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 從荒原而來的使者 (原名:負罪的使者)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4-1 14:02
第一百一十一章:第二天,人們跪地求饒

  末日前的第三天,早晨九點整,城市陷入了混亂。

  幾乎能夠毀滅地球的災難就要來了,人們想要逃,卻又不知道應該逃去哪裡。他們只是收拾了行李,駕車準備離開,他們只是想要逃,逃得越遠越好。

  但是當他們來到街道上的時候,才發現街道早已堵了個水洩不通,所有的車輛都擁堵在一起,喇叭聲響徹在整座城市。警察還想要繼續維持治安,但是人們已經不能再等待了,他們不想在這裡等死。

  隨著第一輛車踩下了油門從人行道上穿過,擁堵在一起的車輛終於亂做了一片。他們用盡辦法想要穿過車流,從這座城市裡逃出去,車禍接連發生,而所有人都已經無暇再顧及這些事情了。

  逃,他們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逃。

  這種混亂讓末日的氣氛更加凝重,原本還存有一絲僥倖心理的人也被捲入了恐懼的浪潮裡。

  現在沒有人再懷疑了,末日就要來了。

  中午十二點整,城市的大逃亡持續了數個小時,車流從城市裡逃竄了出去。

  也有許多沒能逃出去的車輛,它們被撞停在路邊,大多破損不堪,有的甚至還著著火,隨時都有可能爆炸,但是現在也沒有人會去管這些了。

  城市裡剩下來的人都已經陷入了暴亂,也不知道是哪一個人先開始搶劫了鄰居,接下來所有的人都變了,強姦、殺人、蓄意破壞,城市裡到處都是犯罪。大人們無暇顧及其他,孩子們站在街上哭喊。

  就好像是原本壓抑在人心中本性被釋放了出來,末日面前,人性總會暴露無遺,而沒有這樣打算的人只能躲在自己的家裡自我保護,或者,被暴徒摧殘。

  末日還沒有真正的到來,這裡已經是一片世界末日的景象。

  到了最後,警察也放棄了,他們有的加入了暴徒,有的帶著家人逃跑,也有的默默留下等待著末日,雖然可能,現在已經是了。

  ······

  三兩個慌亂的人從公園的門前跑過,他們的神色驚恐,只知道四處逃竄。

  初和小狗坐在公園的路邊,初依舊安靜,而小狗在紙箱裡轉著圈,它顯得有點不安。

  她們親眼目睹了這座城市的改變,從安定到徹底暴動,只用了短短的幾個小時時間。

  初看著城市上空的黑霧愈來愈濃重,感受著這裡的惡意滿溢,她體內的惡也一同共鳴著,像是在躁動。

  微微地合了一下眼睛,初壓抑下心中的躁動,目視著天空。

  「茲。」

  這時,路邊傳來了一聲剎車的聲音。

  初順著聲音看去,看到了一輛警車停在那裡,隨後,警車上走下來了一個警察,正是昨天她見過的那個中年警察。

  中年警察看起來很疲憊,嘴裡叼著一支煙,看到初的時候勉強地笑了笑,走了過來。

  「妳果然還在這裡。」

  初沒有回話,只是看著警察。

  中年警察走到了初的身邊,就像是昨天一樣蹲在了一旁,抽了一口煙,笑著說道。

  「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妳不逃嗎?」

  初搖了搖頭:「我要做的事還沒有做完。」

  「這樣。」警察吐出嘴裡的煙霧,彈了彈香煙的煙灰。

  「也是,這種時候逃到哪裡都一樣,還不如坐下抽支煙來的實在。」

  看他的樣子,他也是不準備逃了。

  警察抬起頭,瞇著眼睛看著天空,感歎道。

  「世界末日啊,很多人一輩子都看不到這樣的景象吧,我還真是幸運。」

  但隨後,他的眼裡又露出了一些擔憂。

  「我女兒在國外留學,算是在世界的另一邊吧,希望在這場災難不會波及到她。」

  「不會的。」初回答道。

  警察愣了一下,看向初,然後又釋然一笑:「呵,希望吧。」

  兩人就這樣等著,等著所剩不多的時間流逝著。

  終於,等到警察抽完了手裡煙,他把煙頭丟在地上踩滅,也準備離開了。

  可就在他起身的時候,初卻突然說道。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警察詫異地回過頭來,他不知道初要問他什麼,不過他沒有拒絕,攤了一下手說道。

  「如果我能回答的話。」

  初坐在那裡,仰著頭,也不知道是看著警察還是看著這座城市。

  她只知道,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黑色的惡已經佔滿了整個世界。

  「什麼,是罪惡呢?」初這樣問道。

  警察待了待,順著初的視線向自己的身後看去。

  半晌,他給出了他的回答。

  「我想,傷害別人,或者是傷害自己,大概都可以算是一種罪惡吧。」

  他說著,回過頭來看向初,笑了一下。

  「雖然大多數的罪人都會選擇前者,但不代表後者就是對的。所謂的罪惡啊,也許就是所有會讓人感覺到痛苦的行為吧。」

  說完,他壓了一下自己的帽子,歎了口氣,轉身走開了。

  初坐在哪裡,臉上帶著一點疑惑。

  傷害自己,也算是一種罪嗎?

  ······

  災難到來前的第三天無比混亂,在這樣的混亂中,人們迎來了最後的48個小時。

  消息徹底的傳播了開來,恐慌蔓延到了世界各地。

  各國的領導者都站了出來,在人民面前宣讀宣言,他們將共同面對災難,他們會用盡一切辦法將人類拯救,不到最後一刻,他們絕不會放棄。然而他們自己也知道,人類已經無能為力。

  全球的所有電視台和網路都在通過各地的天文站轉播小行星的觀測情況,可結果只是讓人愈加絕望。

  小行星無時無刻不再逼近著,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宣告終結的鐘聲彷彿已經響起,罪人四處肆虐。

  帶有信仰的教徒沿街祈禱,妄圖聚集眾人向神明祈求寬恕。

  已然無力反抗的人們只好將希望寄予信仰,整日祈禱。

  初的眼前,世界徹底暗了下來,變作一片漆黑,惡意顯然已經滿溢,再無去處,它如此龐大,如同與世界比肩的怪物。

  在一切告結前的第二天,人們跪地求饒。

  而當世界需要拯救,誰可以站出來?

  是最偉大的善人,還是最惡的惡徒。

  所有的人都是如此不堪,又有誰可以評判善惡之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4-2 23:57
第一百一十二章:於是最後一天,啟示出現

  災難降臨的最後一天,早晨七點,本應該是天亮的時間,天空中卻看不到太多的光亮,天空昏沉陰暗。

  根據預計,今天,就會是小行星撞擊地球的日子。

  街道上,一個老神父帶領著眾人祈禱,他的神情如此虔誠,而言語又是如此卑微,佝僂著身軀,妄圖求得那神的寬恕。

  已經沒有希望的眾人跟隨著他,企圖在絕望裡,抓住這最後的一點虛無縹緲的希望。

  「哦,偉大的主啊。」

  老神父捧著聖人的書,閉著蒼老的眼睛開口說道。

  「您的孩子已經知道過錯,您讓他們如此恐懼,他們已然對您的旨意不敢再有半點違背。哦,偉大的主啊,請您張開您那金口,下旨寬恕世人,世人經受不起您的怒火,他們已經承認了自己的罪過,也必將為之懺悔。哦,偉大的主啊,請傾聽你虔誠的信徒的祈求,派下那天中的使者,拯救世人吧,我們已然痛苦萬分。」

  說道最後,老神父的聲音忍不住的顫抖,帶在著哭泣的聲音,而他的身後,人群中的一些人也無助的低聲啜泣著。

  但是城市已然再無秩序,世界也已經再無希望,在絕望裡,人們才知道祈求寬恕。

  ······

  市政府的頂樓,中環城的市長負手站著,看著自己的城市。

  他沒有逃離這裡,因為他很冷靜,他知道即使從這裡逃出去也很難有什麼生還的可能,還不如冷靜面對。

  這幾天他看到了很多,他沒有想到消息公佈之後人們會暴動的如此徹底,人類的文明會崩潰的這麼徹底。

  他本以為人們還能留下一些最後的體面,但沒想到他們連這些都這麼輕易拋棄了。

  不過,他可不會那樣,他還想保留一些作為人的尊嚴,即使是在末日之前。

  他整理了一下穿在自己身上的大衣外套,拿起了手裡的手機撥通了下屬部門的電話。

  「喂,還有人活著嗎,天太暗了,通知城市把所有的電路打開,各個大廈的實景轉播也不要停下。」

  他抬著眼睛看著遠處,淡淡地說道。

  「末日,要來了。」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幾分鐘之後,城市裡所有的燈都亮了起來,將天空照得如同白晝。

  通過天文觀測,在城市間各個大廈的實景轉播中,人們能夠清晰的看到小行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

  小行星來的比想像中的還要快,如果不出意外,留給人類的時間,應該已經只剩下幾十分鐘了。

  很快,天空徹底黑下來,小行星遮蔽了陽光,已難以計算的速度快速地靠近著地球。

  ······

  各個國家的軍事主駐地中,一艘艘臨時啟用的火箭都在準備著發射,它們滿載著導彈。

  這是人類的最後一搏,反正情況已經不能再糟糕了。

  「各單位注意,一個小時以後準備發射。」

  一個發射站裡,負責人員下達了準備發射的命令。

  可這時,另一個人走了過來,手裡拿著通訊機,臉色蒼白的說道。

  「站長,來不及了,觀測站的人又傳來了消息,說小行星突然加快了速度,距離撞擊時間只剩下四十分鐘了。」

  發射站的負責人的身子頓了一下,一把拉住了說話的人的衣領,將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沉聲說道。

  「你清楚你在說什麼嗎?」

  明明說好還有十個小時的,四十分鐘,就代表著人類已經什麼都做不到了。

  拿著通訊機的人員痛苦地點了點頭:「是,我很清楚。」

  定定地看了人員幾秒,發射站的站長將他一把甩開,拿起通訊機說道。

  「各單位注意,取消校準,準備緊急發射,爭取在撞擊之前將小行星攔截。」

  已經沒有退路了,這是人類唯一能夠自救的可能,必須要做出嘗試。

  ······

  人類或是祈禱,或是求饒,或是自救,或是放棄,但無論如何,已經沒有留給他們的機會了。

  天空中出現了一個肉眼可見的黑點,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放大著。

  然後漸漸的,變成了一個灼燒著的火球,向著地面撞來。

  小行星正式開始進入大氣層。

  「主啊,寬恕我們,主啊,請寬恕我們······」

  老神父站在街頭,看著那愈來愈大的隕石,一遍又一遍地懺悔禱告,他的眼中滿是虔誠,似乎還沒有放棄信仰。

  可他身後的跟隨者,卻已經開始絕望,雙目失去了神采。

  也許他們也明白,不會有神來拯救他們的,這只是他們的妄想而已。

  在全球的轉播下,所有人共同面對著末日的降臨。

  災難之下,絕望已經徹底蔓延。

  ······

  公園的小路邊,初從天空中移開了視線,她看向身邊的小狗,半晌,微笑了一下,摸了摸它的腦袋。

  「我應該去的對吧,即使我不一定做的到。」

  哪怕是她,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滿溢的罪惡。此時的她隱約已經有了一種感覺,也許,這會是最後一次了。

  她依舊記得警察對她說的話,無論是傷害別人還是傷害自己,讓人痛苦的事情便是罪惡。

  也多虧了這句話,讓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在兩者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對於初來說要比思考什麼是罪惡簡單太多了。

  只要讓大多數的人不要痛苦就好了不是嗎?

  那麼,選擇顯而易見。

  初站起了身,走向了公園的外面,小狗在紙箱裡轉了幾圈,看著初走遠。

  城市裡一片狼藉,路邊到處是撞毀的汽車,商舖被洗劫一空。

  天空中,小行星在逼近。

  道路的中央,一個孩子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大聲哭泣。

  突然,一隻手輕放在了他的頭上拍了拍。

  一個聲音傳來,沙啞,卻又很溫和。

  「沒事了,不用怕了。」

  孩子停止了哭泣,睜開眼睛看向身前,卻只看到了一個黑色的人影,向著城市的中心走去。

  沒事了,你們,已經不用在痛苦了。

  恍若廢墟的街道中,初慢步走向隕石落下的方向,她每走出一步,黑色的惡就在她的身上多蔓延一分。

  她看著灼燒著的隕石,眼中的迷茫一點一點的散去,因為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使者向前走著,直至罪惡將她的全身包裹。

  終於,災難降臨,灼燒著的巨石落下,火焰照亮了世界。

  人們的眼中滿是燃燒著的炙熱,巨大的噪音轟鳴,震動著每一個人的耳膜,天空被破開了一個大洞。

  人們戰慄著,面如死灰。

  然後這時,啟示出現。

  在火焰的光芒下,黑色的人影仰頭佇立,濃烈的黑色霧氣從它的身上溢散開來,鋪落在地上,翻捲著,升騰著,如同在展露著爪牙。

  在滿溢著罪惡的世界裡,惡徒面向了災難。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4-4 23:58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4-4 23:57
第一百一十三章:第七天的使者

  世界火光四起,熾熱的光芒灼燒著人們的視線,劇烈的高溫開始逼近,大地像是都在顫抖,人間變成了一副烈獄的景象。

  燃燒著的巨石就將落下,初的身上黑霧翻滾著,全身被罪惡覆蓋。

  她仰著頭,默默地面向著無盡的火光,如同直視著熾熱的烈獄。

  如果罪惡必然存在。

  如果必須要有人為之付出代價。

  如果無人可以將之承受。

  那麼,讓我帶走你們的罪吧。

  使者如此禱告。

  因我殺生萬眾,是那至惡之徒。因我自甘墮落,罪無可恕。因我卑微苟且,污穢不堪。因我早已沉溺其中,心生扭曲。

  因我,是那極惡的使者。

  初身上的黑霧猛然一湧,像是一個怪物發出了猙獰的嘶吼,向著四周席捲開來,覆蓋了她的身影,席捲過了街道。

  在罪惡滿溢的世界裡,初的能力得到了最大的放大。

  黑霧的中心,她緩緩地蹲下了身子。

  接著,一聲巨響。

  「砰!」

  地面上一片龜裂擴散開來,整條街道轟然傾塌。

  而那猙獰的咆哮著的黑霧,拔地而起,衝向天空。

  所有扭曲的情感於此爆發,所有的壓抑,迷茫,痛苦,觸動,於此全都混雜在了濃烈的黑霧之中。

  倒於荒原的屍山血海,黎明下帝國的光輝,小村莊前盛開的櫻花山,手指著星空的機器人,霧氣瀰漫的都市裡絕望孩子。

  初經歷了很多,她的心中扭曲不堪,可也就是因為她如此扭曲,在罪惡的兩種選擇前,她才會做出與常人不同的選擇。

  神明已然落下審判,而這時,使者,前來告罪。

  ······

  「準備。」

  發射站裡,負責人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裡將要與地球相撞的小行星。

  所有的火箭都已經準備完畢,等待著他的指令。

  這次的行動本來應該在太空之中完成對小行星的攔截,但是小行星的變化太快,從原本的不會撞擊地球到突然改變軌跡,再到突然加速,留給人類準備的時間太少了。

  人類退無可退,只好放手一搏。

  可就在他要下達發射的指令的時候,一個人突然指著屏幕中的一個東西,呆愣地說道。

  「那是什麼?」

  所有人的視線聚集了過去。

  是啊,那是什麼?

  他們看到火光裡,一股濃烈的黑霧直直的升上天空。

  同一時間,全球等待著末日的人,都通過了轉播看到了那股黑色的霧氣。

  那是什麼,絕望的人們都在這樣想著。

  他們仔細看去,熾熱的火光幾乎讓他們睜不開眼睛,但是他們還是勉強看清了,那黑霧的最前端,是一個黑色的人影。

  那是一個人,一個衝向天空的人!

  孩子不再哭泣,人們不再驚慌逃竄,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那個黑色的人影,在濃濃的黑霧之中,衝向被破開的天空,與隕石快速的接近著。

  於是下一刻,兩者相撞,在地球的天空之上。

  「砰————!」

  震耳欲聾地撞擊聲震顫著每一個人的耳膜,讓他們出現了短暫的失聰,世界安靜了下來,他們聽不見任何東西。

  他們只看得到,黑色霧氣在組成了一平台,而黑色的人影,在猛然噴發的火焰裡,將隕石背起。

  「卡卡卡······」

  在猛烈的撞擊下,隕石第一時間就要崩塌碎裂。

  滾燙的岩漿在它的裂縫之中噴湧,岩石層層炸碎。

  初感覺得到自己的渾身都在顫抖,她是如此痛苦,彷彿肉體和靈魂都在被瘋狂的撕扯。

  可是她沒有將隕石放下,即使在巨石之下,她是如此渺小,微不可見,即使她已經再無半點力氣。

  「啊啊啊啊啊!!」她痛苦地哀嚎著,灼熱岩漿幾乎將她的身軀吞沒。

  下一瞬間,黑色的惡以初為中心開始了瘋狂地蔓延。

  它們攀上了將要崩塌的隕石,將隕石包裹在了其中。

  同時,整個世界裡,所有的惡都開始向初匯聚。

  黑色的霧氣凝聚在一起,咆哮,哭嚎,組成了一個可以與世界比肩的怪物。

  冰冷、恐懼、絕望、無助、痛苦,這所有可怕的情緒佔據了初的心臟。

  但是她依舊站在天空中,死死地背負著那比山岳還要龐大數倍的巨石,因為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她是極惡之人,她是自甘墮落的惡徒,所以她的痛苦,不需要被半點憐憫。

  天空中火光幾乎散去,世界裡只剩下城市裡亮著的燈光和還在閃耀。

  人們呆呆地看著,只是呆呆地看著,那一個人背起了整個世界的災難。

  「主啊······」

  街道上,老神父愣著,看著天空中的人影。

  然後,他渾身顫慄,熱淚盈眶,雙目通紅地跪倒在了地上,向著天空撞開了雙手。

  他看到了神跡,他看到了神明派下了拯救眾生之人。

  「主啊!!!」

  老神父跪在那,神容狂熱地對著天空大吼。

  終於,人們也有了反應,他們一個又一個跪伏在地上,無比虔誠。

  「主啊!!!」

  人們哭泣著,高聲呼喊,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言語可以抒發他們的讚美之心。

  所有的人都在高聲讚美。

  可是,他們錯了。

  這不是一場英雄的讚歌。

  這是一場罪人的懲罰。

  就和眾人之前的處刑一般。

  它毫不神聖,卻滿是痛苦與惡業。

  滿溢的罪惡凝聚,初的身軀就像是要炸開來一樣,即使是她的身體也無法承受這樣龐大的罪惡。

  但是她還能做一件事情。

  帶走這場罪惡,在她的身軀潰散之前。

  「砰!」

  初的雙腿折斷,跪在了霧氣組成的平台上,身上的巨大的重量已經讓她難以承受。

  她的身上,罪惡開始流淌,就像她的血液流下。

  終於,罪惡將隕石完全包裹。

  初用盡最後地一點力氣,抬起頭來,看向身下的世界,她看到世人跪伏於地,她聽不見讚美,她以為那是恐懼。

  她微微一笑,雖然在罪惡之下,無人可能夠看到她的笑容。

  沒事了,你們不用再怕了,你們都已經,不用再痛苦了。

  因為她已經將一切背負,她已經受到了懲罰。

  初再也不能支撐,身軀倒下,隕石也轟然落下,壓著她砸在了霧氣組成的平台上。

  黑色惡翻湧著,將她和隕石遮蔽在其中,在人們的目光中逐漸消散。

  很久很久,直到天空中再也找不到半點罪惡,隕石也已經消失不見。

  陽光重新落下,賜予世間溫暖,如此溫和親切。

  除了天空中被破開的那個大洞,世界一如往常。

  而這時,是早晨十點,災難過去,萬物彷彿得以救贖,迎來了新生。

  只是在這場救贖,是如此扭曲。

  ······

  那一天,比肩世界的怪物,背起了眾人的罪,比那最高的山岳還要龐大無數倍。

  ——《第七天的使者》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4-4 23:58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4-4 23:58
第一百一十四章:使者,從荒原而來

  使徒荒原無聲靜默,萬事萬物都在沉默著,又或者它們都無法開口。而就在這樣的寂靜裡,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將其打破了。

  劇烈的聲音猛然降臨,將荒原席捲,煙塵四起。昏沉的天空中,混沌的黑霧盤旋凝聚,而後,在黑霧之裡,一個難言邊際的,灼燒著的比巨石從天而降。

  耀眼的火光幾乎將荒原那永遠昏沉的天空點亮,轟鳴聲不絕於耳。那石頭下似乎是壓著什麼東西,但是它對比於巨石來說太過渺小,以至於讓人自然地忽略了她的存在。

  荒原裡的萬物只是看著巨石落下,然後,碰撞發生,整片荒野為之顫抖。

  碰撞的聲音太大了,大到彷彿世界又陷入了寂靜,除了碰撞發出的炸響在沒有其他的半點聲音。

  刺眼的光芒將天空下的一切吞沒,在這樣的光芒裡陰影蕩然無存。

  爆炸席捲著荒原上的所有事物,將它們化為渣粉。

  可怕的災難落在了荒原,萬幸的是,荒原上的一切,皆無性命可言。他們都是死物,即使是被毀掉了也無人會為之惋惜。

  爆炸持續了很久,光芒閃耀了很久。閃耀的光芒給人一種錯覺,好像這不是一場災難,而是一場救贖。

  是啊,那光芒多麼神聖啊,耀眼到讓人無法直視。

  當光芒散去,爆炸結束,荒原中出現了一個深坑,坑中亂石遍佈。

  荒原再一次陷入了寂靜,就像是正在哀悼一樣,哀悼著什麼呢,沒人知道,也沒人會去想。

  荒原默哀著,而這時,一縷黑色的霧氣卻從深坑的底部升起,接著愈來愈多的霧氣開始出現,雖然依舊不多,但是它們還在苟延殘喘。它們糾纏著,匯聚著,相互撕扯著,又相互交織著,最後逐漸組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荒原上的一切又愣住了,包括那個正在注視著這裡的天空中的聲音。

  直至人形被完全組成,黑霧散去,漆黑的使者無聲的倒在那裡,她並沒有消散,即使是在這樣的罪惡下。

  這超出了聲音的預計,這本該是初的最後一次背負罪惡,初本該於此消散才對,它本該準備召喚新的候選人前來廝殺才對。

  可初卻讓它的計劃被打亂了,這是一個變故,就像是規則出現了一個漏洞一樣。

  這一次輪到聲音茫然了,它應該怎麼做呢,計劃裡並沒有這一步。

  但是無論如何,既然使者活下來了,它會按照規則行事。

  ······

  一陣風吹著一顆碎石子滾落深坑,石子跳著翻滾著落向了深坑的最深處,最後落在了坑中使者的身邊。

  使者的手指顫動了一下,隨後,她似乎是漸漸有了知覺,微微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初這樣想到,她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她知道自己又回到了荒原。

  她回想著自己之前的記憶,她記得自己吸收了整個世界的惡,背起了落下的隕石。但是那時罪惡無窮無盡,讓她也再不能承受,在她想要帶走罪惡的時候,她失去了意識,隕石從她的身上落下。

  所以,我將它帶回來了嗎?

  初看向身處的坑洞,心中想著。

  那個給她麵包的女人應該又可以在公園吃早餐了,那個叫做小櫻的女孩會繼續和她的媽媽在一起,那個警察,應該會和他的女兒聯繫吧。

  至於小狗,它應該會在找到新的主人,如果可以的話,也許他們還會帶走那個機器人玩具。

  想到這,初發現自己的心裡居然有了一些寬慰,她好像,感覺到了自己的意義。

  她真的,有在改變一些東西,她可以帶走人們的痛苦。

  初沒有起來,她躺在那,嘴角微不可查的有了一些幅度。這樣就夠了,這樣她的存在應該就是有意義的了。

  這樣,讓她活下來的那個獸人的死應該也是有意義的了,荒原裡的廝殺應該也是有意義的了,她經歷的一切應該也都是有意義的了。

  否則的話,這一切對於她來說太過殘酷了不是嗎?

  「初。」天中傳來了喚聲。

  初抬起眼睛,向著天上看去。

  昏暗的天空裡,雲層被撥開了,初的眼前,出現了一片七彩的霞光,比她見過的一切事物都要美麗和神聖,讓她不禁為之陶醉,沉浸其中。

  在霞光裡她看到了那個一直在對她說話的聲音。

  聲音是什麼樣子她看不清楚,也沒有概念,只知道她看到了。

  她第一次,看到了荒原之上的光,果然璀璨奪目,這綻放在罪惡之上的光芒。

  初看著光的中心,看著聲音,沒有說話,她在等待著聲音發聲。

  於是,聲音低下頭,看向了渾身罪惡的初。

  「現在,我給妳一個選擇。」

  沒有了雲層的遮蔽,這聲音如此洪亮,帶著迴響。

  聲音準守規則也准守計劃,而在規則和計劃中,在災難之後第一位使者應該消散,而它將會選出第二位使者。

  但是初沒有消散,她存留了下來,所以,按照規則,它決定給予初救贖,與寬恕。

  初有些不解,聲音說的選擇是什麼。

  但接著,她看到了聲音抬起了手,她的身邊出現了一扇大門。

  大門的門扉敞開,初看向門中,微微失神。

  門中的是她記憶中一直出現場景,溫暖的淡黃色燈光,熟悉的人影帶著微笑,冒著熱氣的飯菜擺在桌上,偶爾傳來了一兩句溫聲的說笑。

  「穿過這扇門。」聲音對初說道。

  「我將將一切賜予妳,妳將擁有美滿的家庭,擁有可以揮霍的財富,擁有真心的友人,擁有可以相守一世的伴侶,妳將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妳將得以救贖,我的使者。」

  門的這邊,骯髒污穢,而門的那邊,是那樣的美好。

  這應該就是最好的救贖了吧,聲音如此想到,它相信任何人都無法拒絕。

  是啊,這一切是那麼的難以拒絕。

  初出神地看著那些熟悉的人影,她的記憶裡,那些曾經的記憶一次又一次的浮現,叩擊著她的心靈。

  不知不覺裡,她已經是淚眼婆娑。

  聲音等待著使者離開,它一定會實現它的諾言,它已經給予了使者寬恕。

  使者從地上爬了起來,她如此虛弱,慢慢的一步一步地走向門邊,直到她站在了門前。

  她停下了腳步,門裡的光將她漆黑的身影照亮,她身上的陰影躲藏著,像是無地自容。

  可這時,使者卻問了一句,聲音從未想過的話。

  「這樣的話,罪惡就會結束嗎?」

  初看著門的那邊,喃喃著問道。

  不會的吧,在背負災難的時候,她感覺得到,罪惡根本無窮無盡,這也是她為什麼不會消散的原因。

  她如果就這樣離開的話,荒原裡死去的數以萬計的性命又算是什麼呢。

  殺死那些性命的她,在所有的罪惡結束前,根本沒有被救贖的資格不是嗎?

  初抬起了手,搭在了門扉上。

  這時,門裡的人影轉過頭來,像是正對著她笑。

  初的視線和人影相觸,她不認識對方,可她卻是如此想要衝進去與他們相見,只是她沒有再往前走一步,哪怕他們之間已經只有一步的距離。

  對不起,我已太過罪惡,難以救贖。

  初低下了頭。

  在聲音愣住的眼神中,使者沉重而緩慢地關上了門。

  「砰!」門扉關閉的聲音陣陣作響,在荒原之上迴盪。

  初轉身走開,她拖著自己疲憊的步伐,走向了那片荒原,走向了荒原的深處。

  一件黑袍出現,將她的身軀包裹,她沒有回頭,對著身後的聲音說道。

  「有新的任務的時候,就來找我吧。」

  黑袍捲動著,在暗紅色的荒野中,離開了七彩的霞光,走進了陰沉的世界裡。

  於是,那一天,從荒原而來的使者,背起了罪惡。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4-5 13:17
第一百一十五章:不可以嘲笑別人人生的痛處

  第七天的罪惡被帶走了,那一天的人世萬分澄淨,人們一心感恩,慶幸自己的性命。可是之後,罪惡就又會在人群裡出現,這無可避免。使者用盡力氣,帶走的也只有一天的罪惡而已。

  這一點神明知道,聲音似乎也知道,就連初也已然隱約察覺。罪惡不會消失也不會結束,這會是一條永無止境的路,路上的泥沼只會讓她越來越寸步難行。

  但是初依舊選擇了留下,這是她應該付出的代價,說她扭曲也好,說她自甘墮落也好。在這片荒原沒有盡頭的殺戮裡,她早就已經迷失扭曲,她能做的只能是找到一個應該去的方向,然後一直走下去。

  她要帶走人們的罪惡,因為有一些人值得她去這樣做,因為這是唯一能夠讓她釋懷自己所作所為的理由。

  在初看來她已然如此污穢,她面對不了門裡的人和生活。

  所以她留了下來,留在了這片與她同樣污穢的地方。

  初明白,她只是原諒不了自己而已。

  即使是神明已經將她寬恕,她也無法寬恕自己。

  荒原上,使者一個人靜坐,她身上包裹著的漆黑的惡時不時的蠕動一下,看起來充滿未知和恐懼,包含著人的一切負面情感。她身上的罪惡越來越多,而她也隨之變得更加強大。當然,這只是從一方面而言的。

  初安靜的等待著新的任務到來。

  這個時候聲音出現,但它帶來的不是新的任務。

  「初,在下一個任務之前,妳有什麼要求嗎?」

  聲音問道,如果有,在規則之內,它可以幫初實現。

  要求?

  初面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想了一會兒,或許是突發奇想,她說道。

  「給我講一個笑話吧。」

  這片荒原太過壓抑和沉重了。

  聲音頓了頓,初的要求又一次讓它有些難以應對,它一時間竟然不能從它無窮無盡的知識裡找到一個笑話。

  沉默了好久,聲音才開口說道。

  「從前有一個雅典人,來到我的神殿,像我祈求一個健康的孩子。我查閱了他的人生,然後告訴了他,你終生不會有妻子,所以也不會有孩子。」

  聲音說完它的笑話.

  可是初坐在那裡,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實話實說,這個笑話並不好笑,嘲笑他人人生的痛處也不是什麼好的行為。

  半晌,聲音不自然地淡淡說道。

  「我不會說笑話。」

  「呵。」可這次,初卻微微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呵呵,原來你也有不會的事情。」

  聲音像是一時語塞,停頓片刻,說道:「我並不是神明,做不到全知全能。」

  接著,它又繼續問。

  「妳真的沒有別的要求了嗎?」

  這回初認真地思考了起來,她想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聲音安靜的等待著。

  它和初都是很有耐心的人,因為理論上來說它們的生命無窮無盡。

  「我想去見幾個人。」

  初說道。

  雖然聲音說它不能像神明那樣全知全能,但是它也相差不多。

  第一時間,它就得知了初內心想要見的人幾個人是誰。

  「可以。」它回答道:「但是需要付出代價。」

  因為這是規則。

  「我明白。」初並不在意需要什麼代價,反正她本就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被剝奪的東西了。

  「一共是四個人。」聲音對著初說道:「代價是妳將目不能視,口不能言。」

  初明白聲音的意思,這個代價是永久的,日後的她將再也看不到也說不了話,就像是她被剝奪的觸覺和味覺一樣。

  「妳決定好了嗎,妳只能見他們一面而已。」

  聲音再一次向初確認了一邊她的要求。

  「嗯。」初點了點頭,反正就算現在保留下來,罪惡也早晚會帶走她的眼睛和言語的不是嗎。

  「那麼。」天中的雲層散開,一道落在了初的面前,光芒通向了另一個世界。

  「去吧。」聲音說道。

  初看向光明,記下了她的雙眼最後能夠看到的景象,然後邁步走進了光裡。

  ······

  萊因哈特帝國是如此繁華。

  陽光好似永遠都那樣璀璨,像是金子的光輝,照耀著帝國的萬物。

  城市的街道上滿是商品和行人,人們的腰包滿載,可以購買一切自己想要的東西。

  鄉間的田野裡,籬笆圈著一片又一片的農田,田地裡儘是綠油油的作物,耕種的人們的臉上帶著汗水和笑容。

  連接著城市和田地的小路上帶著野草和泥土的味道,守衛們聊著下班後去哪家酒館喝酒,過路的牧人驅趕著牛羊。

  這是一個理想中的國家,它的存在就是這樣,帶著人們從前所有的理想,好到讓人懷疑它並不真實。

  而為人們帶來這一切的,便是那個被人們口口稱頌著的女王,萊因哈特的希爾曼。

  記載裡,在建立帝國的最後一戰裡,她身披紅色的披風,舉著燦金色的寶劍,站在戰場的最高處,讓所有人為她折服。

  而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十年,希爾曼女王也已然老邁。

  女王雖然沒有子嗣,但是她收養了一位公主,一位品格高尚的公主,帝國的所有人都擁戴著她,毫無疑問,她將繼承王位。

  不過,公主有一個小小的癖好,她喜歡搜集有關於黑騎士的東西。

  黑騎士是開創帝國的兩位騎士之一,和劍聖羅蘭一起被稱為帝國的兩把利劍。

  只是可惜,在帝國建立之後她就沒有了音訊,世上也只留下了她從前的事跡,記錄在那一本一本傳記裡。

  小公主是聽著黑騎士的故事長大的,無論是她的母親,還是她的劍術老師羅蘭都曾無數次為她講起過那個騎士的故事。

  浴血奮戰的不死騎士,屠戮背叛者的漆黑利劍,這一則一則故事讓這位公主從小就對那位從未見過的騎士大人產生了巨大的興趣。

  她是那樣嚮往那位騎士身上的榮耀,沉默寡言,卻絕不避讓鬥爭,為了榮耀無畏的奮戰。

  如果可以她也會像那位黑騎士一樣守護著她的母親和這個帝國。

  所以她總會搜集有關於黑騎士的書籍和物品,身上也總是穿著一身漆黑的鎧甲。

  不過,這只是這位公主的一個小小的愛好而已,並不影響人們對她的擁戴。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4-6 23:49
第一百一十六章:歸來的傳說

  萊因哈特的街道繁華依舊,甚至更勝從前,來到這裡的初這樣想著。

  她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披著那身破舊的黑袍,黑袍下,無神灰暗的眼睛打量著四周。

  她已經看不到了,但是她的惡依舊能感覺得到四周的情況。

  耳邊聲音嘈雜,路邊的水果商人坐在板凳上叫賣。鐵匠鋪裡打鐵的聲音叮叮噹噹,還有那風箱吹鼓火焰的聲音沉悶的低響。行人們摩肩接踵,這讓夏天更加悶熱了。藥劑商人一邊照顧著客人,一邊還緊緊的盯著店舖以防別人偷偷的拿他的東西。

  總之這是一個熱鬧繁榮的城市,路面寬敞,平整的石板足以讓三四輛馬車並排在上面奔走。路的兩旁是石製的房屋,大多算不上奢華,卻也帶著別樣的風情,門前通常還會放一兩盆花草,將顏色點綴。

  初並不屬於這個城市,這一點很明顯,她站在街道上就和所有人都不同。她身上氣息陰冷深沉,畢竟惡的氣息本來就是這樣的,她也難以有所改變。

  初感知四周著,她還記從前自己陪希爾曼走過過這些街道,具體是什麼時候,大概是她帝國巡禮的那一天。初還隱約記得那天的景象,兩旁人民的歡呼聲讓她無地自容。

  最後,初的視線停留在了城市中最高的建築上,那座幾乎沒入天空的城堡。

  她邁步走了過去,這一次,她是來歸還東西的。

  城堡的門前,兩個守衛佇立在門邊,其中一個年邁的守衛瞇著眼睛,看著遠處的城市,眼裡帶著一點陶醉。

  他已經有五十幾歲了,兩邊的鬢髮也有些發白。他已經做了城堡守衛三十多年,這三十多年裡他也經歷了太多的事情,看過了太多的人。

  他看著帝國崛起,也看到過帝國動搖,但是索性,結果是美好的。這個帝國是如此繁榮,值得所有人為它稱頌。

  每個人的生活都變好了,他也一樣,現在他只想著能在這座城市裡安然的度過晚年。

  哎,如果,那位大人還在就好了。他在的話,帝國會更加繁榮的吧。

  年邁的守衛這樣想到。

  那位大人是誰,自然就是當年的黑騎士。

  他曾和那位黑騎士一起在戰場上奮戰過,看到過那無人能夠匹敵的英姿,浴血廝殺的不死騎士,現在想想依舊令人熱血沸騰。

  那位黑騎士大人甚至還救過他一次,可惜他還來不及道謝,那位騎士就已經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裡。

  人老了就喜歡念舊,守衛也是這樣,每每想到從前,他總會遺憾,如果那個時候能夠早些道謝該多好,即使那位大人可能已經不記得他了。

  這個時候,城堡的外面一個人走來,她披著一件黑色的長袍,走過了城堡前的城橋,走到了城門前。

  「請止步。」兩個守衛同時放下了手裡的長槍,攔在了這個人的面前。

  「請問你有通行證嗎。」年邁的守衛看著眼前的人問道,眼裡帶著一些警惕。

  「如果沒有,你不能過去。」

  初抬起頭來,看了看攔在她面前的守衛,通行證,她還不知道有這種東西,從前她出入這座城堡都是不需要通行證的。

  但是既然對方已經攔住了自己,她也不好強闖,默默地向後退了一步,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為什麼進不去呢,她這樣想著走進街道的一個轉角裡。

  突然,她想起了從前自己都是穿著鎧甲出入了。

  難道是衣服的問題?

  初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袍。

  於是下一刻,她身上的黑袍開始變化,一個呼吸的時間就變成了一件漆黑的鎧甲將她包裹在了其中。

  這身鎧甲和她從前的一模一樣,深邃的黑色帶著讓人畏懼的氣息,銳利的稜角讓她看起來威嚴而且不可靠近。

  還少了一點什麼,初想了想,伸出了手,隨後她的手裡,凝聚出了一把黑色的騎士長劍。

  這樣再去試試吧。

  初想著,走出了街道轉角,再一次向著城堡的城門前走去。

  兩個守衛又一次看到了一個黑色的人影走來,不過這一次走來的人穿著的不是黑色的長袍,而是黑色的鎧甲。

  今天怎麼這麼多穿黑衣服的人。

  年輕的守衛挑了挑眉頭,放下了手裡長槍攔在了對方身前。

  但這一次,年邁的守衛卻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直到穿著黑色鎧甲的人走到近前。

  他呆呆地看著身前漆黑色鎧甲,眼前的人的身影,漸漸地和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影重合在了一起。

  不會錯的,他想到。

  只有這一身鎧甲和這個氣息是不會錯的。

  他低下眼睛,看向了對方手裡的長劍,那一把漆黑色的長劍,上面還隱約帶著暗沉的黑紅色,如同是鮮血的顏色。

  就是它,就是這把劍,在戰場上開闢出血路那把劍,屠戮背叛者的那把劍。

  年邁的守衛突然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一點濕潤。

  他回來了,那位大人回來了。

  初看著一個守衛對著自己發呆,抬起手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已經不能說話了。

  正當她無奈地放下手的時候,年邁的守衛卻突然深深的彎下腰行禮,激動地說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人一定會回來的,請大人稍等,我這就去通報陛下!」

  說完,他轉過身,幾乎像是跑一般,快步走進了城堡裡,留下年輕的守衛傻傻地站著。

  過了一段時間,年邁的守衛又重新走了回來,看得出來他已經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是他臉上還是一副振奮的神情。

  因為只要看到這位黑色騎士,他就會想起當年那戰場上讓人憧憬的身影,無可匹敵身影。

  「大人,陛下請您進去,請跟我來。」

  年邁的守衛在初的面前躬下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初愣愣地跟著他走進了城堡裡。

  兩人一同走過了城堡的長廊,地上鋪著金紅色地毯,外面的陽光照進有些空蕩的長廊裡,使得走廊看起來寧靜而又神聖。

  直到走到長廊的盡頭,守衛對著初說道。

  「大人,之後我就不能進入了,還請大人自行前去。」

  初點了點頭,打開了長廊的大門。

  就在初走過大門,要將門關上的時候,守衛鄭重地對著初鞠了一個躬,沉沉地說道。

  「大人,萬分感謝。」

  這一次,他終於說出來了,那句三十年前沒有傳達的感謝。

  那位帝國的黑騎士,回來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4-7 15:13
第一百一十七章:進門的時候一般要先敲門

  通向城堡頂層的走廊像是記憶中一樣安靜,越往上走人就越少,即使兩旁的陽光如此聖潔,也難以遮蓋這座城堡之上的冷清。它安靜的帶著常人不可接近的神聖佇立在那裡,俯視著帝國的一切,就像是住在那城堡頂層的人。

  初的脛甲踩在地毯上發出有些低沉的聲音,她沿著走廊穿過了從窗外落進來的一片又一片的光輝,低著頭按照記憶中的樣子,向著最上層走去。

  終於,她站在了一扇門前,在門裡她感覺到了那個熟悉的氣息。

  「嗒。」

  初伸出了一隻手,搭在了門上,門扉上金色的紋路裡,倒映著漆黑的頭盔,和頭盔下那雙已經失去了神采的眼睛。

  「進來吧。」

  門裡的人說道,聲音一如從前,只是帶上了一點蒼老。

  初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裡是一個大廳,寂靜空蕩,彷彿這裡已經脫離了人世,處於另一個世界裡。

  大廳的盡頭,屹立著一張高大的金紅色的王座,王座上坐著一個人,她披著紅色的披風,金色的長髮垂在肩頭,手邊依舊放著那把金紅色的獅心長劍。

  初抬起了頭,面向那個王座上的人。

  王與騎士再一次見面,一如從前王為騎士加冕的那一刻。

  兩旁的陽光依舊璀璨,陽光裡,黑色的騎士站在身披光輝的王前,摘下了頭盔,單膝下跪。

  願吾王,榮光永恆。

  可惜初已經不能言語,無法將那宣誓忠誠的言語言明。

  但是一切還是都像是回到了那時的場景裡。

  王座上,希爾曼微微一笑,她看著騎士,眼裡帶著追憶和緬懷。

  時間已經在她的臉上刻下了痕跡,無論如何她抵抗不了蒼老,三十年對於一個凡人來說已經是一個極為漫長的時間了。

  「我想過我們會以某種方式在此見面,卻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初沒有回話,大廳裡只有希爾曼緩慢地溫聲敘說著。

  「我們已經有很久沒見了吧,我從前尋找過能夠召喚妳的黑石,可是一直沒有結果······」

  但很快,她就發現了初的異常。

  她看向了初那雙已經失去了神采的灰色的眼睛,還有閉口不言的嘴巴。

  許久,她低下了眼睛,笑了一下,輕聲說道。

  「這樣啊,妳已經背負了如此多的罪惡了嗎?」

  所以才會因此變得如此殘缺。

  希爾曼看著座下如同陰影一樣的黑色,眼中似乎泛起了些許悲傷。

  不過,在她那永遠高傲充滿光輝的眼裡,那點悲傷沒人能夠看得清楚。

  她只是抬起手,對著初說道。

  「上前來,我的騎士。」

  初默默地向著希爾曼走去,跪在了她的身邊。

  隨後,她感覺到好像有一雙手輕柔地捧住了她的臉頰,讓她俯下身子,靠在了一雙腿上。

  騎士靠在王的膝蓋前,王用手掌摩挲著她的眼角。

  「這一次,我不允許妳帶走任何人的罪惡。因為這是我的國家,所有的罪惡都應該由我來處置。」

  希爾曼將初半摟在身前說道。

  「而現在,我命令妳,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初呆呆地靠在希爾曼的膝蓋上,就像是被陽光照在身上,有一種暖意,令人安寧而舒適。待在希爾曼身邊的時候,她總會有這種感覺,希爾曼就像是一道陽光,高高在上,卻毫不吝嗇地照耀著所有的人。

  兩個人的相見很平淡,沒有太多的言語,只有安靜的包容,光輝對罪惡的包容。

  ······

  黑騎士回來了,激動的城門守衛不小心走漏了風聲,隨後,這個消息確實就像是一陣風,捲過了整座城堡,叫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很少有人能說的清楚黑騎士對於這一代的萊茵哈特人來說代表著什麼,它是一個傳說中的人物,男孩們聽著它的故事長大,女孩們更是對這位傳聞是女性的騎士萬分崇拜。似乎曾經每一個萊因哈特的孩子都幻想過要成為一個那樣的騎士。

  就連教科書上都還有著王對黑騎士的加冕詞,而吟遊詩人最喜歡唱的帝國橋段,也總是段背叛議會,王與騎士的血色巡禮。

  雖然也不至於每個人都是那麼激動,但是總有幾個異常激動的人。

  比如眼下就有那麼一個。

  城堡的門口,一個人不顧守衛的阻攔走進了城堡裡,快步地走在走廊上,幾乎像是要跑起來一樣,向著城堡的頂層走去。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鎧甲,腰間挎著一柄長劍,手裡抱著一頂頭盔。

  她是一個年輕的女孩,看起來最多也不過二十歲左右,一頭金色的頭髮簡單地紮在腦後。

  鎧甲和幹練的打扮讓她看起來很英武,配上她那俊美的臉龐,想來足以叫同為女性的女孩們為她著迷。

  她就是獅心女王的養女,也是帝國的公主希德,在這個名字就像是男孩一樣,而她的性格也是如此。

  她從小就喜歡劍術,跟隨劍聖羅蘭學習,總是像一個男孩一樣弄得一身傷痕和塵土回家,但也是因此她小小年紀就有了極高的劍術水準。

  而除了劍術之外,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聽她的老師和母親講起黑騎士的事情。

  在她看來那便是作為一個騎士最高的追求,用手裡的劍為帝國開闢道路。

  希爾曼總是說她需要修養心性,不然以她的性格並不適合做一個王,即使希爾曼給她的各門功課她都完成得很好。

  但是她倒是不是很在意這些,在她看來,自己的父王還能坐很久的王呢。

  而此時,這位希德公主帶著一臉急切的神色走在走廊裡,她趕著要去見她的父王,她要向她的父王確定一條消息,那位黑騎士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

  王座前,初倚靠在希爾曼的膝蓋前,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抬起頭來看向希爾曼。

  我有一樣東西要還給你,陛下。

  她通過惡,將自己要說的話傳達給了希爾曼。

  希爾曼微微一愣,但接著,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淺淺一笑。

  「當然,你應該還給我。」

  說完,她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默默地等待著,等待著初把那樣東西還給她。

  初站起了身子,猶豫了一下,湊到了希爾曼的近前。

  她生疏地抬起了自己冰冷的嘴唇,輕輕地吻在了希爾曼的臉頰上。

  這時,大門被猛地推開,一個人興沖沖地走了進來。

  「父王!」

  氣氛凝固了下來,連空氣都像是微微滯澀。

  初的身子一僵,希爾曼則是淡定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推門進來的希德神情定住,呆愣地站著,看著王座上的兩個人。

  她的大腦快速地處理著自己看到的東西,半晌,她臉頰慢慢變紅,眼裡的理智也開始漸漸消失,混亂地打著圈圈,手裡的頭盔也掉在了地上。

  「我。」

  希德頂著一雙混亂的眼睛,擺著自己的雙手,搖搖晃晃地向著門外退去。

  「我我我,我拿個東西就走!」

  說著,她拿起了腳邊的頭盔,轉身卻又撞在了門框上。

  「砰。」一聲悶響。

  「唔。」希德捂著自己發紅的鼻子,嗚咽著找準了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初扭頭看向希德跑開的方向。

  希爾曼睜開了自己的眼睛,淡笑著說道。

  「那是我的女兒,還很不成熟,讓妳見笑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4-8 23:53
第一百一十八章:不小心帶走的東西要記得還給別人

  騎士從遠方歸來,不過她知道自己只能逗留很短的一段時間。

  第二天羅蘭也來見她了,銀色的騎士無聲地拍了拍黑騎士的肩膀,就像是當年在戰場上一樣。

  至於希德,她花了好久的時間才算是接受了初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女就是當年的黑騎士,她知道初的來歷,希爾曼從未對她隱瞞。

  而她也終於實現了從小的願望,讓黑騎士教導她的劍術。

  當然,結果是初並沒有手下留情,使得這個女孩被打擊得不輕。

  第三天的時候,初告訴了希爾曼,就要離開了,希爾曼並沒有意外,或者說她早就有所預料。

  傍晚時分,她帶著初在王宮的花園散步,希爾曼花依舊盛開得動人美好。

  花園裡,希爾曼轉過身,她看著初沒有焦距的眼睛,抬起手輕輕地撫摸過她的眼角。

  「我永遠感謝妳,為我做的一切,也永遠感謝妳,為這個國家帶來的美好。」

  更永遠感謝你,帶走了這美好之前,所有的血與火的罪惡。

  「但是。」希爾曼緩慢地向前走了一步,她站在初的身前,將額頭抵在了初的額頭上。

  「我也萬分抱歉,要妳帶走了我們的罪惡······」

  要妳替我們經受那非人的折磨。

  她曾經通過契約感受到過初經歷的痛苦,那是她自己根本無法承受的痛苦。

  金色的晚霞裡,兩盤的花朵隨風搖晃,希爾曼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歉意。

  可初只能默默聆聽,無法為之寬慰。

  在初離開前的最後一天,希德找到了她,她帶她去了自己的宮殿。

  希德命人拿來了一大堆黑色的石頭,每一塊都是如此特別,有著各自不同的雕紋,這些都是她近年來收集的。

  她站在一旁認真的問初,這其中是否有一塊能夠將妳召喚。

  初搖了搖頭,很顯然,她既然在此,召喚使者的石頭就不可能出現。

  希德沉默了下來,她站在初的身邊低著頭,過了一會兒,說道。

  「妳為什麼不能留下來呢,母親一定是希望妳留下來的,老師也一樣,包括這個國家的人民,妳為什麼還要離開,妳難道不是帝國的騎士嗎?」

  初已經不能言語,就算可以她也無法回答,她只是伸手搭在了希德的肩膀上。

  希德沒有抬起頭來,只是繼續質問。

  「妳的騎士精神呢,妳不應該至死效忠嗎?」

  可惜,世上的很多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黑騎士還是離開了,在一個安靜無聲的夜裡,而她也不會再回來,因為她已經將應該歸還的東西歸還了。

  她歸還了那從前加於她身的榮耀,她歸還了在那王權之前的誓言。

  因她之後的路昏黑無比,毫無榮耀可言。

  ······

  又是一年的新年,櫻花山下的山居村飄著小雪。

  晶瑩雪白的雪花從空中飄落,帶著一點冰涼落在人們的肩頭和臉頰。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因為新年快到了。

  天色漸晚,村中響起了晚鐘。

  每天傍晚,村中都會有鐘聲敲響,迴盪著飄向很遠很遠的地方,幾乎每一個孩子都被大人這樣教導過,聽到鐘聲的時候,無論多遠,就都要回家了。

  可惜,依舊會有人離開村子,然後無論鐘聲敲響幾遍,他們都沒有再回來。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是嗎,總有人是要離開的。

  這鐘聲是由村子裡唯一的寺廟敲響的,那寺廟叫做清心寺,寺裡也只有一個僧人,一個女僧人。

  她是一個很好看的女人,聽說是很小的時候流浪到這個村子的,沒人知道她為什麼要做一個僧人,每天過著那樣枯燥的生活。

  不過,生活枯不枯燥也是要看本人的想法的。

  至少對於這位女僧人來說,也許這樣的生活反而剛剛好。

  又敲完了一天的晚鐘,櫻子披著寬大的僧袍走回了寺廟,她剃去了她的頭髮,在她復仇之後。

  她已經獨自一人在這裡在做了很多年的僧人了。

  她將那把銹刀又鎖回了禪房,在它的上面掛上了那個禪字。

  她也開始悟那個字了,但和老和尚一樣,她也悟不透。卻也不知道是參不破,還是放不下。

  春天的燕子每年都會來,院子裡的櫻花樹每年都會開,而她呢,每年都在這裡等著。

  等著哪一天,她也許能夠等來那個,她明知道不會來的人。

  櫻子打開了寺廟的大門,僧衣寬大的衣擺托過落著雪的地面,留下了一片痕跡。

  寺廟的院子裡,放著一個納錢箱,箱子上面綁了一個搖鈴。

  這就是從前的那個祈願箱子,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換過。

  畢竟是新年了,櫻子也把它又搬了出來,還是和從前一樣,一枚銅錢,祈願一次。

  村子裡的人基本都會來,也沒人指著願望真的能夠實現,也就是求個念想。

  看著空蕩蕩的寺廟,櫻子站住,天上飄著雪,她看著錢箱,老樹,小院,大概是又回憶起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低下頭來,豎起手掌放在身前,低聲念了一句佛語。

  她想,她的修行應該還是不夠,才至於又動了雜念。

  櫻子走進了寺廟,在堂前泡了一杯溫茶,盤坐著,靜靜地喝著,望著堂外的小雪。

  又是一年了啊。

  她仰著頭,嘴中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凝成了一股淡淡的白霧。

  應該是在她就要喝完一壺茶的時候,門外走進來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怪人,全身都裹在一件棕色的袍子裡,就連臉孔都裹得嚴嚴實實的。

  不過櫻子見過很多怪人,所以也沒有意外。

  「你是來祈願的嗎?」櫻子看著走進來的怪人,淡笑了一下,問道。

  門前,怪人愣了一下,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棕色的袍子下,她用一雙無神的眼睛看向櫻子。

  她不想讓櫻子認出自己,因為她不想看到櫻子和希爾曼一樣,對著自己露出滿是歉意的眼神。

  她只是,來歸還東西的而已。

  怪人走進了院子裡,站在了祈願箱的前面。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她用惡在自己的手中凝聚出了一枚錢幣,投進了箱子裡。

  惡凝聚而成的錢幣在箱子裡叮噹作響,怪人站在箱子前,默默地歸還了自己的願望,然後搖動了鈴鐺。

  鈴聲清脆地響著,似乎是帶著願望傳入了天空裡。

  「祝你的心願能夠實現。」院子前,櫻子笑著祝福道。

  怪人默默地,又點了點頭。

  「今年我也許願了哦。」也許是怪人的沉默,讓櫻子的話多了一些,她看著自己手裡的茶,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小聲說道。

  「我希望我的家人們能夠回來一次。」

  她已經,等了很久了。

  怪人的身子頓住,無神的眼睛微微收縮。

  但是最後,她還是什麼也沒有說,也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轉身離開。

  她已經歸還了她的願望,就應該離開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4-9 23:46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五卷完)

  白雪覆蓋了山居村,在櫻花不能盛開的日子裡,初歸還她從前留在這裡的願望。她希望櫻子可以忘了她,可以忘了那段復仇的過往。

  可惜,她投的銅錢是由惡凝成的,又如何向神明祈求心願呢?

  初離開之前,櫻子念了一句佛語,白色的雪花落在她身上。

  她會繼續等,只是沒有人會回來而已。

  初走出門外,在越來越大的雪裡,她的身影漸漸消失。

  ······

  人類沒有回歸地球,不知道是他們沒有接收到B3068的消息,還是他們已經迷失在了無邊的宇宙裡,又或者,他們已經找到了新的宜居環境,不準備在回來了。

  總之,人類沒有回歸地球。

  這顆孤獨的行星依舊孤獨,靜默無聲,漂泊在空曠的星空之中。

  唯一不同的是,這裡已經是一片綠色,新的生命已經將廢墟覆蓋。

  初來到這裡的時候,四周的環境已經變得陌生,她應該是又回到了曾經和B3068一起居住的城市,但是這裡已經完全不是她記憶中的樣子了。

  綠色的籐蔓和灌木攀附生長在高樓和馬路的裂縫之間,路邊還是能看到人類從前留下來的痕跡,但是它們都已經太過破舊了。比如汽車的殘骸,銹跡斑斑的水栓什麼的。

  初憑著自己的記憶,沿著道路往下走著。

  她有路過了那個廢墟裡的教堂,不知道為什麼,教堂上的禮鍾沒有被時間風華,依舊保存完好,在偶爾吹過的風裡,還會發出那渾厚神聖的鐘聲。

  初教堂的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又一聲鐘聲響起,她走了進去。

  教堂裡幾乎沒有一點改變,七零八落的長椅,從兩旁的窗戶裡落盡來的光,還有那牆上的壁畫,荒原上七彩的霞光。

  壁畫前依舊擺著那個支架,支架上放著那本厚重的書。

  初還依稀記得書中的內容,書中講述了一個被神的意志創造出來的惡徒成為了使者,就像是她的來歷一樣。

  初走到了書前,再一次將書翻開,這時她發現是這本書居然有了後續。

  後續如此寫道:

  「直至惡徒背負了一個世界的罪惡,神的意志給了惡徒一個選擇,它允許惡徒離開,並許諾將給予惡徒所有的美好和最是幸福的生活。但是,當通向新生的大門被打開之時,惡徒卻做下了一個令神意不能解的決定。

  惡徒選擇了留下,因為罪惡還未消泯。

  惡徒因為背負罪惡而被成為惡徒,但是她真的是一個惡徒嗎,又或者那些無罪之人就都聖潔高尚嗎,這一點無人知曉。

  哦,偉大的主,是否有人為那惡徒禱告,哪怕只是讓它少些承受您那給予罪惡的責罰,若是沒有,請允許我在此向您祈禱。」

  不知道是什麼人寫上的在這篇後續,理論上這座城市應該已經沒有一個人了才對。

  初輕輕地合上了書,沒有去深究,她也相信留下會是那個惡徒正確的選擇。

  因為那也許才會是一種救贖。

  初在教堂裡靜默地站了一會兒,然後穿過落在地上的光走向了外面。畢竟她這次來不是來禱告的,而來見一個人的。

  跟著那已經不太清楚的記憶,初走了很久,終於,她找到了那座草地上的小屋。

  小屋裡面的擺設還是和從前一樣,只是堆積上了一些灰塵和時間的印記。

  屋子邊,那個巨大的戰爭機器人仍然躺在那裡,帶著生長在它身上的生命。

  初順著小屋門前的小路往下走著,最後在一片草地的中央,她見到了她來見的人,她的一個老朋友。

  B3068靜坐在那,眼睛裡沒有那初次見面時的淡綠色光芒,它更加破舊了,畢竟已經不知道又過去了多少年,就連它身上的零件都已經銹得不成模樣。

  初在四周找了一下,沒有找到那張她離開時落在這裡的畫,大概是被風吹走了吧,誰知道呢。

  總之,找不到了,也就找不到了吧。

  初坐下來,在B3068的身邊。

  這時的天色已晚,她抬起頭,看到了夜空裡漫天的繁星,這是這片廢墟裡最美的景色,至少初是這樣想的。

  眼裡帶著一些懷念的神色,初微微側過身靠在B3068的肩上。

  「哼,哼~」

  她用那沙啞的聲音,輕輕地哼起了記憶裡的那個小調。

  淺風吹得草葉作響,輕哼聲在風裡顯得沙啞動聽。

  直到第二天的清晨,老舊的機器人又像以往那樣,獨自迎來了陽光。

  這一晚,初歸還了它的陪伴。

  ······

  霧之都永遠是那麼的神秘而且美麗,特別是它的河畔,淺涼的河風總是吹得人心拂動。

  縈繞著霧氣的河流是那樣浪漫,以至於這裡幾乎成了年輕人們約會的聖地。

  當然對於一些老人來說,這裡可不是那樣浪漫的地方。

  曾幾何時,這裡的每天都會有屍體和鮮血伴著河流流過,只不過那已經是很久很久的往事了。那些時候的東西,也沒有什麼是留下來的了。

  不過第二大道的那個老教堂,應該算是少有的被時間留下來的東西了。

  無論是教堂,還是教堂裡的老神父都可以稱得上是老古董,幾乎已經沒人記得他們是什麼時候開始就在那的了,更沒人知道他們已經在那多久了,只知道至少已經過去了近一百年。

  教堂裡空無一人,只有聽不太見聲音的老神父站在懺悔室的小隔間裡。

  一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袍,默默走進了懺悔室的隔間裡,與老神父只有一窗之隔。

  她似要懺悔卻又一言不發,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百花窗遮著她的臉頰。

  應該是又過去了一會兒,又一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今天的教堂還真是熱鬧,居然有兩個人前來禱告。

  這次進來的是一個老人,他的頭髮蒼白,手裡佇著一根枴杖。

  他叫勞倫斯,是這間教堂的老熟人,很多年了,他總會來這裡禱告,也總是念著一段同樣的告詞。

  即使是老神父可能都已經認識他了。

  這位叫做勞倫斯的老人坐在教堂的長椅上,如同往日一般,閉目開口。

  「慈愛的天父,我感謝您,在我還是一個罪人之時,差遣你的使者將我救贖。如今的我已蒼老,但我仍將繼續禱告。我祈求您,為那位使者賜予明光;我祈求您,為那位使者開解迷惘;我祈求您,寬恕那位使者的過錯。我祈求您,阿門······」

  老人禱告著,教堂裡除了他那低低的聲音之外再無其他聲音。

  懺悔室裡,兩個人聆聽著他的告詞。

  只是一者耳不能聽,一者口不能言,都無法為他寬解。

  靜默的教堂裡,使者站在懺悔的窗後,歸還了神對她的寬恕。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5-27 21:44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4-10 14:45
第六卷 以貪婪為名的慾望
第一百二十章:惡徒罪無可恕


  使者償還了她所有的東西,孤獨的踏上了回歸荒原的路。而這時的她,除了罪惡,已再無背負。

  血色的荒原迎來了它的回歸者,那個身負重罪的人。

  雙腳陷入有些濕軟的土地裡,就像是陷入了難以脫身的泥沼,初仰起頭,面向了荒原的天空上那層層環繞的陰雲。

  「妳回來了。」聲音說道。

  嗯。

  初用惡淡淡的應答,就像是她誕生時那樣。

  「既然妳已經歸還了我對妳的寬恕。」

  聲音似乎是有了什麼決定,在初離開的這段時間,它已經想好了如何繼續原本的計劃。

  「那我也將歸還一樣妳的東西。」

  初微微一愣。

  她的東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東西。

  「我將歸還,妳的記憶。」聲音說著。

  接著,就像是有一根冰冷的手指觸碰了一下初的額頭。

  初的身子向後仰去,倒向了地面,同時無數的思緒和回憶如同衝擊而來的海浪,湧進了她的腦海,拍打著,撞擊著她的心神。

  一瞬間,她回憶起了太多的東西,她的家,她的父母,她的妹妹,她的朋友,她的生活。

  多麼溫暖啊,她感覺自己像是被一種柔和的東西包裹著,沉沉地睡著,不願醒來。

  在她的身體倒向地面的幾秒鐘裡,她彷彿是重新度過了自己從前一生。

  直到,她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砰!」

  一聲悶響響起,污紅色的泥土沾染了她的臉頰。

  而她腦海中的記憶也開始有了變化。

  黑紅色的鮮血流過了地面,染紅了她熟悉的人的臉龐,淡黃色的陽光像是在搖晃著,光線陣陣錯落,再無聲息的人倒在地上,嘴角帶著血跡。

  她坐在屍體的旁邊,眼神呆滯空洞。

  她所有的家人,都死在了那個場意外裡。

  而這時,她聽到了來自荒原的召喚。

  已經絕望的她,回應了召喚。

  ······

  當污紅色泥土從那面孔上落下,初睜開了自己的眼睛,那雙黑色的眼睛裡沒有焦距,她看不見自己的眼前,卻又像是看得見。至少,她已經看見了自己過往。

  呵。

  初躺在地上,臉上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我還真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啊······

  「既然妳已經醒了,那麼我再問妳一遍。」天空中,那個聲音再次出現,它的話音陣陣作響。

  「妳是願意留下還是得到寬恕。」

  如果選擇留下,她將走上至今無人能夠面對的道路。

  如果選擇寬恕,那麼,她將回到從前的生活,她的家人都將復活,她的一切會得以圓滿。

  初躺在那裡,她明白聲音的意思,但她卻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回答。

  寬恕,說的容易,但已經變成這樣的她又要怎麼被寬恕呢?

  她的手掌在地面抓起了一把泥土,黑紅色的泥沙從她的指間滑落。

  初看向落下的砂礫,她看不見,但是她感覺得到,上面沾滿了惡臭的鮮血。

  「繼續吧。」

  初用惡發出的聲音回答道,她已經看不到回去的路了,那不如就繼續走下去吧。

  至於她的家人,她還是不要再去打擾他們的安寧比較好。

  使者做出了選擇,但她的理由毫不偉大,只是因為,她自甘墮落而已。

  但是那又怎麼樣,在人們的願望裡,她本就應該是一個這樣的惡徒不是嗎?

  她啊,已經罪無可恕了。

  「好。」聲音說道:「那麼,起來吧。」

  初有些不自然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她剛剛恢復記憶,還有一些不適應這個惡塑造的軀體。

  「這是妳新的任務。」伴隨著聲音的話語,一扇門出現在了初的面前,沉重地打開了門扉,展露了其後的世界。

  「去帶回貪婪的罪惡。」

  ······

  冬天的雨夜很寒冷,每一滴雨落在人的身上都帶著直滲進骨髓的涼意,地面上水花密集的敲打著,淺淺的水流匯聚成水窪。

  「呼······」

  伴隨著顫抖的呼吸聲。

  陰暗的小巷子裡,一個小男孩正抱著自己的肩膀,縮在角落裡發著抖。

  他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布衣,渾身都被雨水淋得濕透,吹過街道的每一陣風都叫他愈加寒冷,他幾乎已經快要失去知覺了。

  他多麼想要找一家溫暖的旅館住下,吃上一頓熱騰騰的食物,在躲在暖和的被窩裡好好的睡上一覺。

  但是他沒有錢,就連一個銅幣都拿不出來。

  早早的流落在街頭的他深深的明白一個道理,沒有錢,你就做不了任何事情。

  也許,我今天就會凍死在這裡吧。

  雨裡,男孩低垂著眼睛,他已經感覺到了身體的麻木,雨點模糊了他的視線。

  「噹啷。」

  這時,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巷子裡響起,不輕不重,但是站在這只有雨聲的雨夜裡卻顯得異常明顯。

  男孩抬起了頭來,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認得出那個聲音,那是錢幣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男孩的眼裡像是有了一些希望,顫抖著站了起來,向著他聽到聲音的方向走去。

  當他走到了巷子的盡頭,他站在了那裡。

  因為他在地上看到了一枚金色的錢幣,那是一枚金幣,要知道這一枚金幣就足夠他好幾個月的吃喝。

  只不過,在這種無人的小巷子裡,這枚金幣是從哪裡來的呢?

  然而男孩沒有多想,他太冷了,也太餓了,他需要這枚金幣,十分需要。

  幾乎沒有多做思考,男孩走抱著手臂走上了前,呼出了一口冷氣,將金幣撿了起來。

  燦金色的金幣沾著雨水,在他的手裡閃著微光,那淡淡的金色幾乎完全佔據了男孩的雙眼。

  藉著金幣的微光,男孩這才注意到了放在地上的另一個東西,一塊黑色的石頭,它看起來很特別,上面有著神秘的紋理。

  這東西,說不定也會值一點錢。

  男孩這樣想著,向著石頭伸出了他的手。

  當他的手指觸碰到石頭的一刻,一個聲音從他的心底響起。

  「你是否願意以你的罪惡為代價召喚使者,使者將為你效命,完成你的要求與願望。」

  那聲音帶著一種特殊的誘惑力,引誘著男孩心底深處的慾望。

  男孩緊緊地攥著手裡的金幣,眼睛被雨水遮擋,因為寒冷,他又喘息了一下。

  然後,他做出了他的回答。

  「我願意,我要,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PS:才發現上一章忘記寫標題了,笑哭,不過完結應該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大家放心吧,攤手。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5-27 21: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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