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 從荒原而來的使者 (原名:負罪的使者)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21 13:55
第一百零一章:英雄與罪人

  外面下著雨,天空灰濛濛的,傑克莊園的窗戶上蒙著一層薄薄的霧,帶著淺淺的灰色,讓窗外的光線看起來有些昏沉。

  雨點敲打著窗戶,窗邊的鋼琴前坐著一個少女,她穿著一條黑色的長裙,空空的裙擺裡沒有雙腿。她坐在一把輪椅上,低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顫動著。

  淡綠色的瞳孔裡映著黑白相間的琴鍵,蔥白的手指彈奏著一支樂曲,略顯孤獨的琴聲在房間中迴盪。

  房間裡的琴聲和窗外雨聲混雜在一起,這兩種過於清冷的聲音交響著,就像是一個人低聲的啜泣。

  房間裡還坐著一個少年,他的頭髮有些長,應該有段時間沒有剪了,幾乎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手裡拿著一張畫板和一支鉛筆,他正畫著一幅畫,鉛筆簡潔並快速地在畫板上划動著。

  這時,房間的門被打開了,一個抱著洋娃娃的小女孩走了進來。

  窗前的少女依舊在彈著琴。

  少年停下了手中的筆,抬起頭來。

  他看向了小女孩,臉上露出了一個有些勉強的微笑,問道。

  「莉莉,有什麼事嗎?」

  莉莉抱著自己的娃娃,抿了抿嘴巴,小聲地對著兩人說道。

  「勞倫斯叔叔來了,他說,他抓住殺死爸爸的兇手了。」

  「嗒。」隨著一聲錯誤的琴音響起,琴聲戛然而止。

  少年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半晌,窗前的少女轉過了身來,窗外微弱的光,照著她微紅的眼眶。

  「真的嗎?」

  聲音裡帶著微微的顫抖。

  ······

  勞倫斯帶來了兇手被捕的消息,所有的孩子們都聚集了起來,就連總是待在書房的克勞德,都難得地走出了房間,他鄭重地感謝了勞倫斯,可眼裡依舊滿是悲傷。

  中午的時候,孩子們留下了勞倫斯一起用餐。

  午餐準備的很豐盛,而勞倫斯卻有些吃不下去。

  餐桌上的氣氛依舊有些沉重,雖然孩子們都對勞倫斯表達了感謝,但是沒有人因為兇手被捕而感到釋然。

  懲罰罪惡能帶一時的快感,但並不能帶來解脫,因為被破壞的東西已經被破壞了,而失去的東西也已經失去了。

  勞倫斯告訴了孩子們兇手被判了死刑,因為兇手很特殊,而且她殺了太多的人,所以他會在後天公開行刑。

  他知道那時這些孩子一定會來,但是如果可以,他其實並不想他們來。

  因為孩子們不應該看到這些,無論是罪人,還是死刑,還是那些會來圍觀的人。

  「那麼。」勞倫斯吃著盤中的食物,說道。

  「你們以後打算怎麼辦?」

  餐桌邊沉默著,年幼一些的孩子不懂以後,而年長一些的看不到以後。

  終於,坐在餐桌邊的克勞德說話了。

  「我打算報考一個大學,等到畢業之後做一個老師。」

  作為最年長的孩子,他會帶著他的家人們繼續生活下去。

  他的話就像指出了一個方向,讓坐在桌邊的孩子們重新開始考慮面對以後的生活。

  約瑟夫頓了一會兒,接著,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接上了克勞德的話說道。

  「我會繼續畫畫,等到有一天,我想舉辦一個畫展,讓你們都來。」

  作為平時話最少的人,他的話總是這樣言簡意賅。

  克勞德挑了一下眉頭:「那你得先把你的頭髮剪剪乾淨,否則我可不好意思和別人說你是我的弟弟。」

  不得不說,現在的約瑟夫看起來像是一個陰沉的原始人。

  「呵。」約瑟夫笑了笑,抓了抓自己過長的頭髮。

  「那我就去跳舞。」有了兩人起頭,喬安娜也說起了自己理想。

  「有一天我會在大禮堂跳舞,穿著傑克爸爸送我的禮裙。」

  「嗯。」克勞德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柔聲說道:「那一定會很美。」

  喬安娜仰了仰自己的脖子,自信的笑道:「當然。」

  「莉莉,莉莉也是。」看著自己的哥哥姐姐們又一次笑了起來,這個小姑娘也欣喜地舉起自己的手:「我以後要寫好多好多故事,讀給克羅爾弟弟聽。」

  克羅爾,是莉莉之後最小的孩子。

  餐桌邊的氣氛終於活躍了一些,孩子們說起了以後的事。

  這是傑剋死後,他們這樣輕鬆的談話,就連艾瑪的臉上都帶著淺淺的笑容。

  勞倫斯終於也不再是沉著一張臉,他沒有打擾孩子們,只是用平和的聲音地對著身邊最年長的克勞德說道。

  「以後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都可以來找我。」

  克勞德看向勞倫斯,真誠地說道。

  「勞倫斯先生,我們已經很感謝你了,你讓我們看到了希望,給了我們重新開始的機會。真的,謝謝,你是一個好警察。」

  如果不是勞倫斯,如果惡徒得不到懲罰的話。

  他們也許會沉浸在傑克的仇恨裡,永遠也走不出來。

  勞倫斯看著克勞德,眼前的孩子給他的評價是一個好警察,可偏偏,他不是。

  苦笑著搖了搖頭,勞倫斯說道。

  「給你們希望的不是我。」

  但他沒有說出後半句。

  帶來新的希望的,是那一位將要被處死的罪人。

  ······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一個消息傳遍了霧之都,那個殺人無數的殺人鬼落網了。

  而抓住它的,正好就是那個傳聞就是它的血手警官勞倫斯。

  毫無疑問,勞倫斯洗清了自己的嫌疑。

  同時,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況下,一個報社發表了一篇對於他的專題報導。

  報導裡,他獨自一人與城市的地下室裡抗衡,面對武力的威脅毫不畏懼,面對市民的不信任也從未意志消沉。

  在所有人都將他當做是一個殺人犯的時候,一直一個人默默地守護著這座城市。

  這篇報導將他塑造成了一個幾乎堪稱完美的英雄人物。

  而對於霧之都的居民來說,他們缺少的就是這樣的一個英雄,一個能夠將他們拯救的英雄。

  於是報導大賣,一售即空。

  勞倫斯也因此收到了所有人的矚目和愛戴,他成為了一個萬眾矚目的英雄,成為了所有人的希望。

  發表這篇報導的,正是幾個月前被勞倫斯從爆炸中救下來的女記者。

  可以說她幫了勞倫斯一個忙,在報導裡,她特意地把初的存在忽略了,因為她曾經答應過勞倫斯,不會將初的事情說出去。

  當勞倫斯找到女記者,無奈地問起這件事的時候,女記者只是笑著看著勞倫斯,說道。

  「這個城市需要英雄,而你,可以成為這個英雄。」

  面對這樣的回答,勞倫斯沒有說話。

  因為他知道,真正拯救了這個城市的人並不是他。

  ……

  迷霧散去,罪人成為了英雄,而英雄卻自認是罪人,在恍若明媚的光芒中,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英雄被處決的那一天。

  罪人是如此羞愧,可他明白,他只能以此懺悔。

  因為這是英雄留給他的,最好的結果。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22 13:42
第一百零二章:無言的禱告

  城市中蒙著薄薄的霧,時間還很早,但是已經有很多人聚集在了街道上。

  他們幾乎將街道佔滿,使得原本空蕩的街道擁擠不堪。

  他們今天都是為了一件事而來,觀摩一個罪人被處死。

  這是很少見的事情,因為即使是被判死刑的罪人,也只會在監獄裡執行死刑,不會有公開處死這樣的情況。

  不過這一次沒有人覺得這樣的決定不妥,因為今天要處死的罪人罪大惡極,它殺了太多的人,對於這種沒有人性的傢伙,不需要顧慮它的人權。

  不知道是哪個方向的人群首先開始熙攘,人們的目光聚集了過去。

  是幾輛警車開進了街道,這兩天的警察局也招收了一些新的人手,起碼已經不是只有勞倫斯一個人了。

  警車的警笛聲迴響著,停在了街道旁,人群無聲的等待著罪人被押來。

  他們的眼中有的帶著譏諷,有的帶著快意,有的帶著怨恨,有的,則只是為了看個熱鬧而來。

  人們以為自己無比正義,等著觀看罪人被殺死。

  終於,在人們期待的目光中,罪人被兩個警員從警車上押了下來,人們這才看清了這個罪人的樣子。

  它並不像是一個人,一如傳聞中那樣渾身漆黑,只是一個黑色的人形,沒有五官,連皮膚都是漆黑的,像是覆蓋著什麼物質。

  根據報社的解釋,它從小便是一個畸形兒,收人排擠才導致心靈扭曲,成為了一個殺人犯。它雖然看不見,但是有著靈敏的聽覺。

  它的樣子真的如同一個鬼怪,超出了人們的認知。

  於是人們又開始恐懼,可越是恐懼,他們就越是想要將這恐懼的來源殺死。

  「怪物。」人群裡,有人低聲罵道。

  但他們不會親自動手,他們不想手染鮮血。

  「砰。」

  一輛警車的車門被打開,勞倫斯從車上走了下來,這時,所有人都注視向他。

  勞倫斯能夠明白那些眼神裡的含義,他們在等待著他將犯人殺死,帶著一些急切的催促。

  微微地皺起了眉頭,他走到了初的身邊,讓另外兩個警員走開,親自帶著初走向街道的中央。

  路上,他小聲地在初的身旁說道。

  「不要去看,不要去聽。」

  因為四周儘是惡意,而這些惡意,本不應該指向初。

  然而初並不在意這些,她抬起頭來看向人群,似乎是在找著什麼,環視了幾圈之後,她終於在人群裡找到了她想要找到的人。

  傑克的孩子們。

  他們遠遠的站著,用複雜的目光看著她。

  初重新低下頭來,這次,她終於放心了。

  在這裡被殺死的話,她就能夠帶走這座城市所有的惡意了吧,因為此時所有人的惡意都已經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勞倫斯將初推到了最中央,街道靜默著,人們知道處決就要開始。

  勞倫斯接著向後退了幾步,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了他的手槍。

  這一次他的右手沒有顫抖,平穩的舉起,從背後指著初的頭。

  他會最快的結束初的生命,不會讓她有半點痛苦。

  四周的視線似乎都變動熾熱了起來,甚至有些狂熱,人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帶給這個他們恐懼的畸形被處死。

  看著眼前人群中孤獨的人影,勞倫斯壓了壓自己的帽簷,打開了手槍的保險,眼睛微微低下,用幾乎無聲的聲音說道。

  「願有一天,妳能解開妳心中所有的疑惑。願意有一天,妳能不再茫然。願有一天,醜惡不能在遮蔽妳的雙眼。我將在此為妳祈禱,阿門。」

  這是他唯一能為初做得事情。

  初愣了一下,回過頭來看向勞倫斯。

  而勞倫斯,也扣動了手槍的扳機。

  「砰。」

  子彈穿過了初的額頭,初靜立了一會兒,她看著警察,微微一笑,動了動嘴巴。

  「謝謝。」

  她如是說道,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勞倫斯低著頭收起了手槍,凝視著倒下的人,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不客氣。」

  分不清楚是哪個方向的哪個人發出了第一聲歡呼,緊接著,人群歡呼了起來,霧之都的街道第一次如此沸騰。

  暴起的歡呼聲,為了罪人的死,為了不再需要恐懼的未來,為了希望的降臨。

  只有勞倫斯,和傑克的孩子們依舊沉默著,不知為何。

  初的屍體被勞倫斯命人帶走,但是沒有人注意到,人群中一片濃郁的黑色霧氣也隨之離開。

  在人不知罪惡的時候,他們就看不見罪惡。

  第二天,警員準備將初的屍體處理掉,卻發現屍體不見了。

  勞倫斯知道了這件事,並沒有下令追究,反而封鎖了消息。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再提起什麼殺人鬼了。

  ······

  霧之都應該是變得平靜與安寧了,霧氣也不再是那麼渾濁,甚至變成了一處美景。因為它,霧之都也有了一個新的稱呼,霧中美人,應該是哪個路過的旅人叫出來的吧。

  不知不覺,轉眼就過去了十年。

  已經少有人再知道當年的這位霧中美人有多麼危險了。

  勞倫斯也已經開始蒼老,鬢角帶著些白髮,淡藍色的眼睛不再是那麼銳利。

  他後來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都會去第二街道的那個小教堂禱告,為誰禱告,倒是沒有人知道。

  小教堂裡,穿過薄霧的陽光落進了百葉窗。

  有些年邁的勞倫斯坐在長椅上,仰望著教堂壁畫中的天父。

  雙耳失聰的神父依舊在懺悔室喃喃自語,他太老了,神志都已經開始模糊,但他還是在一遍又一遍的低聲寬恕著,即使沒有人向他懺悔。

  勞倫斯安靜地坐著,半晌,他閉上雙眼,在心中告解道。

  「慈愛的天父,我感謝您,在我還是一個罪人之時,差遣您的使者將我救贖。如今的我已蒼老,但我仍將繼續禱告。我祈求您,為那位使者賜予明光;我祈求您,為那位使者開解迷惘;我祈求您,寬恕那位使者的過錯。我祈求您,阿門······」

  直到他默念完這些,這位曾經扭曲的警官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緩緩從長椅上站了起來,低頭向著外面走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23 13:27
第一百零三章:無法解答的問題 (第四卷完)

  荒原上,初睜開了眼睛,她發現自己正被吊在一個木質的十字架上,而眼前是她上一次祈求來的那道光。

  光芒照在她身上,她微微瞇起眼睛,凝望著光的盡頭沒有動彈,就像是一具被吊起屍體。

  事實上,她確實死了一次,雖然勞倫斯的子彈並不能對她數百倍於常人的體質造成傷害,但是她主動讓那顆子彈穿過了自己的額頭。

  她死了一次,不過只是一次死亡,對她根本毫無影響。

  初任由著自己被綁縛在十字架上,沒有掙扎,她等待著什麼,她等待著這次罪惡的懲罰。

  她知道,懲罰一定會來,但是過了很久,她也沒有在身上感受到痛楚。

  難道這次也要像上一次讓她感受孤獨那樣,讓她感受憤怒嗎?

  初這樣想著,但這時,她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不屬於她,也不屬於那個聲音的聲音。

  荒原上應該沒有其他的任何東西才對,也不該有其他的任何聲音。

  初慢慢地抬起頭來,不解地向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然後她的視線愣在了那裡。

  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遠處走來,那是一個獸人,犬類的獸人,身上有著棕黑色的毛髮,和從前她認識的那個獸人一模一樣。

  初愣愣地看著牠走來,她認出了牠。

  緊接著,有關於獸人的回憶從她塵封的記憶裡湧現了出來。

  從牠們的第一次見面,在荒原上爭奪屍體當做食物;到牠們結伴同行,一起談論自己的過去;再到牠們一次又一次在殺戮中瀕臨崩潰,卻又被對方從失去理智的邊緣給拉了回來。

  那時的牠們總是坐在屍體和血泊裡閒聊,獸人的外表看起來很兇惡,但是牠的性格倒並不是那樣,牠總會談及牠的家鄉,特別是牠家鄉的月亮。

  想起這些的時候,初看著獸人眼神變得安定了下來。

  但是隨後她又想起了她殺死獸人的那一天。

  流過手掌的鮮血,獸人的嗚咽,還有牠對家鄉的懷念。在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牠說牠冷,然後牠又笑了,牠說牠看見了那輪月亮。

  初情緒變得複雜了起來,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對方。

  但這時,獸人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初完全看清了牠的樣子。

  牠滿身血污,棕黑色毛髮雜亂的被鮮血黏著在一起,看起來醜陋而且骯髒。胸口有一道猙獰的傷口,這就是那時初殺死牠的傷口。

  牠雙目赤紅地看向初,眼中除了暴虐的憤怒之外,沒有半點別的神采。

  咧開了嘴角,牠露出了森白的尖牙,湊到了初的面前。

  牠用鼻尖在初的身上嗅了嗅,似乎是為了確定初的身份,之後,牠用那紅色的眼睛看著初。

  「妳,為什麼要殺我?」

  牠的聲音沙啞,帶著深沉的怨恨。

  初無法回答,她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無法說話。

  接著,懲罰開始了。

  她被吊在十字架上,獸人毫不猶豫地用利爪將她開膛破肚,近乎瘋狂地撕扯啃食著她的內臟,吞嚥著她的血肉,眼裡帶著復仇的快感。

  初的痛覺得到了暫時的恢復,甚至被加重了數倍,但她卻不會死。

  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個內臟被獸人撕咬,也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捏成肉泥。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痛楚的,初感受到的最明顯的痛楚,是獸人對她的憤怒,和牠啃食著她內臟的樣子。

  因為她知道獸人本應該得到是死後的安寧,而不是在此,為她的罪再遭折磨。

  這時的初已然明白,眼前的獸人已經不是她認識的獸人了,牠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被操控著,作為這次懲罰的執行者。

  這場懲罰一直持續著,獸人吃完初的內臟之後就會離開,等到第二天,初體內的內臟再一次長出來之後,牠又會回來。

  而獸人不在的時候,初也不會得到喘息。照在她身上的那道光就會變得無比熾熱,從而變成另一種酷刑。

  一望無際的荒原裡空無一物,只有一個十字架和一道光。

  十字架上,使者被熾熱的光明炙烤得虛弱無力,低垂著頭顱。

  應該是第十天,當初用血肉模糊的手指在十字架上刻下第十個劃痕的時候,獸人又來了。

  初低著頭,她不想去看獸人那滿含憤恨的眼神。

  獸人開始撕咬她的內臟,但這一次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獸人吃到一半的時候停了下來,牠看起來痛苦無比,死死地抓著自己的喉嚨,用爪子抓撓著脖子,使得自己皮開肉綻。

  終於,初有了反應。

  她看著痛苦的獸人,緩慢地,仰起頭看向天空,張開了乾裂的嘴唇,聲音乾啞地祈求道。

  「放過牠吧。」

  她為死者祈求著安寧,卻沒有為自己祈求半點的寬恕。

  可是那個聲音並沒有理會她,懲罰繼續著,一次又一次。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有一天獸人沒有再來,初身後的十字架也開始腐朽,慢慢風化,碎成了粉末。

  初摔倒在地上,臉頰沾著紅黑色的泥土。

  這時,那個聲音終於出現了,牠回應了初之前的請求。

  「懲罰不能停止,我想妳也可以理解。」

  初倒在那裡,甚至無力抬起她的眼睛,好久,才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回答道。

  「嗯。」

  在罪惡之下,她已然疲憊不堪,但是她還是繼續問了一句話。

  「牠去了哪裡?」

  她問的自然是那個獸人。

  「我已讓牠解脫。」聲音給了初一個回答,然後就默默地離開了,似乎想要留給初一點獨自休息的時間。

  直到聽到這個回答,初才終於像是放下了什麼,合起了自己的眼睛,暈了過去。

  ······

  等到初再一次醒來,她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痛覺再一次消失,身體裡的罪惡也更加龐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變得更加強大了,但從另一種意義上說,現在的她虛弱不堪,她太累了。

  荒野中,那道光明照耀在初的身邊,重新變得柔和而溫暖,初隨意地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她呆呆地望著空曠的遠方,突然,她對著昏沉的天空說道。

  「你在嗎?」

  ·····

  「妳有什麼問題嗎?」天空中,聲音出現。

  初臉上沒有多餘的神情,但眼裡帶著疑惑,猶豫了一下問道。

  「到底,什麼是罪惡呢?」

  聲音顯然沒有想到初會問這樣的問題,它沒有回答,這是它唯一一次沒有回答初的問題,只是沉默以待。

  因為或許,連它也不知道答案。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3-25 15:05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25 15:04
第五卷 身負罪惡的使者
第一百零四章:啟示出現


  聲音沒有回答,初也沒有繼續追問。也許她本就知道不會有答案,她只是忍不住想要問而已。

  她所做的事,真的有意義嗎,她真的帶走了罪惡嗎,她不明白。

  「那麼,你還願意繼續嗎?」那個聲音再一次向初問道。

  如果這件事沒有答案,如果它很可能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初還願意繼續嗎?

  初沒有立刻回答,她坐在荒原的泥土上,感受著荒原的冰冷。

  她又想起了自己殺死傑克的那一天,那些孩子望著她的眼神。

  她明明殺死了罪人,卻毫無罪惡離去的感覺。

  接著她又想到了很多東西,希爾曼的戰爭,櫻子的復仇,B3068的孤獨,她真的這些罪惡都帶回來了嗎?

  那些世界是否真的從此不會再有戰爭,不會再有仇恨,不會再有孤獨。

  如果,她想的是如果,她沒能帶走那些罪惡,她身為使者又有什麼作用呢。

  她的心中滿是疑惑,已經不能像最開始那樣堅持任務了。

  於是,初對著聲音問了一個她從未問過的問題。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她第一次有了放下任務的念頭。

  荒原上冰冷的寂靜環繞著。

  環繞著初的身體,環繞著這片無邊的荒野,甚至環繞著那個聲音。

  這種無聲的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初沒有催促,安靜地等待著答覆。

  終於,聲音說道:「當你帶回了所有的罪惡,你就可以離開了。」

  接著,它又說:「當然,如果你現在就想停下,我也可以幫你解脫。」

  這不是威脅,聲音的語氣裡也沒有威脅,這只是規則而已,使者的規則。

  解脫,不得不承認,這個詞對於現在的初來說有著別樣的誘惑力。

  可能對一般的人來說這就代表著死亡,但是對於初來說,這也許反而是一件好事。

  不必再忍受罪惡對她的侵蝕,不必再去背負罪惡,也不必在替罪人接受罪的懲罰。

  只要解脫,她就可以休息了,即使只是像從前的那些屍體一樣永遠的倒在這一片荒原,起碼,她不必在迷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有著意義。

  「妳的選擇呢?」聲音問道。

  「我······」

  初仰起頭來,黑色的短髮下,黑色的眼睛望著光明。

  她應該做出選擇,她似乎也有了選擇,可就在她要將她的選擇說出的是時候,她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勞倫斯的禱告。

  「願有一天,妳能解開妳心中所有的疑惑。願意有一天,妳能不再茫然。願有一天,醜惡不能在遮蔽妳的雙眼。我將在此為妳祈禱,阿門。」

  如果就這樣選擇解脫的話,就永遠也找不到答案了吧。

  初這樣想到,眼前的光璀璨耀眼,她沉浸在光裡,黑色的身軀蜷縮著。

  「我,繼續。」

  這是初最終的選擇。

  聲音頓了一下,初給出了應該給出的回答,卻讓它有一些意外。它本以為,初很可能會尋求解脫。

  因為它知道背負罪惡的痛苦,從前那位神的使者只是背負了三次便死去了,而這已經是初的第四次了。

  「既然如此,使者,祝妳好運。」

  聲音如此說道,這次它沒有稱呼初為使徒,而是稱呼她為使者。

  「我會替妳尋找下一個任務。」

  只是初不知道的是,下一次的任務,很可能就會是她的最後一次任務。

  在神的典故裡,從前的那個使者一共為人背負過三次罪惡。

  第一次,罪惡折磨他的軀體,第二次,罪惡侵蝕他的靈魂,第三次罪惡將他吞噬。

  初經歷了戰爭與仇恨的罪惡,罪惡給她的軀體帶來了無窮無盡的痛楚,直到她失去痛覺。

  然後她經歷了孤獨與憤怒,罪惡折磨著她的精神,孤獨讓她被放逐,憤怒讓她自責與迷惑。

  而第五次的罪惡,在聲音的預想中,就是初被罪惡吞沒的時候。

  當然聲音並不會在意這些,就像是它將初命名為初一樣,它會召來第一位使徒,就會有第二位,第三位,使徒對於它來說可能更像是一種消耗品。

  但是在這一次的談話裡,初的一個問題讓聲音也很在意。

  到底什麼是罪惡呢,神留下來的遺願真的有可能完成嗎,它不知道,它只會按照規則繼續行事。

  它,只想完成神的遺願。

  聲音離開後,荒原就只剩下初一個人坐著,蜷縮在從天空中落下的孤獨的光束裡。

  不會有人對她說話,她也不會說話,在下個任務來臨之前,她都會保持著沉默。

  事實上,就算是初知道了下一次任務的事實,她大概也會選擇繼續吧,因為她想要找到答案,而且她從不畏懼死亡。

  一個人要如何才能不會畏懼死亡,很簡單,當你經歷著比死亡更加痛苦的事情的時候,死亡就不再是那麼的可怕了。

  初緩緩地躺下,躺在地上,雙手交疊慢慢地平放在自己的身上。

  她閉上了眼睛,眼前似乎又出現了獸人那憤怒赤紅的眼睛。

  面對著那雙眼睛,初心中壓著的巨石似乎更加沉重了一些。現在的她已經有一些能感受到了,自己在麻木不仁之時,感受不到的痛苦和內疚。

  是啊,她已經做錯了太多的事情。

  就像勞倫斯說的那樣,她應該去做一件正確的事了。而什麼是正確的事呢,她思考著。

  緊閉著眼睛,初像是陷入了長眠。即使隨著時間的推移,荒原下了一場又一場雨,她也沒有醒來。任由雨水在她的身上敲打,流過她覆蓋著惡的身軀。

  直到聲音這再一次出現,它對著初發出了那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

  「初,妳在準備好了嗎,這一次妳要帶回的罪惡,名叫『災難』。」

  像是如夢初醒,初無聲地睜開了眼睛。

  ······

  災難就要降臨,日光將會暗淡,月光將會失色,眾星將從天空墜落,蒼穹將會為之震顫。萬物驚恐,人們紛紛跪地告罪。

  而這時,啟示出現。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26 14:30
第一百零五章:迷茫的第一天

  通向罪惡的大門在初的面前打開,初邁步走了進去,走向了那名為災難的惡。

  ······

  中環城,這是一座各種意義上的現代城市。

  林立的高樓建築,繁華的中心商業街,車水馬龍的街道。當然,還有相對安靜的住宅區,適合散步的小公園,和一旁的電線桿上立著的麻雀。

  它就和每一個現代城市那樣,規律穩定地運轉著。

  而身處在其中的人們也是如此,每天早晨早起上班,傍晚帶著一身的疲憊回到家裡,吃上一頓熱鬧或者是冷清的晚餐,之後出門散步亦或者在家休息。直到入夜,喝上一杯熱水安然入睡。

  這裡的生活似乎永遠都是這樣,一塵不變,平靜中帶著一點無趣,卻又讓人習慣成了自然。好像一切都會這樣一直保持著規律繼續下去,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

  中環城中心的居民區旁,黃昏下的小公園寧靜祥和。

  這個時候的公園一般都不會有什麼人,因為現在是晚飯時間,中環城的市民都很遵守時間。

  公園的小路上,一塊黑色的石頭滾落到了路的中央。

  它看起來很特別,並不像是普通的石頭,有著規則的立方形,表面上刻著精緻卻讓人不知含義的花紋,可能是哪個不得志的石雕師隨意雕刻出來的作品吧。

  不過這石頭是從哪裡落出來的,沒人知道。

  四下無人,石頭在小路中央安靜的躺了一會兒。

  接著,令人意外的是它突然憑空碎裂了開來,變作了粉末。

  一股淺黑色的煙霧從中湧出,在無人的小路上凝聚在一起。

  幸好附近沒有人,不然這種靈異的現象恐怕會把人嚇得不輕。

  黑色的煙霧湧動著,變得越來越濃郁,逐漸匯聚成了一個人形,最後,在人形的黑霧中,一個人慢步走了出來。

  「嘰嘰。」

  路旁樹上的一隻麻雀將這些都看在眼裡,驚叫了兩聲,拍著翅膀飛走。

  之後,小路裡又陷入了安靜。

  ······

  使徒受到召喚而來,但是她卻沒有見到她的召喚者。

  披著有些破爛的黑袍,初茫然地抬起頭,看了看兩旁。

  她並沒有看到任何人,甚至沒有感覺到契約的簽訂,就好像這一次她並不是被召喚來的一樣。

  她有些茫然,因為沒有召喚者的話,她甚至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

  她還從未執行過這樣的任務,將她召喚的地方沒有提出任務的人,沒有要求,沒有指令。

  黃昏的陽光穿過葉間,變作一片片光斑散落在地上,似乎是讓這時間都染上了黃昏的顏色。

  小路的盡頭是一片空地,空地裡有著一些公園設施,還有一個小小的沙坑,沙坑中立著一個隻堆了一半的城堡。

  看那個樣子應該是城堡吧,估計是附近的孩子堆的吧,還沒堆完,就被父母回家去了。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區公園,就和大多數人記憶中的小區公園那樣,不大,也不起眼,但是總會給人親切溫馨的感覺,因為它總是陪著人們從兒時長大的地方。

  公園的外面,城市沐浴下晚霞裡。

  一切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至少在初看來沒有什麼特別的,更沒有她這一次來要帶走的目的,那所謂的災難。

  眼前的一切並不像是經歷過什麼災難的樣子。

  這讓初更加茫然了,如果沒有災難的話,她又因何而來呢。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初順著小路向外走去。

  安靜的公園裡,她能夠聽到兩邊灌木裡蟲子振動翅膀的聲音。

  初在公園裡漫無目的地走著,擺弄了一下那些公園器材,看了一會兒公園的花壇裡種著的花。

  直到走到了公園門口,她停下了腳步,因為她看到了一樣東西。

  在公園門口邊有一隻紙箱,箱口半開著,裡面似乎還有什麼在動。

  初站著,默默地注視著紙箱。

  然後,紙箱裡的一個黑影突然從裡面抬起了頭,吐著舌頭對著她叫了一聲。

  「汪!」

  那是一隻棕色的小狗,黑色的眼裡滿是對這個世界的新奇,粉紅色的舌頭吐在外面,兩隻爪子在搭在紙箱的旁邊,欣喜地看著初,歡快地搖者自己的尾巴。

  它應該很乖巧,至少沒有離開紙箱亂跑,不過看樣子,它還是被遺棄了。

  初和小狗相互對視著一會兒,隨後,初走到了紙箱的旁邊,抱著腿安靜地坐了下來。

  她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所以就待在這裡也沒什麼。

  「你見到過我的召喚者嗎?」

  坐在地上,初淡淡地向小狗詢問道。

  「汪。」小狗對著初搖著尾巴,但顯然,它並不能聽懂初在說什麼。

  初低下眼睛,看著小狗黑色的眼睛。

  她待了待,半晌,也對著小狗叫了一聲。

  「汪。」

  「汪汪!」小狗叫得更歡了,在紙箱裡追咬著自己的尾巴。

  在公園的門口出現了奇怪的一幕,一個少女和一隻紙箱裡的小狗坐在一起。

  少女面無表情,而小狗則是自己獨自玩著,有時追咬著自己的尾巴,有時趴在紙箱邊四處張望,有時也會安分的坐上一會兒。

  入夜的時候,城市下雨了,自然,今天也不會再有什麼人出門散步。

  雨點敲打著街道,匯聚成水流,流過路面,流進街角的下水道裡。因雨而來的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在城市的夜裡輕響。

  公園的門口,一盞路燈略顯孤獨的照著初和紙箱裡的小狗。

  雨下更大了,落在初的臉頰,初看了看從空中落下的雨點,然後側過頭來看向了自己的身邊。

  小狗縮在紙箱裡耷拉著腦袋,它的紙箱已經被完全打濕了,它也變成了濕漉漉地一團。

  初看著小狗,平靜地眨了眨眼睛,伸出了一隻手。

  她的手上延伸出了一片黑色,遮擋在了紙箱的上方,雨點被黑色隔開,滑落到了兩旁,沒有再落在紙箱上。

  一段時間沒有再淋到雨,小狗以為雨停了,甩了甩身上的水珠,仰頭看向外面,這才發現是初正舉著一塊黑色的東西替它擋著雨。

  「汪汪。」它在箱子裡轉了一圈,然後趴在了箱邊上,對著初叫了兩聲。

  雨裡,初摸了摸小狗的下巴。

  「我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27 15:33
第一百零六章:一如往常的第七天

  當陽光穿過灰色的雲層照在路面的水窪上,初這個城市度過了第一個夜晚。

  她的身邊小狗還趴在紙箱裡睡得正香,昨夜有初給它擋雨,至少讓它睡了一個安穩覺。

  初抱著腿坐在一邊,對著公園門口的花壇發呆。

  花壇裡,一朵粉白色的花正隨著早晨的風輕輕搖晃,花瓣微微顫動著,看起來很柔美卻也很脆弱,像是隨時都會凋零一樣。

  花間帶著一點露水,隨著花朵搖曳,順著它的枝葉流下,使得花朵顯得更加嬌艷欲滴。

  初注視著花朵,沒有出聲,也沒有靠近,就是這樣不遠不近地坐著,出神地看著。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開始漸漸有人路過這個公園。

  當趕著上班或是上學的人們從公園邊走過的時候,他們都會注意到初這個坐在公園邊的少女。

  雖然初的衣服有一些襤褸,但是她的樣子卻不骯髒,或者說她看起來很乾淨,皮膚白皙,面容也很清秀,只是她臉上的那道刀疤讓人忍不住的留意。

  而且她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沒人知道她從哪裡來,又為什麼會坐在公園的旁邊。

  初就這樣一直安靜地坐著,對著花壇裡的花朵發呆。

  沒有召喚者,沒有命令,沒有任務,她就不知道該如何行動。

  就像是機器人沒有指令,就不會運作一樣。

  她只是偶爾會看向街道,在人群中尋找著罪惡,她看到罪惡了嗎,她看到了很多,黑色的霧氣到處都是。

  但是她去過的每一個世界都是這樣,她帶不走所有的惡,她只會帶走她的目標。所以其他的惡,她不會過多的理會。

  等到小狗醒來的時候,它就和初一起坐著。

  紙箱裡搖者尾巴的小狗和沉默不語的少女,成了街邊特別的情景。

  人們看到她們的時候都會微微側目,但是卻沒有人上前詢問什麼。

  直到又過了一段時間,初的耳邊傳來了一陣鮮明的腳步聲,從所有路過的腳步聲中走了出來,向她靠近。

  「嗒,嗒,嗒,嗒。」那是女人的高跟鞋的聲音。

  初抬頭看去,那也確實是一個女人。

  她有著一頭棕褐色的長髮,微曲著垂在肩頭,小巧的臉上帶著一副無框眼鏡,讓她帶上了一些知性的氣質。身上穿著一套女士西裝,下身配著一條西裝褲,看起來幹練成熟。

  她應該是一個城市白領,手裡還提著一個公文包。

  在初默默地注視下,女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女人在自己的公文包裡翻了翻,拿出了一個還沒拆封的三明治遞給了初。

  「要吃嗎?」

  初看著三明治,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女人為什麼要給自己吃的,但是半晌,她還是伸手接了過來,她確實有些餓了。

  拆開了包裝,初在三明治上咬了一口。

  當她咬下去的時候,她嘴巴卻頓了一下,因為她發現自己嘗不出味道。

  那些本來應該出現的味道,在她的嘴裡一點都沒有出現。

  這時她才反應過來,原來上一次憤怒的罪惡帶走了她的味覺。

  不過她還是繼續吃著三明治,一口一口地吞嚥著。

  即使除了乾澀和生冷之外她嘗不出任何東西,她還是將三明治吃了個乾淨,擦了擦嘴角的麵包屑,看向女人,小聲地說道。

  「謝謝······」

  「不用謝。」女人坐在初旁邊的花壇上,從自己的包裡又拿出了一個麵包,一邊拆著包裝一邊說道。

  「我平時都在這裡吃早餐,不過今天似乎你來的比我早。」

  女人像是漫不經心地說著,吃了一口麵包。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看著初問道,因為初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流浪者,反而像是一個因為什麼原因才出現在這裡的少女。

  初看了女人一會兒,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怎麼了?」女人不解地問道。

  「不能說。」初坐在地上回答著,除了召喚者以外,她不能對任何人提及使徒荒原和自己的事情。

  「是你的秘密嗎,那我就不問了。」女人笑了一下,似乎是能夠理解的轉而說道。

  「那你有家人嗎?」

  初還是低著頭沒有說話,不過,家人,這個詞對於她來說很模糊,她也確實給不了回答。

  「這個也不能告訴我嗎,好吧。」女人無奈地側了一下頭。

  「但是······」她拿著麵包,扭過頭來,面向公園繼續說道。

  「如果有家人的話,還是盡快回到他們的身邊比較好哦,不然他們會很擔心。」

  很顯然,女人把初當成了離家出走的少女。

  會為自己擔心的家人。

  擔心······

  初聽著女人的話,記憶裡好像又浮現了一些畫面,幾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帶著讓她不安的眼神看著她。

  那些眼神裡帶著的,好像就是對她的擔憂,而初的不安也是由此而來,她不想看到他們擔憂的眼神。

  那幾個人影是誰,初想看清楚,記憶力的畫面卻又模糊了。

  「家人是什麼樣的?」想不起那些人,初有些恍惚地問道。

  女人愣了愣,然後,她抿了抿自己的嘴巴,像是回想起了自己的事,笑了一下說道。

  「家人,就是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拋起對方的人。」

  「汪!」紙箱裡的小狗叫了一聲,女人笑著在小狗的頭上摸了摸。

  「這是你的小狗嗎,如果你走到哪都帶著它的話,你們也可以算是一種家人哦。」

  這樣嗎,初看向小狗,可是就連它,也不是屬於她的。

  女人和初只是萍水相逢,吃完早餐之後她就離開了。

  初依舊坐在那裡,抱著自己的腿,望著遠處的街道和城市。

  在來到這座城市的第二天,迷茫之後,她回想著自己的過去,卻一無所獲。

  現在的她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她很迷茫,因為她能看到的儘是迷霧。

  那黑色的,名為罪的迷霧。

  城市的天空上,雲層之外,沒有盡頭的宇宙裡,一個巨大的陰影漂浮著,緩慢地,向著蔚藍色的行星靠近。

  災難降臨前的第七天,對於人們來說,除了多了一個不知來歷的陌生少女之外,一切如同往常。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28 12:34
第一百零七章:懷有期待的第六天

  一顆直徑四十公里的小行星會在近一個月的時間裡經過地球附近的軌道。

  在半年前,全球的天文監測站都陸續注意到了這一點,為此,他們進行了很多次會議。經過無數次的運算和討論,他們確認這顆小行星不會與地球發生碰撞。

  根據它的運行軌跡,它會與地球在一個在一個相當接近的情況下擦肩而過,但不會對地球造成任何影響。

  甚至當小行星經過時,人們或許還能夠看到極為罕見的天文景象。

  得出了這個結論,檢測站的研究人員都放下了高懸著的心。

  要知道在剛發現這顆小行星在靠近地球的時候,他們都緊張到了極點。

  這是一顆直徑超過四十公里的小行星,這樣體量的小行星一旦與地球相撞造成的後果絕對是不堪設想的,即使是最樂觀的結果也會導致十幾億人的死亡。

  曾經間接導致恐龍大滅絕的隕石也不過只有十幾公里的直徑而已,且不論隕石撞擊後造成的生態破壞,只是撞擊的那一刻就足以帶來毀滅性的災害。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已經證明了這顆小行星不會撞擊地球。

  至於小行星經過地球的這一天文景象,也是極為有觀測價值。經過預先計算,研究人員認為最適合進行這次觀測的位置就是中環城。

  他們在新聞上公佈了這則消息,一時間,這場原本會是災難的奇觀引起了一股天文熱潮,全世界眾多的天文愛好者都慕名而來,中環城的居民也是萬分期待。

  聽說市長也要求了城市的天文館,在小行星經過的那一天,通過最先進的天文設備進行全市直播。

  幾乎中環城的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奇觀到來。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比如,某一個不知來歷的外來者。

  ······

  初和小狗在公園的門口又度過了一個夜晚,第二天的下午,天空中又下起了雨,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城市的雨這麼多。

  冰冷的雨點落在身上的時候總會讓人變得更加的清醒,不過有的時候人也不是總想保持清醒。

  紙箱裡的小狗嗚咽著,一天多沒有吃東西,它也確實餓了。這讓初有些後悔,她或許應該把昨天的三明治留給它吃。

  不過,如果只是飢餓的話,她也有辦法解決。

  初把手放在了小狗的身上,手掌裡的惡湧現了出來,攀附上了小狗的腹部,融入了進去。

  生物進食是為了獲得維持體征的能量,而初的惡則可以暫時的代替這一部分的能量。當然,如果長時間使用惡的話,普通生物的身體都是會出問題的,只是偶爾使用倒是沒什麼關係。

  隨著惡的融入,小狗的身體恢復了溫度,它不再嗚咽,呼吸漸漸均勻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吃飽了就睡,也許就著是它被人遺棄的原因吧。

  不過初為什麼不離開呢,也許,是因為小狗是她在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生命吧。又也許,只是她也無處可去而已。

  所以初選擇在這等待著,等待著她要帶走的罪惡出現。

  初把手從小狗的身上放了開來,聆聽著這場雨。

  她的聽覺還沒有被剝奪,這讓她幾乎能夠聽到這場雨裡所有的聲音。

  遠遠的她聽到了路的盡頭有人談話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女孩。

  「媽媽,小櫻到時候也要去看星星。」女孩應該是小跑著,腳步蹦蹦跳跳,因為初能夠聽到她的鞋子踩開水窪的聲音。

  「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你走慢一點,不要摔倒了。」這個聲音應該是屬於女孩的媽媽,語氣裡帶著濃濃的寵愛。

  「小櫻不會摔倒的,小櫻已經長大了。」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笑著說道。

  「呵呵。」女人溫和地微笑著。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近,當她們聲音幾乎就近在耳邊的時候,初在街道上看到了兩人。

  那是一個穿著居家服的女人和一個活潑的女孩。

  女孩穿著雨靴舉著一把小傘跑在前面,時不時故意踩進水坑裡,濺起一片水花,似乎每一個孩子都喜歡這麼玩。

  而女人則是笑盈盈地跟在後面,她很愛她的女兒,從她的眼神裡就能夠看得出來。

  她看著女孩的眼神就像是看著在這個世界上做最珍貴的寶物一樣。

  也是因為如此,初移過了視線看向兩人,女人的眼神讓初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但這種熟悉的溫柔卻讓初的胸口很沉悶,讓她不得不做些別的事轉移自己的注意。

  於是初看向了兩人身上的罪惡,女人的身上有罪惡,雖然很淡,卻還是漂浮在那裡,但是女孩的身上沒有。

  初想起了從前的一個人說過的一句話,孩子不背業障。說這句話的人,是一個叫做地藏的劍客。

  她認為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至少她很少在孩子的身上看到什麼惡。

  惡應該就是業障吧,她是這樣想的。

  可能是感覺到了初的注視,女孩和女人看向了初。

  她們都愣了一下,因為天上正下著雨,而初卻就那樣孤零零地坐在雨裡。

  忽然,女孩拿著傘跑向初,她小跑著來到了初的面前,笑著將手裡的小傘遞到了初的手裡。

  「這把傘給你,小櫻可以和媽媽用一把。」

  說著,她又跑回了女人的身邊,女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應該是誇獎了她,然後帶著她離開了。

  初默默地拿著傘,她不懂人們為什麼會給她施捨,特別是沒有罪惡的孩子。

  她分明滿身罪惡,分明罪不可赦,再罪惡的人身上的罪惡也不及她的萬分之一。

  她是罪人啊,又為何要給她施捨呢,又為何要對她溫柔以待呢?

  初越來越不想要感受那種受到觸動的感覺,因為她發現這只會讓她背負罪惡的時候更加艱難。

  她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小狗,將手裡的傘架在了它的紙箱上,而自己,繼續坐在雨裡。

  她應該是一個受人唾棄的罪人,那樣她才能毫不反顧。

  災難到來前的第六天,一個叫做小櫻的女孩,遞給了使者一把雨傘。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29 13:01
第一百零八章:出現異常的第五天

  小狗喜歡翻垃圾桶,這是第三天的時候,初發現的它的一個習慣。因為不再飢餓,它也有力氣四處亂跑,公園的垃圾桶就成了它最經常光顧的地方。雖然通常都是一無所獲,但有時候它也會翻出一些吃的,或者會找到了一些小東西帶回它的紙箱裡。

  這幾天都沒有人準備收養它,它已經把這個公園門口的紙箱當做了它的家。它也開始像尋常的流浪狗那樣變得髒亂,原本光潔好看的毛髮灰一塊黑一塊的,它更難被人領養了。

  不過初倒是不在意這些,因為從某些意義上來說,她自己也污穢不堪。

  和小狗不同的是初一直坐在那裡,她就像是這個公園的一株植物,通常都不會動,只有偶爾的時候才會有一些動靜。

  已經過去了三天,會路過這個公園的人們似乎都已經習慣了這兩個像是流浪來的少女和小狗。一兩個好心的人留下了一些食物,不過初沒有再吃什麼,她把這些都餵給了小狗,她總不能一直用罪惡來餵它。

  這一天的下午,初還是一樣坐在紙箱旁邊,保持著沉默,看著遠處的城市。如果不是偶爾她還會眨一下眼睛,也許會有人以為她是一座雕塑。

  小狗的嘴裡叼著一樣東西,邁著它的有些細短的小腿從遠處跑來。

  它跑到初的面前,把嘴裡的東西放了下來。

  「汪。」它對著初叫了一聲,在原地轉了個圈。

  初被它吸引,低下了眼睛,看向了它帶回來的東西。今天它已經拿回來不少垃圾了,都放在紙箱子裡。

  被放在地上的是一個破損的玩具,為什麼說是破損的,因為它少了一隻手臂。不過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它應該也不會被丟掉。

  這個玩具有些特別,至少在初看來是這樣。它的樣子,很像她從前認識的一個朋友。

  它是一個破損的機器人,身上的塗料被畫得銹跡斑斑,從外形看絕對不會是孩子們喜歡的類型,既不好看也不帥氣,甚至還有一些粗糙。

  初將它拿了起來,放在面前認真地打量著。

  她在機器人的背上找到了一個按鈕,伸出手指按了一下。

  「滴滴。」機器人玩具的眼睛閃爍了幾下,用並不明顯的電子音說道。

  「保衛地球。」

  初的嘴角微微勾起,真像,和她記憶裡的那個朋友。

  那個機器人,它還在守望那顆灰綠色的星球嗎,它期待著的人類應該也已經回來了吧。

  初又按了一下玩具背上的按鈕,玩具的眼裡淡綠色的光閃動著,電子音重複著那句保衛地球。

  小狗看見初笑了,興奮地叫了兩聲,搖著尾巴趴在地上。

  安靜的公園裡,兩個都不知道要去哪裡的生命自娛自樂著,她們的喜悅在旁人看來似乎是不能理解的,卻又如此的簡單。

  天色漸晚,初把那個破損的玩具機器人放在了身邊,這是這個第三天,她得到的禮物。

  小狗跑回了紙箱裡,玩著它今天撿回來的一個小球。

  傍晚的夕陽將城市的街道染做了緋色,初順著光看去,當她看到天空的時候,她愣了愣。

  初的視力是普通人的數倍,所以她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她看到了一個黑點在天空中緩緩的移動著。

  同一時間,中環城的數座大廈屏幕上,市長要求的天文館直播也正在記錄著這一刻,黑點緩慢的擴大著。

  大廈的屏幕下,這座城市像以往一樣繁忙,人流往來,卻沒有人注意到屏幕裡那個黑點的變化。

  有的人會瞥上一眼,然後笑著離開,人們依舊期待著,幾天之後,所謂的奇觀降臨。

  ······

  中環城天文監測站,這段時間的監測站很忙碌,他們每天都要觀測那顆靠近地球的小行星數次,重複計算它的運行軌跡和移動速度,爭取盡快得到它經過地球的準確時間和最近距離。

  就目前而言這顆小行星距離地球約二十四萬九千五百千米,而移動速度大約是每小時三萬兩千公里,這個速度很快,這使的它有足夠的能量爬出地球的引力井,也使得它更加安全。

  根據目前的運行軌跡來說,它在之後的時間裡會繼續靠近地球,但是會保持在一個安全距離之內,根據預測,這個距離應該不會低於0.4個地月距離。

  而屆時應該會出現日偏食的景象,而且還能夠以極近的距離觀測這顆體量龐大的小行星。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小行星經過地球這種事情監測站也不會這樣重視,但是這次的小行星確實是太過龐大了,使得他們不得不謹慎對待。一旦這顆直徑四十公里的小行星對地球具有威脅,哪怕只有一點,也都很可能造成巨大的後果。

  監測站的屏幕裡,電腦正模擬著這顆小行星的運行軌跡,而兩旁的數十個研究人員都各自忙碌著,計算分析著手裡的數據。

  「怎麼樣了。」

  一個沉穩的聲音在一個研究人員的身邊響起。

  「啊?」研究人員的視線從手頭的文件上移開,看向了自己的身邊,當他看到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的時候,立刻整理了一下思路,回答道。

  「就現在而言,這個小行星還是安全的,它的質量和速度都很大,理論上來說不會被地球的引力牽引。」

  「嗯,那就好。」男人穿著一身白色的外套,扶了一下自己的金邊眼鏡,眼睛裡帶著絕對的理智和冷靜。

  「繼續觀測,一旦有什麼異常情況,第一時間報告。」

  「是。」研究人員點了點頭。

  而這時,在兩人的身邊,另一個研究人員正看著電腦裡計算著的運行數據。

  他似乎是看到了什麼,眉頭皺了起來,躬下身子湊近電腦仔細地看著一行數據。

  幾秒鐘之後,他的瞳孔微微擴大,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報,報告。」

  「怎麼了?」一旁的男人回過了頭來。

  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的研究人員趴在桌子上,嚥了一口口水。

  「小行星的軌跡,好像發生了偏轉。」

  說著,他抬起了眼睛,眼神裡帶著一些驚恐。

  「向著地球在偏轉。」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30 13:50
第一百零九章:開始恐慌的第四天

  商業街的一座大廈下,一輛警車停在路邊,一位中年的警官正靠在車邊抽煙。他一邊抽著,一邊仰頭看著大廈上的螢幕出神。

  這兩天就連商業街的大廈螢幕都被換成了小行星的觀測轉播,這是目前為止發現的靠近地球的最大的小行星,只是這樣噱頭就足讓各地的天文愛好者紛紛趕來中環城了。

  也是因為這樣,這段時間中環城的警察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光是維持治安就已經讓他們焦頭爛額。唯一能夠休息的時間,也就是像現在這樣靠在路邊抽一支煙了。

  「呼。」中年警官吐出了嘴裡的煙霧,愜意地瞇著自己的眼睛,忙裡偷閒的感覺總是容易讓人上癮,大概這也就是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上班摸魚的原因吧。

  他倚靠在自己的警車上,抬了抬頭頂的帽子,這方便他看清大廈螢幕上的那顆小行星。

  就是一顆星星而已,也不知道他們在激動什麼。

  這位中年警官顯然不能理解那些從各地而來的天文觀測者的熱情,畢竟他已經不再年輕了,也已經不是追逐愛好和理想的年紀了。

  他只知道因為這顆星星的原因,整整的三個晚上他都沒能好好的睡覺,不得不抽一支煙提提精神。

  看了一眼手裡的香煙,中年警官的眼神裡帶著一些無奈。

  明明之前剛答應過女兒要戒掉,現在還沒過去一周,就又抽上了。

  算了,他聳了聳肩膀,繼續把煙叼在了嘴裡,一支而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嘟,嘟······」

  就在中年警官準備把手裡的煙抽完的時候,他肩上的對講機卻適時地響了起來。

  他的手頓了一下,臉色略顯難看地扯了一下嘴角,看來他難得的午休時間只能就此結束了。

  他都不需要想,每次這東西響起來的時候都不會有什麼好事。

  將肩上的對講機拿了下來,這位中年男人側著頭,語氣並不太好地對著裡面說道。

  「這裡是3C36,有什麼事?」

  「接到報案,城中小區的公園有一個流浪的小姑娘,年紀不大,已經在那裡待了好幾天了,麻煩你去看一下。」

  流浪的小姑娘,這年頭的年輕人是不是都喜歡這樣的,管流浪叫浪漫和自由。

  中年警官無奈地歎了口氣,對著對講機說道。

  「我瞭解了,馬上過去。」

  說著,他把對講機重新別在了肩上,搖了搖頭,把手裡的香煙掐滅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裡,打開了警車的車門坐了進去。

  警車發動了起來,帶著一點煙塵駛離了街道。

  路邊的垃圾桶上,還沒有完全掐滅的香煙飄散著煙霧,大廈的螢幕裡小行星微不可查地又變大了一些。

  ······

  中年警官抵達城中小區公園的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坐在路邊的小狗和少女。

  也是第一時間,他打消了先前的判斷,眼前的這個少女看起來可不像是什麼追求自由和浪漫的年輕人。

  雖然她也很年輕,大概和他的女兒一樣大,十幾二十歲的樣子。但是和年輕人不一樣的是,她看起來死氣沉沉的。

  確實是死氣沉沉的,臉上沒有什麼神情,眼睛無神地注視著地面。身上披著一件破爛的黑大衣(黑袍),不過卻並不髒亂。

  麻煩。

  這會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根據多年的經驗,中年警官立刻做出了這個判斷,運氣不好說不定還會牽扯出一個大案子。說實話他並不喜歡管這種麻煩,但是現在也沒有辦法不管了。

  坐在警車的車座裡,中年警官的手指敲打了兩下方向盤,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

  總之,先想辦法帶她回警局吧,一直待在這裡也不是什麼辦法。

  這樣想著,他推開了車門走了下去。

  公園裡,初正坐著,等待著所謂的災難出現,她很擅長等待,特別是這種一動不動的等待,她在使徒荒原的時候經常一坐就是幾個月。

  而且對於她理論上沒有盡頭的生命來說,幾天的時間不過就只是眨眼之間而已。

  「這裡是公共場所,理論上來說你是不可以佔用的權利。」一個聲音在她的背後說道。

  初回過了頭來,看到了一個中年警察。

  「我,不能待在這裡嗎?」初看著警察問道。

  「不,與其說你不能待在這裡,倒不如說你為什麼要待在這裡?」警察走到了初的身邊,蹲了下來。

  「你沒有家嗎?」

  「沒有。」初如實回答,語氣裡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波動,像是說著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而已。

  午後的小公園裡還是挺安靜的,警察蹲在初的身邊抬了抬眉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幾乎猜到了初會這樣回答。如果是有家的人,又怎麼會待在這裡呢。

  不過無疑,這讓事情變得更加麻煩了。

  警官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想抽支煙,每次遇到麻煩的事情的時候他都會想抽一支,但是現在顯然不適合。

  「那你記得你是從哪裡來的嗎?」

  例行公事,他至少得先確定初的來歷。

  可惜,初只是一個沒有身份的黑戶,而使徒荒原的存在初也自然不可能告訴警察。

  沉默了一下之後,初給了一個很含糊的回答。

  「一個很遠的地方。」

  警察顯然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但是目前而言,初沒有觸犯法律,所以初不想告訴他,他也沒有辦法。

  他只好繼續問道:「那你知道回去的路嗎?」

  「嗯。」初點了點頭:「做完我要做的事後,我就會回去。」

  可她要做的事是什麼,初還是沒說。

  在讓警察很頭疼,所以他最不擅長應付的就是這種年輕女孩,就像他不擅長應付他的女兒一樣。

  然而他並不知道,他面前的「年輕女孩」可不像他想像中的那麼年輕。

  ······

  先不論公園裡警察對初的詢問,此時的中環城中,發生了另一件大事。

  中午時分,正當人們準備吃個午飯,並打開手機刷些網頁的時候,幾乎是同一時間,所有的網頁中跳出了一則緊急通告。

  而電視、電腦和網路視頻中也開始快速的轉播。

  這則信息傳播的異常的快,因為它駭人聽聞。

  「小行星,將要撞擊地球。」

  災難降臨前的第四天,恐慌開始出現。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3-31 15:16
第一百一十章:將要崩壞的第三天

  「妳需要幫助嗎?」

  中年警官無奈地半蹲著,對著身邊始終保持著平靜和冷淡的少女說道。

  「如果妳需要,我們可以為妳提供食物,住所,也能夠送妳回去,甚至幫助妳做妳要做的事。」

  實話實說,如果中年人不是一個警察,他才不會管這樣的閒事,不過誰讓他是呢,這些就成了他應該做的事了。

  所以說,警察是一個麻煩的職業。

  初抬起頭來,這次她看向了中年警察的眼睛,兩者目光終於有了第一次接觸。

  提供幫助,初應該是想了一會兒,然後依舊平靜地搖了搖頭。

  她已經吃不出食物的味道,所以不需要食物,她已經不知疲倦,所以不需要住所,她還沒有完成任務,所以也不能回去。

  至於中年警察說的幫助她完成她要做的事,這一點顯然也是不可能的,她是唯一的使者,只有她能夠看見罪惡,也只有她能夠帶走罪惡。

  「或者,妳可以先和我回警察局,那裡絕對會比這裡舒服一些。」

  中年警察繼續勸說著,無論怎麼說,在他看來一個女孩每天都住在公園裡都是不安全的,特別是像眼前這位這樣的。

  「汪。」一邊的紙箱裡,小狗叫了一聲,對著警察呲了呲牙,又看向初在紙箱裡急切地轉著圈。

  看來,它也不想讓警察帶走初。

  初對著小狗露出了一個很淺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它的下巴。

  「我不離開。」

  警察歎了口氣,還準備再說些什麼,這時,他肩上的對講機又響了起來。

  「哦,他們是沒有別的傢伙可以聯繫了嗎?」中年警察翻了個白眼。

  「妳等一下。」

  他對初說了一句,從自己的肩膀上將對講機拿了下來,放在嘴邊說道。

  「3C36。」

  「喂!聽到請立刻返回警局,出大事了!」對講機那頭的人顯得很慌張,語氣也很急切。

  中年警察的眉頭皺了起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但是既然說道這種程度,就一定是大事。

  他站起身,對著初說道。

  「我明天還會來的,妳就在這附近等我,不要亂跑。」

  說完,就快步走回了他的警車,發動了引擎離開了。

  初坐在原地,看著警車駛遠,她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扭頭看向天空。

  在她的眼裡,城市裡黑色的霧氣逐漸湧現,盤踞在天空上,遮天蔽日。

  初眨了眨眼睛。

  災難,要來了嗎?

  ······

  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的消息,小行星的運行軌道改變了,它正在以一個偏離軌道的速度撞向地球,而這個速度會隨著這它越靠近地球而變得越來越快。

  直徑四十公里的小行星,撞擊地球會造成什麼不用腦子想也能想的到,最好的結果也是一場全球性的災難。

  更不要說很可能會在小行星撞擊點附近的中環城了。

  雖然就目前為止這些都還只是謠言,但是整整一個晚上,整個城市的警察都徹夜待在城市的街道上維持著治安。

  這些謠言越傳越廣,而且越來越真實,到最後甚至已經開始流傳出一些監測站裡的準確數據來證實這些言論的真實性。

  這一晚,整座城市都好像徹夜無眠。

  地球將要毀滅的言論在網路上瘋狂的蔓延著,影響的範圍也快速擴大,從中環城傳播到了全國,直至全世界。

  即使是在網路信息的時代,這樣的消息傳播的速度也極其駭人的,但它也有一個主要原因。

  消息的來源並不是唯一的,世界各地的監測站,都有了察覺。

  終於,在第二天的凌晨四點,中環城的市長通過了電視台向全市甚至是全國傳達了一個消息。

  今天早晨的八點,他會讓中環城天文監測站的站長接受電視台的採訪。

  這件事是他自己決定的,沒有請示他的上層。

  因為作為市長他已經知道了結果,他明白時間已經不多了,而人們有權利知道事實。

  於是,早晨八點,天氣是最近難得明媚的晴天。

  中環城的所有人都沒有出門,他們都守在電視和電腦的前面,等待著這場採訪。

  而同一時間,全國乃至世界各地的電視台和視屏網站也開始了轉播。

  「滴。」

  屏幕一亮,一個女主持打扮精緻的坐在鏡頭前,臉上帶著略顯僵硬職業的微笑。

  而她的身邊坐著的,就是中環城天文檢測站的站長,一個帶著金邊眼鏡的成熟男人。

  「大家好,歡迎收看早間新聞。」

  女主持說著陳舊的開場白,彷彿一切都一如往常,但是她的手卻帶著一點顫抖。

  也許這是她第一次在全國或者是全球的面前進行新聞直播,有一些緊張吧。

  「於昨晚晚間八點······」她太過於緊張了,甚至忘了詞,有些慌張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主持稿。

  「有一則消息稱······」

  「小行星確實將要撞擊地球。」

  沒有等女主持說下去,坐在一邊的監測站站長直接打斷了她的話,神情平淡地開口說道。

  演播室裡安靜了下來,城市也安靜了下來,或者說坐在電視或者電腦前看著這場採訪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整個世界陷入了無聲的停頓。

  女主持的臉色變得蒼白,她臉上的笑容也已經維持不住了,拿著自己的主持稿對著監測站的站長顫聲問道。

  「那,我們有什麼應對的辦法嗎?」

  天文檢測站的站長扶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冷靜的眼中露出了一些遺憾。

  「很遺憾,就目前而言,沒有。」

  直徑四十公里的小行星形成的衝擊即使是用核彈也沒有辦法攔截,甚至會加劇災難的程度。

  核彈會把小行星破壞從而變成大小不一的碎片落向地球,這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女主持沒有再說話,站長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

  「根據推測,小行星會在三天後正式與地球發生碰撞,我們還有三天的時間,準確的來說,到現在為止,是六十四個小時。」

  說完,他起身離開,他現在想回家,他還有一些話想要家人說。

  災難前的第六十四個小時,末日之前,世界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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