾斯走進來。

  槐薌立在大廳內,赫羅正為她穿著紅色的嫁衣。

  赫羅看見艾斯進來,嘴角揚起笑,“陛下,你看——”他一面說著,一面牽起槐薌的手,轉身正對著艾斯站住。

  艾斯為眼前嬌人驚愕。半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陛下覺得如何?”赫羅笑問。

  槐薌婷婷立著,一株水中花,一株池中蓮,血蓮絕豔,燃盡煙華。

  這成形的花妖,嬌容花顏,一雙水眸流情傳神,蕩人心魂,膚白淨發雲黑,柔水般的身段擁著這濃豔的紅色,就如自己的皮膚一般自然。彷彿,她天生就該是紅色的。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綻放的那一瞬間燃盡一切美好。

  艾斯半晌後,回過神來,驚嘆:“太美了!——”

  艾斯面露出難以掩飾的激動,他望向赫羅,驚喜的說道:“老師,這……太好了!槐薌的美,沒有任何瑕疵!完美無缺——”

  赫羅心裡也是愉悅的,他看著槐薌,一隻手輕輕撫摩槐薌雪白嫩滑的面龐。

  槐薌一臉靜謐,水靈的眼睛看著赫羅。

  槐薌不會說話,只是看著赫羅。

  “……心裡,竟有些不捨了……”赫羅淡淡說道。

  艾斯愣了一下,也能明白一些,“老師一直對槐薌寵溺,感情深厚,自然會有不捨……”

  赫羅卻是輕輕搖頭。凝神看著槐薌,像是在看一件自己極其珍愛的寶物,“槐薌,要做什麼我已告訴你了,你明白了嗎?”

  槐薌的眼睛看了赫羅一會,然後慢慢點頭。

  “你是我最寶貝的東西,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赫羅笑得竟能這般柔和,而聲音輕柔,近乎情人之間的低喃。

  槐薌微微笑起來,清澈的雙眸閃著光,她笑起來是如此純潔乾淨。只是因為開心了,所以笑了,再沒有更多的含義。

  儘管她的心,還只是個孩子,但是赫羅仍然自信,她的到來,將是林逸之的一個衝擊。

  掌控那個男人,槐薌,你贏了他,我便贏了——

  槐薌只是笑著,她喜歡赫羅輕撫她的發絲,她喜歡赫羅擁她時的溫柔,她的世界裡只有赫羅,赫羅就是她的神,她不會忤逆她的神。

  西婪,皇宮。

  絳碗妃與嬌蓉妃坐在花園亭閣內,明麗的身影幾乎蓋過了花園內所有花朵的嬌豔之色。她們容貌美麗,又出生在高官大家,自身一股高貴之姿便足夠叫人難以忘懷。只是此時兩位美人都沒有什麼笑談。無笑的面龐上顯出無聊。

  “這花雖美,可每天看……也會膩啊……”絳碗妃無力的搖著自己的絹扇,“每天除了撫琴就是賞花,除了賞花就是撫琴……好無聊……”

  “妹妹別發牢騷了,小心惹來閒言閒語。”嬌蓉妃淡淡說道,她正品著茶,初進宮時確實有些新鮮,這日子一久,便覺得無趣了,更加上皇帝極少來看她們,如何打發時間便成了每天的功課。好在她與妹妹一同進宮,好歹還能有個可以說話的伴兒。

  “連說話也得思前想後……”絳碗妃悶悶不樂的嘆了一口氣,“唉……”

  嬌蓉妃看向她,笑著勸慰,“別不高興了,外面有多少人想進來呢,以后妃子多了,你想無聊都不行呢。”

  絳碗妃看她一眼,“姐姐倒是看得長遠,不過,再進來多少女子也沒用吧,陛下專寵皇后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事情。”

  嬌蓉妃微微一笑,“皇后跟隨陛下多年,是西婪的功臣,與陛下感情深厚,冊封皇后無可厚非,但是……”

  絳碗妃奇怪的望著嬌蓉妃,“但是什麼?”

  “但是,惟有為陛下傳下子嗣,為皇族留下血脈,才是最大的功臣。”

  絳碗妃裂嘴笑起來,“姐姐這話可有忤逆的嫌疑哦……呵呵……”

  嬌蓉妃也是盈盈笑著,“呵呵……自家姐妹說自家話,父親天天都盼著你我能懷上皇氏血脈。”

  兩人聊得甚歡,輕鈴笑聲迴蕩滿園。

  這時,一行人路過亭閣。
li60830 發表於 2019-1-5 17:55
一六三

  絳碗妃與嬌蓉妃看過去,兩人都是一驚!——驚的是這一行人的前面,是一位宛如天仙的女子!

  美麗的女人總是有些自負的,但此時,她們都深深明白,若往這女子身旁一站,自己只不過是株不起眼的野草罷了——

  或許,連野草都不如!

  美麗的女人對更美麗的女人,總是有些敵視的。

  一個刺耳的呵斥聲傳進沽月汐的耳朵裡——

  “大膽!見到絳碗妃與嬌蓉妃還不行禮!!!”矮小無知的侍女氣勢洶洶道。

  蔚小海與蔚小雨不約而同擰眉轉身看去,也看見了亭閣裡的兩位妃子。他們看向沽月汐,道:“小姐,是皇帝的兩位妃子。”

  這種簡單的介紹,在絳碗妃與嬌蓉妃耳中聽了簡直是對自己莫大的恥辱!——

  絳碗妃怒不可攝的站起來,叱呵道:“你們是哪個宮的人!闖進花園壞我雅興也就罷了,居然這樣目中無人!!!”

  沽月汐淡淡掃她一眼,感到好笑。

  那眼神裡明顯的輕蔑與嘲笑讓絳碗妃幾乎發狂,自小的教養不容許她再多加發作,她只能乾瞪著眼——而一旁的嬌蓉妃細細打量著,暗暗揣摩著女子的來歷。

  侍女有持無恐的仍在高聲說著:“你們這些無禮的人,還不趕快下跪賠罪?!!!”

  下跪?賠罪?——

  沽月汐微微笑起來。

  “小姐,不如讓我割了她的舌頭,她真的好吵……”蔚小雨早已有些煩躁。

  “不好,還得挖去她的眼睛,她見了小姐還不‘朝拜’,跟瞎子沒兩樣。”蔚小海笑著附和說道。

  那侍女被怔住,但是兩位妃子就在身後,她怎麼能夠示弱呢?於是她更加不知死活的嚷起來,“你們真是膽大妄為!惹兩位娘娘生氣,若被皇帝陛下知道,你們……”

  話說到一半,便被瀟沭瑤厲寒的目光硬逼下肚裡——侍女惶恐的收了聲,退步低頭立在一旁。

  絳碗妃與嬌蓉妃二人也吃了一驚,瀟沭瑤怎麼來了……

  不容多想,兩人急忙低身行禮,“皇后娘娘萬福。”

  瀟沭瑤隻身一人,走近過來,看向這兩位妃子,柔柔笑起來——“兩位妹妹多禮了,都怪我不好,打攪到你們賞花了……”

  “臣妾不敢,皇后娘娘千萬別這麼說,是臣妾平日疏於管教才會讓侍女這般無禮,驚嚇到這位……這是皇后娘娘的朋友麼?”嬌蓉妃略帶試探的看向沽月汐——若有這樣美的女子在宮裡,她們留在宮中又有什麼意義?恐怕,連皇后也一樣吧……

  沽月汐一臉淡然,嬌蓉妃這話中的進退她聽得明白,不過,她也懶得理會。

  瀟沭瑤看了沽月汐一眼,淺笑回道:“是朋友,故友。”

  她與她是故友……是嗎?瀟沭瑤自己也不清楚。沽月汐曾經助西婪退敵,她心裡自有一份敬佩,對沽月汐的聰慧更是讚歎,若可以,她是希望與她成為朋友的。只不過,……沽月汐這次的到來,只讓瀟沭瑤覺得心頭沉重。

  沽月汐怎麼可能會對別人行禮——皇后也好,皇帝也好,她不會向任何人低頭。

  如此自傲著。高傲更迷人。

  瀟沭瑤笑,“你來了。我們走吧——”

  沽月汐只是點了點頭,沒有更多言語,跟上瀟沭瑤。蔚小海蔚小雨隨後跟上。

  瀟沭瑤的寢宮裡,靜聲無人,她已撤去了所有侍衛與奴婢,為了這次的會面——

  “坐吧。”瀟沭瑤說。

  沽月汐淡然落坐,並不拘謹。蔚小海與蔚小雨立在門邊,暫替了侍衛的職責,防範著任何人打攪到她們的談話。

  沽月汐環顧四周,這華麗的劇所並沒有引起她多大興趣,她只是看著瀟沭瑤這身皇后的威儀華服,心裡的感覺……怪怪的……

  如果,她沒有死……如果……她和他還在一起……她也該是個皇后,華葛的皇后……

  可是,她現在什麼都不是。

  一個失去一切的女人,甚至,不再是一個人了。

  心裡有些苦澀呢……

  ——在我死去之後,他們都仍活著,會娶妻,會嫁人,會生子,生命延續著,生活繼續著,而我一直在這裡,停留在這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地方,時間停滯不前,我也停滯不前……我只能活在別人的回憶裡,我只能在回憶裡存在,我是不是存在著……我是不是存在著?……我究竟是個什麼……

  “什麼時候的事?”沽月汐微微笑著問道。

  瀟沭瑤看自己一身服飾,笑得有些尷尬,抬頭看向沽月汐,“今年年初。……你呢,……什麼時候回來的?”

  沽月汐想了想,又笑了笑,“今年年初。”

  “陛下知道會很高興的。你不去見他嗎?”瀟沭瑤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得有些無力。

  沽月汐只是笑。“瑤兒,你在說笑吧……我今天來,只想讓你幫我做些事,不想敘舊。”

  瀟沭瑤笑得有些落寞,“是你的離開,我才能坐上這個位置,我心裡比誰都清楚……你這麼精明,剛才也看見了吧,絳碗妃與嬌蓉妃……”

  沽月汐點點頭,表情仍是淡然,“我明白……不過只是兩個名字罷了,你已經是他的妻子,為這些瑣事傷神,何苦……”

  瀟沭瑤輕輕搖頭,“汐兒,我無法做到和你一樣灑脫……絳碗與嬌蓉都是水芙蓉花卉裡的品種名稱,他……還沒有忘記你。”

  “我已經死了,你還想怎樣呢?”沽月汐淡淡看她一眼。

  瀟沭瑤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來,“……對不起,我不該對你抱怨。”

  “這世上,已經沒有我這個人。你就當在和鬼魂說話,幫我了卻心願,我便會離開了。”沽月汐直直看著她,堅決的眼神,寒冷的光。“你不可以拒絕我。”

  瀟沭瑤笑,“我怎麼會拒絕……若不是你,西婪早成了亡國,這恩情,是該報了。”

  沽月汐聽了,微微笑,她緩緩站起身,一衣白,輕盈柔水。

  “瑤兒,你看看我……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

  伸開雙臂,水袖流瀉,柔水清冷的女子婷婷立在瀟沭瑤面前——

  “你看我,……我已經死了,血是涼的,心是冷的,我這樣子回來了,因為我無法原諒。”

  瀟沭瑤看著沽月汐,容貌變了,但她看上去依然是那麼美好……瀟沭瑤想起她曾經自傲的笑顏,戰場上獨特身姿,未雨綢繆,贏得士氣民心,那時她多麼美麗——

  那時,瀟沭瑤想,自己恐怕就是花上一輩子,也比不過她……

  她的美不止於外貌,更在於內在散發出的完美。她的美使她成了士兵們的信仰,勇猛殺敵吧——因為他們身後有女神庇佑!

  而此時,沽月汐變了。也或許,正如她自己說的,她已經死去。

  第五節 逆轉輝華

  沽月汐走到瀟沭瑤面前,沒有更多的表情。“我需要軍隊。我要給他最大的懲罰,比剝奪生命更加殘酷的懲罰。”

  瀟沭瑤怔住了。她沒想到沽月汐的要求竟是如此——

  她更加美麗了,她也絕對能夠再次成為人們的信仰,而且絕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看看門口的她那兩名跟隨者,眼神裡的分明是為沽月汐犧牲一切的成服。

  瀟沭瑤知道,沽月汐是可以成為神的人。她有那種力量。她能成為信仰,能讓所有人為她去死——她看到了沽月汐的強大。也看到了沽月汐的堅決。

  和以前不同。

  決然不同。

  若把她的跟隨者比喻成信徒的話,曾經他們是在享受溫暖,享受平和與幸福,沽月汐使他們心靈得到平靜。而現在——他們在享受黑夜與寒冷,享受墮落的美麗,享受靈魂的自由放縱,享受強大的力量,主宰一切……沽月汐使他們心靈得到解脫,釋放所有的邪惡。

  “軍隊……我需要考慮……”瀟沭瑤直視著沽月汐,半晌後回道。

  她不忍,她看到她變成這樣,她不忍!——

  沽月汐似乎早已料到她會如此回答,並不吃驚,只是淡淡的坐下,微微笑,笑得虛無。

  “動用軍隊……必須得到皇帝的同意,我不能擅自做主。”

  沽月汐隨意的撩著自己垂下的發,“在西婪國,皇后是有權利動用軍隊的,即便是皇帝不同意,皇后也可以動用一半兵力。”

  “……可是,我不能無緣無故就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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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我沒有時間給你想名號想理由,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要一支軍隊。”沽月汐的聲音平靜。

  瀟沭瑤沉默了,她沉思片刻,抬頭看向沽月汐,——清鸞若知道她回來了……應該什麼都會同意吧……

  “你要軍隊做什麼?”

  “攻打東諸,踏平伊南莎王朝。”

  瀟沭瑤咬著下唇,無法抉擇。“……我不能讓西婪國的士兵去送死,更不能貿然打破現在的和平。”

  “我不會讓他們死。”沽月汐淡淡道,“至於和平,……他不會放過我,遲早會挑起戰亂。和平,不會很久。”

  瀟沭瑤擰著眉,心裡猶豫。“……為什麼……”

  沽月汐凝望著地板,有些無神。

  “他害死了我的母親。”

  瀟沭瑤愕然!——什麼?!……她從未聽說過!

  “算起來……他應該已經活了一百二十多年了……”沽月汐望向瀟沭瑤,淒然一笑,“告訴你也無妨。我母親是只狐妖,不過我想你也該猜到了……我是妖。”

  瀟沭瑤輕輕頷首,她確實聽得很多外界謠傳。

  “那時父親亡故,母親妖性發狂,走火入魔……她帶著我回到西婪的雪山上,我知道母親已經快不行,她看起來那麼虛弱……似乎隨時可能死去,母親奄奄一息,她對我說,千萬不要做妖……”沽月汐淡淡的笑,看向瀟沭瑤,“妖,是依賴靈力存活的。母親透支了靈力,等於消耗自己的生命,我知道她是想去陪父親。”

  瀟沭瑤擰著眉,望著沽月汐,第一次……她聽到她談起自己的父母。

  “我想去找些藥草,什麼都好,只要能為母親續命……回來時不見母親蹤影。”沽月汐一笑,“我以為,母親已經走到盡頭,灰飛湮滅了……我一直這麼以為,我以為母親靈力盡失而亡……離開雪山,我在山谷裡修煉,歲月流逝我渾然不覺,現在,我才明白,母親是被殺的,被殺了……”

  “被伊南莎·瀧殺的?”瀟沭瑤詫異問道。

  “……不,他那時,應該叫潯。伊南莎二世——伊南莎·潯,貪婪無恥的人。”沽月汐眸子裡閃著寒光。

  “你的意思是……現在的伊南莎三世-伊南莎·瀧,實際上就是伊南莎·潯?……他應該已經年過七旬,外面確實有傳聞說他懸簾親政是因為容貌的變化。”

  “瑤兒,你信嗎?長生不老,你信嗎?”沽月汐問她。

  瀟沭瑤搖頭,“……不知道。”

  沽月汐笑了笑,“這世上,任何財富,都需要代價。千年銀狐的血,中毒的人喝下便能解毒,無毒的人喝下,便能延年益壽,若食其血肉,甚至能長生不老——”

  “竟真有這種事……”瀟沭瑤驚訝。

  沽月汐卻搖頭,“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銀狐的血,是劇毒。中毒的人喝下,銀狐的血毒被體內原有的毒化解,而後可滋養身體,幫助痊癒,尋常人若食用了,確實會恢復年輕,……並無懼病魔傷痛,銀狐的血毒使他看起來健康,充滿力量,……但是,血毒會曼延他全身,最終支配他本身的血,那時毒性便會發作。”

  “……毒性發作,會怎樣?”瀟沭瑤問。

  “長生不老本是有違倫常,毒性發作後,他的身體會與自然生長逆行,急劇的變得年輕,幼小……然後,急劇的變得衰老,從腳開始,慢慢向上,膝蓋,腿,腰腹,手,胳膊——”

  沽月汐說到這裡時,沖瀟沭瑤微微一笑,“等他的頭髮全白時,便是他死去的時候。而這個期間,他會深陷在衰老的痛苦折磨中。”

  瀟沭瑤愣愣望著沽月汐,不知該如何言語。——妖,是不是本身就是一種給予殘忍的生物?是不是,注定會受到殘忍的對待,然後將這種殘忍還回去的生物?

  “但是這樣還不夠。”沽月汐的笑容淡去,“身體被食的話,魂魄是無法輪迴的……所以這種懲罰對他還太輕。我的母親不是人間的食物,不是餐桌上的美味——”

  “所以——你要摧毀他最珍貴的東西,是嗎?”瀟沭瑤似乎能明白一些了。這一點上,沽月汐與瀟沭清鸞是一樣的。她跟隨瀟沭清鸞的時候,瀟沭清鸞曾對她說過,戰場上,要麼按兵不動,要麼就給予致命一擊;對敵時,要麼靜觀其變,要麼傷其要害。傷害敵人本身,不如傷害他最重視的東西——

  “伊南莎王朝是他畢生心血,你不直接殺他,你想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苦心建立的王朝衰敗,直至毀滅——是不是?”瀟沭瑤繼續追問著,“你要軍隊,明目張膽的挑釁他在東諸的權威,你要將他逼到末路——我說的對嗎?”

  沽月汐輕輕笑起來,“呵呵呵呵……”

  瀟沭瑤有些無力,她坐在椅上,呆呆的望著輕笑不止的沽月汐——可是……你回來了,這本是件多好的事,為什麼要將自己重生後的意義限定得如此殘忍……除了復仇,再沒有別的了嗎?難道……你不能好好愛自己嗎……

  止了笑,沽月汐笑望著瀟沭瑤,“瑤兒還是這麼聰明,清鸞娶你是對的,只有你才能給他安定幸福。”

  “他心裡的人不是我,你知道的。”

  “那個人已經死了,你也知道的。”

  兩人靜默。

  許久後,瀟沭瑤嘆了口氣,緩緩道:“軍隊,……給我一些時間安排,我必須給那些大臣們一個妥善交代,你也不希望清鸞懷疑吧?”

  清鸞……

  沽月汐別過頭去,黯然說道:“他不該再懷念一個死人,愚蠢的行為。”

  “愚蠢的,又何止他一人。”

  沽月汐挑起眉,“我與那個人,已無瓜葛。”

  暗指的,是林逸之吧……

  瀟沭瑤知道再勸也是無用,便問道:“你現在住在哪……需要我為你安排住處嗎?”

  沽月汐搖了搖頭,幽幽從椅上站起來,“以後若要找你,我會讓九霄傳信給你,這些時日,別束縛了它便是。”

  瀟沭瑤輕輕頷首。

  “我走了。若你可以調用軍隊了,為我多備一些船隻,我還需要幾名值得信賴的將士。”

  瀟沭瑤再次輕輕頷首。“我只希望,你能平安把他們帶回來。”

  沽月汐笑了笑,“我只會讓他看見毀滅,不會讓你看見死亡。”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這麼強大,你有毀滅的力量,你也有拯救的力量,你亦正亦邪,你非善非惡,可是……你不要故意忽視自己的悲傷,能不能對自己好一些,能不能多愛自己一點?

  你看起來堅強無所畏懼,但是,我知道你一直獨自忍受著寂寞……你逞強的模樣,叫人憐惜……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與你成為朋友。幫你的時候,不再是為恩情,而是為你本身,你是我的朋友,我幫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瀟沭瑤還是敬佩她。——為沽月汐的決絕。一個可以對自己狠心的人,絕不會是個無情人……相反,瀟沭瑤只記得她的嫻柔情腸,以及廣漠的胸懷。

  如果她是皇后,一定是這世上最好的皇后。一定是。

  可惜,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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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杉兒與憐秀在屋前屋後打理著,沽月汐不喜歡吵鬧,每次的住處,都是隱蔽靜謐的地方。這裡三面環山,屋後不遠處便是瀑布傾泉,屋前是廣袤森林。

  蔚小海與蔚小雨回來,憐秀向後張望了一番,問:“小姐呢?”

  “我們護送到雪山腳下,小姐便讓我們先回來……說想一個人呆會兒。”

  杉兒正好出來,聽見小海這麼說道。憐秀沒有再言語,轉回身子繼續忙活起來,杉兒也跟了去。

  每個人都知道,沽月汐心裡有這麼一處地方,沒有人能觸得到……

  那傷痕,該是怎樣的觸目驚心呢……

  他們不敢想像。

  沽月汐又回到了雪山上。

  雪還是如當年一樣沒有停息,它日日夜夜封寒這座山,像是在守護。

  這樣的白,這樣的涼。白衣的她立在雪地中,像株蓮花。

  雪花飛吹到衣袖上,不得融化。因為她的身子與這雪一樣冰寒——六角純白的雪花,小小的,輕盈的,這麼可愛,卻是涼的。

  風吹雪飛,沽月汐輕輕呼吸。冰涼的空氣,清醒了頭腦。她懷念她的母親。母親把最好的一切全給了她——甚至用全部靈氣助她復生。

  醒來時,她問:“娘的靈氣還在,她怎麼會死?怎麼會?”

  白鬚回答她:“汐兒,你應該知道。使她殘存靈氣卻無法復生或輪迴,只有一個可能。”

  她知道。如果身體被蠶食,血肉入了別人的身體,魂魄再無寄託,輪迴不得正向。

  她竟然不知道。半妖的她,聽不見母親在雪山上日夜的哀鳴——是她復生的那一刻,感應到了她的母親。

  娘,你已經悲傷了太久……

  娘,你把靈氣全給了我,你再也無力向我傳達任何信息了……

  娘,我已成妖,可是我還是聽不見你的聲音……

  沽月汐知道,母親的魂魄就在這裡。但是失去了力量等於失去一切。孤寂的亡魂……

  第一次,感覺到生與死的距離。

  就在這裡了,已經在這裡了,可是,見不了面,聽不見聲,感覺不到任何微弱氣息……

  沽月汐苦笑。她仍是哭不出來,縱使心裡已經千瘡百孔。

  既然來了雪山——娘,我來見你了。

  沽月汐跪下,雙膝落進雪裡,她叩拜。

  然後,她想起母親牽著她的手,在父親的屍首前叩拜。那時,母親的臉白得像雪花一樣……

  “汐兒,你要變得強大。我不許你向任何人下跪,行禮,甚至低頭,我不許,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娘……我什麼都知道……

  除了父母,我絕不會向任何人低頭,哪怕是天神,哪怕是佛祖——娘,我來見你了。

  沽月汐叩拜,又拜,再拜……

  ——不能原諒,不能原諒!我要你懺悔!伊南莎·瀧!我要你下跪懺悔!!!終有一天,我要你在我此刻跪下的位置,向我母親懺悔!!!——我恨你!我恨你們!我要你們償還!!!

  沽月汐無聲無息的站起來,身體微顫,儘管心中怒氣洶湧,她仍是面無表情。

  放伊南莎·瀧離開的時候,她已經開始了做餌。她在拿自己做餌。

  伊南莎·瀧需要她的血延續他的生命,他需要。

  而她,就在這裡等著。

  沽月汐轉身正欲離去,瞥眼卻見一處突兀——茫茫雪白中,不遠處有一抹突兀的暗灰色。

  是什麼?

  像是殘破的衣衫。

  什麼人,會來這雪山?雪山上有什麼東西值得以性命為賭注?

  愚蠢的人,被風雪覆蓋倒也乾淨。

  她停下步子,有些猶豫。沽月汐望向那處,她很奇怪,究竟是什麼人?

  沽月汐終於走了過去,輕撥開雪,衣衫下露出半截孩童的胳膊。

  ——心底猛地怔住!竟是個孩子?!!!

  杉兒與憐秀不無詫異的望著沽月汐抱回來的孩子,她們驚愕的看著。

  那樣髒……那樣瘦小的孩子,被聖潔如雪的沽月汐抱在懷中,那樣的不協調——

  “小姐……這是……”

  沽月汐的表情有些僵硬,更帶了些茫然,她站在杉兒面前,看看杉兒,又看看自己懷裡昏睡的孩子……

  “杉兒——”幾乎是強行推出似的,沽月汐將孩子往杉兒手中一放!杉兒惶然接住,不明所以的看向沽月汐——

  沽月汐顯得有些呆,又似乎有些煩躁,她看著杉兒懷裡的孩子,想了想,說道:“……照顧他。”

  憐秀探過來,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孩子的身子,面色不佳,“身子好冰……”

  杉兒這才注意到這孩子的體溫,的確非常冰涼。

  “小姐……這孩子……”

  “……在雪山上發現的,……我看還有救,就帶回來了。”沽月汐說。

  憐秀摸了摸孩子的脈搏,點點頭,“是還有救,——杉兒,快抱進屋,多燒些柴,我去準備熱水。”

  杉兒匆忙抱進屋內,沽月汐跟上前去。

  沽月汐顯得呆呆的,她沒照顧過孩子,……她只是看著憐秀與杉兒忙前忙後,亂作一團——

  床上的孩子膚色已被凍得青紫,手腳都是僵硬的,憐秀用熱水一遍一遍的敷,一遍一遍洗,杉兒不停的換下污水,再端進來新燒好的熱水。隔著兩人忙碌的背影,沽月汐愣愣看著那個瘦弱的孩子——七八歲的模樣,衣衫單薄簡陋,臉與四肢都粘滿污泥,看不清樣貌……

  沽月汐看著憐秀擦著孩子的小臉,一點一點,露出本來的面貌。膚白眉細……小鼻微翹,嘴唇緊閉著……竟是個這樣漂亮的孩子啊……

  憐秀似乎也有些驚訝,不過她仍不敢鬆懈,一邊用熱毛巾拭著孩子的身體,一邊拿捏著穴位——

  當憐秀擦到孩子細白的小手,沽月汐愣愣看著,不禁低頭看自己的手……

  ——好小……小孩子的手好小……而且,還能一點點變大。生命真奇妙……

  只是,她為何會在這個時候感慨這些呢……

  屋外傳來熟悉的打鬧聲,小海與小雨買好了生活用品已經回來,進到屋內,看這副情景也吃了一驚。

  “哪來的小孩?”小海問道。

  杉兒一面低著頭幫憐秀,一面回他,“小姐從雪山上救回來的。”

  蔚小雨竄來竄去,打量小孩的樣子,“喲……怪漂亮的呢。”

  “男孩女孩?”蔚小海也張望著問道。

  憐秀已經利索的為孩子換上乾淨的衣裳,並未搭理小海,只是專注的給孩子蓋上厚厚的棉被——

  蔚小海又向前好奇的望瞭望,“他身上那件衣服怎麼那麼眼熟……”

  他這一向前,險些撞上杉兒手中的水盆——

  憐秀沒好氣的狠拍一下他的肩,“因為那件衣服就是你的!”

  蔚小海一臉委屈模樣,“不公平,這裡這麼多衣服,幹嘛非得用我的……”

  杉兒端著水無奈的嘆了口氣,“當然是因為這裡只有你才穿男裝啊!”

  蔚小海這才恍然大悟,“哦……………”
li60830 發表於 2019-1-5 17:56
一六六

  小雨見他吃蹩,在一旁偷笑起來。

  憐秀給孩子蓋上棉被,又加了層毛毯,理了理孩子的亂發,這才放心的轉過身子,對沽月汐道:“小姐,是個小男孩,我想應該睡一覺就能醒來……”

  沽月汐表情淡然,只是略略點了頭,再不看那床上的孩子,起身離去了。

  杉兒望著沽月汐離去的背影,有些黯然。她扭頭看向床上的孩子,眉頭輕擰,——這樣的時候,卻突然出現一個孩子……這,……這究竟是福是禍?

  瞥眼看見憐秀一臉沉思,兩人相視一眼。她們心裡是不是都生了同樣的顧慮?

  蔚小雨和蔚小海似乎沒有多加注意,他們將今天採購的物品一一搬進屋內,同時也不忘向床上瞟上幾眼。他們很好奇,這個孩子是什麼人?

  ——華葛國。

  林逸之在校場上看著士兵們演練。他身穿素雅的便服,靜默無聲的坐在高台上。下面是震耳的操練呼呵聲。

  涂龍坐在林逸之下方,他抬頭看了林逸之一眼,然後視線又回到校場。

  自從李燁死後,林逸之的心情一直不佳。

  演練完最後的陣式,涂龍站起來,高聲道:“停!——”

  士兵們停下來,列隊站好。

  涂龍轉過身,低身對林逸之道:“陛下,已經演練完畢。”

  林逸之略略頷首,臉上仍是沒有表情。然後,他說道:“安排他們這些日子多加操練,入夏後整軍出發。”

  涂龍低著頭,“屬下遵命。”

  林逸之站起身,走下幾步,站在高台邊沿處,讓每個士兵都能清楚的看見他。

  他站在這裡,高聲道:“——我要把你們送往東諸!他們殺人如麻,你們怕不怕!——”

  眾將士齊呼:“不怕!!!——”

  “東諸國君為了長生不老貪食嬰童!他們在我華葛國殘殺多少嬰孩!甚至逼瘋了皇后!我們該不該忍!!!——”

  “不該!!!——”

  “我們不用怕他們!我們也不用忍他們!我把你們訓練成強大的軍隊!就是為了此次東行——定要血踏東諸!!!——”

  “血踏東諸!!!——血踏東諸!!!——血踏東諸!!!——血踏東諸!!!——血踏東諸!!!……”

  聲音高昂,震耳鳴響,千萬個豪邁健兒的聲音迴蕩於這天地之間——

  涂龍看著林逸之。……終於,要開始了。開始戰爭……開始殺戮……民憤與眾怒都已激起,發兵只是遲早的問題。

  誰也攔不住,誰也攔不了……

  親衛隊中的一名侍衛走來,低身行禮。“陛下。”

  林逸之看他一眼,淡然道:“什麼事?”

  “北岑國新君冠冕,特送來厚禮,希望北岑華葛兩國永世太平。”

  林逸之挑起眉,“哦?……”

  “前些日子以及收到書函,說禮物已經在來的路上,想不到這麼快就到了——”涂龍一旁玩味的搭話說道。

  侍衛低著身子,繼續說著,“陛下,北岑使者已經在大殿等候了,請您即刻回宮。”

  “知道了。”林逸之看向涂龍,“北岑向華葛送來的貢品很多,倒沒有哪次像這次一樣隆重。”

  會是什麼禮物呢?——

  隨意笑了笑,林逸之拂袖離去,涂龍隨之跟上。

  大殿裡群臣們面面相覷,紛紛低聲議論著。

  只因這次的禮物,實在太過特殊——

  北岑的使者不卑不吭的站在大殿中央,安靜的等待華葛皇帝的駕臨。

  林逸之來了。

  一身便服,卻不少威儀。

  北岑使者恭敬的跪下,群臣也跪下——

  “北岑國皇帝,諾帝·艾斯,向貴國皇帝獻出此禮,希望兩國永世安好。”

  下面的人,都跪在地上低著頭——只有一個人,醒目的豔紅,安靜的站在那裡,一聲不響的,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

  林逸之在校場呆了一天,已有些疲乏,他微合著眸,問道:“為何有人不行禮?……藐視我華葛國嗎?”

  使者答道:“皇帝陛下,請息怒。她就是我國呈獻給您的禮物——她並非常人,乃是蓮花生出,不懂禮數望陛下見諒。”

  “蓮花生出?”林逸之好笑的挑起眉,“妖怪還是神仙?”

  “陛下,是蓮花……”北岑使者沉著答道,“這是我國皇帝獻給您的蓮花,她除了有人的身形之外,只是一株花。……我們怎敢把妖怪呈獻給貴國呢……”

  林逸之這才向那處看去,——確實絕豔。並且,……怎麼說呢……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

  林逸之從寶座上站起,走了過去——

  靜謐?……

  可能是這個感覺吧。

  雖然是紅色,卻不燥熱,反倒使人覺得清涼……眼神裡,很寧靜,驚不起一絲漣漪……她整個,都很靜。

  確實像花,像株蓮花——幽靜潔淨。

  “有名字麼?”林逸之細細看著她的面龐,問道。

  使者答:“有的,她名叫槐薌。”

  “如何飼養?”

  “只需每隔數日置於水池中便可。”

  “下去令賞吧。”林逸之淡然道。

  “謝陛下恩典。”使者被帶了下去。

  林逸之看著槐薌,——真是個安靜的女人啊……看起來,像是十六、七歲的樣子……只是花而已嗎?……

  又一個驚人心魂的女子——

  “你叫槐薌?……”

  槐薌有些茫然的望著林逸之,她聽見了——這是第二個叫她名字的人。聲音好輕柔啊……和主人有些像,……不,又不太像……

  槐薌笑起來,像蓮花綻放,美得一發不可收拾——

  花一樣的女子,現在,此刻,在他眼前笑得純潔美好。

  槐薌……槐薌…………

  只要你輕輕笑,他便會為你失了心魂兒……

  槐薌……只要你笑……

  第六節 無徒迷蹤

  清晨,杉兒朦朧醒來,她守了這孩子一夜——睜開眼,床上的孩子仍在昏睡。杉兒摸了摸他的額頭,覺得體溫似乎有些恢復了,心裡鬆了口氣。她站起身子,四肢覺得有些痠痛,不適的擰起眉,杉兒披了外衣走出房門去。她想再去燒些熱水,順便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藥材能幫助孩子恢復身體——

  出了房門,見沽月汐站在外面,不知在觀望什麼。

  濛濛亮的清晨,晦澀的天空還有著幾顆稀疏的星斗,沽月汐著了一襲白袍,立在薄霧裡仰頭看天。

  “小姐一夜沒睡麼?”杉兒走過來問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9-1-5 17:56
一六七

  沽月汐轉過身來看她,“……不太困。杉兒昨天都沒好好休息吧?”

  杉兒仰面微笑著,“我還好。憐秀姐一直在照顧孩子,下半夜才睡下,我這才起來替她。”

  “哦……”沽月汐淡淡應了一聲,便再沒言語,只是凝望著天空上越來越不清晰的那幾顆星斗。

  杉兒也望過去,她不知道沽月汐在看什麼——愣了下,想起自己要做的事,便說道:“小姐,我去燒些熱水來,你進屋吧,外面涼——”

  “知道了。”沽月汐仍只是淡淡的應了她。

  杉兒看了她一會,便轉身離去。

  沽月汐自然不會覺得涼。她看了一夜的星星,不懂星象,也不懂占星,她只是看著。痴迷了一整夜。

  她心裡在想,哪一顆……是金星呢?

  天漸明亮,東方肚白,沽月汐知道就快日出了。

  她不喜歡日出。多活一天,她只會覺得更累一天。那便回屋吧,屋外涼……

  呵呵……真是涼……

  沽月汐微微笑著,走進屋裡。爐火將滅,餘溫猶存,屋裡頭確實暖和很多。只是,對她而言沒什麼差別。她在床塌邊坐下,細細看那孩子。真是個漂亮的孩子……淡褐色的頭髮柔軟散落到肩,膚色也終於恢復白淨紅潤,瞧著精緻的眉眼……他穿什麼都會很好看的。呃……最好能穿上麋鹿皮絨的短靴,再配上一把小匕首,一定會像個王子。

  王子?……呵呵……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啊……呵呵呵呵……

  “娘……”孩子發出一聲短小輕微的呻吟。

  沽月汐的心猛地一緊!——她看著那孩子,他似乎就想醒來……

  “……娘……”小男孩四肢恢復知覺,開始動彈。

  沽月汐彷彿被定在原地,愣愣看著孩子。

  昏睡的孩子醒了過來。他睜開眼,撫著隱隱作痛的頭顱。小男孩似乎還沒察覺到身邊坐著的人。

  ——他猛然看見她!倏地從床上爬起來跳到地上,驚恐又警惕!他躲到牆角,雙眼直視著沽月汐,猶如一隻被驚嚇的野獸——

  沽月汐也被他嚇到了。她也看著他。這小男孩有一雙漂亮的眼睛,與髮色一致的淡褐眸子,清澈明亮,帶著少許難以馴服的野性。他的確就像一隻小野獸一樣。

  看來,沽月汐的美貌沒有贏得他半點好感。

  她無奈的笑了笑。

  小男孩見她笑了,十分不滿。“你笑什麼?!你是什麼人?這是什麼地方?!我要回家!!!”

  沽月汐只是笑得更加厲害了,“小鬼,我告訴你,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這裡是我住的地方,你要回家請便。”

  彷彿是不相信她的話,小男孩狐疑的望著她。“你救了我?……”

  這真的是很搞笑,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跟她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的,實在不討人喜歡啊——儘管他長得確實很漂亮。

  正巧杉兒端了熱水進來,望著這陣勢,有些搞不清狀況了。

  “咿?……小姐?……”

  沽月汐瞟了那孩子一眼,轉身在躺椅上坐下,舒服的靠下,她淡淡道:“他剛才醒了,不過好像不太乖。”

  “誰說我不乖?!!!”牆角的孩子低聲咆哮道。

  這兇猛模樣把杉兒嚇了一跳,她把水盆放下,看看沽月汐,又看看孩子,十分為難的模樣。

  “我要走!!!”小男生握著兩個小拳頭,沖閉目養神的沽月汐喊道。

  “那你就走唄,我又沒攔你,難不成你是要我背你走。”沽月汐戲謔回他。

  男孩臉上帶著羞憤與氣惱,也不顧身上這比自己大好幾倍的衣服拖扯著,便往門口跑去!——杉兒急忙攔住,苦口婆心拉住他勸道:“你這麼亂跑又會像在雪山上一樣迷路的……”

  小男孩愣住,似乎是回想了起來,他停下腳步。

  “你告訴姐姐,你家住哪,我們送你回家,這樣你就不會迷路了。”

  “我家……”小男孩張著嘴,又合上,支吾起來。

  “知道家在哪嗎?”杉兒繼續柔聲問他。

  男孩搖了搖頭。

  杉兒擰起眉,“那你叫什麼?我們可以去打聽一下,或許能找到你的父母。”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杉兒詫異的問道,音量也不禁高了幾度。

  沽月汐冷洌的目光掃過來——

  男孩有些煩躁的甩開杉兒的手,“……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杉兒愕然的望向沽月汐,“小姐……這……”

  沽月汐只是冷冷看著,一言不發。小男孩清澈的目光對上她的眸子,他眼裡顯出明顯的敵意。

  半晌後,他說道:“不要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感激你,更別以為你可以向我索取任何回報。”

  杉兒愣了一下,擔憂的望向沽月汐,沽月汐只是微微笑著。這哪像是個孩子說的話哦……

  “你笑什麼?!別以為你是大人就能欺負我!”

  沽月汐凝著笑,問:“你幾歲?”

  “關你什麼事!”

  沽月汐笑起來,道:“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兒,你難道就不懂得尊敬長輩嗎?”

  小男孩眼中流露出不屑,他冷哼道:“哼,有娘養的才懂這些狗屁道理,我是沒娘養的,就是不懂!”

  杉兒憂慮的望著沽月汐,沽月汐走近,突然一隻手伸過去,小男孩還未反應過來,整個身體已經被騰空拎起來!——

  “呀啊啊啊啊啊!!!!——”

  他怎麼也沒想到,看起來纖柔無力的沽月汐竟有這麼大力氣,輕而易舉的就把他給拎了起來!

  “你幹什麼?!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他的身體像只菜籃子一樣被拎著,四肢胡亂揮舞,猶如一直抓狂的小獅子!

  沽月汐無視他的反抗,輕鬆的拎著他走到門外面去——

  “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你這個瘋婆娘!放我下來!!!”

  杉兒站在門邊,目瞪口呆加難以置信的看著小男孩嘴中時不時冒出這些“大不敬”的詞句——

  “瘋婆娘!你放我下來!!!你要幹什麼!——”

  “不干什麼,我只是在教你如何去尊重長輩。”沽月汐微微笑的看著他說道。

  “你又不是我娘!你憑什麼管我!!!”不服氣的小獅子氣急敗壞!

  “哎喲,我當然不是你娘,我這麼優良的基因,怎麼會生出你這種面目可憎的小孩。”沽月汐根本不在乎他如何叫罵。

  “你說我面目可憎?!!!——”小傢伙捏著拳頭仍不停掙紮著。

  呵呵……看來他還是知道自己有幾分姿色的嘛……沽月汐笑,繼續說道:“何止面目可憎啊,而且頭腦愚鈍,發育不良,一無是處……”

  雖然只聽了個半懂,年幼的他也明白這裡面沒一個詞是誇他的,他又氣又惱,身體被拎著又使不上氣,只能在半空中威脅式的揮動著小拳頭,怒吼著:“你才是醜八怪!你才丑!!!你不僅丑……你還是個瘋婆娘!!!——”

  他話還未說完,撲通一聲!——他被沽月汐扔進了小溪池裡!

  “呀……”杉兒急急跑來,有些擔憂,“小姐,這水涼得很,他剛醒……會不會……”

  溪池是自前面的瀑布分流出來的一條水道,不深不淺,剛好能沒過小男孩的頭顱。

  ——小男孩不禁打了個冷戰,他不識水性,在淺溪裡撲騰掙紮著,露出大半個頭顱叫罵道:“瘋婆娘!……瘋……”

  “多喝幾口水吧,這個詞可不能用在我身上,太傷害我的感情了……呵呵……”沽月汐笑得自如。

  杉兒只能附和著幹笑兩聲——呵呵……小姐啊小姐,逗個小孩你也這麼開心……

  大概是聽到吵鬧聲,蔚小海和蔚小雨也都跑了來,兩人見了小孩落水也不慌張,都不知死活的笑得前仰後翻,這讓杉兒真是懷疑這群人的心肝是什麼做的。憐秀也來了,倒顯得平靜。

  沒過太久,小男孩漸漸掙扎得不是那麼厲害,怕是氣力不夠了,畢竟他剛剛甦醒。

  “小海,撈他起來。”沽月汐說道。

  杉兒這才松了口氣。

  被撈起來的小男孩坐在潮濕的草地上,微微喘著氣兒,他已經筋疲力盡,只能沒好氣的瞪著眼前這個“恐怖”的女人。

  沽月汐在他面前蹲下來,與他的視線保持平行,歪著頭看他——她衝他微微笑。

  哼,別想用美色誘惑我!我不吃那一套!

  沽月汐似乎在想些什麼,眸子陷入沉寂。她不說話了,她身後的那幫人也不說話了。小男孩奇怪的打量這群人——

  “歆。……”沽月汐在沉默許久後忽然說道。

  “呃?……”小男孩詫異的望著她。

  沽月汐笑起來,“歆,這個名字怎麼樣?”

  “不錯。”憐秀最先開了口。

  “聽起來挺斯文的,很秀氣的名字噢。”蔚小雨也說道。

  “我也覺得,這名字好。”蔚小海笑著。
li60830 發表於 2019-1-5 17:56
一六八

  杉兒看了看他們,又看看孩子,最後看了看沽月汐,輕輕點頭。

  “你們……在說什麼……”小男孩有些莫名其妙。

  沽月汐伸過一隻手來——小男孩警惕的向後縮了縮,他可不願再被拎起來了。意外的是,沽月汐只是為他拭了拭面頰的水……頗為溫柔的方式,肌膚相觸,清冷卻柔軟。

  他有些發愣了。

  “歆,以後就是你的名字。不給你姓,所以你隨時可以走。”沽月汐淡淡說道。

  我的名字?……歆?……是我的名字?……

  “歆兒。”沽月汐輕柔喚他,“人活在這世上,絕不可以失去自己的名字。”

  他聽得有些發懵,愣愣的坐在地上,幼小的身體在草地上瑟瑟發抖,終於打了個大噴嚏!——“啊啼!”

  大家笑起來,樂呵呵一片。

  “杉兒,抱他進去洗個熱水澡——”

  華葛。

  門突然被推開。林逸之詫異的望過去——他記得他應該吩咐過,誰都不能進來打攪他……

  槐薌走進門來,身後帶著侍衛的餘音——“呀!你不能進去!不能……”

  看來,她靈巧的身手沒人能攔住——林逸之笑笑。

  槐薌澄亮的眸子望著他,隨之而笑,笑得絢爛,便雀躍的迎向林逸之,溫順的倚在他的膝蓋邊,披著一襲黑髮仰頭望著林逸之——這模樣楚楚動人。

  林逸之笑著伸手來撫她的發——滑柔如水。

  侍衛跑進來,跪下,“……陛下,屬下……沒能攔住……”

  又跑進來兩名侍女——“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沒能看好蓮妃……”

  蓮妃,是林逸之的新妃子。有花之容,月之貌,水之姿,卻是言無聲。槐薌不會說話。

  “罷了。”林逸之沒有怒氣,微微笑著,“你們下去吧,有蓮妃在這裡陪我。”

  槐薌像個孩子,跪坐在地毯上,依偎著林逸之的膝蓋——眼睛靈動,傳達著無人能懂的信息。

  一群人推下,門輕輕合上。林逸之撫了撫她的發,又開始重新批閱奏章。

  槐薌倚著他,仰頭看著眼前男子的側面。他長得真好看……

  她不懂宮中的規矩,她只知道一件事,林然說過,要時刻跟著他……這個男人,時刻跟著他,用盡所有力氣,只願他淪陷……

  你說,我很美。你說……我獨一無二,為何目光不流連於我?……

  槐薌不懂。

  林逸之對她寵,對她好,對她縱容……你可曾動心?可曾愛過?哪怕絲毫……哪怕瞬間……

  林逸之感覺抱著自己膝蓋的那雙小手鬆了下來,他看向槐薌,美麗精緻得像個娃娃,她完美無暇,此刻睡如夜蓮,靜謐無聲。他喜歡她的安靜。林逸之將槐薌輕輕抱起,她輕得不像話……

  平放在一旁的臥榻上,金絲絨被,只有皇帝才能坐的位置,對她卻例外。林逸之細心為她蓋上毛毯,撥了撥她散在額前的發,他柔柔笑著。不管北岑送來這個禮物是何用心,他不得不承認,槐薌讓他心中意外的寧靜……很靜。

  他不需要嬌人美玉,他需要一個讓自己平靜的地方,休憩的地方。槐薌,做到了。

  但是,她真像個孩子……呵呵……

  所以,林逸之一直,只當她是孩子一般的疼愛著。

  手……很溫暖……

  睡夢中的槐薌牽扯住那隻大手,不想它離開——林逸之無奈的就臥榻坐下,一隻手仍她拽著不放。罷了,我也休息一會吧。

  林逸之合上眼,將槐薌輕摟進懷,睡去——槐薌像只小貓,蜷縮在這個讓她覺得分外安定溫暖的角落,甜甜沉睡……

  華葛國新妃為蓮,受君寵愛,無人能及。

  這消息鋪天蓋地蔓延開來——茶樓裡一處角落,坐著兩名女子與一個孩童。沽月汐面無表情,但是杉兒隱隱察覺到她的不快。

  陛下……何時納了新妃?……蓮妃?……是什麼人……

  杉兒想不明白。

  沽月汐慢飲下一口茶水,只覺得滿口苦澀。——她為何要在意這些……該死!那個人,愛幹什麼幹什麼去!與我何干……

  心情相當糟糕。

  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笑。沽月汐,你真是沒出息。不是早已決定要狠就狠個痛快麼?你何必對他殘留情意?!你以為人家會一直記著你?……可笑……

  那個人,不過是利用了你,登上了王位——你還記掛什麼!

  ……蓮妃……哼!

  自古君王多嬌顏,一個嵐後,一個蓮妃……她不應該驚訝,不應該……她應該早已看透才對……對,我已經看透……我已經看透。他是他,我是我——我死是為他而死,我再生……要為我自己,絕不會再顧念曾經!

  莫以為我會慈悲,莫以為我會心軟。我早已粉身碎骨,我不懼怕譴責,我死是怨,我生是恨——我為復仇而歸。莫以為我不會殘忍……莫以為我不會絕情……莫以為……

  歆兒看著沽月汐,誰都看出她的悲傷。儘管他才不過八歲……或許,是沽月汐本身的悲哀已經赤裸,叫人不忍再睹。

  他絕對相信,這個女人可以在別人面前,一邊撕扯著自己的傷口,一面笑得自如,當別人因她可怖的傷痕而驚愕時,她一定會笑得花搖風碎……她美麗,就連殘忍也一樣美得窒息。

  可怕的女人。——這是歆兒的下的結論。至於這個新名字,他不太喜歡……他覺得太像女孩子了,但是沒辦法,因為沽月汐蠻橫得簡直不可理喻。從那天開始,每個人都只這麼叫他——

  沽月汐說過,不給他姓,所以他仍然自由。

  但是為什麼自己還一直跟著她呢?……他也不知道。

  議事大廳裡,瀟沭瑤顯得異常平靜。大臣們均是惶惶不安,提出己意,瀟沭清鸞時不時輕輕頷首。

  “華葛的軍隊一直在不斷壯大中,臨界逼近東諸,戰事已在眉梢。”

  “北岑獻妃恐怕也是懼怕於此,他們與東諸相臨,定是怕戰火蔓延,燒到北岑,那新皇帝也不是傻子,提前孝敬好了華葛皇帝……”

  “我國與華葛國有三年交好的協議,與東諸國也已交好,是否保持中立?”

  “怎麼可能……伊南莎·瀧怎麼可能輕易放過我們……”

  “可那林逸之也是不好惹的……”

  “唉,這可如何是好——”

  “不管怎麼說——”瀟沭清鸞出了聲,大家靜下來,“我西婪的援助會對戰事起到一定作用,這種情形下,不可能保持中立,必須選擇一方,否則會落得兩國圍攻的下場——”

  眾人頻頻頷首。

  瀟沭清鸞轉過頭,看向坐在他身邊一直沉默的瀟沭瑤,“皇后對此有何看法?”

  瀟沭瑤看了看他,她微擰著眉,有些遲疑,想了想,終於說道:“依我看……雖然我們與東諸表面交好,實際上,只是我們單方面的以淡水資源在求和,東諸國對我國依然跋扈。……”

  瀟沭清鸞挑起眉,略微有些驚訝,“……皇后的意思是……”

  “一直以來,面對東諸的強盛,我們都很被動,……林逸之的主動出擊是個不錯的機會,我們若在此時主動出兵奇襲東諸,伊南莎·瀧定是防不勝防,……何況,西婪與華葛素來貿易頻繁,邊界更有兩國百姓混居,若失了華葛這位盟友,是絕對的損失。”

  主動出擊東諸?!——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皇后想援助華葛國?”瀟沭清鸞十分詫異。沒想到瀟沭瑤會有此念頭……

  瀟沭瑤卻是搖了搖頭——“不是援助,是主動出擊。——我會選出最優秀的將領,帶領我西婪最勇猛的士兵攻打東諸。”

  瀟沭清鸞皺眉,若他沒有聽錯,瀟沭瑤這句話說得不帶一絲疑問,似乎早有此意……

  “這是最佳的時期,錯過了,我西婪會永遠被東諸所抑!”瀟沭瑤的話確有些份量,大臣中已經一部分開始動搖……

  “皇后說的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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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是啊……我西婪國富兵強,為何要一直受東諸制約……”

  “沒錯,理應出動出擊,讓伊南莎·瀧知道我們的厲害!——”

  “…………”

  瀟沭清鸞遲遲沒有說話。

  瀟沭瑤擔憂的望向他,“陛下……你不同意?”

  瀟沭清鸞搖了搖頭——“你擁有兵權,我無權過問。……你已經下定決心……這場戰事非同小可,牽扯我西婪國以後的命運,你會選誰去攻打東諸?”

  瀟沭瑤低了眉眼,淡淡的笑,“陛下放心吧……”

  有一個人,只有一個人……惟有她,可統帥這只大軍,惟有她,能叫千軍萬馬把死亡拋諸腦後,惟有她——沽月汐。

  第七節 春盡無華

  皇后的內政廳裡,坐著三個人。他們是得瀟沭瑤召見而來,此刻坐在內政廳裡,沉默不語,只是安靜的等待皇后的駕臨。

  大將瀟沭辰,他菱角分明,一臉剛毅,眼眸含著精銳的光,雙眉微鎖恐怕是多年的習慣,皮膚是古銅琥珀色,身形高大。

  左將瀟沭延,身形高佻微瘦,膚色發白,給人陰柔之氣的感覺,眉眼細長而肘腕有力,可看出此人武功不凡。

  右將瀟沭潛,與前兩位比起來,年紀稍輕,相貌英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最為不同的是,瀟沭潛的肩頭坐著一隻銀灰色的松鼠,黑豆樣的小眼滴溜溜轉個不停,絨厚的大尾巴掃來搖去,瀟沭潛時不時逗它幾下——

  三人不約而同向上座房望去——

  “皇后娘娘親駕——”

  瀟沭瑤一身華服走出,落座。

  “讓三位將軍久等了。”

  “皇后娘娘萬福。”三人同時起身,躬身行禮。

  “各位坐吧。”瀟沭瑤淡淡道。她與他們算是熟識的。他們曾一同跟隨瀟沭清鸞剿滅亂黨,並擁護瀟沭清鸞登基。

  待他們都坐下,瀟沭瑤道:“這次召見你們,你們應該知道我是為了何事吧?”

  大將瀟沭辰回道:“攻打東諸一事,請皇后娘娘吩咐。”

  瀟沭瑤微微一笑,輕輕頷首。“我預備先發兵六萬人,三位將軍各領兩萬,後發兵四萬,隨時準備支援。”

  左將瀟沭延問道:“皇后娘娘希望我們怎麼做?——打擊東諸氣焰,還是奪地佔糧?……或是徹底攻陷東諸皇都?”

  “是啊……”右將瀟沭潛點點頭,“我們主動出擊的確不錯,但是我們目的何在?”

  瀟沭辰似乎也有同樣的疑問,他看向瀟沭瑤,“請皇后娘娘明示,以便於我們佈置策略。”

  瀟沭瑤一眼掃視他們,道:“會有人帶領你們,你們只需聽她的安排足以。”

  三人驚愕住——西婪繼瀟沭清鸞登基以後剛剛開始繁盛不久,十萬大軍對西婪來說不是小數,什麼人能夠得皇后信任隨意調遣?……何況,能夠帶軍攻打東諸的,又能是怎樣一個人?

  就在他們驚愕之時,瀟沭瑤側目道:“汐兒,你來見見他們吧。”

  沽月汐便如皎月明日一般流仙步出來,柔衣雪裙,渙紗若水。她氣定神閒的立在瀟沭瑤的坐案邊,淺笑道:“謝了,瑤兒。”

  她聲若天籟。

  她在皇后面前不卑不亢的立著,她直呼九鳳尊軀的名諱——她是誰?

  瀟沭瑤道:“你們無須過問她的身份和來歷,你們只要知道一件事。”她站起身來,掃視他們,“你們只要知道,以後她的話,等同於我的話,跟隨她去攻打東諸,待她,就如同待我。在外面,她就是你們的皇后。”瀟沭瑤的語氣不容質疑。

  三人怔住,久久沒有答話。

  沽月汐望著他們,淺淺笑著,他們就是瑤兒幫我找的將士麼……看起來,似乎挺中用嘛……

  她很美……可是,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將西婪的命運交給這樣一個女人?……可以嗎?

  三人都有這樣的憂慮——

  “喂,我看他們都不相信你。”原本寂靜無聲的內廳突然響起一個稚嫩的童音。

  沽月汐白了他一眼,歆兒壞壞笑著,從簾幕後面走出來。——他穿著銀絲白服,領口與袖口鑲著絨毛,幾分儒雅幾分貴氣,又帶幾分頑劣與霸道,短靴精緻,小匕插在腰際,頭髮整齊梳在腦後,長度剛好齊肩,茶色的眸子明澈清亮,天使的臉龐上卻帶著惡魔一般的邪笑。

  ——這叫人驚奇,不知道這是哪位王孫家族裡的公子……還是異國的小王子?

  “小海,我不是叫你帶他去後院習武嗎?”沽月汐頗為不爽。

  簾幕後面又走出一人來,正是蔚小海,他低著頭,乾乾笑了兩聲,“呵呵……小姐,歆兒學得快……就說想看看大人怎麼開會的……我就……”

  “你就把他帶來了?”沽月汐挑起眉,這小子也太沒用了吧,連個小孩都看不住!

  “不是不是!”蔚小海急忙搖頭申辯,“不是我帶他來的,是他帶我來的!……啊……”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的頭低得更下了……

  好吧,他無非是在強調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比不上一個八歲的孩子。

  ——沽月汐不滿的看向歆兒,歆兒無謂的聳聳肩,那表情好像在說:你還是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瀟沭瑤從未過問這小男孩的來歷——不過,她覺得這孩子與沽月汐十分投緣……也許是錯覺?

  倒是瀟沭辰先說了話,“既然皇后做了如此決定,屬下們定當遵從。”

  “似乎有些不服氣呢……”歆兒沒大沒小的揶揄道。

  在皇后面前,這已經是大逆不道了——但是瀟沭瑤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三人也不敢多言語什麼了。

  沽月汐冷冷一笑,一眼掃過面前三人,懶於解釋什麼。

  瀟沭瑤看了沽月汐一眼,又看向三位將士,正色道:“你們緊記,此次前去東諸,凶多吉少,若想平安歸來,現在就要認清自己的主子。”

  沽月汐要的只是服從,因為她心裡有恨,她不會顧忌其他,可是,瀟沭心裡無恨,她首先考慮的是這些將士與士兵的性命,她顧忌的是西婪國以後的命運。

  沽月汐,我把這一切交給你了——這不僅是報恩,不僅是幫助,而是信任。

  三人相視片刻,他們心裡都明白瀟沭瑤的意思。三人走向沽月汐,齊齊跪下——“任憑調遣。”

  沽月汐聲音依舊冰冷,“不必行禮,戰事未起,我不是你們的主子,我只要你們記著,殺戮開戰的時候,我就是你們的皇后,待我滅了伊南莎·瀧那狗賊,皇后,還是瀟沭瑤。”

  狂妄,囂張——就在瀟沭瑤面前,她平靜自若的自稱皇后,主人……

  那麼,這個女人有著怎樣的能耐呢?

  他們不敢再想,一個個誠懇的低著頭,大氣不敢喘一下。

  “我的名字是,沽月汐。”

  “我等,任憑沽月夫人調遣。”

  夫人?……是把她當成歆兒的母親了嗎?……

  沽月汐微微皺眉,看向一旁的歆兒,他正邪邪笑著。——罷了,夫人也無妨,一個稱謂而已。

  春天將盡了——

  華葛國,皇宮。

  議事大殿裡,涂龍帶來了主要大將與副將,以及少將,林逸之坐在上座,看著手裡的名目。

  戰事迫在眉睫。一切就快準備就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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