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全球影帝 作者:黑心火柴 (連載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18 22:14
第三百五十章 刀身正脫離刀鞘……

  「這是你們兩個月就拍完的作品?老天爺……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去形容了,老天爺……那幫院線的見錢眼開的吸血鬼絕對會後悔的。」

  克萊勒夫總經理辦公室內,索爾連用了兩個老天爺來表達《效應》帶給他的震撼,他本是一個話多的人,在觀影時就已經砸了好幾回桌子來發洩自己的不滿,即便這只是一部剛出爐,還熱乎的電影。

  就算《效應》會走他的渠道,先在英國錄像帶店進行鋪貨,作為受益者,他也覺得這部電影不該在錄像帶市場以藍光碟的形式盈利,它本該屬於院線,無法在大螢幕上觀看這部電影,絕對是觀影愛好者的一大損失。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因為他沒辦法不去讚揚,沒辦法不折服於這部電影展現的魅力,就算他是一家電影公司的老闆,可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電影愛好者,如果不愛,又有誰會投資電影呢?在好電影面前,他就該從心,不是慫,就是從心。

  「咔噠……啪。」

  手指按下光驅的開關,一張雙面反光,上面有記號筆印記的光盤被光驅吐出,被米奇拿起,輕輕放在盤盒中,輕輕摔在索爾的辦工作上。

  「怎麼樣?」

  「出乎意料的好。」

  得到索爾的肯定,米奇望向坐在一旁沙發上,安靜彈煙灰的陸澤,兩人像是一笑,並不顯得很基,因為二人臉上展現的,儘是得意與驕傲。

  「既然你覺得很好,那拿出點誠意,說說,你打算鋪多少貨?你拿百分之四十五,投的越多,賺的越多啊老兄。」

  「又不是穩賺不賠,鋪十萬張你看市場能消化的了嗎?兩萬張,口碑發酵後,國內市場消化完應該不是問題,如果兩萬張真的能賣掉,其他國家的人就該自己上門了,按照全歐洲上架的計劃去計算,差不多……十五萬張?法國和義大利能賣的更多一些,網路市場……留一個緩衝期,全歐洲上架後的一個月後上線。」

  「兩萬張有點少啊……五萬張吧。」

  索爾盯著桌面上的這張光盤,表情有些猶豫,但見過電影質量的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點了頭。

  「五萬……可以,消化不掉就當存貨,壓不了多久,錄像帶稅收不高,也能合得上價錢。」

  米奇沒想到索爾能答應的這麼快,這也怪他對錄像帶市場並不熟悉,沒有做過市場調研,真要是《效應》成了爆款,五萬張英國也是可以吃得下的,沒看人歌手的專輯一個月就賣了三十多萬份嘛,電影光碟雖然比不上專輯那麼好賣,收藏的人比較少,但電影愛好者和愛湊熱鬧的人絕對是一股不小的購買力。

  說到底還是因為索爾沒有魄力,要是《效應》真火了,兩萬張真的不夠賣,不過這也不能怪他,畢竟這些年克萊勒夫出品的電影賠了不少錢,把索爾給賠怕了,沒了雄心壯志,不求公司擴張,只求穩定,這也可以理解,米奇見索爾答應,本來沒了問題,不過目光看向陸澤時,眼睛突然轉了兩圈。

  「那十萬張呢?」

  「噗!你瘋了?十萬張?前期需要那麼大的訂單嗎?這不可能的,我可沒有那麼有錢,萬一壓了貨,資金鏈斷掉,我他媽立刻就得跳樓,五萬張我的壓力已經不小了,你真打算一票做個千萬富翁?不好意思,我沒空陪你瘋。」

  「索爾,你聽我說,你看到他了嗎?華夏的大明星,粉絲上千萬,只要他打個廣告,十萬張還難賣出去嗎?」

  見米奇突然指向自己,陸澤差點把煙頭吃肚裡,吭哧吭哧的咳嗽幾聲,眉頭豎起使勁瞪了米奇一眼,感情這孫子把注意打自己身上來了,還他媽千萬粉絲,他混的最開的時候粉絲也才剛剛過六百五十萬,感情英國佬也玩四捨五入這套?

  「陸先生很有實力我心知肚明,但十萬張我拿不出這個錢,想鋪十萬張,還是等到在亞洲上架之後吧,不過錄像帶在華夏一向賣的不好,你也知道的。」

  「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

  「好吧,簽合同吧。」

  米奇聳聳肩,沒有繼續強求,畢竟他心裡也清楚索爾是不會同意的,讓這老蹬大出血一次,那可真能要了他老命了,即便後期的收益會很可觀,他也不敢去賭。

  「陸先生。」

  簽完合同,確定鋪貨檔期,一式兩份各自保存後,兩人剛準備離開,索爾突然起身叫住了陸澤,這到讓陸澤有些納悶,之前這老頭對自己那傲慢的態度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陸先生,我為我之前傲慢的態度向你道歉,你是一個好演員,這點毋庸置疑,希望以後我們會有合作的機會,我希望……」

  索爾的話語漸漸微弱,他其實也意識到,如果陸澤真的因為《效應》在歐洲火了,以陸澤的實力,在院線級別的電影中站穩腳跟是沒有問題的,而他呢?可能靠米奇和陸澤賺上一筆,但之後呢?依舊會陷入虧本的泥潭,到時候,陸澤跟他就完全扯不上關係了。

  陸澤對索爾的道歉感到意外,他本身並不在乎是不是被人瞧得起,因為被人瞧不瞧得起跟自己能否重新站起來有直接關係,他要是這次沒能救自己,那他就算再要面子,也依舊會被人瞧不起,這是客觀事實,並不會因為陸澤個人情緒而改變,所以他放下的很輕鬆,但索爾無論是突然鼓起勇氣,還是思考很久,他能道歉,陸澤自然樂意欣然接受。

  「沒關係,我也希望可以和索爾先生交個朋友。」

  兩人握手,陸澤笑容溫暖,索爾沒感覺陸澤身上有什麼金光閃爍,刺痛了他的眼睛,只是覺得陸澤是一個大度的人,對於有實力且大度的人,他應該報以尊敬。

  這就是獲得尊敬最簡單的方法,做一個優秀的人,並對他人在不觸碰底線時選擇容忍,而不是像龍傲天一樣去打別人的臉,那樣只會產生仇恨和敵視,於己不便,關係網的產生,往往取決於你對心態的保持,當然……

  給臉不要臉的傻逼除外。

  ……

  事情全部辦的妥當,了卻了一大心事,兩人終於把心放回了肚子裡,只需要等待半個月,把海報繪製完畢,光盤製作完成,這部兩人嘔心瀝血兩個多月的作品,就可以面向大眾了。

  樂呵呵的上了車,繫上安全帶,陸澤本想瞇一會,這兩個月實在太累,導致他現在不管在哪兒都能睡著,卻不料聽到了米奇的話,一下就給陸澤弄精神了。

  「陸澤,陸澤,跟你商量個事兒,你上微博給《效應》打個廣告唄。」

  「在這兒等著我呢?我微博都一年多沒上了,估計除了機器人,真人粉絲都取消關注了吧,打廣告估計沒啥意義。」

  「誰說的?你自己上微博看看。」

  陸澤對米奇胸有成竹的態度有些奇怪,掏出手機點開微博,因為三月份換過手機,還需要他登入賬號密碼,工作室的賬號早已被乾世嘉收回,只有他的個人賬號算是這麼些年留下的最大的一筆財產,不過陸澤從退圈之後,從來沒用過罷了。

  回憶了半天,才把賬號密碼想起,登入的那一刻……手機死機了,一連串的密集響聲從這一刻開始,直到米奇開出去三公里還沒結束,不過手機卡歸卡,總算是有響應了。

  各種私信整整十萬+,私信,不是評論,陸澤忽然理解如今的智能機為何還會卡死了,這特麼沒爆炸把他手崩掉就不錯了。

  「澤哥你還拍戲嗎?一年沒看你的電影了,我渾身難受!」

  「澤哥,給自己找點活兒幹,別閒著,這麼長時間沒看到你拍新作品,我都沒電影看了,趕緊動起來啊!」

  「《陰荒》我看了,真他媽垃圾,突然明白你為什麼離開了,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面,一個普通的粉絲留言,記得眼熟我。」

  留言太多,看不過來,簡單地翻了幾條,私信中全是鼓勵的話語,要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但陸澤還做不出去在別人面前淌眼淚的事兒,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點開自己的主頁,然後一愣……

  陸澤,演員,關注28,粉絲650W。

  他離開時是什麼樣,他回來的時候就是什麼樣,沒變過,甚至連認證都不曾取消,只是當年認證的青年演員,如今已經把青年二字去掉了,他突然感覺有點眼睛發酸,原來他入行這八年,沒人放棄他,只有他放棄了自己。

  「怎麼樣?我就說吧?你當我沒做過功課就敢這麼說?開玩笑,別愣著了,趕緊打廣告啊。」

  「知道了知道了,能不能不吵了?」

  「OK~」

  接著往下翻了翻私信,又點開@看了一眼,原來他最後一次出現在微博中是莊羽結婚,他當伴郎那次。

  之前莊羽新電影立項,正好陸澤剛離開乾世嘉,在不知真相的人眼裡,還以為是兩人鬧掰了,覺得莊羽這人不夠朋友,自己哥們落難了都不幫一把,之前陸澤的粉絲沒少那這件事說事兒,讓莊羽個人的粉絲挺不愉快的,直到後來陸澤當了伴郎,才算是證明兩人鬧矛盾的傳言純屬子虛烏有。

  陸澤估計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見到沒有鬧出波瀾,才放下了心,打算回國後跟莊羽好好喝兩杯,這種事要說莊羽沒有芥蒂是不可能的,換誰來心裡都不會好受,粉絲的行為確實要藝人來埋單,這種事不用多說,屢見不鮮,大家心裡都有數。

  最終把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大概瞭解後,陸澤想了想,拍了一張米奇開車的照片,編輯文字,開啟地址顯示,點擊發送。

  「新電影《效應》,23年9月17號,英國各市錄像店早八點上架,導演米奇·泰勒(張衛雨),主演:我。」

  吃瓜觀眾的手速從來都不會讓陸澤失望,僅僅一分鐘的時間,居然就有了上百條的評論,和三百多個點贊。

  「等等……這是誰?(狗臉)」

  「新電影?陸澤……我操!陸澤!」

  「爺爺!你關注的演員今天發微博啦!我去給你燒點紙!」

  「我操,一年多沒發微博了,剛才還以為是被盜號了呢,本來想揭穿盜號者的真實面目,結果一看這一棍子悶不出倆屁的宣傳語,哦,是陸澤。」

  「不看,滾。」

  「沒錢,我等著看槍版。(狗臉)」

  「我這人一哭就想吐,看陸澤發微博,我眼淚一下就控制不住了,本來晚飯都快吐出來了,結果你剛回來就讓我掏錢,然後……我給嚥回去了。」

  「陸澤:大哥,買碟不?(狗臉)」

  「《製作、販賣、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判處三年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情節嚴重者,判處十年以上,至無期徒刑,並沒收財產。(狗臉)」

  看著這些沒個正經的評論,陸澤被氣到想笑,但怎麼都笑不出來,表情僵硬地接著往下翻,果然,粉絲還是那幫粉絲,摳門還是那麼摳門。

  「有人回覆了嗎?我看看。」

  米奇好奇的往陸澤手機上瞟,卻不料陸澤直接把手機屏幕關掉,若無其事地跟著音響哼著一首英倫搖滾。

  「認真開車!別總是東瞅西看的。」

  「不看就不看唄,你吵什麼吵。」

  等到米奇把頭轉過去,陸澤才重新打開手機,卻發現有很多陸澤關注的人@自己。

  「導演莊羽:陸澤新電影,誰在英國?或者英國有朋友?記得幫我帶一張回來@黃六@宋歸遠@鄭奕@李煒。」

  「宋歸遠有兒子:@陸澤什麼時候跑英國拍電影去了?可以啊,這是與國際接軌了唄,還要什麼在英國的朋友,陸澤不在呢嗎?記得帶兩張回來。@莊羽」

  「鄭奕:幫我帶一張@陸澤。」

  「郭明德:還有我,看看這英國導演是什麼水平。@陸澤。」

  下面說什麼的都有,不過普遍是讓陸澤帶張光碟回來,順便打趣打趣陸澤,開開玩笑,還有不少導演和編劇表示對「怪物演員陸澤」和「英國邪派鬼才導演米奇·泰勒」合作的電影充滿了期待,更過分的是宋歸遠這王八犢子要去海關舉報陸澤走·私光碟。

  總之要嘛是打趣,要嘛是期待,卻沒有人提起陸澤已經混到要在錄像帶市場討生活的窘境,因為他們敢回覆陸澤,就證明了他們是陸澤的真朋友,出於對陸澤的瞭解,他們堅信,只要陸澤能有機會拍戲,那就穩了!

  與此同時,位於帝都二環的一棟高檔別墅內,一位穿著大花睡衣,也掩蓋不了貴氣的婦人正輕輕搖晃著嬰兒床,臉上慈祥的笑容怎麼都掩蓋不住,直到床內肉嘟嘟的孩子睡著,才悄悄走到陽台給女婿撥打了個電話。

  「喂?小軍。」

  「媽,國內應該都十點多了吧,這麼晚了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媽是想拜託你件事,你看17號能不能去音像店買一個叫做《效應》的電影光碟給媽寄過來?好,那麻煩你了。」

  ……

  白皙的小手不斷敲擊著手機屏幕,嬰兒肥的小臉仍然不苟言笑,她躲在被窩裡,不斷向幾名英國代購詢問價格,並挑選價位最合適的付了款。

  「萱萱,還不睡覺,都幾點了。」

  房門被悄悄推開,一位中年婦人有些不高興地訓斥了一句,而她早在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間,關掉手機、翻身躺好、閉上眼睛,假裝著打起了呼嚕。

  ……

  「好的家長,不麻煩不麻煩,行,那週末您把孩子送過來試課吧,如果您和孩子都覺得合適,咱們再接著往下談,嗯,好,再見。」

  歎了口氣,輕輕錘了錘腰,把茶杯中最後一口茶水喝光,她拎起包,出了辦公室,走廊裡只有高跟鞋噠噠的響,隨後她撥打了電話用流利的英語與對方溝通。

  「嘿布蘭妮,妳現在是在劍橋讀博士對嗎?我有點事需要拜託妳,17號能不能去音像店幫我買一份《效應》的錄像帶?可以嗎?太感謝了。」

  ……

  從消息公佈的那天起,無數人在翹首以盼,期待陸澤在一年之後繼續帶給他們視覺和心靈上的衝擊,時間一點點流逝,終於眾人迎接了17號的到來,而此時的陸澤,卻踏上了返程的旅途。

  「這麼著急走幹嘛?跟我來英國累了這麼多天了,我帶你去放鬆一下嘛。」

  「你說的放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其實也不是著急走,海報做完了,錄像店也鋪貨了,分成又沒我的份兒,我就沒什麼留下的必要了,閒的無聊還不如回家賣賣酒。」

  「外加安慰一下你那個富婆女朋友?」

  「算是吧。」

  陸澤拎著行李箱,站在機場門口,身後一架飛機起飛,也勾起了他歸心,把包背在身上,錘了一下米奇的胸口,和他相互擁抱著拍了拍後背。

  「那我走了,你也回吧。」

  「到了華夏給我打電話,多注意安全,對了,如果我們這次真的賺了,別猶豫,咱倆組個組合算了。」

  掏出手機給爸媽發了一條短信,陸澤沉吟著,把手機揣進褲兜,露出笑容回答。

  「我考慮考慮,走了!」

  「過段時間見,拜!」

  陸澤走得乾脆,兩條長腿邁進機場大門,由安保人員拿起防爆試紙在身上輕刮兩下,身後卻傳來了米奇的呼喊。

  「我們一定會成為億萬富翁的,不靠你那個富婆女朋友!我保證!」

  「這人瘋了?」

  身邊的一對白人夫婦無語地看向米奇,這目光不用猜,就是把米奇當傻逼,陸澤也沒回答,只是高舉右手,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

  「到達目的地,店舖位置在您左側,全程八公里,用時二十四分鐘。」

  「請問有沒有《效應》?我要三張,就是你身後海報上的那個。」

  一把推開音像店的大門,氣喘吁吁的馬博海吸引了店內所有人的目光,剛下課半個小時的他,一路蹬著自行車跟隨導航才來到了這家倫敦為數不多的音像店,指著店員身後的海報急忙問道。

  這海報看起來有些陰森,一座荒涼村莊的街道上,陸澤背著身體,只轉過半張臉,帶著一臉的抑鬱,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海報外面,就像和馬博海對視一樣,這不算什麼,詭異的是,在他周圍,是無數張嘴。

  馬博海來不及思考這幅海報的含義,急切地盯著店員,希望在她嘴裡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覆,不過他終究還是失望了,但這不出乎他的意料,這部片子在國內炒多火他心裡清楚,能買到算幸運,買不著也沒有辦法。

  向店員說了聲謝謝,這時體力透支帶來的渾身酸軟無力才開始凸顯,吃力地推開門,一屁股坐在綠化帶上,他拿出手機,發了一段語音。

  「沒搶到,《效應》在英國太火了,現在沒貨,等的話估計兩三天能拿到,不等的話我現在給你退款。」

  發完語音,把自行車下方的水瓶拿出來連悶了三大口,那邊回了話,收聽之後無奈地給人家退回了定金,無語地望向天空。

  「陸澤啊陸澤,你說我賺你點錢怎麼就這麼難呢,累得夠嗆還沒買到,也不知道你有什麼魔力,唉,賠了夫人又折兵哦~」

  把水瓶放回去,一瘸一拐地起身蹬起自行車,緩緩地朝著學校方向騎行,最終還是沒忍住,口吐了一句芬芳。

  「我x你媽的死代購。」

  好像哪裡不對……

  其實《效應》遭到瘋搶也沒引起太大波瀾,畢竟場面還是十分有秩序的,沒有那種打破腦袋的掉價場面,只是大家趕了個早,去音像店門口排隊,國外的鞋狗也會排隊搶鞋,這種場面倒也不算罕見,而買的人其實也都是為了賺筆跑腿費,不說工作沒有高低貴賤嘛,為了賺錢沒什麼值得貶低的。

  不過這種場面從品牌專賣店和電子數碼產品專營店轉換到了音像店,多多少少算是個新聞,甚至有人還懷疑是不是音像店又煥發了第二春。

  不過跟米奇就無關了,他正跟想上吊的索爾通了電話,看著銷售單,露出微笑。

  17532/3h……

  ……

  「米奇這小子在搞什麼?法克!我女兒演的電影,卻連一張藍光碟不送?別讓老子再看到他,不然老子打斷他的腿!法克!」

  德普生氣了,因為他沒買到《效應》,這其實還好,就是酒吧裡坐了四十多個人準備看伊蓮娜演的電影,這也還行,最操蛋的是,這幫人還是他叫來的……

  他一英國佬也沒聽到華夏的那邊的風聲啊,哪兒知道《效應》在華夏那邊多受歡迎,人家都是四五點鐘就起床排隊,他呢?早上八點多才起床,順便修了鬍子,梳了背頭,還穿了身西裝,溜溜躂達走到音像店門口,結果店員告訴他賣!沒!了!

  他還想讓這幫酒鬼看看他女兒的優秀表現呢,可現在……表現個六啊!這絕對是他這個利物浦知名足球流氓人生中的一大污點,所以現在,他準備恐嚇一下米奇了。

  「米奇!你個婊子養的!吝嗇鬼!聽說你還讓我女兒做飯、打掃衛生是嗎?伊蓮娜做了那麼多辛苦的工作,結果你連一張碟片都捨不得送給她?你以後千萬不要出現在獅心、羅伯茨大街還有安菲爾德,不然老子會把你剁碎了餵狗!」

  「爸爸你別說了。」

  伊蓮娜紅著眼,想要搶過德普的手機,其實她是傷心的,德普在乎的是一張《效應》的電影光碟,她也在乎這張電影光碟,但不僅僅限於光碟,而是它代表的意義。

  「德普,我想我們之間是有什麼誤會……」

  「蝦得法克阿婆!你死定了米奇,我會去找你的,你最好從現在開始不要回伊爾克魯堡,我知道你沒有地方住,你只能住在那裡,我現在就去找你,王八羔子!」

  「可是我已經把光盤郵過去了啊,我都郵三天了,what?還沒到嗎?」

  「你他媽……嗯?啊?」

  「伊蓮娜·德普在嗎?有一份妳的快遞!」

  電話那邊的米奇額頭流下一滴冷汗,他是真的怕德普,這個壯漢當年一個人追著十幾個曼聯球迷打,場面的血腥程度給兒時的米奇留下了深深的陰影,這要是因為快遞送晚了,真被德普剁了餵狗,他屈不屈啊!

  「法克!我他媽要投訴他!同城!郵了三天!老子讓蝸牛送件都比他快!還要被你威脅!我他媽心臟都快被你嚇出來了!蒙德快遞……老子要炸了它!德普你個狗娘養的!你就不能再等會!你……」

  「拜拜。」

  德普的手機不是很好,畢竟手機對於他來說只是個搖人兒的工具,米奇的話被在場的四十多個人全部聽在了耳朵裡,場面一度尷尬,彷彿繡花針掉地上都能轟出巨響,德普露出微笑……拍了拍手……輕輕咳嗽一聲。

  「好了,我知道是場誤會了,我們有電影看了,還有……你他媽還敢等老子簽收!我……」

  「攔住!攔住!別動手!別動手德普!」

  當差點被嚇尿褲子的快遞員顫顫巍巍的離開獅心酒吧後,伊蓮娜才開心的拆開包裹,裡面是包裝精美的光盤盒,和市面上流通的不一樣,顯然是……好吧,其實就是米奇買了一個高檔點的光盤盒……

  但對於伊蓮娜來說,這就是米奇為她特殊訂製的限量精品典藏版,因為她也不知道這盒在她爹今早去的音像店就有的賣。

  反正她是沉醉了,覺得拍攝時一切的辛苦和剛才的委屈都煙消雲散,如果可以,她願意給米奇還有那個混飯吃的做飯,做多久都可以……把光碟盒拿起,快遞背面留有一頁紙張,她拿起觀看。

  「感謝妳為我、陸澤、以及《效應》劇組所做的一切,致伊蓮娜·德普,米奇·泰勒。」

  她又飄了,選擇性失明,屏蔽了陸澤和《效應》劇組,一副思春的樣子讓德普有些看不下去了,走過去拿起了光碟盒,進入吧檯準備放映。

  「注意點爸爸,千萬別劃傷了,我要保存一輩子的。」

  「我知道,放心吧寶貝。」

  輕輕撕掉光盤盒的外包裝塑料封皮,白色漆面的光盤沒有任何特點,德普將光盤拿起,輕輕放入光驅之中,緩緩扭動音箱的音量旋鈕。

  光盤被光驅讀取,飛速旋轉中帶有一絲沙沙的輕響,隨後酒吧上方,吊在棚頂的六台液晶電視同時亮起……

  人們安靜地觀望著電視,時不時抿一口啤酒,等待著電影畫面的出現,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德普打開光盤盒的一瞬間,一把帶著絕望氣息的妖刀正緩緩脫離刀鞘,又即將深深刺入他們的心臟。

  故事~要從一個灰濛濛下著雨的平靜清晨開始說起……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6-19 10:25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2 22:41
第三百五十一章 《效應》一

  One Day……

  「凱爾?我忘了果醬在哪兒了,但一定在抽屜裡,你幫我找找,我在煎蛋,忙不過來了寶貝。」

  「妳確定是在放抽屜裡面?我沒找到,我看看,是不是在櫃子裡,哦,在這裡,嗯……不是果醬,沙拉可以嗎?」

  凱瑟琳正小心翼翼地煎著雞蛋,生怕蛋黃被她不小心刺破,這提心吊膽的樣子,看起來廚藝就不是很高超。

  凱爾下蹲,在底櫃中翻找,直到一瓶沙拉被他找到,他站起身,拿起沙拉舉在凱瑟琳面前輕輕晃動了幾下。

  「如果你喜歡的話,當然可以,謝謝你寶貝。」

  「義不容辭~」

  生活總是在平淡處見溫馨,一對普通的年輕夫妻,吃著普通的早餐,也許兩人有所不同,通常來講,這般年齡的夫妻總是在共進早餐時你儂我儂,但此刻的凱爾卻低頭翻閱著書籍,偶爾拿起牛奶輕輕品嚐一口。

  這並沒有引起凱瑟琳的不快,她反而很迷戀此刻凱爾流露出的文藝氣質,要說她為什麼會愛上一個亞裔,或許是他讀書時的樣子,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原本握著餐刀的手輕輕向前延伸,手指纖細,皮膚白皙,輕輕覆蓋在凱爾的手背上,感受著凱爾的溫度,沒忍住,嬌笑了一聲。

  「哈尼,你知道~你讀書時的樣子有多性感嗎?」

  「這就是妳讓我每晚都要看書看到妳睡著的理由?妳不知道我有多睏,每天撐著眼皮,根本看不進去,只能時不時地偷看妳一眼,等妳睡覺後,我就立刻把書扔掉,然後三秒鐘之內一定會睡著。」

  值得慶幸的是,凱爾雖然喜歡讀書,但沒有變得過分死板,模仿著每晚偷看凱瑟琳的表情,當然,肯定有浮誇的成分,成功地把她逗笑了。

  那雙白皙的手暫時離開凱爾的手掌,撫摸著他的臉龐,目光中柔情在湧動,朱唇輕啟,半露兩顆白牙,呼出一口氣,輕吻了一下凱爾的嘴唇。

  「我愛你凱爾。」

  「我也愛妳。」

  ……

  凱爾在鎮上的小學做老師,凱瑟琳則是在一家租車行工作,兩人從家出發,到達工作地點的時間基本相同,但學校的上課時間要早一些,每天凱爾都會在早上八點出發,八點半左右到校。

  早餐結束,凱爾整理好今天需要用到的書籍裝在挎包中,在凱瑟琳的囑咐下拿起雨傘,啟動院內的那輛老款福特轎車,和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的凱瑟琳告別。

  他輕踩油門,緩緩駛離院子,六七月份的利物浦總是下雨,而且一下就是一到兩周沒有停息,雨點通常不大,只是毛毛細雨,但總會讓沒有鋪公路的小道滿是泥濘。

  灰濛濛的天氣總會讓人心情變得糟糕透頂,尤其是路上基本沒車,可以暢快行駛時,他也不能提速,生怕車輛打滑失控,慢吞吞的感覺總歸是男人所不喜的。

  由於車內外的溫度差異較大,擋風玻璃上凝結出了一層霧水,雨刮器在不停工作,卻仍看不到前方,凱爾有些煩悶的拿起毛巾在擦去水霧,直到前方車輛的雙閃進入視線,他緩緩湊過去,摁了兩下喇叭。

  「需要幫忙嗎?克勞牧師?你的車怎麼了?」

  凱爾並不是天主教徒,但凱瑟琳是,十分虔誠的那種,即便每個月需要繳納一筆不菲的宗教稅,她也不曾有過一點動搖。

  其實按照兩人的收入來說,完全可以負擔得起一個位置不錯的小洋房,但由於現在的居所離教堂很近,步行幾分鐘就可以到達,對於凱瑟琳來說,這個位置才是她心目中的豪華地段。

  做禮拜可以晚些起床,平時在飯後可以去禱禱告,在經濟壓力不大的同時,還可以追求心靈上的富足,這才是凱瑟琳夢寐以求的生活,最終凱爾尊重了伴侶的想法,在這裡安家落戶,一住就是兩年。

  而路上出現故障的車輛,正是教堂中牧師的車,兩年內他們足以成為非常熟悉的朋友,為此看到白髮、白鬍子,正一臉懊惱的牧師,他才急忙打開車窗詢問。

  「我的車左前輪憋在泥坑裡出不來了,我怕悶壞發動機根本不敢踩油門,這天氣實在太糟糕了,凱爾,我能否拜託你幫助我拉一下車?我的車後面有牽引繩,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

  他打傘下車,在路邊折斷了幾根樹枝墊在陷進泥坑的車輪前,把牽引繩掛好後,讓年邁的牧師上自己的車配合給油,隨後猛踩油門,雖然不少泥點濺在牧師的車上,但萬幸的是車總算被拉了出來。

  「上帝啊,總算是出來了,我在路邊等了半個小時,還好遇見了你,謝謝你凱爾,願上帝保佑你,孩子。」

  和克勞牧師做了這麼久的鄰居,他早就習慣了牧師嘴裡三句不離上帝,接受了克勞牧師的擁抱,並且不在意他撫摸自己的頭髮,等牧師的感謝結束後,他再次叮囑牧師注意安全,看了看時間,和牧師告別。

  這只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如果不是他的車輪也陷進了泥坑的話……

  道路上的車不多,但總歸是有幾輛路過的,畢竟這是孩子們上學的必經之地,他舉著大拇指,希望有車幫忙,但所有車輛都在他面前駛離,沒有一輛駐足,甚至是他學生家長的車,也是如此。

  「淦!」

  看了一眼時間,預計從這裡跑過去還來得及,他把傘丟進車內,把路標圍繞車輛擺好,拎起包邁開長腿朝著學校奔去,速度還挺快,居然超越了不少小心駕駛的車輛。

  ……

  「早上好,校長。」

  「你這是怎麼了凱爾?怎麼弄成這個樣子,需要毛巾嗎?你看你的衣服都濕透了。」

  進入學校大門口,雪梨校長正歡迎著每一位來上學的孩子,見凱爾過了安全檢查,渾身濕漉漉的還在大口喘息,便上前詢問了一句。

  請注意,雪莉校長的眉毛有些上挑,氣質看起來有些嚴厲,但從孩子們進校後,她可以叫出全校所有孩子的名字能看出來,她對孩子們是真心的喜愛。

  此刻她穿著灰色的OL裝,鏡頭是以斜下方仰視的角度拍攝,觸及到了天花板,把雪莉眉毛帶給人的嚴肅感放大,卻又有了天花板的壓制而不顯得盛氣凌人,這個鏡頭打出來,很懂電影的高級觀影人絕對會注意這個人物,能給天花板視角的角色和物品通常對於接下來的劇情有著很大的關聯。

  「算了吧,我沒關係,孩子們還等著上課,我快遲到了,一會見。」

  把凌亂的頭髮藉著雨水重新用雨水整理好,他簡單拒絕了雪莉的提議,快步朝著教室走去,雪莉見狀,對身邊的老師聳了聳肩。

  「亞裔總是勤勞,而且有著藝術氣息……」

  ……

  當他進入教室時,正好打上課鈴,沒有遲到,鬆了口氣,把濕掉的西裝晾在凳子上,簡單地帶著孩子們溫習了一下昨天學習的知識點,並出了幾道題對他們進行考驗。

  凱爾喜歡跟孩子們在一塊,因為這個年齡的孩子最富有想像力,天馬行空,不會像大人那樣思維固化,也不會像更小的孩子那樣懵懂。

  只是看到那個叫做朱迪的孩子時,他的目光就一直聚集在了她身上,這個孩子和班上其他孩子不太一樣,有著和其他年齡段孩子截然不同的安靜性格,對於學習也不怎麼上心,沒辦法,凱爾只能盡量在不打擊她自尊的情況下,敲打敲打她,選擇讓她回答問題。

  不出所料,她並沒有答上來,咬著鉛筆沒有出聲,看起來有些柔弱,這倒是讓凱爾有些心軟了。

  做這份工作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真的很喜歡孩子,跟凱瑟琳同居這麼久,凱瑟琳也沒有懷孕的跡象,所以他難免會把自己的少許父愛給予這些孩子,這也讓他在學生中十分的受歡迎,甚至比雪莉校長更加討孩子們的歡心。

  他並不介意朱迪不聽他的課,甚至有些擔心其他孩子會因為他的教導而排斥朱迪,只是他聽到朱迪說學習沒有用處,才真正地皺起了眉毛。

  「從而,你將擁有尊嚴以及自己的信仰,你與豬,與狗,與牛,與羊,與其他人,其他的世界上任何一種生命都不一樣,你就是你,一個獨立的個體……你的思維值得被人讚揚,你可以運用知識去捍衛你的權利,甚至可以與死亡抗爭。」

  「當你擁有知識,或許你並不能用它獲得金錢、名譽、權利,你可能成為不了偉大的人,可能不會被世人銘記,但你將擁有靈魂的自由。」

  以往他是不願意給孩子們說這些大道理的,不單單是因為孩子們未必會聽得進去,就算聽得進去也很難有什麼自己的理解。

  更重要的是,他覺得人生是需要自己去體驗的,他們在這個階段認識不到知識的重要性很正常,只要他們能學下去,等到了年紀,認知到了重要性,並且還在學習著知識,那就已經足夠了,剩下的路,還得他們自己走,大道理誰都會說,做不做的選擇權,其實還是在這幫孩子自己的手裡。

  不出所料,大部分的孩子都聽得雲裡霧裡的,雖然他們本能地感覺到凱爾說的話很重要,但重要在哪兒,卻怎麼都說不上來,只有一個孩子眼睛裡閃爍出了不一樣的東西,讓凱爾感到了十分地意外。

  他雖然沒盼著有孩子能理解他的話,可當能理解的孩子真實存在時,他是欣慰的,也是感慨的,從小對於道理進行思考的孩子都不一般,起碼證明了他們都不傻,反而十分地聰明。

  餘下的課堂時間,凱爾不斷講述著新的知識點,目光也總是聚集在朱迪的身上,或許剛才自己說的話確實對她有了些啟發,她開始聽課了,並且很快趕上了其他孩子的學習進度,畢竟是剛開課不久,想追上進度確實很容易。

  她的改變令凱爾欣慰,直到下課鈴響起,他才意猶未盡地合上書本,拍了拍手,對這幫早上還沒太睡醒的孩子們宣佈下課。

  ……

  「伊蓮娜的劇情就這麼多?都演了十多分鐘了,居然只有剛開頭那麼幾幕?不是說好的女主角嗎?」

  德普有些不高興了,畢竟是第一次在電影中見到自己的女兒,當然是劇情越多越好,有多少都不夠看,聽到他的抱怨,獅心酒吧中其他的酒鬼也跟著起哄,順著德普的話抱怨伊蓮娜的鏡頭太少,畢竟都是獅心的老顧客了,不然德普也不會邀請他們過來。

  他們都是看著伊蓮娜長大的,在感情上就跟伊蓮娜的親叔叔沒有什麼區別,雖說四五十個叔叔挺嚇人的,但在酒吧中,她確實被溺愛成了小公主,甚至在伊蓮娜上學的時候,這幫老流氓成群結隊的去伊蓮娜的學校,找欺負伊蓮娜的那個小屁孩的麻煩。

  「名義上我是女主角,但實際上的女主角其實是芬妮,她的角色比我更重要,這也沒辦法,誰也不會把一個重要的角色交給一個從沒拍過電影的菜鳥吧。」

  「誰說的,我就覺得妳演得非常好,演個女主角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這電影真夠無聊的,要不是後面還有妳的戲份,我早就不看了,米奇真的沒有什麼創意了吧,感覺沒有他之前的電影那麼吸引人了。」

  「是啊,看得我都快睡著了,我昨晚三點多才睡覺,要不是德普給我打電話,我應該還在被窩裡。」

  聽到父親和這幫叔叔的話,她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部電影的發力點都在後期,雖然她沒有看過完整的劇本和剪輯後的成片,但從拍攝時的零星場景可以看出,這部電影很厲害,只是她現在沒有替《效應》辯解,等他們看到後面,自然就不會再說出這種話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前面會拍成現在這樣,是什麼拍攝手法她也不懂,只是偶爾從米奇和陸澤的嘴裡聽到過什麼冷靜的鏡頭之類的,她不懂,但真的覺得很厲害。

  至於德普說她演得好……還是算了吧,別說跟陸澤這個怪物比,就算是年僅六歲的芬妮她都比不上,起初偶爾也會有這麼多年白活了這種年頭,到後來就直接認命了,人和人之間的天賦差距真的太大,你強求不來。

  還是接著往下看吧。

  ……

  有人認為平凡是真,日子沒有波瀾便足以,不奢求實現自己偉大抱負,而有些人則志存高遠,盼望自己有所成就,踏浪前行,並嘲笑第一種人心甘情願接受命運擺佈還覺得平淡是福。

  其實這是一個偽命題,雙方的思想都不是錯的,根本原因只是在於三觀不同導致生活產生巨大差異,你讓一個安於穩定的人激流勇進那不現實,你讓一個具有偉大抱負的人歸於平凡他也待不住。

  你選擇的人生在他人看來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看來,你如今的生活過得是否是你滿意的,是否是你長期以往追求的,只要是,那就足夠了,起碼凱爾覺得他如今的生活過的不錯。

  他是一個喜歡看書的人,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他之所以看著有文學氣質,跟閱讀過大量書籍有分不開的關係,這可能也是小孩子喜歡他的原因,就算是曾經不合群的朱迪,如今也找上了門,來到辦公室尋求他的幫助。

  「凱爾,我有一道題不會,你能不能教我?」

  業餘時間被學生找上門求教問題是所有老師都逃不了的事,只是發生在一年級學生身上,確實有些奇怪,辦公室內的其他老師沒什麼想法,只是偶爾會喝著咖啡看向兩人,並對朱迪點頭表示認可。

  讓凱爾驚訝的是,朱迪請教的問題並不是他課堂上已經講過的知識,而是差不多一週之後要講的內容,所謂的預習在國外也是存在的,但是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能做到提前自學,真的不多,這也不是凱爾不教的理由。

  必須得承認的是,她真的很聰明,之前只是不聽課從而導致她連基本的十以內加減法都不會,現在認真在學,真的進步飛快,吸收知識的速度要比班上其他同學快得多,不過當凱爾講完她不解的地方後,沒等往下講,她便離開了。

  「這孩子真不錯,這麼大的年紀能有意識地在業餘時間向老師請教問題,真的太難得了,她叫什麼名字?」

  「朱迪,朱迪·卡爾斯。」

  學生被人稱讚,做老師的也與有榮焉,笑著回答了隔壁桌老師的話,他喝了口咖啡,重新翻開最近研讀的《舊約》。

  ……

  教師的下班時間是在學生離校後的半個小時後,而凱爾因為看書,則更晚一些離開,把包背上,穿上還有些潮濕的西裝,走在學校走廊中,只是不經意地一睹,腳步停下,站在班級門口敲了敲門。

  「朱迪,妳怎麼還沒回家?最後一班校車都離開了,妳還在看書嗎?」

  「是的凱爾,我好像……忘記時間了。」

  晃了晃手上皮帶的手錶,現在回家的話,凱瑟琳應該也剛回家做飯,趕快點還能來得及吃上熱乎的晚餐,見朱迪一直抬頭看著他,凱爾思索了一陣,對朱迪一勾手。

  「走吧,我送妳回家,妳家在哪兒?……」

  凱爾沒想到朱迪家也在伊爾克魯堡,如果他要回家的話,正好也會路過朱迪的家,這就能節省不少的時間。

  車子在午休時已經開回來了,不過並不是在路上,而是在距離學校不遠處的警局中,得知凱爾是為了上課才棄車,並且警長的兒子也是凱爾的學生後,警局並沒有給凱爾派發罰單,只是讓他下次再出現此類狀況,要先打電話給警察。

  就這樣,一輛佈滿污泥的汽車緩緩上路,凱爾憑藉著之前的記憶,把收音機調到了當地的私人兒童廣播台,這一路上朱迪的歡聲笑語就沒有停過,直到他們到了朱迪家門口時,她才有所收斂。

  因為是第一次來,需要確認這家住戶是否是朱迪的家長,凱爾拉著朱迪的手按下了門鈴,不大一會,一個帶有酒槽鼻,中等身高,中等體型的男人打開了門,低頭看了一眼朱迪,長舒了一口氣。

  「妳去哪了?為什麼現在才回來?我都快報警了!妳媽媽剛給學校打電話,可是保安說妳不在,妳真是嚇死我了朱迪,抱歉,妳是?」

  「凱爾·王,朱迪的老師,很抱歉,她過來問我問題,我們兩個都忘了時間了,讓你們擔心了,那既然朱迪安全到家,我就走了。」

  和朱迪的父親撒了個善意的小謊言,凱爾原本想離開,卻不料朱迪的父親卡爾斯卻是一個熱情的人,正好趕上了飯點,便邀請凱爾一塊吃飯,實在推脫不了,凱爾只能給凱瑟琳打了個電話,隨後上了飯桌,並在卡爾斯的極力招待中,喝下了兩杯威士忌。

  男人們在喝酒時總想聊點什麼,尤其是在妻子、兒女們吃完飯離開餐桌時,話匣子基本就全部打開了。

  「你為什麼會來伊爾克魯堡?在我的印象中,亞裔年輕人應該都有著不錯的學歷,不應該來這種滿是牛糞味的村莊生活,而且只在一所小學內當教師。」

  「那你覺得我應該做什麼?」

  「醫生、金融投資人、電腦程序員、科研人員一類的,住著不錯的公寓,開著不錯的車,收入不低,每天勤於工作,就這樣,對了,還沒問你是那所大學畢業的?」

  卡爾斯所說的這些職業,基本符合所有歐美人對於華裔的固有印象,而事實情況也差不多,華裔年輕人做這些工作的確實比較多,而凱爾曾經也屬於卡爾斯提到的行業中的一員。

  「我畢業於聖安德魯斯大學,之前確實如同你所說的,從事地產金融行業。」

  「哇哦~聖安德魯斯,你比我想像中還要厲害不少夥計,地產金融這個行業如果在倫敦和曼徹斯特的話一定很賺錢,可是你為什麼不做了?額……抱歉。」

  卡爾斯有些喝醉了,問及了一個敏感問題,當然,他看到凱爾有些低落的樣子,立刻就反應了過來,說得也是,如果地產金融做的很好,誰又會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教書?

  凱爾拿起酒杯搖晃著棕褐色的酒體,冰塊隨著酒水碰撞著杯壁,帶著稜角的酒杯在燈光下反射著晶瑩的光,他一口將酒嚥下,表情略微的有些痛苦,等到酒意壓下,才用嘴長出一口氣,感受著酒水帶來的回甘與煤泥味。

  「是的,地產金融確實有得賺,只要你想做,就會有很多的鈔票奮不顧身地鑽進你的口袋,但……伴隨著我花出去的錢,我的人格也漸漸被消費了,我的慾望迫使我想把錢揣進我的口袋,但是我的思想阻止了我這麼做。」

  「剛進入這個行業的人們,帶著……出人頭地的夢想,加入進來,其實根本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美好,漸漸地,都變成了吃人的怪物,虛偽、貪婪、陰險。」

  凱爾的話讓卡爾斯感到了不解,可能東方人和西方人對待金錢的觀念就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作為資本主義國家的一份子,他們可以對錢能做什麼看得更清晰,人格?思想?又值幾個錢呢?

  「如果人活在烏托邦裡,那又為何工作?如果你像我一樣,從小生活在這裡,每天聞著牛糞的味道,夏天一到就是漫天的蒼蠅,與莊稼打了一輩子的交道,走著我父親,甚至是我祖父的老路,結婚,生子,為了家庭耕種一輩子直到死亡,每天都在被生活折磨,每天!甚至找不到自己活著的意義,因為三代人像是一個模板刻出來的,我只不過是他們的縮影,經常被別人告知,哦!你和老卡爾斯簡直一模一樣,這讓我有時候也會懷疑,我是不是我的父親,只不過重新變得年輕了,我……其實根本就不存在。」

  話題涉及到了人生,氣氛不覺間變得沉重了,卡爾斯抽著煙,表情在煙霧繚繞的燈光下變得有些模糊,凱爾也不確定是他真的變得模糊了,還是這種模糊只發生在他的記憶裡。

  他也體會不到卡爾斯的無奈與無力,因為換方位思考根本就不存在,你沒有經歷過他的人生,自然不會懂得他的苦楚,就像卡爾斯不懂他一樣,換方位思考不過善心所致,做不到體諒他人,也不過是心中缺乏對此的善,又純粹報以了惡。

  但無法切身體會,不代表人們無法理解一個農夫的孩子從剛生出來就注定要成為下一任農夫的悲哀宿命。

  家庭條件,目光短淺,教育缺乏都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並且難以改變,但很少有人能理解一個高薪職業的工作者放棄本身的工作,而選擇當一名兒童教師的理由。

  這與現狀普遍的社會價值觀有關,但更重要的一點是,相比於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們,層次越高的人,心理越難以揣摩。

  職業不分高低貴賤只不過是富豪們為安撫平民而撒下的謊言,除非將所有富豪打回底層,不然這種價值觀將永遠沒有辦法改變。

  可悲的是……越來越多的人參透了這個道理,但在意識到後,人生已經定型,絕大多數人已經沒辦法做出改變,只能用這個謊言安慰自己的同時,又傳輸給自己的子嗣,導致了「自己」的永生。

  多可悲啊……

  所以凱爾沒辦法正面回答卡爾斯的問題,喝了口酒,隱晦地逃避。

  「人成長的環境不同,導致性格不同,追求也有所不同。」

  「那你追求著什麼?是什麼讓你來到窮鄉僻壤,成為一名需要親自送學生回家的教師?」

  兩個初次見面的人本不該討論這些問題,但因為酒精把兩人的關係快速拉近,卻又因為三觀不合而導致了兩人之間產生了隔閡。

  起初凱爾回答過同事相同的問題,得到了歐洲同事的嘲笑,他預料到回答完卡爾斯後,結果應該和當初是一樣的。

  但追求就是追求,它本就不該難以啟齒。

  「靈魂……我要靈魂的自由,它可以在深夜安眠,又將如同日出般升起,帶給我慰藉,讓我的心不再流浪,從此有了歸所,即使身處潦倒,內心亦可富饒……」

  但讓凱爾意外的是,卡爾斯並沒表現出嘲諷和挖苦的表情,反而像他的女兒一樣,流露出非常感興趣的樣子。

  「怎麼才能做到?」

  「朱迪也問過相同的話,但我沒有辦法回答,因為我也在尋找。」

  「朱迪?哈哈哈我就知道朱迪和村裡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樣,我從小就告訴她,不要走她母親的路,我以為她還小,聽不懂我說的話,沒想到她真的聽進去了。」

  「是的,她非常聰明,學習速度很快,我覺得她會上一所很棒的大學,離開這裡,知道自己所需要的東西,並且擁有它,這也是我來到這做老師的目的,我希望,可以讓更多的孩子離開這裡,逃離枷鎖。」

  沒想到原本三觀不合的兩人,卻在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獲得了卡爾斯的共鳴,就像志摯友沒必要三觀相同,志向相同,只需要有一件兩人共同認可的事情即可。

  「如果我上學時,老師是你就好了,那我的人生絕對和現在不一樣,可惜沒有如果,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朱迪身上了,希望她能逃脫這囚禁了幾代人的宿命。」

  「我覺得她會的。」

  「對了,之前你說過,從事地產金融行業的人都善妒,虛偽,貪婪,那這裡的人呢?你覺得這裡的人,缺點是什麼?」

  這種話題挺敏感的,畢竟他身處在這個村莊,當著村裡人的面講村裡人的壞話,真的不合適,萬一流傳出去,對他沒有一點好處,凱爾不傻,這個時候只能裝傻,端起酒杯慢慢地抿著,沒有說話。

  「說說吧,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不是嗎?放心,我不會傳出去的,相信我,拜託,康忙。」

  「……盲從,野蠻,無主見,太易於輕信他人。」

  「額,還真是一針見血……你說得沒錯,在村子裡生活三十多年的我無法反駁,你是對的,來吧,喝酒,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因為我太瞭解這裡的人是什麼樣的德行。」

  「其實絕大多數人都有這樣的缺點,不僅僅是針對伊爾克魯堡。」

  凱爾還是覺得自己有些失語了,想挽回點什麼,但說出口後,卻沒感覺起到什麼作用,苦笑著舉起酒杯。

  兩人聊得盡興,自然忘記了時間,外加酒精上頭,聲音在不經意間沒控制住,很快,體態有些臃腫的卡爾斯太太一臉不滿地站在樓梯口看向卡爾斯。

  「卡爾斯,十一點了,孩子們需要休息了。」

  「我知道了,我會小聲些的,別來煩我們好麼?我們再聊一會,反正明天是週末,孩子們又不用去上學。」

  「我煩你?是誰打擾誰休息!算了,我懶得跟你吵,現在!結束!這位老師離開我家!孩子們需要睡覺了!」

  「妳這是不想吵架的態度?給老子滾上去!為什麼妳總是出頭做這個掃興的人,法克!我真是受夠了妳!我說了我們會小點聲!妳為什麼要攆我們的客人走?」

  「你XXXXXXX的XXXXX,這是你說的小點聲?XXX!你XXXXXX,滾出我家!孩子們這個時間都應該睡一個小時了!」

  卡爾斯的太太是一位典型的英國農村婦女,穿著睡裙讓她看起來更加地肥胖,因為吵架,臉色逐漸變得紅潤猙獰,而且嘴沒有個把門的,什麼垃圾話都能飆得出口,也不管樓上的孩子能不能聽到某些器官的低俗名詞。

  凱爾沒辦法,只能攔住一樣破口大罵,什麼話都往外說的卡爾斯,一個勁地向卡爾斯太太道歉,穿上衣服,不顧卡爾斯的阻攔,接受他的道歉,灰溜溜地離開了他家。

  村中哪有什麼路燈,他只好聽著夫妻倆的互相傷害,藉著他家的燈光給凱瑟琳打了個電話,希望她能過來接自己一趟,反正也用不了幾分鐘的車程。

  「凱爾,凱爾……」

  聽到有人喊自己,凱爾回頭,朱迪打開了二樓的窗戶,露出個小腦袋安靜地看著他,對於父母的爭吵,她似乎已經習慣了,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

  凱爾掛了電話,向她招了招手,她看見後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也揮了揮手。

  對於夫妻二人的爭吵,凱爾是不敢過去勸架的,只能伸出兩根食指,塞進耳朵中,把嘴巴張開,示意朱迪也這麼做。

  她對於這樣一個動作就可以基本隔絕外界聲音十分驚奇,笑得更加燦爛,直到凱瑟琳開車過來,才跟凱爾揮手道別,等凱爾離開後,關上了窗子,匆匆忙忙地上床,靠在床頭,抱著枕頭,手指塞進耳中,張大了嘴巴,目光卻沒了焦點……

  ……

  之後的日子,朱迪會經常向凱爾詢問問題,且並不僅僅詢問數學,甚至會讓凱爾解答一些並不屬於學校任何學科的問題。

  對於這些,凱爾並沒有覺得不耐煩,反而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在這個年紀為她灌輸一些正確的價值觀,對她人生的幫助會很大,這是她那教育水平不高的父母所給予不了的,他要完成對卡爾斯的承諾,會盡自己最大努力,幫助朱迪未來離開這裡。

  兩人的關係也變得越發融洽,甚至在其他孩子眼裡,凱爾有些偏心,這點凱爾需要承認,他當然會為班級上每一個孩子負責,但個人的情感總會出現傾斜,他沒理由不去喜愛這個善於思考和學習的孩子。

  而且這個孩子也展現出了與這個年齡段孩子完全不符的學習能力,在這個階段,更需要他去輔導,不然學好容易,學壞也容易。

  ……

  「凱爾,什麼是正義?什麼是邪惡?」

  從第一次送她回家之後,她就經常蹭凱爾的車回家,美名其曰專車比校車舒服,凱爾也不介意帶著這麼個小拖油瓶回家,反正是一路,並不需要折返。

  今天在回家的路上,朱迪聽到電台中所說的正義戰勝邪惡,英雄戰勝惡龍的兒童故事,關掉收音機,向凱爾提出了這個問題。

  「哇哦……這個問題真的有夠深刻的,目前為止我聽過很多種有關於善惡的解釋,妳是想聽聽我對善惡的理解,還是那些思想家在書籍中提出的觀點?」

  「當然是你的想法,我想聽你總結的想法……」

  方向盤向左打了一圈,右手的食指輕輕在方向盤上敲打,這種話題他並不想跟這麼大的孩子討論,但已經聊到這兒了,他也不至於避而不談,轉頭看了一眼一臉求知慾望的朱迪,他組織了一下詞彙,沉吟了一聲。

  「有一種可以放在明面上的解釋是,善惡是經過人類文明薰陶的產物,目前對於善惡的定義取決於人類創造的道德標準,有利於個人與集體的行為被定義為善,有害於個人與集體的行為被定義為惡。」

  「那不能說的理解是什麼呢……?」

  「妳只需要理解第一種就好,當長大後做一些有利於集體和個人的事情,這就已經足夠了,好了,妳到家了,本次旅程到達終點,朱迪的家。」

  從後座上拎起朱迪的黃色小書包,她有些不開心地背上書包下了車,又匆匆繞到主駕駛座位的車門邊,扒著車窗把腦袋探了進來,帶著一點撒嬌的請求。

  「你告訴我吧,不能說的理由是什麼呢?」

  「妳該進家門了,卡爾斯在窗戶邊看妳呢,妳現在應該快點回家才對。」

  對窗內的卡爾斯揮揮手,他摸著朱迪柔軟的頭髮,隨後想掛擋離開,卻見朱迪扒著車門遲遲不肯鬆手,這股執著讓凱爾十分地無奈,他就不該回答她這個問題,最終只能給予了朱迪答覆。

  「其實就是一句話,贏的人是正義的,輸的人是邪惡的,因為在所有的故事中,邪惡都沒有戰勝正義,好了,回答完畢,是不是很簡單?進屋吧,卡爾斯在看妳呢,快回去吧。」

  「好吧,那凱爾,明天見,我……我愛你!」

  聽到朱迪說這句話,凱爾稍微一愣,但並未覺得哪裡不妥,畢竟歐美人的情感表達,尤其在愛這方面要比亞裔直白得多,搖頭笑了笑,輕輕拍了拍朱迪的腦袋,帶著溺愛的情緒回答。

  「我知道了,我也愛妳朱迪,快回去吧,明天見。」

  得到凱爾的回覆,她真的很高興,用力地點點頭,興奮地朝家裡跑去,黃色的小書包一顛一顛,看起來有些沉重,像是裝滿了整個夏天。

  ……

  「我回來了。」

  凱瑟琳在廚房做著晚餐,凱爾換上拖鞋,把西裝掛在衣架上,解開了領帶直接扔在沙發上,走入廚房,站在凱瑟琳的身後,雙手環握著她的腰部,低頭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今天又晚回家了十五分鐘,算了,去洗澡吧,準備吃飯。」

  「我很抱歉哈尼。」

  「反正你也不會改的不是嗎?還可以,身上沒有什麼味道,但還是得去洗澡,快去快去,我已經幫你放好水了,不過是十五分鐘之前放的,既然晚回家了,那就洗個涼水澡吧。」

  被凱瑟琳推進浴室,脫下衣服躺在浴缸中,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涼,水流過皮膚上稍微還是可以感受到一絲溫熱。

  浴室門外,凱瑟琳將食材下鍋後,去臥室給凱爾找了件寬鬆的衣服,疊好放在洗衣機上,表情略微顯得有些猶豫。

  「我覺得你應該和卡爾斯先生的女兒保持一定距離,最近一段時間你們走得太近了,我知道你很喜歡那個小姑娘,但老師和學生走得那麼近,甚至你會放學送她回家,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掀起水花拍打胸口的動作停止,凱爾愣了一下,望著玻璃門後的那個背影,露出一個好笑的表情。

  「她還只是個孩子。」

  「但她總歸是個女孩,不是嗎?」

  凱爾想了想,覺得凱瑟琳的話說的也沒錯,兩人走的太近,難免在班上有了些不好的影響,雖然影響不大,但總歸是有的。

  「好,我知道了。」

  「那就好,快洗吧,今晚做了咖喱。」

  ……

  「法克XXXXX!妳XXXXXX法克兒!妳XXXX的為什麼總是要掃別人的興致?妳真的讓人噁心!法克XXX!」

  「我噁心?我掃興?是因為你XXX的總是在那些無用的地方興致勃勃的做事!我真是XXXXXX的受夠了這樣的日子,誰家的男人不會在耕種完閒餘的時間去做兼職貼補家用?而你呢?你在做什麼!XXXXX的酗酒!你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了!你該承擔起撫養三個孩子的義務!你個無用的XXXXX窩囊廢!」

  我們總是逐漸在自己的小天地中變得偏執,不間斷地傷害親人,整日地爭吵、衝突、沒完沒了地打砸,最終消耗掉對他人所有的感情,也終將泯滅掉自己愛的能力,我們知道這很愚蠢,但……

  活得愚蠢,才像個人。

  朱迪和她的兩個哥哥早已離開餐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用凱爾教給她的方法,堵著耳朵,長大嘴巴,直視著空蕩的牆壁,但臉上卻帶著笑意,不過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與喧囂的世界重連,來到書桌前,拿出白紙和蠟筆,作起了畫。

  畫中穿著西裝的男人正拉著一個小女孩的手,在綠色的草地上,鮮花在盛開,蝴蝶在飛舞,太陽都帶著笑容,空氣中是一顆顆紅色的愛心,最終這幅畫,被她小心翼翼ˇㄚ塞進信封,裝在書包最裡面的位置。

  ……

  「誰能來回答一下這道題的答案?約翰,你來吧,加油小伙子。」

  高舉的右手卻換來了凱爾對他人的選擇,朱迪有些不解,不知道今天哪裡不一樣了,以往課堂上百分之七十的問題都應該由她來回答,可今天凱爾卻只叫了她一次。

  不開心地度過整天的課程,她像以往一樣,抱著書籍來到教室的辦公室,卻見到凱爾正在收拾背包,剛拎起包準備離開。

  「你要去哪兒?」

  「Emm……當然是回家,朱迪妳也走吧,現在還有兩輛校車,時間還來得急,走吧,我們一塊出校門,康忙。」

  「可是我還有兩道題沒有會……」

  她總是用這種柔軟的眼神去看凱爾,以往的凱爾總會投降,但今天不一樣,在得到凱瑟琳的點醒後,他知道他不能這樣,也不應該。

  「可今天時間很緊,凱瑟琳阿姨還在等著我回家吃飯,要嘛……明天中午妳過來怎麼樣?」

  「可是你晚回些家,凱瑟琳阿姨也沒有讓你餓肚子。」

  「聽我講朱迪,我們不能拿別人一味的容忍當做並未觸及別人的底線,我們該按照和家人一起制定的時間表來做自己該做的事。」

  他的雙手輕輕覆蓋在朱迪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回答,希望朱迪可以接受,她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凱爾覺得她能理解,但意外的是,凱爾沒有看到她的理解,只看到她眼中漸漸泛起的水霧,最終凝結在了一塊,在眼眶中滾動著,最終流淌……

  「可是放學後你幫我補習,才是我的時間表,我……我是做錯了什麼嗎?凱爾……你說過你愛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NO,我愛妳朱迪,但愛不是捆綁,我需要給予凱瑟琳阿姨多一些的陪伴,現在校車只剩最後一輛了,聽我的好麼?」

  「好……那這個給你……」

  她從緊抱著的書中拿出信封,珍重地交到凱爾手裡,凱爾笑了一下,一邊開著玩笑,哄著朱迪,一邊將信封打開,看了一眼裡面的圖案,表情卻一下子變得凝重了許多,小心地將信塞回信封,重新交給朱迪。

  「很抱歉朱迪,這封信我不能要,希望妳理解。」

  「為什麼?」

  「長大後妳會明白的,我送妳上校車好麼?」

  「不!除非你收下!算了……你走吧,我會自己坐校車的。」

  「朱迪……」

  「我自己會走的!除非你把信收下。」

  這封信是萬萬不可能收下的,凱爾猶豫了很久,用鼻子用力呼出空氣,點點頭,說了一句讓朱迪注意安全,早些回家,最終背上挎包站起,離開……

  ……

  「嘿朱迪,妳怎麼了?妳還好嗎?」

  雪莉校長總是最後一個離開學校,當見到蹲在走廊中埋頭哭泣的孩子,很快就認出了她是誰,她走到朱迪面前,輕輕蹲下,撫摸著她的頭髮。

  「朱迪,發生了什麼?怎麼還沒有回家?看妳這樣子,小邋遢鬼,別哭了,和校長說說妳怎麼了,好嗎?」

  「我……沒事,雪莉校長,我要回家了。」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校車了寶貝,我送妳回家怎麼樣?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給妳洗個臉,走吧,小邋遢鬼。」

  拉著朱迪進了洗手間,雪莉細心地將她臉上的淚痕擦去,原本有些盛氣凌人的臉,現在也有了一些軟化,她愛這些孩子,學校裡的每一位。

  「可以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嗎?」

  送朱迪回家並不是主要目的,她需要瞭解這孩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在無人的走廊中嚎啕大哭。

  她需要為孩子負責,但見朱迪如此沉默,她也不能強迫孩子坦白自己的難言之隱,畢竟很多孩子在成長過程中,都有一些痛徹心扉的灰色記憶,甚至連家長都未必會知情,作為校長,她希望能讓更多的孩子減少這種心理陰影的發生,但她不是上帝,她不能幫助所有人。

  見她不願說,雪莉只好整理了朱迪的衣服,準備送朱迪回家,並跟家長反映情況,卻沒料到,剛出洗手間時,朱迪終於開了口。

  「雪莉女士,男孩子都會有XX嗎?」

  「嗯?哦……當然,男女之間的生理構造是不一樣的,怎麼?哪個不知羞恥的男孩對妳脫褲子了嗎?告訴我是誰,我會找他算賬的。」

  「可是……凱爾的XX為什麼跟其他男孩的XX不一樣?像……Gun子一樣?」

  「抱歉我剛才沒有聽清,你是說……誰?」

  ……

  「王德發!!!!!」

  「她怎麼能這麼做!她為什麼可以隨意誣賴一個好人?就因為她年紀小嗎?碧池!凱爾他人不錯,為什麼……法克!」

  德普已經完全忘記了看陸澤和他女兒膩膩歪歪的不快了,全身心地撲在了劇情上,見到劇情終於走向了正軌,酒吧內的所有人此時卻被氣得胸悶氣短,想要噴出一口老血。

  在座的所有人,對凱爾這個人物形象都充滿了善意與喜歡,因為這人陽光,溫柔,善良,飽讀詩書,並且想要幫助很多農夫的孩子脫離父輩的陰影,這樣的人,誰能不喜歡?誰能不欣賞?

  酒吧裡的這些人呢?其實都是一些工人,因為利物浦和曼徹斯特一樣,都是工人階級城市,雖然利物浦有港口,多數工人都是靠海吃飯,而海上貿易利潤龐大,他們的生活過倒也挺滋潤,但這不代表他們不是工人階級。

  所以他們特別能理解注定成為某一種人,尤其是體力勞動者的宿命有多悲哀,甚至會幻想過凱爾是他們的老師,那藉著家庭收入不錯,他們是否能走出工人階級的命運?雖然生命沒有如果,但幻想總不過分。

  對於凱爾遭受到如此嚴重詆毀名譽的污蔑,沒人能看得過眼,原本朱迪那勤奮好學,想脫離宿命的人格在此刻卻轟然倒塌,藉著從父母謾罵中學到的詞彙含血噴人,這樣品德的人,他們倒想讓她永遠活在村莊裡,千萬不要再出來害人了。

  酒吧內,應該只有伊蓮娜這麼一個冷靜的人,因為她是親眼目睹這場戲的拍攝,當時她也氣得夠嗆,但現在回味起來,只有對於人性的思考,孩子是否真的那麼天真善良?還是他們的懵懂,才是最大的邪惡?她給不出答案,誰也不能客觀冷靜地給出答案的,因為人格千萬種,不能因年齡而混為一談。

  最終她只能趁著父親看電影沒空搭理她的情況下,偷偷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知道真正的暴風雨還在後面,不如趁劇情還沒有進展到如更為絕望的地步,先喝杯酒醉一下,才不至於那麼地氣憤填膺。

  ……

  「首先我要代表聖博里奧學校,向卡爾斯先生和太太您二位道歉,我必須承認,確實由於我們的監管不力,導致一些惡性事件的發生,並且把朱迪捲入其中,對不起。」

  對於學校校長突然來做客,就算夫妻平日裡再怎麼爭吵,此時也是要給校長一些面子的,端上幾杯咖啡在沙發上坐好,夫妻倆卻被校長的此番話語給嚇到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朱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需要校長登門拜訪。

  「怎麼了嗎?雪莉女士妳不需要自責,我們可以承受,您請說。」

  「我得知……我們學校的一名教師,對孩子做出了一些……並不應該發生在大人和孩子身上的事情,對不起。」

  這一下可真的如同晴天霹靂,驚呆了卡爾斯夫妻,一時間房間內安靜了下來,卡爾斯似乎想到了什麼,但不願意去自己猜想,只能費力的嚥了嚥口水,張開嘴,卻發現聲音吐不出來,只能揉著臉,冷靜了很久,才開了口。

  「是誰?」

  「凱爾·王。」

  雪莉似乎也覺得十分難以啟齒,她怎麼也想不到那個溫文爾雅的華裔男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慢吞吞地說出名字後,得到的確實卡爾斯的呆滯,和卡爾斯太太的暴跳如雷。

  太太抓住了卡爾斯的衣領,使勁搖晃著目光呆滯的卡爾斯,臉上暴露出的卻是爭吵多年也未曾出現過的,前所未有的猙獰。

  「我就知道是他!卡爾斯!你看看你做了什麼!你XXX的在引狼入室你知道嗎!你毀了朱迪!你個王八蛋!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說話!我XXXXXX的!你看看你自己親手釀出的結果!我要殺了你!」

  雪莉看朱迪窩在沙發中,透露出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沉默,趕緊上前拉架,不讓他們的爭吵二次傷害到朱迪,並告知她已經聯繫了警長,待會就會過來,有趣的是,這次卡爾斯沒有還嘴,甚至不斷的毆打自己。

  直到房門被敲響,這場鬧劇才告一段落,在警長面前有些收斂,隨後警長將目光移向朱迪,單膝跪在朱迪面前,用與凶悍表情完全不同的溫柔聲線詢問。

  「朱迪請問妳能不能告訴我,今天發生了什麼?」

  今天發生的事不管是真實也好,還是虛構的也罷,都是朱迪不想提起的,所以她沉默著,只是時不時地望向父母。

  見朱迪沉默,警長和校長對視,使了一些眼色,咳嗽了一聲,繼續問起。

  「朱迪,妳的老師是不是對妳做了一些很過分的事情?」

  「是……」

  「他……有脫下他的褲子嗎?」

  此時的朱迪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做錯了一些事,低著頭,就像與凱爾相識時那樣,咬著手指,猶豫了許久,搖了搖腦袋。

  「沒有。」

  「妳不用害怕,把妳見到的真相告訴我好嗎?凱爾對妳做了什麼?他脫了褲子嗎?他有摸過妳身上不該摸的位置嗎?」

  ……

  「這是他媽什麼警長!這種有引導性的詢問都能問的出來?鄉巴佬!利物浦的基層警員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酒吧內的辱罵聲不間斷,對於這個專業能力差得出奇的警長不斷提出質疑,但他們自然沒辦法干擾電視內的人物,並且他們也得承認,像這種警長,其實在他們的生活中並不少見……

  ……

  朱迪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但她卻看到了父母眼中透露出的,前所未有的關心目光,可能對她來說,也許這算不上一件錯事……在一番天人交戰中,她最終點了頭。

  「是的。」

  得到肯定後,警長起身,給朱迪母親打了個眼色,讓她把朱迪抱走,不要在留在客廳,等朱迪母親送完孩子回來後,他才做了決定。

  「先送朱迪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狀況,看看有沒有收到什麼傷害,雪莉妳這邊也不要聲張,先通知一下家長,讓他們看看自己的孩子有沒有什麼異常,對於凱爾,妳自己做決定是否停課,我們先做調查取證,等有了一定證據後,會依法進行傳喚,好了就這樣吧,那我就離開了,上帝啊,我兒子也是他的學生。」

  等到警長穿上風衣,帶上禮帽離開,房間內再次安靜下來,只有卡爾斯太太斷斷續續的抽泣,而卡爾斯本人則手裡折疊著不知從哪裡來的紙片,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凱爾班級的孩子家長都被通知到了學校,雪莉像昨天一樣,對所有家長道歉,並將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

  家長們首先驚訝於變態的老師居然是凱爾,因為凱爾在所有的印象中,都是一個非常優秀且和善的人,最終把之前對凱爾的所有印象推翻,重新定義成了……人面獸心。

  而當凱爾到達學校時,原本他應該正常到教室上課,卻意外地被通知,校長讓他去趟校長辦公室。

  「請進。」

  「雪莉女士,有什麼事情嗎?你好,約翰警長。」

  把門帶上,凱爾對雪莉與警長點點頭,但卻是一頭的霧水,不知道警察在雪莉的辦公室幹嘛,指了指凳子,得到雪莉的肯定後,他落了坐,安靜地等雪莉先說話。

  「本來我不想這麼快下決定,但是事情壓在心上總讓我如鯁在喉,所以簡單的說吧,你被開除了。」

  對待孩子的柔軟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面部表情就像凍在冰櫃中冷藏了好幾天,僵硬、冰冷,尤其是那兩條眉毛,更是銳利得刺眼。

  「為什麼?我有違反任何教師條例或者法律嗎?」

  對於她的冷臉,凱爾並沒有膽怯,這有關於自己的工作,他必須得探求究竟,只是想知道三個字,憑什麼?

  「你有沒有違反你不知道嗎?」

  「我當然不知道。」

  警長見兩人對峙起來,向雪莉擺了擺手,由他親自開口。

  「凱爾,有人舉報你猥褻兒童,所以現在你沒法上課了,就是這個原因,你能理解了嗎?聽我的,配合工作,回家,等待警方傳喚,OK?」

  「猥褻兒童?誰?真他媽的荒謬!所以你們就因為這種謠傳而開除我?我可以不在乎我的工作,但我必須在乎我的名譽,我不接受這種污蔑,抱歉,沒事的話我就要去上課了。」

  凱爾沒想到這種罪名居然會掛在自己頭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簡直氣到發笑,不理會兩人,轉身想要離開,卻不料,一直手掌拽住了他的胳膊,這股蠻力讓凱爾根本掙脫不開,被警長強推著,在學生和教師的目光中,被推出學校大門。

  「你在做什麼!我要去上課,我需要為我的學生負責,你們沒有權利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做出決定!」

  「現在你可以不為他們負責了,課有其他老師負責上,聽著凱爾,如果我不是警察,我他媽早就揍你了,你該慶幸,我不光有孩子,也有家庭,不然我早就用槍在你腦袋上開個洞了!混賬!」

  「那你告訴我是誰!你告訴我,我猥褻哪個孩子了?我他媽不能接受這種不明所以的冤屈,所有話出自你們的口中就是真實的嗎?」

  「我不能告訴你,快滾吧。」

  凱爾迅速運轉著大腦,最終靈光一閃,確定了是誰,除了朱迪之外,他實在想不出誰能這麼害自己,但之後卻是一股冷意鑽上了天靈蓋,他很想問問朱迪,這是為什麼……

  「是朱迪對吧?」

  「我都說了不能告訴你,你最好趕緊離開,別逼我動手。」

  見警長五大三粗的模樣,跟他起正面衝突保證沒有凱爾好果子吃,他只好撿起被人扔出來的背包,對警長用力點點頭,開著車離開,但他不是要回家,也不是要逃跑,而是要去卡爾斯的家,質問朱迪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

  「卡爾斯?卡爾斯你在嗎?我是凱爾,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說明一下,也想問朱迪點事情,嘿,卡爾斯,你在家嗎?」

  大概半分鐘後,房門被打開,卡爾斯叼著煙頭,眼中紅血色明顯,明顯憔悴了不少,打開房門後,沒搭理凱爾,轉身回到了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卡爾斯,我有件事必須要說,有人舉報,說是我猥褻了朱迪,我真的不知道這是從哪裡傳出來的謠言,這完全是無稽之談,朱迪在嗎?讓她來說,這絕對不是一件真事!」

  「不是真事?呵……你自己想想,朱迪和你,你們兩個說的話,我該信誰?」

  「朱迪說的?上帝啊……我承認我和朱迪鬧了些矛盾,但我真的沒有碰她一根手指,你是我的朋友,我就算真有這種變態癖好,我也不會對自己朋友……」

  「你還知道你是我朋友!」

  兩人曾經用過的方型酒杯被狠狠地砸在地上,徹底地碎裂,朋友這個字眼,徹底地刺痛了卡爾斯,他拽著凱爾的衣領,痛苦與憤怒並存。

  「我仍然記得那晚我們聊的有多暢快,你是這個村莊裡唯一一個懂我的人,至少我曾經這麼以為……但現在呢?老子他媽信任你!你卻反過來拿著我的信任去碰我女兒?!我X你媽!」

  「我他嗎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你需要我怎麼去證明才能相信我!」

  「凱爾?是你嗎?你來了?」

  「卡爾斯!你怎麼讓他進來了!讓他滾出去!滾!」

  聽到了爭吵,朱迪和卡爾斯太太同時從樓上下來,不過兩人的表情卻截然不同,一個驚喜,一個則是極度的厭惡與仇恨。

  「聽到了嗎?滾出我家!趕緊給我滾出去!你幹什麼!」

  見到朱迪下樓,凱爾掙脫了卡爾斯的手掌,跑到朱迪面前,不顧卡爾斯太太的毆打,直視著朱迪的眼睛。

  「朱迪,告訴他們事實的真相是什麼?告訴他們!」

  「給我滾出去!」

  一隻大腳直接踹在了凱爾的臉上,把他踹得摔倒,腦中暈眩,伴隨著耳鳴,他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直到他爬起來,迎面卻是一把鋼刀。

  「伊爾克魯堡沒有攝像頭,我完全可以用強闖民宅為理由殺了你,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他媽趕緊給我滾!」

  凱爾知道卡爾斯不是在開玩笑,至少這把鋼刀在陽光中閃爍的利芒不是,他面無表情地起身,舉起雙手,眩暈感還沒有結束,他搖晃著身體,打開了房門……

  把鋼刀放回廚房,重新拿了個酒杯坐下,倒滿威士忌一口乾掉,見朱迪還沒有回樓上休息,卡爾斯用最溫和的語氣給予女兒安慰。

  「嚇到妳了麼朱迪?回去休息吧,好孩子。」

  「爸爸,凱爾其實什麼都沒有做……」

  聽到朱迪這番話,卡爾斯僵硬了一下,隨後又恢復了正常,夾了兩塊冰扔進酒杯,伴隨著酒體搖晃,最終又喝了一杯。

  「妳該休息了寶貝。」

  ……

  正如凱爾所說的那樣,伊爾克魯堡裡的人們,無知、盲從、野蠻,沒有一樣是凱爾說錯的,所以有關於凱爾的負面消息,如果瘟疫一般席捲了整個伊爾克魯堡,人們從驚訝,到憤怒,最後堅信不疑,直接跨過了懷疑這個環節。

  甚至連不是聖博里奧小學的學生家長們也把孩子最近的不正常,懷疑到了凱爾的身上,聽起來多可笑……不是嗎?

  作為家長的失職,卻要推脫在一個孩子都不認識的人身上,並且把自己洗腦,成功地信以為真,從而敵視受牽連的無辜者,如此地推卸責任,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可它卻真實地發生在了這裡。

  「妳好,伊爾克魯堡租車行。」

  「妳是凱瑟琳嗎?」

  「額……是的女士,請問有什麼事嗎?」

  「去妳X的碧池,妳XXXXX的XXXX的,祝妳全家死絕,XXX。」

  沒等凱瑟琳回話,電話就被掛斷,只有嘟嘟的忙音,一時間凱瑟琳竟被罵得有些回不過神,最終出於職業因素,她無法反擊,只能懊惱地掛了電話。

  「什麼情況?今天第三個了吧?妳有得罪誰嗎?」

  同事似乎聽到了這邊電話傳來的聲音,關心地問了一句,她還沒下班,還沒有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只覺得凱瑟琳在生活中得罪了人。

  凱瑟琳仔細想了想,還是一頭霧水,無奈地搖了搖頭,今天下午總共就接了三個電話,三個電話全是罵人的,確實給她罵蒙了。

  「凱瑟琳,凱瑟琳!請妳過來一下。」

  「主管,有什麼事嗎?」

  「我覺得這兩天,妳可能要休息一下了,我給妳批了一個星期的假,好好在家休息。」

  「可……這是為什麼?」

  「妳應該回去問問妳丈夫比較好……」

  某些同事們怪異的表情,無緣無故的謾罵電話,似乎都找到了源頭,既然關乎於自己的丈夫,她沒法在這兒多說,只好點頭,拎著挎包離開,開車飛速朝家裡駛去。

  到家時是三點多,奇怪的是凱爾已經到了家,換上了便裝,在沙發上飲酒,看來已經回來很久了。

  她把車鑰匙放在入戶櫃上,不經意間看到凱爾臉上的傷痕,坐在凱爾的身邊,心疼地撫摸著他的臉。

  「發生了什麼?」

  凱爾一臉醉紅,鼻息中也會吐出濃濃的酒氣,他發現他錯了,有些痛苦降臨時,飽讀的詩書沒有辦法起到任何的作用,他仍需要靠酒精來麻痺神經,來分擔他內心的煎熬。

  「朱迪……說我猥褻了她。」

  「什麼!她知不知道她說了什麼?這可不好笑!那你的傷口是怎麼回事?他們憑什麼打人?他們有證據嗎?我要報警,這一切太過分了!」

  「沒必要了……警局警長的兒子是我的學生。」

  「可他起碼是警察!」

  「但他在我面前不是警察,所有的……一切的……你生活中的助力,再堅信你犯下錯誤之後,無論是真是假,只要他們相信,那他們就不再是助力,而是傷害自己的凶器,你越需要他們,反而會傷害自己更深,所以,我不能依靠任何人。」

  或許這就是讀書的作用,它可能不會分擔你的痛苦,但它卻能讓你理性地避免外界對你造成的二次傷害。

  「那我們該怎麼做?」

  「妳相信我?」

  「凱爾,我和你相識七年,我瞭解你,就像瞭解我自己一樣,我怎麼可能不相信你?」

  「那就什麼都不要做,什麼都不要信,什麼都不要聽,對不起凱瑟琳,因為我影響了妳的生活。」

  一向陽光的丈夫如今變得陰鬱,她怎麼會不難過?眼淚在眼眶中洶湧,擦了擦眼睛,她不能在給凱爾更多的壓力了。

  「別說傻話了,也不要喝酒了,睡一覺吧寶貝,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端走了凱爾的酒杯,給他蓋上了薄被,酒精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他躺下片刻就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死。

  就連窗戶被人砸破了也沒聽到……

  凱瑟琳聽從凱爾的話,沒有抱怨,沒有報警,只是收拾了碎玻璃,倒進了垃圾桶,開始準備今晚的晚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2 22:50
第三百五十二章 《效應》2

  週末,做禮拜。

  作為教會的信徒,凱瑟琳今天沒有借助地理優勢,第一個趕往教會,而是等到快中午了,其他做禮拜的信徒離開後,她才更衣前往,作為丈夫,凱爾從一開始就會陪同,這次就算情況有些特殊,也不例外。

  「凱瑟琳,凱爾,你們好,唉……可憐的孩子,快進去吧。」

  克勞牧師一席黑袍,抱著《新約》,看上去還是那般慈祥,雖然有些地中海,但一點也不影響他的氣質,腦後的白髮和白鬍子,仍被他梳理得井井有條,見到夫妻二人後,也沒露出什麼奇怪的表情,只是拍了拍凱爾的肩,證明了有關於凱爾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

  進了教堂,凱瑟琳跪在正前方的蒲團上,雙手交叉握拳,閉上眼,與牧師一起背誦著聖經,為凱爾與自己祈禱,而凱爾也如往常一般,坐在最末尾的長椅上,並未有什麼動作,只是目光仍看著凱瑟琳,直到禮拜做完,夫妻二人準備離開。

  「凱爾,我覺得你也應該祈禱一下,只有主,才能赦免你的罪,是時候成為信徒了。」

  凱瑟琳感受到凱爾的手掌猛地握緊,只能拚命地搖晃著凱爾的胳膊,面露難堪與祈求,只是凱爾知道,如果他真的禱告了,那麼,他的罪名就真的成立了,儘管警方不會拿他禱告做證據,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抱歉克勞牧師,我覺得我並不需要祈禱。」

  「聽我說凱爾……你犯下的錯誤太嚴重了,你是個好孩子,本不應該走上這條路,我要感謝你幫助我拖車,所以我也要幫助你,請求主原諒你的過錯,不然你會下地獄的!」

  「如果人們的污蔑能判定我有罪,那我相信,地獄其實也沒那麼可怕。」

  聽到凱爾這句話,克勞牧師面露不愉,他是真的心懷好意,希望他能被他的信仰所原諒,在將來死後,不必遭受苦難,不然,犯下這般錯誤的人,按照牧師的個人情感來說,也是絕對憎惡的。

  「凱爾,我是在幫你,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聽從我的勸告吧孩子。」

  「抱歉牧師,我真的不需要,謝謝您的幫助,但是我覺得我沒有任何做錯的地方。」

  凱爾再次回絕,這次拉著凱瑟琳毫不猶豫地準備離開,牧師雖然不至於暴跳如雷,但也氣得夠嗆。

  「凱爾!你犯下如此邪惡的罪,你真的不畏懼將來嗎!」

  憤怒,不只牧師會,凱爾也會,並且他憤怒的來源更加地清晰,怒火高漲,罪?這是誰的罪?

  「如果善惡真的是以勝負為決斷……那你們贏了,你們是正義的,我是邪惡的!我!是邪惡的!我心甘情願下地獄!哪怕打上邪惡的標籤,可我的靈魂是自由的……」

  不管目瞪口呆的牧師,他帶著凱瑟琳大步地離開,徒步返回家中,卻仍是鬱氣難平,凱瑟琳不知該如何去安慰他,只能保持著沉默,直到……警笛聲傳來。

  ……

  自從凱爾被帶走審訊,凱瑟琳便一個人在伊爾克魯堡最偏僻的角落生活,直到現在,她才開始恐懼與後悔,為什麼,她會不顧凱爾的勸告,選擇在這裡定居。

  而一些恐懼和不安的源頭,則是不一定什麼時間,不一定從什麼地方飛來,打破窗戶的石子或者小動物屍體,以及夜晚到來時,站在屋外大聲謾罵的酒鬼。

  讓一個女人去承受這些時間太過於艱難,以至於每晚她都會含淚看著凱爾的照片入眠,哪怕又是一聲玻璃的碎響,她也不敢去起身查看,只能將自己的房門鎖死,用沙發抵住房門,來保證自己的安全。

  至於報警……出警總是需要一個多小時。

  她沒了工作,主管用電話方式告知她被開除,這不合理,連份解聘通知都沒有,當然不合理,但她現在的生活處處不合理。

  她只能每天躲在家裡,不出去,期盼凱爾今天能夠回來,但一個多月過去了,他還是沒有任何音訊。

  最終她必須得走出房門,心懷著恐懼,也得走出去,因為家裡已經沒有任何食物了。

  天知道一個女人在短時間內被逼成了社交恐懼,她的經歷該有多麼大的陰影,可她仍沒有抱怨,因為她知道,凱爾的經歷一定比她更加痛苦。

  驅車前往伊爾克魯堡的集市,在剛下車的那一刻,直覺已經感受到了幾束冷眼,在進入集市後,這種冷待遇則變得更為明顯。

  詢問食材,沒有人理會,詢問調料,依舊沒人理會,每個人都雙手抱懷,冷眼直視著她,至少她在的記憶裡是這樣的。

  直到她放棄,準備開車前往利物浦去購買食材,在剛一轉身的時候,卻與另外一名女子相撞,說是女子……可能是誇她了,這個身材起碼三個女子。

  「妳XX的眼睛瞎嗎?妳個XXXXXX的XXXX,該死的婊子!妳男人那麼對待我的孩子,真XXX的希望他死在監獄裡。」

  很明顯可以看出來,她是故意來找茬的,並且是一個患有孩子被害妄想症的肥婆,但街邊沒有任何人阻止,甚至那女人動手時,人群爆發出了哄笑。

  本就不是對手的凱瑟琳在第一個巴掌時就已經被打蒙了,甚至忘記了還手,只是死死地摟著自己的包。

  而那女人見她不還手,則越打越來勁,周圍的女人們說笑著,男人們甚至開始給那女人支招,這一刻他們全都不再是人了,更像是集體妖魔化的怪物,尖銳地笑著,做著他們認為是為正義而戰的事情。

  再次有記憶時,她頭髮散亂著,衣服已經被撕開,露出裡面的文胸,渾身的污泥,賣家對她視若空氣,行人在她身上跨過,最終她忍不住,也沒人可以忍住,她起身,用包遮擋著上半身的走光,眼淚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妳還好嗎女士?上帝,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已經幫妳報警了,衣服先穿上吧。」

  一個看樣子是混血的長髮男人對這些無動於衷的人們面露恐懼,他親眼目睹了她被那個肥婆毆打的後半段,他想去拉架,卻被看戲的人拉住,沒辦法只能選擇報警,等人群散開後過來幫忙,他不知道這裡的人怎麼了,只是覺得不寒而慄。

  而凱瑟琳被積壓已久的怨氣,在這一刻爆發出來,這種情況下,被人冷漠對待還好,就怕被人關心,委屈爆發時,沒人可以承受。

  她拒絕了男人脫衣走過來的舉動,包擋住胸口,也把頭埋在裡面,伸手示意男人不要過來,並不斷地抽泣。

  「他們不可以這樣的……沒人可以這樣去對待別人的……這是不對的,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做……日復一日,沒有休止,似乎他們在做對的事情,可為什麼他們可以藉著正義的名號去傷害別人……他們……憑什麼?」

  「女士妳冷靜一下,妳還好嗎?要不要去醫院?先把衣服穿上。」

  「NO!NO!」

  她再次拒絕了好意,不顧男人的阻攔,轉身離開,男人沒有辦法,只能目送她緩緩上車,隨後在趴在方向盤上大哭。

  「是你報的警嗎?」

  「Emm……是的,剛才有人在這裡毆打他人,被打的人就在車上。」

  結果更讓他毛骨茸然的場面發生了,警察!警察!與街道上的所有人沒有任何區別,哄笑著,由其中一名警員前去敲了敲車窗,問了一句需要幫忙嗎?隨後像是得到了什麼答覆,轉身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並讓凱瑟琳趕緊離開。

  「你們真的是警察嗎?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做?對暴力視若無睹?她明明是受害者!」

  「我們當然是警察,想試試我手裡的是不是真槍嗎?」

  「上帝啊……這裡的人都是瘋子!」

  ……

  她已經沒有心情再去買食物了,驅車返回家中,卻見到了這些天來朝思暮想的男人站在門口,揉了揉眼睛……是真的。

  「凱瑟琳!法克!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對妳?這件事明明跟妳沒有關係,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

  他抱著凱瑟琳,一遍又一遍地說著抱歉,目光絕望而又空洞,這些天來,他所遇見的,所遭遇的,已經把他整個人,他的靈魂,全部毀滅了……

  混賬世道殺了他。

  「凱爾……我們離開吧,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這裡的一切!為什麼要把一切弄得像是我們做錯了一樣?所有孩子的口供都完全不一樣!甚至那些孩子都不知道你已經結婚了,說是被你帶回家的孩子說被你帶進了地下室,可我們家根本就沒有地下室!他們明明知道他們是錯的,可還是在不停地傷害我們!我們走吧……去哪裡都好。」

  「抱歉凱瑟琳,我不能離開,直到我能向所有人他們是錯的……」

  「但現在對與錯重要嗎!我們已經受到了這麼多的傷害,為什麼你還要再忍耐下去?」

  「我要一個道歉……我要一個對我、對妳的道歉……」

  「可他們不會道歉的!永遠不會!我最後再問你一句,我要走了,你願意跟我走嗎?」

  「我要一個道歉……」

  「Fuck you 凱爾!你要他們的道歉有什麼用?為了追求你那自由的靈魂嗎!我真的對你很失望!我從未相信過你做出那種事,但在此之前,我明白了人們可以用暴力扭轉你的所有觀點!我開始懷疑起了你是否真的去做了,不然他們為什麼會這麼恨你!現在跟我走,別讓我也恨你……」

  「我……只要一個道歉。」

  「你他媽的真是無可救藥了!我不會再陪你過這種日子,我不會再被人打,不再被人撕碎了衣服供別人參觀!我不會再被酒鬼罵那些污言穢語,更不會每天晚上都睡四面通風的房子了,我恨你凱爾!我現在就離開!現在!」

  她真的去收拾東西了,這可以理解,人的感情無法做到堅不可摧,是可以被外物所磨滅的,這點世人早就都已認知,所以大家才會認同感情需要經營。

  並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只是出於對可見的苦難未來產生了恐懼,凱爾願意接受,但她不願意。

  凱爾麻木地看著她把行李裝好,拎著行李箱出了房間,期間她一再詢問凱爾是否跟她一起離開,而他卻只重複著這一句話。

  「我想要一句道歉……」

  「凱爾,你的人生已經可以預見了,它一定會非常地艱難,對不起,我無法陪你一同承受,對不起……我愛你凱爾,可那樣的未來實在太可怕了,我走了,對不起……」

  她哭泣著駕駛汽車離開,逃離這座關押著妖魔鬼怪的牢籠,卻把她的愛人留在了那裡,站在門口,看著她離開。

  ……

  凱瑟琳離開帶來了許多的壞處,起碼他是不會做飯的,只能靠一些速食食品和麥片牛奶過日子,但總歸有吃完的時候,他也需要出去買些吃食,所以他來到了超市,這個極度不歡迎他的地方。

  隨手拿了幾包麥片塞進購物籃中,又拿了像罐頭這種保質期長一些的食品,沉默著,在其他顧客的冷眼下到收銀台結賬。

  「一共一百三十三塊五。」

  他確實酗酒了,晃著身體掏出錢包,但另外一個男員工從遠處跑了過來,把食品推到了一邊,拽住凱爾的衣領把他甩出去很遠。

  「滾,這裡不歡迎你,也不會賣給你任何東西,趕緊滾,不然弄死你。」

  「我有權利用正當收入購買任何向外售賣的商品……」

  「呵……你是不是傻了?我說讓你滾你聽見沒有?滾開!」

  店員推了一把凱爾,指著大門的方向,讓他離開,凱爾也聽了他的話,向門外走去,不過腋下卻夾著一包麥片,而櫃檯上則扔下了一包麥片的錢。

  當店員發現後,直接奪過麥片,甚至直接上手打了他一拳,這一拳打在下巴上,讓凱爾直接正面砸在了地上,許久才爬起來,面對冷笑的店員,撿起麥片,然後朝著他的鼻子狠狠來了一拳!

  「草!揍他!」

  直到滿臉是血的他伴隨著他挑選的商品被一同扔出店外,凱爾在路人的目光中躺了一會,最終起身,抱起食品,晃動著身體,緩緩離開。

  「凱爾!他……怎麼了?」

  超市門前的露天停車場中,卡爾斯一家人正準備離開,朱迪見到凱爾後叫出了聲,把大家的視線吸引過去。

  「天吶……看著還真慘,不過他不值得可憐。」

  一家人正在感歎著如今凱爾的狼狽與落魄,只有駕駛位上的卡爾斯面露痛苦和掙扎,又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表情重新變得堅毅,為了家人,這份痛苦……抱歉,只能由凱爾獨自承受了,目光望向凱爾時,卻不料凱爾也發現了他們,一邊走,一邊對這一家人豎起了中指。

  這讓暴躁的卡爾斯太太沒法忍受了,拿起剛被孩子喝剩的玻璃瓶飲料,朝著凱爾使勁扔去,直到瓶子在凱爾的腳前碎開,卻發現凱爾對這暗器無動於衷,像是她從沒扔過似的,頭都沒抬,踩著玻璃碎片離開。

  一家五口人,三口帶著刻骨銘心的仇恨,一個帶著愧疚,只有朱迪趴在車窗上,小腦袋瓜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

  四個月後,聖誕日。

  滿屋子的酒瓶與煙頭,凱爾就在雜物中安眠,直到敲門聲響起,才緩緩起身,打開了門,讓他意外的是,有人會來敲他的門,更讓他意外的是,敲門的是朱迪,穿著新風衣,打扮得光鮮可愛,像是瓷娃娃一樣漂亮。

  「凱爾,你會去參加教會的活動嗎?」

  他盯著朱迪的眼睛,明亮,清澈,似乎從未藏污納垢,他恨這罪魁禍首毀了他的一切,但她是個孩子,他下不去手報復。

  沒有回答,他拉著房門,緩緩關閉,可她卻扒住房門,天真地望著凱爾。

  「我一直在努力學習,可是很累,凱爾……讀書真的可以讓靈魂自由嗎?」

  這時的凱爾鬍子拉碴,滿眼的血絲,整個人渾身上下傷痕纍纍,聽到朱迪的問題,最終用沙啞的嗓音給予了回答。

  「NO……」

  他關上了門。

  ……

  聖誕節,他該好好洗個澡了,他沉浸在浴缸中,像是要把自己溺死,最終從浴缸中起身,把鬍子刮乾淨,用紗布把傷口一一包紮好,換上了自己最貴的西裝,打好黑色的領帶,從窗戶向外看去,教堂張燈結綵,好不熱鬧,而他,坐在一把木椅上,把一瓶威士忌打開,猛灌了一口。

  夜色降臨,教會的活動正式開始,燈火通明的教堂與凱爾髒亂昏暗的房間產生了鮮明的對比,隨後……少年詩唱班們唱起了那首經典的歌曲,《Ave Verum Corpus》。

  「像真實的聖體致敬。」

  「他是貞潔的聖母瑪利亞所生。」

  「受盡磨難,做出犧牲。」

  「為人類,在十字架上受刑。」

  凱爾猛地大喝了一口酒,他想起了曾經,這個時間他也會跟凱瑟琳一起,在教會共同唱起這首歌,但現在,昏暗的房間內只剩下了自己,他有些喝醉了,靠著木椅的椅背,望著牆壁上掛著凱瑟琳沒帶走的耶穌畫像,跟著詩唱班唱起了這首歌。

  「他的身體被刺穿。」

  「那流著的是他的血。」

  「為了我們,預先嘗試了。」

  「死亡的審判……」

  漸漸地,在月光下,他的眼睛開始閃閃發光,他開始哽咽,看著畫像,出神……

  「你是大部分人的避風港,無論他們是對是錯?那你能否回答我,我的錯在哪兒?我的所作所為真的會被定義為邪惡嗎?」

  「卡爾斯一家重新變的和睦,不再爭吵,互相理解,但這是以犧牲了我的幸福為前提,這是否公平?」

  「如果你真的神通廣大……那你看看這些擁護你的人們做了什麼?而我又為此,失去了什麼?你能看見嗎?」

  鏡頭給向教堂內的人們,他們唱著聖潔的歌,面色莊嚴,伴隨著金色的燈光,歌聲悠揚,但這些人在此之前,又是多麼猙獰?

  凱爾大口喝著酒,雙眼含淚,卻不落下,最終一口喝掉半瓶,長長地歎出一口飽含痛苦的呻吟。

  「我該我所做的什麼事道歉?為何蒙受冤屈,又沒辦法洗清?看看……看看!看看他們的到底做了什麼!!和我承受的痛苦!」

  右腳砸在餐桌上,他把褲腿拉開,裡面是一隻電子腳銬,仍不斷閃爍著紅光,這就是他不跟凱瑟琳離開的原因,不是他不想離開,而是他根本就離不開!

  他們不知道自己錯了嗎?所有人在看到孩子的口述後沒有懷疑嗎?錯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錯了,但就是這幫教堂中唱歌的人們!在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仍不肯悔改,反而再次為他帶上了腳銬,對外界以還在調查為由,繼續在這個村莊對他實施暴行!

  為了什麼?為的……就是為了謊騙自己的良心,真正把凱爾當做罪犯來對待,這樣,教堂內的所有人才能寢食皆安,不必為對凱爾犯下的錯而道歉……

  「我是野獸嗎?我是他們的寵物嗎?我是他們可以任意欺凌,任意發洩的對象嗎?你睜開眼看看!耶穌!我到底是什麼?Shut up!Shut up!!Shut up!!!」

  酒瓶砸在牆壁上碎成碎片,對教堂內仍高唱頌歌的人們怒吼,房簷遮擋月光,擋住了半幅畫像,耶穌頭部的上半部分被隱藏在了漆黑的陰影裡,像是被蒙住了雙眼。

  「我想死!但我缺少一句道歉,我缺少每個人對我說一句對不起……所以我不能死,又或者我已經死了,那我仍然呼吸的意義是什麼?」

  一把小型切割機被拎起來,凱爾帶著仇恨與怒火萬丈,聯通了電源,發出銳利的噪音,深吸一口氣,放在了自己的腳上……

  火星飛濺後,便切入了肉中,鮮血瞬間湧了出來,染濕了褲管,他卻毫不在意,把切割機扔在地上,藉著醉意,推開大門,一股風雪吹了進來。

  血液融化了積雪,形成一枚枚血腳印,他闖入了教堂,在大家的驚叫中,一把拽住了離他最近的那位超市員工,瞪大著眼睛,瘋癲的詢問……

  「你看到我的心了嗎!」

  接著拽住想要逃跑的警長,聲嘶力竭吼著……

  「你看到我的心了嗎!」

  雪莉校長、肥胖的女人、凱瑟琳的主管、學生家長、克勞牧師,他問著所有人,直到面前站著卡爾斯夫妻。

  「你看到我的心了嗎!!!」

  一拳砸到卡爾斯,在他妻子面前,從地上把他拽起,凱爾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搖了搖腦袋。

  「你看到了嗎?這裡面,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呵~呸!」

  他大笑著離開,沒有一個人敢阻攔,更別提上手去毆打,所有人都像看待怪物一樣看待他,卻不知教堂中的「人」,只有凱爾一個……

  就像是一個有趣的效應,心理學家把自己捆綁,蒙住雙眼,服下安眠藥,任人擺弄,起初人們只是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隨後膽子越來越大,踹了他兩腳,打了他兩下,最後掏出了手槍……

  可當實驗結束後,他醒來,被鬆綁後,那些在他睡眠時甚至要殺了他的人,害怕得四處逃竄,就如同教堂中的這幫人一樣。

  可恥!

  ……

  在此之後,凱爾並沒有離開伊爾克魯堡,而是依舊在此生活著,足足生活了二十個年頭,人們在那夜的聖誕節後,就沒有再次針對過他,反而不敢去直視他的眼睛,並要求子女不可以與他來往……

  二十年後……

  一男一女走在一條佈滿落葉的小路上,牽著的手還在不斷甩來甩去,看得出來是一對感情很好的小情侶。

  「這就是你成長的地方嗎?真的很漂亮……」

  女孩笑瞇瞇的沒有回答,只是陪他逛遍每一個角落,對她而言,考上一個好大學,結識一個優秀的男友,脫離了父輩的陰影,便是餘生的一大幸事。

  直到兩人走到小路的最盡頭,一座掛滿爬山虎的房子進入眼簾,院子內,一位邋遢的男人正用力揮舞著鋤頭,看起來多少有些陰森。

  「他是誰?怎麼住在這兒?」

  「他?聽家裡人說是之前犯過罪,然後就定居在這兒了,跟外面也很少來往。」

  「這……犯了什麼罪,至於在這兒一個人生活啊?」

  「忘記了,可能是殺人?也可能是性侵,總之是大罪。」

  男人似乎聽到了聲響,轉身回望了兩人一眼,隨後又若無其事地舉起了鋤頭,一下,兩下,掀開一層又一層的泥土。

  「他……不會是在埋人吧?」

  「想什麼呢你,村裡要是有人失蹤,早就該懷疑到他頭上了,別瞎想了。」

  「也對,但是看起來有點嚇人,咱們還是走吧……朱迪。」

  兩人走後,鏡頭一點點地朝著凱爾的方向平移,他確實挖了個大坑,也確實是要埋人,但不是埋別人,而是……埋自己。

  一塊手工敲出來的墓碑,上面寫著姓名與生辰,而在下方,是一句墓志銘。

  畫面一黑,僅有那一句墓志銘被保留了下來,原本墓碑上刻著的讓人有些看不清,現在卻像是用紅筆重新描了一遍,可以讓人清晰地看見。

  上面寫著:

  「人們永遠不會為自己所做的暴行買單,死亡或許是蒙冤者最好的證明……」

  電影結束。

  注:《Ave Verum Corpus》─ [Youtube]HXjn6srhAlY[/Youtube]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6-23 13:53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4 22:41
第三百五十三章 奔向未來的日子

  「真是……他媽的活見鬼!」

  獅心酒吧安靜了許久後,終於有人發出了聲響,呢喃了一句,舉起一升容量的超大啤酒杯,把滿滿的酒水飲盡,長長地打了個酒嗝,喚醒了其他仍陷於迷茫的人們,使酒吧重新變得嘈雜,和同桌的老友討論著電影劇情。

  天花板上的老風扇雖然無力,卻依舊在工作,牆上掛著的液晶電視,有一台已經漏液,整個屏幕從中心點開裂,這是德普發脾氣時扔酒杯砸的。

  這是一部可以將人內心的憤怒化為實質的電影,用冷靜的鏡頭,壓抑著屏幕內主角逐漸失控病態的情緒,同時也壓抑著觀眾的內心,將情緒逐漸冰凍,陷入嚴寒。

  伊蓮娜望向父親,見他坐在吧檯內抽著悶煙,氣得手仍不停地打哆嗦,好氣又心疼地走進吧檯摟著父親,不停地安慰,看得出來,剛才她被打的鏡頭,真的把德普給氣壞了,也是在那一幕,電視六兄弟壯烈的一位。

  「我知道……我知道是假的,我明白,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電視壞了就換新的,沒關係,我得吃點降壓藥,妳去幫我拿過來。」

  伊蓮娜畢竟有著足以讓陸澤認可的天賦,進步之快在電影中便可明顯看得出來,菜市場的那幕鏡頭,雖然是在最末尾進行的拍攝,給足了她準備的時間,並且連續拍了兩天,足足拍了將近四十次才讓米奇滿意。

  但能演到這種程度,在菜鳥演員中已經尤為不易,換做別的菜鳥來演,別說四十幕,就算四百幕,也未必吃得下來。

  這跟伊蓮娜的天賦與勤奮都脫不開關係,可以說,如果這部電影的反響很好,伊蓮娜也準備做演員這個行當,那麼這兩個月的辛苦付出,以及凱瑟琳這個角色,已經為她開闢出了一條康莊大道。

  一個演員是否能出人頭地,其實就是一個角色的事情,觀眾們可以記不清你的長相,不記得你的名字,但一提起《效應》女主角,觀眾們能夠立刻說出女主角的經歷,對伊蓮娜來說就已經足夠了,下一部作品也會好走得多。

  德普吃完藥,長歎了一口氣,他年紀已經大了,原本青年時滿是肌肉疙瘩的他,如今雖然更加魁梧,但都是脂肪撐起來的,三百二十斤的體重,兩米零八的身高,本身負荷就大,外加吸煙、飲酒,熬夜,他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三高也隨著年紀找上了他。

  現在他仍然有些後怕,他真的看不了伊蓮娜被人打的模樣,哪怕是在電影裡也不行,剛才那幕氣得他血壓升高,感覺血管都爆開了,這要是真爆了,估計現在人都已經涼了。

  對於電影,他沒什麼好說的,年輕時靠著身體不學無術的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來描述這部看得他難以呼吸的電影,只是對伊蓮娜,他確實有話要說。

  「伊蓮娜,妳演得很棒,電影也很好看,但是以後妳不能再拍米奇這王八蛋的電影了,他差點把老子送走……」

  「爸爸你說什麼呢!真是討厭,一開始嫌棄米奇投資那麼少,不會拍出什麼好電影,現在又嫌棄太好,把自己看抑鬱,你怎麼這麼難伺候啊,與其怪米奇的電影拍得好,不如抽空去鍛煉鍛煉,強身健體再戰下一部不好嗎?」

  是的,起初德普根本就沒覺得米奇會拍出什麼好電影,起碼以二十五萬的投資不可能,人的認知局限了思想,在德普的眼裡,哪部電影不是最少百萬起步?你二十五萬鎊能做什麼?拍情景喜劇嗎?

  他之所以同意伊蓮娜進入劇組,只不過是因為心疼女兒每天只圍著酒吧轉,甚至近幾年看球賽都只能在酒吧電視看直播,已經好幾年沒有踏足安菲爾德,更別說逛街、購物這種女孩子鍾愛的活動了,於是打算給她找些有意思的事情做,來添補她空缺的青春。

  她完全喪失了交際圈,被局限在酒吧內,成天與一幫老酒鬼打交道,這不是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應該去做的事情,就算二十五萬投資的電影爛成了一坨屎,等到伊蓮娜青春不再時,德普也希望有份東西能給女兒帶來有關於某年某月的青春記憶。

  不過現在看來,這份原本只為添補記憶空缺,並沒抱有太多期待的電影,貌似給了伊蓮娜另外一條出路。

  光盤緩緩從光驅中推出,原本不算很在意的德普,現在卻珍重地打開盒子,小心翼翼地安裝回去,扣上蓋子,交到伊蓮娜手上。

  「妳真的需要好好保管它了。」

  「當然,爸爸。」

  伊蓮娜接過光盤盒,雙手抱在懷中,比抱著托盤要穩得多,牢得多,也因為抱的東西不一樣,她的氣質似乎也有了變化,露出笑容,看呆了酒吧內一群喝悶酒的酒鬼。

  ……

  「五個小時!兩萬份售罄!全英國現在找不到一份原裝未開封的售賣光盤!索爾!這就是我的答卷!你有過一點後悔嗎?你娘的!我都說了不要小瞧陸澤的能耐!千萬別哭,不然我保不準會笑出聲,我有點餓了,要不你表演個上吊?讓我去你家吃頓飯?」

  五個小時,一張光碟是23.9鎊,兩萬份就是四十七萬八,減去英國國籍投資人應繳納的百分之二十五娛樂稅,扣完稅再減去索爾的分成,也就是十九萬多能進入他的口袋,五個小時!快回本了!

  《效應》雖然不是回報率最高的電影,但只是目前!如今光碟供不應求是最好的廣告,預計英國市場再吃下三萬張沒有任何問題,他說的是把代購部分刨去在消化三萬張!

  其次歐洲地區全部鋪貨,接著登陸北美市場,就算以最保守的估計,如果電影質量,三十萬張沒有問題,那麼進入米奇兜裡的,是將近兩百八十萬鎊!這就翻了十多倍了,最主要的是,他們還沒算網路市場,而網路市場才是大頭!

  畢竟光碟的流動性很強,你如果不想收藏,完全可以借給親戚朋友看,甚至對外租借也可以,出版商無法追究責任。

  但網路市場不同,因為賬號私密性的原因,很少有人會把自己的賬號外借,最多會與身邊的人一同觀影,這樣一來就縮小了一份影片的觀影人群,說白了就是低價,但量大!

  至於盜版就別想了,也不是說歐美這邊對於版權意識強就沒有盜版了,只要有人會為了正版電影的價格而肉痛,那麼槍版就永遠會有市場。

  但問題是,在很早之前,人們不經意間發現自己想把歌曲下載到內存卡中,再轉到車載中時,結果卻播放不了,原因就是各大音樂播放器都已經各自把音樂格式從最原始的MP3,轉換成了自己播放器獨有的加密格式。

  從而做到歌曲即便下載到了本地,其他播放器也播放不了,哪怕是最基礎的電腦自帶播放器也不行,換句話說就是,你不用他們的軟件,就聽不了他們的歌。

  而現在的視頻網站,以及藍光碟片也運用了這項技術,尤其是碟片拷貝製作公司的加密程序,除了無法複製到本地,或者移動到本地卻無法讀取這一功能之外,還增添了錄屏或直播時自動暫停的功能,最大限度阻止了非法傳播的可能。

  除非你是用手機拍電腦這麼做槍版,這種辦法誰也阻止不了,但畫質就沒法保障了,這樣一來,對畫面質量有要求的影迷,就算肉痛,也會無奈之下選擇正版。

  而最後一種不追求畫質,不追求音質,就為了聽個響,能把電影看明白,只要不花錢,怎麼都行的影迷,電影公司知道不管怎麼樣都薅不下來這幫人的毛,所以也就放棄了這類人群,這幫人的錢,他們不賺了,也沒能耐賺。

  至於轉碼,一鍵式傻瓜轉碼軟件是做不到的,真對程序有研究的人倒是能試著破解,但每部電影的加密數據都是不同的,辛辛苦苦一兩個月給一部電影轉換格式就為了做盜版網站?腦子進水了吧?

  所以說,現在的網路市場才是真正賺錢的渠道,甚至院線電影都十分重視這一塊的收益,一定要找一個流量龐大的軟件簽訂合同,這也是爛片在如今依舊能存活的原因。

  電影裡只要有性感的女人,再來點稍微露骨、有暗示性的情節,比如穿個低胸裝啊,穿個絲襪高跟鞋啊,再來個醜男見到後犯花癡,流個鼻血,把這一段的上半部分剪下來上傳到短視頻軟件上,就會有無數寂寞難耐的宅男循著蛛絲馬跡找到完整版電影。

  口碑好不好無所謂,不光是主辦方無所謂,連觀眾都無所謂,反正他們都是跳著看的,就為了瞅瞅那個情節的下半部分到底演的是個啥,但想在正規視頻網站看到你想看的內容,確實有點異想天開了。

  所以無數熱血青年乘興而來,卻又敗興而歸,打了個最低分,罵了一句傻·逼電影,卻最終還是把流量收益貢獻了出去,而你好心為同樣目的而來的戰友打下的低分,也被後台更改了數據,這也是所有視頻網站上,一眼望去全是七點幾分,八點幾分電影的原因。

  你的好心沒有改變一切,這幫下三濫仍賺得盆滿缽滿,這就是互聯網時代的套路,手機前的你……

  別說沒中過招。

  無視了索爾的哭天喊地,因為資本家都是這麼一副嘴臉,明明是自己的眼光不到位,卻總是怪自己時運不濟,彷彿全天下所有的錢都該是他們家的,反正米奇是很高興,倒不是為了錢,只是為了這一次的揚眉吐氣,真他娘的過癮!

  掛了電話,結果下一秒鐘又再次響起,看向來電顯示上表明的來電人,勞倫斯,他想都沒想,直接拒接,結果又響,直接關了手機,扔在桌上。

  點了根煙,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拉上白色的落地薄窗簾,雙腳搭在辦公桌上,呼出煙霧,向後仰去,只有兩條凳子後腿維持平衡,雙手抱著後腦,望著陽光照射窗簾花紋靜靜出神,叼著煙頭的嘴張開閉合,哼唱著《英雄本色2》的主題曲,《奔向未來的日子》……

  「無謂問我一生的事。」

  「誰願意講失落往事。」

  「有情,無情,不要問我。」

  「不理會,不追悔,不解釋意思……」

  他是天賦驚艷絕倫的鬼才導演,這點他深信不疑,所以這次翻身,也不過是他意料之中罷了,根本無法令他心潮澎湃,他現在只是在想,他該為陸澤做點什麼。

  注:《奔向未來的日子》─ [Youtube]X5JYIfkl4-Y[/Youtube]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8 22:11
第三百五十四章 回家

  「前方到站,呂華站,有下車的旅客請帶好隨身物品,將小桌板放置回原位,按順序下車,下車時請注意站台縫隙,以免造成踩踏風險。」

  呂華這座小城近兩年才通了高鐵,回到帝都時開始搶票,隨後登上了返程的列車,僅僅四個半小時就抵達了家鄉,這一路,他誰也沒通知,帝都朋友不知道他來,也不知道他離開,就這麼靜悄悄地一路睡到英國,又一直睡回華夏。

  畢竟不年輕了,不像年輕時那樣精力特別的充沛,想當年在橫店當群演時,連拍三四個大夜,只睡三四個小時就得起床趕下午工,雖然也累,但睡的時間長一點就能很快恢復精神頭,而現在雖然睡眠時間很多,但時差還是怎麼都倒不過來,有些萎靡地拉著行李箱緩緩走出這座新建的高鐵站。

  帶著白色的口罩,站在街邊伸手攔車,不是他裝,而是這座城市有太多人能認得出他,休息這一年時間,並沒有對他的知名度造成什麼影響,只要露臉,還是有一幫人會湧過來,拿起手機對他拍攝個沒完,他雖然對粉絲十分友好,但架不住戲外還得生活在鏡頭下,還是做些偽裝來的合適。

  路上經過的出租車很多,但都載著客,偶爾有並客的司機停下,也不順路,只能失望地搖頭離開,剩陸澤一個人繼續眺望著遠方。

  「滴滴滴……」

  身邊一輛特斯拉不斷鳴笛,把耳膜震得有些癢,扣了扣耳朵,陸澤皺著眉頭看向這位沒有素質的汽車,正想透過車玻璃看清人臉時,車窗卻緩緩下降,露出了一張帶著蛤蟆鏡的白皙瓜子臉。

  「妳怎麼知道我今天的火車?」

  「向阿姨問的,她不是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嘛,上個月剛換的車,好看嗎?趕緊上車吧,交警催我了。」

  見路前方的交警正打著手勢,陸澤手指在紅色的車漆上蹭了蹭,並沒有摸到任何灰塵,也不知道是她真的很愛惜這輛車,還是她接自己之前特意去洗了,他也不敢問,只能趕緊把行李箱裝好,坐上這輛科技感很強的純電車。

  可沒走多遠,白皙的手就伸到了他的面前,輕輕地勾動著手指,見陸澤沒有動作,趁著紅燈停下的時候上下打量了陸澤兩眼。

  「拿來。」

  「什麼?」

  「電影都拍了,我總得看看吧?不是錄像帶嗎?怎麼?沒有我的份?」

  也不是擔心高佩玲小心眼,主要是拍戲的時候他真的上嘴了,很多人接受不了和演員交往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出自於吻戲和床戲這兩種對愛情打擊很大的鏡頭,就算是演員本身,對於配偶的接吻鏡頭也並不是都能接受。

  所以陸澤現在就像個孩子一樣,躲閃著高佩玲的目光,見實在躲不過去,尷尬地與面前的這雙小手擊了個掌。

  「哦……妳說錄影帶是吧?發售那天我正好上飛機回國,發售之前有規定,一張光碟都不能帶出去,就沒來得及拿,真不是忘了給妳帶,完全是時間不寬裕,機票也挺貴的,就那趟航班打特價,我這閒錢也不多,沒再等等……」

  這謊撒的沒什麼技術含量,陸澤自己也心知肚明,他就算再窮,一千多塊錢的機票差價還是能補得起的,但沒有辦法,除此之外你還能找到什麼藉口?

  他也不相信高佩玲會信他的鬼話,只是他真的沒有帶光盤回來,就算她不信,她也看不著不是嘛。

  「你確定?真是忘帶了?還是壓根沒想給我看?」

  「怎麼可能,真就忘帶了,一張光盤能佔多大地方,實在不行等過兩個月看網路版的吧,到時候網路版也會上線的。」

  「好吧,那就算咯。」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沒有繼續追問,這讓陸澤鬆了口氣,不覺間竟感到有些口渴,看車扶手處有她喝了一半的水,兩人之間自然沒有什麼忌諱,擰開就喝了一口,不過她下一句話差點讓這口水從陸澤眼眶子裡呲出來。

  「反正我托朋友已經買到了,辦了加急快件,現在已經在飛往華夏的路上了,過兩天就到了,要不要……一起看看?」

  「額……好啊,沒問題……」

  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回答,之後的一路上兩人無話,呂華市中心就那麼大的地方,十多分鐘後,車輛停在了酒館的門口,高佩玲因為輔導班還有工作,就沒多待,等陸澤下車後就直接離開了,也沒有責怪當初陸澤的離開。

  可能對她而言,陸澤回來了就好,現在的她已經不怕陸澤做出這樣的嘗試,而是怕他認了死理,待在英國不回來,這兩個月,就算陸澤給了她保證,答應她絕對會回國,可她還是一直都沒睡過安穩覺,現在生活重新步入正軌,總算是讓她鬆了口氣。

  承諾兩人今晚會一同吃頓飯,等她離開後,陸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大海家取瘸子,他也十分地想念這個小傢伙。

  瘸子在大海這兒過的不錯,毛髮油亮柔順,十分乾淨,飄著一種淡淡的洗髮露的味道,體型也寬了不少,一看大海就經常給牠加餐,只是見到陸澤時,牠耍起了小脾氣,躲在貓籠裡瞪著眼睛,不管陸澤怎麼叫喊,就是一動不動。

  一只有著抬頭紋的貓有多兇惡,其實不用太細說,想想就夠嚇人的了,堪稱貓中惡霸犬,一股子痞相,一點也不像母貓。

  可長相再怎麼惡劣也不能否認牠是個「姑娘」,自然有撒嬌任性的權利,在陸澤左哄右抱下,總算是消了氣,不過死活就是不進籠子,非得讓陸澤抱牠,像是要把這兩個月陸澤虧欠牠的擁抱全部補償回來。

  直到一人一貓回了家,酒屋門被打開時,牠瞬間就鑽進屋子,在房間裡來回地走動,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有沒有什麼非法入侵的「小偷」。

  兩個月沒回來,酒屋多多少少會積累一些灰塵,即便高佩琳有酒屋的鑰匙,但你也不能指望一個千金小姐能經常過來打掃衛生吧?

  這不能證明高佩玲很懶,畢竟父母那有長期保姆,自己租住的公寓也會有家政定期打掃,她沒必要浪費大量的時間去做家務,這種事情用錢解決,把每天做家務的幾個小時用來工作,她能在這幾個小時內賺到保姆半個月的工資。

  但陸澤不同,《效應》拍攝完畢後,他就又回到了失業的狀態,他的時間可沒有高佩玲那麼值錢,所以除塵的工作還得他自己來做。

  頭上綁著白毛巾,手上的工作絲毫不停頓,這時的陸澤穿上羊毛坎肩的話,活脫脫就是一位唱著信天游的陝北牧羊老人。

  不少的老顧客見酒屋開門,走到門前手掌擋在眼睛上方,一個勁往裡瞧,見陸澤正在打掃衛生,便進來先幫忙打掃起了衛生。

  人多力量確實大,原本陸澤要做幾個小時的工作,在五六個人的幫助下很快就徹底打掃完成,大家重新坐在桌前,打開電視,邊看邊閒聊。

  一開始的話題就引到了陸澤的身上,詢問他在英國拍戲時的軼事,身為小城青年的他們,多數都沒出過國,能從這位大明星的嘴裡聽聽他的見聞,對他們來說就已經是極為有意思的事情,只是有幾位球迷顧客聽說陸澤在利物浦待了兩個月卻沒去現場看過球,顯得極為遺憾。

  三個小時後,送走最後一位下午到的客人,天色已是黃昏,將空酒瓶扔進箱套,打開了窗邊的霓虹燈,小酒屋的氛圍變得溫馨起來,陸澤回到臥室打開行李箱,拿出了在英國淘到的「弗拉基米爾·霍洛維茨」1987年德產原版老黑膠唱片。

  放在唱機上,那種唱片獨有的復古、且又沒的旋律在酒館中迴盪,瘸子似乎都沉醉在了其中,陸澤才想起來,推門走到門口,將門上掛著的牌子翻到了正面,上面寫著。

  正在營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6-28 22:24
第三百五十五章 影評

  呂華某人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軌,再次變得無所事事,而英國這邊卻因為他,讓一部電影在短短的三天時間內,在人們的口口相傳之下,口碑慢慢發酵……

  由於克萊夫勒電影公司逐漸虧損,五萬張影片已經算是近幾年最大的訂單,但這五萬張光盤在光盤復刻公司眼裡只能算得上是個不大的小單子,所以很正常地把這批訂單排到了其他訂單末尾。

  產能跟不上,再加上大量外購從後半夜就開始排隊購買,導致英國本土人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買到了《效應》的光碟。

  但這一小部分人在看完之後,卻在網路上爆發出了超高的反響,引起了不少電影愛好者的注意,這跟米奇也有很大關係,畢竟時歐洲知名的導演,稍微懂點電影的人就沒有幾個沒聽說過他的大名。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人們前往音像店,結果當然是空手而歸,這時的他們還不知道買走大量光碟的人並不是英國人,而是華夏某個人的粉絲。

  他們還以為是那些網友比他們更快聽到了風聲,快他們一步買走了光碟,這就讓他們更加迫切地想要瞭解這部電影的內容到底如何。

  於是乎,在這種求大於供的情況下,黃牛自然孕育而生,這些黃牛不是別人,正是那些準備把光盤發往華夏,卻又臨時反悔,謊稱沒有搶到光碟的代購們。

  原價二十三點九英鎊的藍光碟,現在已經炒到了五十鎊,可即便是這樣,仍然有大量的電影愛好者咬咬牙、跺跺腳,交錢拿貨走人,快樂地跑回家呼朋喚友準備觀影。

  用雙倍的價格買到雙倍的快樂,這些等兩天就能原價買到光盤,卻非得加價的冤大頭卻覺得很值得。

  當然,這份快樂起始於快人一步拿到光碟,結束於電影開篇,其實並沒有維持多久。

  ……

  房間內安靜得可怕,沙發上坐著的六個人表情有些凝重地看著電視中緩緩向上流淌的字母,直到整部電影播放完畢,這些人才同時深呼了一口氣,更有甚者在不停地揉著自己的胸口,像是剛才溺水上不來氣了似的。

  「哇哦……還真是……真是夠鋒利的。」

  帶著金絲眼鏡的白人男人有些失語,想不到用什麼更好的詞彙來形容這部令人沉默的片子,最終只能磕磕巴巴用鋒利這個字眼來形容電影的內容,其他人基本等同於啞巴,只是配合男人的話語,不停地點頭。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家了勞爾,你們繼續玩,我先走了。」

  「那我也走吧,我該接孩子放學了,再見勞爾。」

  「那我跟你們一起,明天見。」

  金絲眼鏡男,起身送這幫朋友離開,其實心裡也是挺慚愧的,本來叫一幫朋友過來是想開開心心看場電影聊聊天,結果電影到中期時,全給他們聊成了啞巴,一而再地道歉後,見朋友們全部離開,才關上了門,收拾了桌子上的爆米花和飲料。

  光盤從播放器中推出,他拿起來仔細看了看光盤的正面,有些沉默,又把光盤重新放回了播放器中,電視再次出現了畫面,他坐在沙發上,摸著鬍渣,再次觀看。

  他叫勞爾·史密斯,是一位娛樂雜誌的編輯,同時也兼職自由撰稿人,花邊新聞不歸他寫,他主要負責的工作就是為歐洲最近比較火的電影寫影評。

  給雜誌主編打了個電話,詢問他能否寫一篇有關於《效應》的影評,結果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因為這一期和下一期的電影評論已經定了下來,都是給了錢的,他們沒有版面可以留給一個並未找他們宣傳的電影,除非勞爾不介意他寫的影評和廣告位是同一版面。

  這不出勞爾的意料,所以他也沒太糾纏,直接掛了電話,看著電視中的主角凱爾,不自覺得歎了口氣。

  人們總說把自己的興趣愛好當工作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也得分是什麼工作,就像勞爾這樣,他的愛好一旦跟金錢掛了鉤,靠此為生,把他限制在條條框框中,那麼他就會逐漸對愛好漸漸失去好感。

  如今的他確實已經對於寫影評這份工作失去了大部分興趣,如果十幾年前他能意識到這一點,那麼他絕對不會走上這條路。

  現在的他有著深刻的體會,明白為了錢去寫影評,是一件多麼顛覆信仰的事情,可現在即便他想通了,也已經於事無補,他注定要繼續拿起筆桿子來養家餬口,被金錢捆綁身心,為那些少數喜歡,多數不喜歡的電影寫上多為誇讚的影評。

  而那些他真正喜歡,卻上不了雜誌版面的電影,多數只能像現在這樣,在網上以匿名或者暱稱的形式發佈,並不是為了錢,只是為了維持那團為了熱愛的火不熄滅而已。

  身邊沒有了朋友,他可以認真地觀看電影中體現的每一個細節,並為此感歎,要說這部電影沒有缺點嗎?其實是有的。

  但被導演和剪輯師以一個很好的手法,輕描淡寫地給掩蓋了,讓人可以迅速忘記缺點,再次投入進劇情本身去,也是因為情節做了這樣的細節處理,才會讓影迷產生渾身發冷的感覺。

  用筆記本把每一個轉折點,每一個鏡頭細節,每一句重要的台詞都記下來,最終當他再次看完電影時,本子上已經記下了滿滿六頁文字。

  這就是一個職業影評人的職業素養,首先要瞭解電影主創團隊,尤其是對導演要有一個清晰的認知,他的風格、性格、能力、突出方面,都要掌握到位,其次是對演員也要知根知底,隨便提到誰都可以侃侃而談。

  還有便是電影的各種細節,有沒有借鑒其他電影的優秀橋段、劇情進展是否合理、演員表現如何、色彩運用怎樣、鏡頭轉換是否到位、服裝設計好壞、音樂是否悅耳貼切、剪輯手法是否高超、這都是需要考慮在內的。

  最終綜合所有優缺點,給一個具體的評分,可以說每個影評人都是嘴強王者,就像美食家一樣,他們未必會做菜,但真的特別會吃。

  起初他在沒有看《效應》之前,就已經猜到了這是一個悲劇,按照他對米奇的瞭解,勞爾知道他是一個典型的悲觀主義者,總是喜歡玩些憂傷的調調,觸動影迷心靈,達到震撼觀影人的目的。

  無可否認,這個二十五歲就掌鏡的男人真的才華橫溢,但他的每一部作品都透露出了一種濃郁到化不開的厭世情緒,在觀影的同時,烙印進了每一個觀眾的心裡,這在勞爾看來是一種黑魔法,讓人們思想變得悲觀、負面化,所以勞爾其實是不喜歡米奇這位導演的,因為他的作品中表現的含義不值得被提倡。

  但現在勞爾覺得自己還是小瞧了這位鬼才,這次他帶來的作品,可不僅僅是憂鬱和悲觀,而是徹徹底底的絕望,暴露出了人性的醜惡。

  勞爾算是半個圈內人,也算是模糊地知曉米奇入獄的內幕,但對於米奇具體遭遇過什麼,勞爾並不知曉,但他現在可以斷定,米奇風格上的轉變,一定和之前一年多的糟糕生活有很大關係,才會讓他的風格和思想從悲觀,進化到了徹徹底底的極端。

  而這股極端風格帶來的凜冽寒風,卻讓這位並不是很喜歡米奇的影評人也不禁迷失於風雪之中,情不自禁想為這部電影寫點什麼,這種魔力……還真夠可怕的。

  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緩解了一下情緒,他回到書房把電腦打開,把筆記本翻到第一頁擺在書桌上,接了一杯清水,抿了一口,組織了一下詞彙,開始為這位自己不喜的導演,帶來蟄伏近兩年後的最新力作搖旗助威。

  「好久不見,這裡是索尼克(筆名,來源於兒時最愛的動畫《刺蝟索尼克》),大概已經兩個月沒有發佈新的電影評論了,因為這兩個月的院線影片質量……還是夠糟糕的,所以這次我把視線轉移到了很久沒有關注過的錄像帶市場。」

  「可能很多人覺得現在的錄像帶市場沒有任何可關注的作品或者導演,其實我也是這麼認為的,畢竟現在院線電影和錄像帶電影的製作投資差距越拉越大,錄像帶電影已經成為了粗製濫造的代名詞,不是《復仇著聯盟》這種混淆大作的垃圾片子,就是滿足人們飛機思想的A級片,完全可以不必為錄像帶市場報以期待,只需要靜靜等待時間將這曾經有過輝煌的發行方式被網路取代。」

  「但今天,我卻在惡臭的泥潭裡挖出了瑰寶,或者說是潘多拉魔盒,這部電影就是米奇·泰勒導演帶來的新作品#《效應》,當然,不要為此對錄像帶市場抱有期待,因為米奇本來就不是錄像帶電影這個等級的,只不過離開電影圈一年多,上個賽季結束,再打定級賽,結果掉了段,和錄像帶市場是否崛起沒有任何關聯,只是一個特殊的個體。」

  「這部電影如果你本就是個悲觀主義者,那麼就請你不要看了,這部電影表現出的內涵和思想絕對不適合你們,相信我,我是為了你們好,同樣,心地善良的觀眾也不要看了,為了你們心中那片淨土不被污染,不然你們可能難過得好幾天都睡不好覺。」

  「好了,廢話少說,回到電影本身,米奇·泰勒,不用我多說,除了《鳥人》之外,全是好作品,當然,在我眼裡《鳥人》其實也是個好作品,只是它不適合絕大多數人,這位鬼才曾陷入吸毒醜聞,可能你們覺得一位藝術從業者吸毒很正常,但有趣的是,我曾聽說他的血檢和尿檢都未呈陽性,卻仍以毒駕罪名被判處了一年零六個月的有期徒刑,其中的內幕我並不知情,但絕對跟老東家有關係,去他媽的資本主義,我只能說這麼多。」

  「可能是有這麼一段經歷,他的風格變得更加陰暗,讓我和我的五個朋友看完感到了嚴重的不適,不過也是因為電影有這樣的內涵表達,才讓我下定決心為這部電影寫一篇影評,其實我之前很討厭米奇來著……」

  「《效應》成為了錄像帶市場的爆款,這點很多人都有所耳聞,甚至被黃牛炒到了雙倍的價錢,也是真的敢要價,不過作為影評人的我,為了第一時間瞭解熱門電影資訊,還是忍痛買了,插一句,如果有想看還買不到的,可以私信我,四十五鎊你拿走,可以自提,可以貨到付款。」

  「有關於米奇的話就在此告一段落,我們接下來要談的,則是亞裔的主演陸澤,我本身很少看亞洲片,所以看到亞裔飾演主角時,確實有那麼一點點的彆扭或者說是不適,但他很快就用精湛的演技把我心裡的結給解開了,演得實在太他媽好了!」

  「可能你們跟我一樣,之前從未聽說過這位絕對可以稱得上優秀的演員,更別說是對他所有瞭解了,那麼我今天就來科普一下,其實這位演員在歐洲的搜索引擎上還是比較難查的,只能查到他曾獲選過2020年戛納電影節最佳男主角候選,其他信息則比較空白。」

  「但這不意味著這位華裔演員就沒什麼優秀之處,恰恰相反,他曾是華夏三大電影節的滿貫得主,別覺得含金量不高,因為截止到目前仍沒有第二個人拿到這項榮譽,整整四座影帝獎盃,足以證明他頂尖的實力,他與歐美頂尖演員的差距……差的只有膚色。」

  「從2016年首次參演電影至今為止,他總共參演了六部電影的男主角,配角卻從來沒有飾演過,可以看得出來他在經紀公司的地位非常高,資源全部傾斜給了他,不過從他的表現上來看,也是應該的。」

  「華夏近些年來的娛樂產業發展迅速,尤其是電影市場,票房屢創新高,但電影的質量卻並不如同票房那般美麗,從一零年截止到現在,華夏電影只有二十一部評分超過八分的電影,而光陸澤一人,就貢獻了五部,佔十二年來華夏優秀電影的近百分之四十,成績是一個演員是否優秀的唯一評判標準,而他,不用我多說了吧?」

  「這部電影中,他的表現也無愧於任何人的稱讚,塑造出了一個令人討喜,值得被尊敬的教師形象,而在隨後的輿論甚至暴力攻擊中,角色的情緒把控和性格轉換也都捏得恰到好處,挑不出任何的缺點,科普就做到這兒,我們來進入劇情。」

  「首先米奇提出了幾個值得深思的話題,家庭、孩童、靈魂、宗教、道德觀,善惡,以及從眾心理,內容實在太過豐富,卻在各處給予了對比與否定,一環扣一環,最後經過各種心理效應的發酵,達到令人壓抑的效果。」

  「首先是家庭,卡爾斯的家庭與凱爾的家庭有一個鮮明的對比,不斷爭吵戰場和溫情的港灣使人的精神狀態完全不同,從而引出了第一個效應,這是之前很火的一個實驗,兩盆同樣環境,同樣照顧的花,一朵每日被誇獎,另外一朵每日被辱罵,不出一個月,被誇獎的花會更加茂盛,而被辱罵的花則會枯萎,這個實驗目前沒有定名字,真實性也未經我自己的確認,但就當它是真實存在的,那麼生活在兩種家庭的人自然心態上會有著完全的不同,下一個話題就被引了出來,孩童。」

  「孩童天性是善良的,還是邪惡的?這點全世界的哲學家都在思考,當然,這跟孩子的生活環境息息相關,也是因為這樣,我有理由相信,朱迪的思想並非善良卻又並非真正意義上的邪惡,由於年齡,她仍渴望被一個溫和的人關愛,所以她『愛』上凱爾,完全合乎情理,但又因為源自於家庭的惡,讓她毀掉了凱爾。」

  「從父母對待朱迪的態度可以看出,他們是愛這個孩子的,但大人們的爭吵下,她這朵花在不斷地枯萎,直到最後她與男友回到家鄉,見到凱爾時,她對男友撒了謊,要說忘記凱爾這個人,只要她沒失憶就絕對不可能,那麼這就是米奇給出的答案,朱迪已經跨過了懵懂的年紀,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惡人,很恐怖不是嗎?」

  「這確實值得我們去反思家庭與兒童的教育,別覺得你對孩子關愛有加,他就會成為一個善良且優秀的人,有時你不經意的一句話,也會改變孩子的一生,所以當你想成家時,應該先為未來的摩擦做好準備,用理性的方式去解決矛盾,當你準備生孩子時,也要對於自身的細節做好控制,避免影響孩子的心理健康。」

  「而靈魂自由這一話題,分為三類人,第一類凱爾,第二類卡爾斯,第三類村民,首先是凱爾,心地善良,不願做惡,覺得骯髒的錢不會賺,與其說是他自己離開地產金融行業,不如說是同行的排擠導致他不得不離開,但也為此,他真的擁有了兩年的靈魂自由,可隨後,他人的污蔑,眾口鑠金,他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他重視他人的污蔑,無法表現得雲淡風輕,其實在這一刻,他就已經丟掉了自由的靈魂,這也是為什麼在聖誕節當天,朱迪再次詢問他學習是否能獲得自由靈魂時,他給出了與第一次在課堂上截然不同的答案。」

  「卡爾斯,這個人物總結起來就是兩個字,懦弱,他想脫離父輩的陰影,但由於學歷和眼界的緣故,只能被困在村莊中像其他農夫一樣娶妻生子,他想改變,卻一直沒有做出任何的實際行動,當然,妻子的捆綁也是造成他現在結果的原因,那句你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對他的殺傷力確實太大,正如我們所有人,都會像卡爾斯一樣,面對相同的困境,如果在你年輕時不做出改變,那麼等你成家生子,再想改變,就已經難如登天。」

  「但他的錯在於,在不該認命的時候認了命,卻在認了命之後還癡心妄想,以至於夢想與現實產生巨大分歧,讓他抑鬱,每天借酒消愁,妄圖在夢中找到自我,卻又對凱爾提出的自由靈魂感興趣,直到最後,他明知道凱爾是無辜的,內心煎熬卻一言不發,因為他害怕扯掉集體的遮羞布,導致全家人被孤立,或許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想起自己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父親,才不會酗酒,才不會與妻子爭吵,而是選擇沉默,這個人物可悲在於他的懦弱,導致他從未得到過他嚮往的靈魂自由,可恨亦然。」

  「最後是村民,首先大家都有一種被害心裡,也希望為自己生活不如意找個理由,這就跟那些自稱懷才不遇的人一樣,真正有才華的人生活過得都不錯,也不會把『我就是缺個機會』這種羞恥的話堂而皇之的說出口,所以這幫村民,其實已經沒了羞恥心,他們變成了野獸,只想發洩自己被生活壓迫出的怒火,不管被發洩的人是否無辜,也不管他是誰,其實和校園暴力也差不多,或許這就是人類的劣根性,發洩成為一種本能,只為自己能過得舒服一些。」

  「人類矛盾之處或許在於,我們可以把自己的羞恥心放得很低,卻不能接受他人的觸碰,否則立刻就會炸毛,所以到最後即便知道凱爾是無辜的,他們也不同意凱爾觸碰他們的羞恥心,相反,為了自己那廉價的羞恥心,繼續實施著對凱爾的暴行,那麼又引出了勝負這一概念,在電影中善惡的概念已經解釋得很透徹,勝利者就是正義,不過還得再加一條,他們相比於凱爾自然是勝者,因為他們人數眾多,凱爾一人難以辯駁,這是他們勝利的原因,那麼勝利等於正義,數量等於勝利,那麼數量是否就等於正義?」

  「更可悲的事就發生了,他們可以給自己洗腦,假裝成正義的一方,做著邪惡的事,他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肆意地欺辱凱爾甚至凱瑟琳,發洩自己的不滿和莫名的怒火,所以,他們才是真正得到了靈魂的自由……這就是我討厭米奇的原因,這一切實在太令人不適了,凱爾沒有自由,卡爾斯沒有自由,最終這幫村民卻得到了二人夢寐以求的靈魂自由?這種道德觀……簡直瘋了。」

  「而宗教,實際上電影沒有具體攻擊宗教的意思,只是用宗教來具象化了一種現象,來諷刺所謂的法不責眾,罪是所有人犯下的,那麼就應該由所有人共同去承擔,而不應該由少部分人來承擔,或者乾脆沒人承擔,至於從眾心理,就不用多說了,電影裡講述得明明白白,尤其是純潔的孩子,在這個年齡段特別容易給自己留下一個虛假的印象,把別人所『受到的傷害』加在自己身上,以獲得大人們的關注,但對自己的言行並不能負責任,這就是華夏所謂的人性本惡吧。」

  「至於給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幕鏡頭,並非是聖誕夜,而是凱瑟琳要離開的那一幕,我相信凱爾也並非是真的要他們的一個道歉,出於他對人性的理解,他自然知曉他永遠都等不來一個對不起,而他為此說的目的,腳上的電子鎖就能理解。」

  「就算所有人都明白他是無辜的,卻仍給他戴上電子腳銬,以莫須有的罪名繼續在這座村莊對他進行虐待,他也不能跑,或者說跑不掉,而他沒有告知凱瑟琳自己腳上帶著腳銬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就算再怎麼掙扎也是於事無補,警察不會動手,但村民仍會動手,就算外界知曉,警方也可以用正在調查而搪塞過去,他跑不掉,也掙脫不開腳銬,只能送自己的愛人逃離這裡,這種深深的絕望,帶給我的是身與心共同的寒冷。」

  「至於為什麼不離開村莊,或許是為了給村民心中留下一根刺,而最後,我覺得是一個藏得比較深的開放性結尾,他一個還可以挖坑的男人,自然不會那麼快死去,可他為什麼要挖呢?或許是因為朱迪已經成人了,對一個不願傷害孩子的男人來說,或許復仇的時間已經到了。」

  「當然,這只是我的胡亂猜測,出於本能的以暴制暴想法,凱爾會怎麼做,估計除了米奇之外,誰也不會懂得。」

  「總得來說,一直平靜的鏡頭隨著劇情的不斷深入而變得越發壓抑,最終變得扭曲,拍攝手法需要點個贊,剪輯也十分到位,劇情更是深得我意,演員直接把我圈粉,如果綜合起來打一個分數,我想這部電影在我心裡應該是九點分左右甚至更高一點。」

  「有關於《效應》的討論就到這裡,更多的內容需要等到你們親自觀看才會有更深的體驗,我是索尼克,我們……不一定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7-3 12:57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天橙?不

  之後的一段時間,大批量的光碟從英國郵到華夏,《效應》徹底登陸了華夏這塊陸澤的本土戰場,並且意料之中的備受好評,沒有出現影片內容水土不服的情況,不管是西方國家,還是東方國家,對於這部電影都可以理解的,並且為之深深抑鬱。

  不過抑鬱歸抑鬱,陸澤的粉絲們在喪氣幾天後,表現得更像是一場狂歡,總結為一句話,那就是,能重新在電視上看到陸澤的感覺真好!

  原本沉寂的粉絲也逐漸開始活動,在各種門戶、視頻網站上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過分一點的還會在別人家的粉絲誇讚自己偶像演技炸裂時,不合時宜的插句話,「這叫炸裂?麻煩看看陸澤。」

  這種做法是特別討人厭的,誰都不想自己喜歡的演員被別人貶低的一無是處,但讓他們洩氣的是,他們居然找不到什麼理由來反駁。

  所謂一粉頂十黑,陸澤粉絲的膨脹自然會算在陸澤的頭上,但陸澤對此也是無可奈何,畢竟他現在已經沒有了公關團隊帶領整個粉絲風向,對於如此得罪人的話,他想管,但確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索性只能眼不見為淨,只是對那些相熟的藝人說了聲抱歉。

  不過這些藝人也沒給陸澤臭臉色看,而是嘴上說著沒關係,同時讓陸澤千萬別放在心上,背後也同樣沒找陸澤的麻煩。

  換做是一年前,可能這幫人還會對陸澤的道歉愛搭不理,但現在他們都心裡有數,陸澤這是是翻身了,在外面重新找到了路子,說不定混的比之前還好,所以能不得罪,從現在開始,還是不要再得罪為妙。

  而另外一邊,十月中旬《效應》在歐洲十四個國家鋪貨,正式上線,在之前口碑就相當不錯的情況下,上架第一天就得到了不少電影愛好者的追捧,二十萬張光碟僅僅三天時間,就在十四個國家全部售罄。

  原本預計的三十萬張銷量,才剛剛上線時就即將達成,這還沒有把北美地區、南非地區、亞洲地區算在內,如果全算進去的話,銷量有望突破一百萬!

  隨後,十月末網路版上線,定價為2.9歐,單天銷量破十萬,第二天的勢頭仍然沒有減緩,仍然在衝擊著更高的利潤,這二十五萬鎊的投資,真的讓米奇賺了個盆滿缽滿,晚上睡睡覺都能笑醒,不過在拿到稅後收入時,他並沒有大肆揮霍,而是按照原本的計劃,準備把這筆還沒捂熱乎的錢給花出去。

  這時的米奇很忙,計劃正在不斷進行,院線這邊見《效應》賺了錢,不要臉地準備跟在米奇哥後面撈點湯水,不過很快就碰了一鼻子的灰,按米奇的原話來講,之前剛拍的時候你們不給點支持,現在卻舔著臉來撈一筆?哪有這好事?這部戲永遠不會登陸院線,要想放我的電影,也不是不行。

  等下一部。

  他就是這麼個張揚的德性,哪怕面對這些院線爸爸也一點面子不給,反正商人的本質是什麼就不用多說了,他們是不要臉的,不趁這時間趕緊罵一罵,等下部電影上映再罵就來不及了。

  至此,《效應》這部爛番茄新鮮度93%,爆米花指數69,IMDB評分9.0,豆瓣評分9.2的作品,在年關將近之際,正式宣佈了2023年最高分神作的誕生,當然……有些人確實不是很高興……

  ……

  「嘩……嘩……嘩……」

  細竹枝捆綁成的大掃帚將路面的雪花掃成一堆,再用平鍬將積雪鏟進環衛車裡,跟環衛擺了下右手,道了聲謝,幫著大爺推動環衛車,目視著這輛三輪車,直到橙色的馬甲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十二月的呂華終於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足有半鞋高,而此時的陸澤,也迎來了屬於他的三十三歲。

  下雪不冷,化雪冷,零下二十二度的氣溫即便是做了一場體力勞動,也終歸是冷的,摘下手套,搓著手,跺跺腳,進入房間輕輕撓了撓瘸子的小腦袋瓜子,電視裡播放著呂華地方台,大清早播放的是一檔教人做飯的美食節目。

  學習著菜餚,冒著熱氣的咖啡進入體內,帶來了由內而外的溫暖,這本該是一個平靜又平淡的清晨,直到有兩人從門外走進來,晃動了鈴鐺,吸引了瘸子的視線。

  「您好,需要點……郭哥,你這大冷的天怎麼跑呂華來了?這位是?」

  陸澤起身,走過去與郭明德擁抱,雖然嘴上說著疑問句,其實心裡已經有了數,視線一直注視在這位自己並不認識的中年男人身上,隨即輕輕握手。

  「呂華還真是冷,還好屋裡有暖氣,好久不見了,你這弄得挺溫馨啊,風格弄得還真不錯,算了不跟你說廢話了,這位是天橙娛樂的總經理孟亮,我的頂頭上司。」

  果然,作為國內六大經紀公司的老大哥,天橙娛樂難免對陸澤抱有些心思,之前礙於乾世嘉的母公司「榮創集團」十分強勢,包括天橙在內的其他經紀公司才沒有對陸澤這位被乾世嘉逐出門戶的台柱子直接收留。

  但去年年底「榮創集團」有一項重大決策失敗,雖然對於榮創這個巨無霸來說只能算是一時的陣痛,但這失敗的決策就是在娛樂產業上發生的,從而導致了榮創院線喪失了國內院線的主導地位。

  外加上陸澤重新亮相,在國外的成績依舊不錯,這就讓其他這些曾經忌憚乾世嘉封殺令的經紀公司心思重新活泛了起來,畢竟哪家經紀公司能沒有點後台?榮創猛歸猛,但也不至於說欺負誰就欺負誰。

  陸澤一瞬間就明白了兩人的來意,不是因為他腦子現在轉得這麼快,而是前幾天已經有另外一家公司找上門來了,和天橙一樣,為了表示對陸澤的重視,他們也是總經理親自出馬,邀請陸澤加入,但被陸澤給拒絕了,拒絕的原因不是因為對方的誠意不夠,而是陸澤仍看不出它與乾世嘉的差別。

  而這次,他也得看天橙能不能給他些別的東西,如果沒有,那不好意思,就算孟亮帶了個說客過來,他也不會選擇這家國內的老大哥公司,而且……天橙對於陸澤的吸引力比前幾天來的那家公司還要小得多。

  「孟先生您好,請坐,郭哥你之前也不知會一聲,好讓我有點準備,我這剛掃完雪,模樣亂糟糟的,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這點陸澤說的到沒錯,在外面幹了一個多小時的活,頭髮被風吹得有些散亂還沒來得及打理,臉頰也十分紅潤,整個人看起來完全沒有了明星的那股氣質,反而像是一個普通的門店老闆,但兩人聽陸澤說這話卻是連連的擺手,只當陸澤說了個笑話。

  公司的練習生他們是真的會看相貌和氣質,但要是以練習生的衡量標準來看待陸澤,那他倆就不至於大老遠坐完飛機坐高鐵來呂華一趟了,況且演做員做到陸澤這個等級,拿捏氣質只在一瞬間,只不過陸澤在他倆面前不愛演罷了。

  談笑中落座,待客之道不能忘,小門小戶的只能為二人倒杯咖啡,三人一時有些無語,看著杯中升騰的水霧出神,直到陸澤自己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才把二人的魂給叫回來。

  「說說條件吧,我並沒有加入天橙的心思,但還是需要聽聽孟總您的條件。」

  這句話直接讓郭明德和孟亮心涼了大半,明白這次估計是白跑了,但就算希望再渺茫,他們也得說,萬一打動陸澤了呢?孟亮喝了杯咖啡,輕輕咳嗽了兩聲,認真地說出給陸澤開出的價碼,陸澤也在認真聽著,直到孟亮話音落下,才緩緩地搖了搖頭。

  天橙開出的待遇跟第一家找上門的經紀公司沒有什麼區別,都是最優質的資源,最大的人脈支持,最不計成本的投入,但照比兩家的實力,天橙的力度還是要大上不少的。

  這些條件不說讓練習生聽見,就算是公司發展非常好的藝人得知也要笑掉下巴,但對於陸澤來說,吸引力真的不大,他要的不多,只是一個可以寫進合同,以書面形式給予的保證,但這個保證換誰家給都行,唯獨天橙不行,就算給,陸澤也不會同意進入天橙,讓孟亮把條件說出來,只是為了不想讓人下不來台。

  「孟總,我可能要說一聲抱歉了,不是貴公司開出的條件不夠吸引我,而是貴公司裡,我的朋友實在太多,真的很抱歉。」

  這就是陸澤不考慮天橙的真正原因,他一旦進入天橙,那勢必會對天橙現有的資源分配造成極大的影響,換句話說,他去哪家公司,就一定要做這家公司的一哥。

  但你看看天橙的一哥是誰?是葛雲錚!這是提攜他的前輩,亦師亦友的好大哥,跟葛雲錚搶一哥,他能做出來嗎?

  那做二哥可以嗎?更不行,因為天橙二哥是宋歸遠,陸澤寧願跟葛雲錚鬧掰,他也不可能跟老宋搶資源,他陸澤還是老宋兒子乾爹呢,至於做三哥,那如今孟亮承諾的條件就沒有辦法實現了。

  最重要的是,資源這東西不分男女,他如果進入,那麼也會對女藝人造成影響,天橙雖然不重視女藝人這塊,導致六大經紀公司裡的老二「嘉興傳媒」,女藝人陣容才是最強的,以至於天橙一姐看起來有些可有可無,但他也不能跟一姐搶資源,因為天橙一姐現在是王臻……

  這一家人全都他娘的湊一塊堆去了。

  這是背地裡的一哥一姐,明面上的一哥一姐才是目前公司最火的藝人,但明面上一哥一姐的資源,陸澤還真瞧不上,因為明面上的一哥,資源是推廣,背地裡的一哥,資源是人脈。

  也就是說,明面上的一哥是公司把他推薦給其他大佬捧他,真正的一哥卻是公司把自己的人脈介紹給他,成為一哥自己的人脈。

  像陸澤曾經那樣在乾世嘉是明面的老大,背地裡也是老大的例子太少了,通常只有小公司和剛起步的公司會有這種情況。

  若非如此,即便是陸澤後來依舊成了名,他也沒資格和大導演還有投資方大佬稱兄道弟,只能像剛出道那樣,在沈靖寒的陪同下,給人投資方大佬轉盤子,自己沒資格伸筷子。

  更不可能有公司都沒有的人脈,請幾個公司都沒辦法一口氣全請來的編劇一塊寫一個劇本,這就是人家賣他陸澤的面子,而不是給乾世嘉面子。

  真正的一哥,永遠不是最火的那個,而是在公司待的年頭夠久,也沒人管他,想拍戲了就直接拿過來公司最好的戲拍。

  不想拍戲就整天自己單獨去跟一些大導演,大老闆湊個酒局,侃侃大山,想幫個親戚家的孩子,直接跟人提一嘴,人家就忘不了,並且真給你辦事兒,第二天片約就到人家孩子手裡,門子硬到跟誰都說得上話。

  而不是明面一哥那樣就算火的一塌糊塗,還得給人彎腰雙手舉杯敬酒,人家想聽歌你就得在酒桌上幹唱的臭弟弟。

  陸澤這番話孟亮心裡明白,跟郭明德對視了一眼,也看出了老郭眼中的不出所料,心裡仍然有些不甘心,抿了抿嘴唇,繼續往下勸說。

  畢竟陸澤是大將,國內沒有一個經濟公司不想要他,本身實力猛得不像話,拿獎拿到手軟,而且人脈也廣,學院派、甚至廣D的大佬都跟他親近,這樣一人如果加入天橙,那就算是天橙這個國內第一經濟公司的老闆,睡覺也能樂醒,小公司估計更不堪,老闆估計能興奮到腦出血,直接送ICU去。

  但他苦苦勸說換來的,還是陸澤委婉卻堅決的拒絕,朋友太多也不好,真要是跟幫過他的大哥搶資源,那他陸澤的名聲就真的爛大街了,最終三個小時後,孟亮只能放棄,看了看腕錶,選擇離開。

  雙方雖然沒有達成合作,但氣氛還是不錯的,畢竟買賣不成仁義在,就算以後陸澤簽了別的經紀公司,不還是有合作拍戲的機會嘛。

  由於孟亮還有工作的原因,陸澤也沒有多留,只是口頭客氣幾句,得到孟亮的幾次拒絕後就不再提起,起身送兩人離開。

  「我就說我沒看錯過你,倒是白跑了一趟,唉,真是難啊,現在重新做老本行,這啤酒店估計要出兌了,捨得麼?等你回魔都的時候,咱們再聚聚,我也要拍電影了,這幾天弄了個本子,到時候咱們商量商量啊,走了。」

  「真不在呂華玩兩天?就當玩玩農家樂了,你現在又沒有什麼工作,多留兩天吧。」

  陸澤真心實意地挽留郭明德,他跟掌握天橙大局的孟亮不同,他可沒那麼忙,而且兩人的關係也很好,雖然這次當了回說客,但成與不成都沒有影響兩人的關係,郭明德也自認沒那麼大面子讓陸澤看在自己的份上就簽了天橙,這次他過來,是實在架不住孟亮的請求,過來添加點印象分而已。

  「我說你夠朋友嗎?玩什麼農家樂,我媳婦要二胎懷上了,你沒看朋友圈?滾滾滾,懶得搭理你,記得滿月隨禮,前面什麼情況?怎麼派出所還來了,算了不關我事,走了。」

  目送兩人離開,陸澤沒有立即回到屋內,而是在外面點了根煙,看起了熱鬧,並不斷思考著自己未來選擇哪一家公司,要說單打獨鬥幹工作室,真的未必吃得開,他必須融入集體,才能得到更好的機會來展現自己。

  一根煙抽完,在垃圾桶蓋的積雪上熄滅,隨手丟進垃圾桶,陸澤正準備回屋,卻聽見了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正打著哆嗦,跟警察辯解著什麼。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7-4 15:50
第三百五十七章 狼來了的故事

  喜歡湊熱鬧是人的天性,除非真是冷漠到了一定境界,不然任何國家,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免俗,陸澤同樣也是如此,被這場景吸引了目光。

  不過他沒有一個勁的往前湊,一定要把事情瞧個明白,只是站外最外圍,以身高優勢,透過大爺大媽和一幫小屁孩見到了裡面的景象。

  這個盲人女孩仍然拄著那老舊的拐棍,向對她問話的警察先生並不停地道歉,像是一隻被嚇壞了的毛毛蟲,卻仍不忘記緊緊摟住躲在她身後目光有些呆滯的女孩。

  在她的正前方,一個老太太坐在地上,捂著腿不停的哼哼,表情有些痛苦,一輛老舊的自行車倒在路邊,像是出了一些事故,但認識這老太太的,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老太太陸澤見過一次,就是一玩碰瓷的,曾經見她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十字路口碰了一回開大奔的車主,要的也不多,一次二三百混口飯吃,不像其他碰瓷從業者那麼獅子大開口,大部分人不想浪費時間,講講價給點錢也就打發了,所以一直沒出過什麼事兒。

  但今天警車都來了,陣仗明顯升級,鬧大發了些,來龍去脈陸澤也從其他圍觀的老頭老太太嘴裡瞭解了個七七八八,這次她是訛上一個智力有些問題的孩子了。

  這種情況就十分難辦了,孩子說不明白話,老太太說是雪天路滑,讓孩子給碰了,管人家要醫藥費。

  路邊不是沒有攝像頭,但能拍到事發地點的攝像頭壞了一直也沒人去修,可能是因為離這裡五米遠的地方還有攝像頭,周邊店舖商家門口同樣也有,所以沒人重視這四五米的視野盲區,可今天這事兒,恰好就發生在了這裡。

  按照常理來講,在有需要的時候,店舖商家自然會把視頻記錄拿給警察看,但要不怎麼說沒有好根,難出好苗呢,老太太有個兒子,在這片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小流氓,一九年年初嚴打進去待了三年半,才出來不久,還是不往好路走。

  雖然幹不了什麼殺人放火的大壞事,但真要是玩些髒的,這些普通的店家還真就遭不住,所以能少一事少一事,所有的商家要嘛說自己家攝像頭一直不開,就是嚇唬人用的,要嘛就乾脆不承認自己家有攝像,而這些店家的不配合,讓事情更加地糾結起來。

  警察似乎也認識這老太太,知道她是專業戶,也沒叫救護車,而是希望老太太趕緊站起來,別凍壞了身子,為三五百塊錢不值當,這種和稀泥的軟話似乎讓老太太更加地變本加厲,痛呼聲越來越大,引得圍觀人群不停地指指點點。

  警察見圍觀的人數越來越多,無奈地看了看這位盲人老師和她的學生,又瞧了瞧地上坐著的大媽,對雙方說道。

  「你們先跟我回所裡慢慢調查吧,現在已經阻礙到汽車正常通行了,大媽,您先起來跟我們走一趟吧,這大冷天您也不怕凍出事兒來,別在地上坐著了。」

  這位章老師似乎有些緊張,抱著孩子不停地搖頭,這姑娘確實是膽子小,或許是從來沒去過派出所,真的嚇壞了,死活就是不走,也可能是因為她看不見,所以對能傷害她的萬物都有了防備。

  「你還是先別讓這老太太起來了,她估計是真摔了,你最好還是先叫救護車過來吧,別耽擱時間長了,出了事兒你也擔不了這責任。」

  大家都是街坊四鄰,對老太太是再熟悉不過,可能是礙於她兒子,沒辦法大聲指責,但指指點點還是敢的,話語中,矛頭指向的都是老人,突然有一句為老太太開解的話,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陸澤不是想幫兩方人中的任意一方開脫,只是看這老太太面色痛苦是不像裝的,怕這老太太大冷的天真凍壞骨節了,連帶著這態度不錯的警察也一塊遭殃,他雖不是什麼大善人,但幾句話能給人點幫助,他還是不會吝嗇的。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過來,陸澤神色不變地對警察重複了一句,很顯然警察是認出了陸澤的,只是這老太太玩過太多手這樣的操作,導致現在根本沒人信她。

  「陸先生您能確定嗎?」

  「演了這麼年戲,我還不至於看不出一個老太太是裝疼還是真疼,叫救護車吧,現在網路這麼厲害,上個熱搜,你這工作就該沒了。」

  一個人的語言是否有說服力,跟他的地位或者人格魅力有非常大的關係,警察雖然跟陸澤的接觸很短,感受不到他的人格魅力,但地位放在這兒,也為了自己別攤上事,警察還是果斷叫了輛救護車,陸澤轉身,蹲在老太太的身邊,沒有陸醫生主導場面,他也不敢瞎動,只是看著老太太痛苦的表情歎了口氣。

  「大娘,妳都活這麼大歲數了,很多事妳都比咱們小輩懂,三四歲的孩子都聽過狼來了的故事,現在就發生在妳身上了,不知道妳有什麼感想,別做這事兒了,下回真讓人撞到,就算有理,妳也說不清,人品總是在眾口鑠金下定型的。」

  「我不幹這個,我沒有房子沒有地,你叫我怎麼活?」

  「八九十歲出來擺攤賣皮筋、髮卡的老太太火車站門口一抓一把,人家不也活著呢麼,也沒見誰今天賣不出去皮筋,明天就餓死,活法多得是,這麼大歲數了,起碼給自己留點自尊。」

  陸澤並不相信老太太人品能好到哪兒去,聽她說的這番話就能聽得出來,他更不相信這老太太能因為他的一番勸告就改好,實際上這老太太偶爾碰個瓷,還真不一定有擺個地攤,做點小買賣賺得多,幹這行,跟游手好閒脫離不了關係。

  他只是看這老太太比他母親大不了太多,嘴欠的勸了一句,聽不聽是她的事兒,將來是兒孫滿堂還是老無所依,他陸澤管不了,也沒想過要管,沒人會為了你自己作的妖埋單,天底下比她慘的多得是,他也見得多了。

  「我家攝像頭開了,要看的話去我那查,先走了。」

  對警察客氣地點了點頭,這份熱鬧跟他沒了關係,救護車的呼聲從遠方傳來,只有女孩拄著拐棍,聽陸澤說話的位置,靜靜地出神……

  回去查了一下監控,老太太摔倒真的跟孩子沒有關係,純粹是雪天路滑,就是這孩子雖然智力發育不完全,但有顆善心,結果讓老太太給賴上了,把視頻給警察一份,這件本就沒有他什麼事兒的亂子,到此也就和他再無瓜葛,至於她兒子會不會來鬧事……你看誰辦誰就完事了。

  ……

  雪天生意不是很好,一上午也沒人進店,直到中午大海過來了一趟,大中午的也不是喝酒,就是順路給陸澤捎了一杯還熱乎的珍珠奶茶。

  「嘟嘟嘟嘟……」

  「喂?怎麼了?」

  伴隨著貓的淒厲叫喊,陸澤接了電話,夾在肩膀和臉頰之間,雙手絲毫不停頓,在瘸子身上搓出大把的泡沫,這淡定的表情看起來倒像是雨夜殺人魔。

  「你那邊殺貓呢?這麼刺耳朵,算了,告訴你個好消息,柏林那邊已經參加競賽了,二月末可能要開始兩週的公映,算是《效應》第一次上大螢幕,你來不來?」

  「我?可能去不了,二月末還沒出正月十五呢,我想陪陪我爸媽,真要是選上了我再去行不行?」

  「不行!這回我非得見到你人不可,還有其他事兒想跟你說呢,非常重要的事情!這樣,你二月二十號先到利物浦來找我,然後咱倆一塊去德國,別拒絕,真的有相當重要的事情,順便給你個驚喜,就這麼定了,掛了,拜!」

  把電話隨意的扔在一邊,陸澤和瘸子對視,畢竟抱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大貓了,洗澡一直是牠很抗拒的事情,此時牠眼中透露出來的表情換誰都可以理解。

  不洗了行不行?

  這眼神每次陸澤給牠洗澡時都能見到,所以賣慘是沒有用的,大手上來照著腦袋就是一頓搓揉,直到洗完,牠已經是隻「死貓」了。

  「叮鈴鈴……」

  「您好,需要點什麼?」

  門口的鈴鐺聲響起,陸澤拿起小毛巾蓋在瘸子身上,掀開布簾走到店內,見女孩安靜地站在門口,並沒有詢問上午發生的事情,而是轉身回到吧檯裡坐下。

  女孩和陸澤算不上熟絡,但也算不上陌生,不至於向第一次進店時那麼膽戰心驚,只是有些拘謹地對陸澤鞠了一躬,可能是墨鏡老舊,鏡腿有些鬆懂,這一鞠躬直接掉到了地上。

  「哎呀……」

  她匆忙蹲下,在地上尋找起墨鏡,幸虧耳朵比較好使,聽著掉落的位置,很快就拿起來重新將這副超大鏡片,能夠遮蓋她半張臉的大蛤蟆鏡帶上,故作淡定地用雙手拍了拍身子,陸澤卻看到她臉色瞬間就變得紅潤了。

  她一直很怕這家店的老闆,雖然她也知道老闆是個熱心腸的人,但架不住陸澤跟她說的每句話都在一個聲調上,沒有感情的起伏,加上她雖然看不見,但也能零星感受到陸澤的身材有多魁梧,難免會讓她覺得老闆是一個不好相處的人。

  雙手互相勾著手指,緊張的情緒以身體做出的反應而直接表達,陸澤感覺有點好笑,但沒有笑出聲,讓氣氛繼續保持在如此尷尬的狀態下。

  「謝謝老闆,不然今天真的很難把事情說清楚了,真的非常謝謝您。」

  「沒事,幾句話的事情,還有別的事嗎?」

  陸澤冷淡的話語讓氣氛更加凝固,不過也讓她注意到了酒屋內播放的音樂,老式唱機獨有的復古感賦予了音樂極強的年代屬性,音質卻非常好,直接俘獲了她的雙耳,作為一個會鋼琴的音樂老師,她瞬間聽出了這是莫扎特的《D小調幻想曲》。

  她一時間有些分神,忘記回答陸澤的問題,站立著,豎起耳朵,居然還會一動一動的,但這確實不是聽音樂的時間,陸澤見她發呆,只好敲了敲吧檯的桌面。

  「哦哦……我想買幾瓶啤酒,要好一點的。」

  「妳喝酒嗎?如果只是為了謝謝我而照顧我生意的話,那就不必了,早點回去吧。」

  「我是想給我爸爸買些酒,不是想謝謝您才來買的,真的。」

  她望著陸澤的位置,帶著墨鏡的小臉有些搞笑,陸澤仔細打量了一會,才猶豫地問了一句:「妳成年了嗎?」

  「我……我……我是老師,我怎麼可能沒有成年,我都二十三歲了……」

  這個問題陸澤問的屬實有點弱智,但以陸澤衡量年紀的外觀標準來說,她看起來確實要比實際年齡小上一些,雖然不至於像王梓萱那樣一張娃娃臉,看著跟初中生似的,但也好不到哪兒去,皮膚白皙、橢圓臉,紮著簡單的馬尾,身材也算不上凹凸有致,看起來真的和高中生差不太多。

  「不好意思,那妳父親口重嗎?」

  「還好吧,他的口味還算比較清淡。」

  「好一點的……那喝這個吧,波蘭女武神,口感很好,酸度苦度適中,容易上口。」

  「那就喝這個吧,多少錢?」

  「一瓶十五,妳要多少?」

  原本想從兜裡掏錢的小手猛地一哆嗦,還掉出來了一塊橙色橘子味的大大泡泡糖。

  十五塊錢一瓶的啤酒還是超出了她的想像範圍,在她的印象中,一瓶啤酒也就兩塊五,三塊左右,就算去飯店喝,也不過六塊錢,她這次買酒的心理預期在八塊錢左右,但現在價格卻比預期翻了一倍,本來她還想豪爽地買一箱,但現在這個價位,以她每個月兩千一的收入來講,真的需要好好考慮考慮了。

  「那我要六瓶吧……」

  忍痛把捏得滿是汗水的鈔票遞給陸澤,順便找零十塊,陸澤還注意看了一眼,這次她給的是真錢,回想起上次她給的兩張五十有被水洗的痕跡,而且是老鈔,估計很難摸出來,陸澤也沒有再提,騙個盲人小姑娘,找給她錢的人也真夠操蛋的。

  把酒打包好,份量還算可以,但這個瘦弱的小姑娘拎起來還是有些吃力,加上她看不見,還需要拄著拐棍,陸澤看了眼時間,跟她一塊出了門,把門鎖上後,讓她等一下,轉身去了賣無限極的隔壁店舖。

  「老劉,把你電動車借我騎一會。」

  鄰裡之間相處的還是非常不錯的,人家也認識陸澤,也很給面子,笑著答應一聲,把鑰匙扔了過來,出門,把酒放在踏板上,陸澤扭頭看了一眼這姑娘,說了一句。

  「上車。」

  「我……我在後面走路就好了,我走路很快的……」

  「店裡不能一直沒人,我得快去快回。」

  女孩有點慌亂,最終還是點了頭,伸手舉平,先拍了拍空氣,然後彎腰做了一個拉車門的動作,結果還是拉到了一團空氣,表情十分地茫然,很顯然,她以為陸澤是開車……

  陸澤看她笨拙的姿勢,臉色都黑了,把電動車騎到她身邊,拽著她的棉襖,把她按在後座上,提醒她坐穩,小車緩緩的朝著金希望殘疾人學校前進。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7-6 12:39
第三百五十八章 無法評判對與錯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我家?年前還是年後?」

  「年二十九可以嗎?」

  「行,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帶我去你家?年後嗎?還是這幾天?」

  一杯清水被輕輕放在桌上,煙霧從口中呼出,緩緩下沉,在桌面上緩緩流動,把煙蒂按進煙灰缸擰了兩下,陸澤思考一會,決定了日子。

  他當然明白高佩玲在急什麼,無非就是趕緊把婚事給定下來,希望陸澤成家後,老老實實地跟她在呂華生活,過上平淡,且衣食無憂的日子。

  對於感情生活,陸澤的態度還是十分認真的,不能否認,如今的高佩玲確實是他結婚的最佳人選,無論是從家庭、個人能力、雙方感情等各種因素來綜合考量都是如此,而且兩人確實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既然人家希望,他就一定要給人家一個交代。

  「初三怎麼樣?」

  「可以,也給我留點時間,想想給叔叔阿姨帶些什麼見面禮,十二點十五了,楠楠不是十二點四十的車嗎?瘸子,跟媽媽走。」

  她有些冷淡的把車鑰匙往桌上一拍,抱起瘸子率先走出了酒屋,本來跟高佩玲並不親近的瘸子,如今正在她懷中撲騰,最後找好了姿勢,趴在她的肩膀上,看向陸澤。

  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的關係開始有些冷淡的呢?應該是那張來自英國的錄影帶被寄到了呂華開始,當時兩人坐在沙發上,她就躺在陸澤的懷裡,卻看著電視中的陸澤與一位金髮碧眼的美女親親我我,那個畫面……想想都十分尷尬。

  以至於這幾個月來,高佩玲都沒有給陸澤好臉色看,不過這也不怪她,試想一下,換做任何一個人,都難免會心有芥蒂,說到底,不管是什麼原因,也不管找什麼樣的理由,至少在感情方面,陸澤確實是對不起人家。

  換做尋常的女孩,見自己男朋友跟別人親嘴,估計當場就得翻臉,但高佩琳畢竟是一個成熟的,有思想的女性,她能理解陸澤的所作所為,畢竟是工作需要。

  她不介意因為工作導致的男友身體「出軌」,但她介意陸澤的這份工作,只有讓他放棄這份工作,才能杜絕此類事情的再次發生,至於他會不會在現實生活中出軌,以兩人交往一年來,她所瞭解到的陸澤人品來說,她相信陸澤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表情有些苦澀的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清澈的溫水在杯壁內搖晃,向門外看去,見她已經在車旁等待,看了一眼手錶上顯示的時間,穿上黑色的大衣,拿起鑰匙,走出了房間,只有掛起的風鈴輕輕搖晃。

  ……

  話說回來,研究生畢業的陸楠也在今年夏天正式投入工作了,從今往後,便不再是學生,一想到陸楠如今也成為了白領,陸澤多少會有些惆悵。

  這種看著孩子一步步長大,最終離開了象牙塔,不由感歎從此天真年少就再與孩子無緣,又為孩子將來會遇到的磨難而擔憂,這種感覺應該是所有家長,或者是年齡差距較大的兄長都會具有的,陸澤也不例外。

  起初陸澤是想要幫陸楠找一份在北上廣的,待遇不錯的,並且會有師父帶著她迅速成長的工作,有他這份關係,只要陸楠努力,很快就能成為獨當一面的人才,但這份提議卻被陸楠給拒絕了,不管陸澤怎麼勸說,都以不想離家太遠,會想家為藉口給推辭掉,最終自己投簡歷,在奉天的一家律師事務所找到了一份工作。

  雖然東三省的總體經濟形勢不好,她的待遇自然沒有北上廣開出的價碼高,但由於她的學歷相當亮眼,老闆也很器重她,所以還是能學到很多東西的。

  陸澤也是托哥們聯繫了律師事務所的老闆,國內的律師圈子真的不大,大家都相互認識,在陸楠入職的第二天,老總就給陸澤回了個電話,並承諾一定會對陸楠多加照顧,當然,這一切都是在陸楠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的。

  由於照顧的比較隱蔽,只是讓事務所最好的律師帶陸楠接案子,讓她能以最快速度學到東西,其他的事情老闆也不是保姆,自然是不會管的,所以陸楠到現在也不知道是她哥跟她老闆打了招呼,而同事也認為這是老闆重視這位近幾年來學歷最高的練習生,所以並沒有傳出什麼風言風語。

  就這樣,陸楠每天都會以極快的速度充實自己,在一個月前,也曾給陸澤打電話,告訴陸澤她人生中第一個自己接管的案子勝訴了,雖然只是一樁小小的民事訴訟,卻也值得她樂個好幾天,直到今天,在外面浪了一年的小鳥也總算是要回家了。

  如果不是最近跟高佩玲的感情有些降溫,那麼今天陸澤一定是開心的,在高佩玲的要求下,放了一首舒緩的歌,等待紅燈時手機突然來了一條消息,陸澤看了一眼,原本有些小開心的他,頓時就樂不出來了。

  有件事他一直沒和高佩玲講,不是瞞著她,而是兩人這幾個月來真的很少熬電話粥,同時他心裡也清楚這件事告訴她後,兩人肯定還是會吵架,可能人心都是如此,想把糟心的事情向後拖延拖延,但收到米奇催促的短信後,陸澤知道,這件事他該向高佩玲坦白了。

  這件事現在說也不太好,但想想接到小楠後再跟她說,她如果變臉色會讓陸楠有些難堪,而打電話吵架是最不明智的選擇,所以陸澤決定,就現在把事情跟她說清楚。

  「那個……米奇約我去趟德國。」

  「幹嘛去?」

  「《效應》參加柏林電影節的評選,今年有希望評上獎項。」

  高佩玲正捏著瘸子的小爪子,玩得還挺高興,只是聽到陸澤說出的事情後,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陰沉,陸澤從後視鏡看去,見她表情如此不善,也不由地歎了口氣。

  「他憑什麼說讓你去你就去?不去,你要是去德國,這年還過不過了?我是不同意你去。」

  「年是能過的,大概正月十一走,兩個星期就回來……」

  「我說我不同意你去!」

  陸澤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激烈,看了一眼後視鏡,打了轉向停在路邊,目前距離火車站大概還有五分鐘的車程,陸楠的高鐵還有十五分鐘進站,也就是說,他們還有十分鐘的時間把這件事給聊開。

  「陸澤,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得獎了,我們怎麼辦?我們還會有時間相處嗎?到時候如果你真的一年到頭不在家,將來還怎麼過日子!我是不應該把家庭和事業放在一起讓你去選擇,這不是一個好女朋友應該做的事,但你是知道我他媽有多討厭你這份工作嗎!」

  「我沒有那麼大方!沒有那麼寬容!我只想有個安安穩穩的家,有個顧家的老公,你知不知道我看你那部電影的時候心裡有多焦慮?我知道你喜歡拍戲,這是你的事業,但你看看現在我們擁有的,你好好想想,你的這份事業真的是生活的必需品嗎?」

  陸澤沉默著,沒有任何辯解,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辯解,難道要說我腦子裡有個玩意,我不拍電影就要給我補課,一直給我補到瘋嗎?她會信嗎?信個錘子!

  他只能望向窗外,聽著高佩玲的怒斥,直到幾個少年騎著自行車嬉笑從他們身邊經過,陸澤突然有些羨慕這些孩子,羨慕他們的年齡,羨慕人們可以包容他們用中二的話語說出他們想要的,而不是像如今的他一樣,人到中年,連夢想這個詞都變的羞於啟齒。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隨著年齡越來越大,社會對人的束縛也越來越緊,我們仔細地去想一下,似乎……這個時代給我們最後一次選擇的權利,就是在你高考結束選擇專業的時候,你要選擇你以後走的路,選擇成為什麼樣的人,就連工作都是老闆選擇你,而不是你選擇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

  所以這就是學習的重要性,不是為了以後賺多少錢,有多大權,而是要把握你這輩子最後一次的選擇權力,不然過早地輟學,就意味著你放棄了選擇權,未來的生活只能考慮如何填飽肚子,如何養家餬口,在溫飽線上掙扎,至少在這個時代是如此。

  這個社會最恐怖的並不是生活壓力,而是能夠駕馭人們,潛移默化,禁錮思想的順從性,多大的年紀做,該做什麼樣的事,都被時代所制定好了。

  我們只能順應著去走,否則就會變得為人所不齒,成為人們口中的異類,可沒人想成為這樣的異類,就連陸澤也是如此,所以他很難抹開臉面去說,我要參加柏林電影節,我要追求我的夢想,我就是想拍戲!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夢想就成為了中二的代名詞,就連孩子們談及時,也會被小朋友們嘲笑,這樣的世界,就像……被人精心設計好了一樣。

  用那個寫網路小說的,黑心火柴那小子的一句話來說就是:「成年人的生活就像一攤狗屎,我們決定不了吃或者不吃,我們能決定的,只有吃多吃少。」

  兩人產生的矛盾,大家旁觀者清,誰對誰錯?其實誰都對,誰也都是錯的,兩人都很自私,但兩人都有苦衷,所以根本說不清。

  陸澤其實也沒多大的野心,沒有系統的話,他八成是願意放棄夢想,選擇跟高佩玲在一塊過小日子,甚至早在九年前就跟楊丹一塊回石佳莊了,這可能就是系統設計的缺陷,它只會幫你不斷地變強,至於變強帶來的負面影響……這跟我系統有什麼關係?

  所以現在的陸澤也不知道是該感謝系統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還是該記恨系統給他帶來了如此多的磨難,他只能沉默著,繼續前行,因為從始至終,他都在抗著一整個家庭。

  「是,我知道我自私,我是在束縛你,我一個小城市小老闆的女兒確實配不上你這全世界出名的大明星,但起碼在你落魄的時候,我心甘情願地跟你,我想跟你結婚,哪怕你的全部家產還沒有我一輛車值錢。」

  「從始至終,我看重的都是你這個人,跟你有多大名氣沒有關係,不然我也不會介意你去拍電影,你……要去你就去吧,我不攔你了,只是我也會重新考慮我們的關係,我們到底合不合適……還需要一定時間的思考,楠楠……我就不去接了,跟她說聲對不起,是我的錯,就說我公司有事,別跟她說咱倆吵架了,叔叔阿姨那邊也是,今年我應該是不能去你家了,也這麼跟他們說,別讓他們上火,車你先開著,我先走了,瘸子,跟媽媽說再見……」

  她把瘸子小心放在車座上,準備拉開車門下車,卻被陸澤拽住了胳膊,她看向陸澤,兩人凝視。

  「我打車吧,天太冷了,佩玲妳……注意安全。」

  原本帶著希翼的眼眸終究還是暗淡了下去,她沒有拒絕陸澤的提議,只是手臂滑落,在空中蕩了蕩,就像一個將死之人徹底斷氣了一樣……

  她上了駕駛座,手臂伸出窗外,摸了摸陸澤的臉,並不光滑,反而因為下巴上的鬍渣有些扎人,最終她關上了車窗,車膜隔離了陸澤在外的視線,而她,腦袋靠著車門,看著陸澤抱著瘸子,伸手攔了輛出租車離開……

  鼻子有點酸,她把遮陽板拉下來,扯了幾張紙巾,面對遮陽板的鏡子,輕輕擦拭眼角的淚珠,不想讓淚水渾濁了她原本為了見小姑子精心畫好的眼線,顫抖著呼出一口氣,最終……還是沒忍住,趴在了方向盤上。

  ……

  「哥!」

  因為陸澤之前的事,陸楠把她的那些奢侈品都賣了二手,現在就穿著普普通通的風衣,拎著二百多的小CK,行李箱倒是挺貴,主要是這玩意二手實在賣不出價。

  這麼多年,陸楠也沒了當時的那股子跳脫,不再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鑽進陸澤的懷裡,享受兄長的擁抱,只是帶著微笑,對遠處的陸澤擺了擺手,隨後緩緩朝陸澤走來,挎上了陸澤的手臂。

  老陸家的姑娘,沒了奢侈品的襯托,氣質也一點都不差,看著就是那大家大戶的樣子,只是她環視了兩圈,抱起瘸子,悄悄看了看陸澤的臉色,小心地問了一句。

  「哥……玲姐不是說好了今天也來接我嗎?」

  「她工作上臨時有點事,走不開,讓我替妳說聲對不起。」

  「這有什麼對不起的,你把她電話號給我,我給她打個電話。」

  「先回去再說。」

  沒有拒絕,兩人上了出租車,準備返回陸澤的店裡,陸澤也按照慣例,詢問了她這半年的工作生涯過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適應。

  說到工作,她真的有點不開心了,但跟事務所沒有什麼關係,領導非常照顧她,師父帶她也不辭辛苦,她這品性不是挑刺的人,感謝還來不及呢。

  但這行,難免要為那些自己都看不起的人辯護,你沒辦法一直接原告方的案子,而有些被告有多惡劣,真的能刷新人的三觀,沒錯,誰都可以拿起法律武器為自己辯護,但律師不是武器,他們也是人,自然有自己的喜好與厭惡。

  工作這半年來,為被告辯護的案子其實要比被原告辯護的案子多,這讓陸楠一度懷疑自己做的是對是錯,並且產生了不小的愧疚感,最讓她窩火的是,原告孩子得了急性腦膜炎,進了ICU就等著被告還錢治病,但老賴有錢就是不還,並且那股囂張的態度讓陸楠根本實在是忍無可忍,老娘不伺候你了,蹲監獄吧傻逼!

  可就因為這樣,她被投訴了,扣了不少工資,這次跟陸澤談起,還是有些委屈。

  對於陸楠的委屈,陸澤只能好生寬慰,摸著陸楠的頭髮,忍不住有些感慨,這丫頭果然長大了,開始為工作上的事發愁了,這肯定是好事,畢竟這是成長的一部分嘛,他不可能找人收拾那個投訴陸楠的老賴一頓,因為將來她還要面對更多這樣的人,他不可能一個一個收拾,只能靠陸楠自己克服難關,等真正適應後,才算是一個合格的精英律師。

  對於陸楠的工作,他也不是很瞭解,這麼多年來,看了這麼多份合同,他也就能搞清楚娛樂圈的商務條款有沒有坑,其他的完全是一腦袋霧水,所以他也給不了太多的勸告,只能把如今在佛山開律師事務所的李勇電話號碼給了陸楠,告訴她將來遇到心結,可以找這位老前輩開解開解。

  到家後,兩人隨便吃了頓飯,陸楠把行李扔在陸澤這兒便離開了,要回到家幫母親做些農活,還要提前準備過年時的吃食,陸澤也沒有攔著,只是告知等過年前兩天他歇業回家。

  陸楠離開後,店裡便安靜了下來,快過年了,喝酒的多了,生意還不錯,但都是買酒帶走,也沒人在他這兒坐坐,讓陸澤有些百無聊賴的看起了電視播出的腦殘節目,其實也沒看進去,腦子裡裝著事情,一直在神遊物外。

  一直到晚上九點半,給騎手備貨送完最後一單,關掉線上門店,準備關門睡覺,正當他要摁下捲簾門遙控器時,卻發現一輛超長的,馬車式對開門轎車停在了門口,車頭上,那座水晶的勞斯萊斯車標正反射著窗邊的霓虹燈,絢麗得有些奪目。

  帶著白手套的司機不急不緩地拉開後車門,一位個子不算高,體型有些臃腫的中年男人叼著煙卷下了車,把煙頭扔進雪堆裡,棕色的小牛皮鞋抬起隨意地踩了兩腳,鼻子裡呼出一團煙霧,提了提褲腰帶,向四周望了一眼,邁著大步走進門店。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7-8 13:34
第三百五十九章 年輕人就該有夢想

  「叔。」

  陸澤早已注意到了門口停留的車輛,呂華的勞斯萊斯不多,水晶標的就更少了,只有高繼勇這麼一輛,見高繼勇下車,陸澤便起身來到門口迎接。

  「嗯,我還是第一次來你這小店,弄得挺溫馨的,不錯,要是我年輕二十歲,估計我也喜歡來這裡坐坐。」

  「客氣了叔,您坐,我去給您倒茶。」

  「不用麻煩,都這麼熟悉了,還客套什麼,喝點酒吧,一塊喝點,咱爺倆也談談心。」

  高繼勇沒有坐下,而是走到冰箱旁,拿起一瓶啤酒,看了看酒精度數,又放了回去,換了一瓶度數更高的啤酒,陸澤見他如此,就沒再往後屋去,也啟開瓶啤酒,拿了些下酒的吃食,坐在了高繼勇的對面。

  兩人一時間有些無言,只好各自倒了一杯酒,沉默著注視酒水頂端的泡沫漸漸消散,直到高繼勇拿起酒杯,率先跟陸澤碰了個杯。

  雖然酒水是放在冰箱裡,但大冬天也沒人喝涼的,冰箱早已經斷了電,沒有冰鎮過的啤酒剛入嘴時風味會更濃郁一些,瞬間柑橘和啤酒花的味道在口中迸發,高繼勇也是愛喝酒的人,乾了一杯,品了品,給予了肯定。

  「是比大綠棒子好喝,但不適合跟朋友聚餐時喝,太容易上頭,小酌兩杯倒是不錯,我聽說……你要重新演戲了?」

  從懷中掏出煙盒,遞給陸澤一根,他自顧自地點上,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湮沒抽兩口,就在煙灰缸裡彈了彈煙灰,陸澤接過後也沒客氣,點燃後卻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這麼晚來找你,我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畢竟你和佩玲都老大不小了,本就是自由戀愛,該怎麼選擇,不能由我們來決定,而我們做父母的,也沒什麼資格因為你們兩人有了矛盾就來訓斥你,叔叔我也是過來人,也明白感情上沒法說誰對誰錯,我們都知道,除了原則性問題之外,還有很多因素會兩人的情感走向產生偏差,所以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如果換成是個兒子,我肯定不會,也沒有臉面來找你,但她畢竟是我女兒,從小就嬌生慣養,捧在手心兒的寶貝,我難免會心疼。」

  這些話並沒有暗藏深意,而是純粹地發自內心,高繼勇的感情陸澤能理解,也不會因為他這麼晚還找過來而覺得心裡不舒服。

  酒屋裡的其他燈都關了,只剩兩人頭頂上還亮著一盞橘黃色的光,照在兩人身上,就像電影中對壘的兩個角色,煙霧升起,在空中飛舞,陸澤轉動著被照成金黃色的酒杯,沉吟幾秒,才向高繼勇問了問題。

  「我能理解,那佩玲現在的情緒怎麼樣?」

  「不算好,回到家之後背著我們哭了一場,她就是小家子脾性,有點事就掉眼淚,這點她像她媽,總是不夠堅強,現在緩了緩,情緒也穩定了,你不用擔心,更不用自責,因為你們兩個產生矛盾的原因,作為一個男人,我十分理解,來,乾一杯。」

  八成是才吃完飯不久,兩杯啤酒下肚他就打了個嗝,交談有了緩衝的機會,他把視線望向酒屋的整體佈局,最後看向吧檯上趴著的瘸子,嘴裡吱吱了兩聲,卻沒有吸引到瘸子的注意,他也沒在意,調整了一下坐姿,雙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把煙頭熄滅。

  「其實我該向你道歉,之前沒怎麼考慮你的想法,只是自顧自地覺得你如今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應該就沒有了再去拍戲的心,或者可以說是沒有門路再去拍,所以我自私地決定了你以後該以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生活,相信你和佩玲兩個人一起生活,即便沒有夢想,也可以生活得十分幸福,但現在看來,如果沒有戲拍,你應該不會幸福。」

  他的話語中還是有些埋怨的,即便不太明顯,也終歸是有的,陸澤能聽出來,但沒有反駁,作為一個希望女兒和她喜歡的男朋友幸福的家長,如今埋怨一句也是應該的,而且高繼勇即便有些不高興,也在努力給陸澤留著臉面,對於一位這樣的父親,陸澤真的無法挑剔,因為這個男人已經把能做的做到了最好。

  「我很抱歉。」

  「沒有人需要為追求自己理想生活而道歉,人活一世,當然是怎麼暢快怎麼來,反倒是我哦,還是感覺對不起你,再怎麼說,你曾經也是紅遍大江南北的明星,見過的世面肯定是要比我這個小城市土老闆見識得多,如今事業又重新有了起色,要是說起來,確實也是我們家高攀了,可即便這樣,我們家卻還在限制你大展拳腳,實現抱負,說難聽點就是強求著你吃我們家的軟飯,也沒想過你會處於多尷尬的境地,有多難堪。」

  在場就他與陸澤二人,所以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沒有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藏著掖著,該說什麼就說什麼。

  確實,陸澤和高佩玲相處時就處於那種地位對等,但經濟不對等的狀態,而如今的社會沒錢真的寸步難行,作為經濟基礎豐厚的一方,難免心態會產生一定的偏差,想要打破相同階級的地位思想,非要分出個大小王。

  但實際想想,人家陸澤真的差什麼嗎?貌似除了錢,什麼條件都比高家要好,而錢,只要陸澤想賺,真的難嗎?

  魔都的水要比呂華深得多,人家所在的公司再不濟也要比他這開廠子的土老闆強得多得多,最重要的是陸澤還是混娛樂圈的,這個圈子髒到什麼地步,普通老百姓心裡也多多少少有點數。

  身處這種環境下,陸澤卻能混得風生水起,並且一點污點都沒傳出來,這就已經是一種令人佩服的能力了。

  雖然高繼勇並不相信陸澤真沒什麼污點,而是從沒讓人抓到過把柄,但這更能體現出陸澤的手腕有多硬,一個農村家庭的孩子能混成這樣,可真不是光演戲演得好就能實現的,人脈、名氣、社會地位,這些都缺一不可,而擁有這些能量的人,想賺錢真的不要太輕鬆。

  陸澤也沒想到高繼勇能把話說得那麼透,這不符合他對於高繼勇的認知,但就是因為這樣,陸澤也明白了他是什麼態度,雙手捧杯與高繼勇輕輕一碰,大口將酒水嚥下,又為他斟滿。

  見陸澤如此,高繼勇臉色也十分複雜,扶杯待酒滿後,又是一杯下肚,伸手輕輕拍了拍陸澤的肩膀。

  「如今你的事業重新回到正軌,確實可喜可賀,但佩玲的態度在這兒,我雖然對你很滿意,但決定權還是在她手裡,既然她無法接受你的職業,那就是緣分不夠,圓不了我們這段翁婿緣也屬實無可奈何,但我相信你們還是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大家也別斷了來往,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也別客氣。」

  「我知道了,謝謝叔。」

  「沒必要客氣,但……你和佩玲的感情,就沒必要再維持了,這樣下去,對你們兩個都不好,來吧,最後一杯,我就該走了。」

  兩人沒多喝,只喝了一瓶,最後一杯酒下肚,高繼勇便起身穿上了大衣,陸澤跟在他身後,準備送他離開。

  「呦,下雪了。」

  二月下雪並不稀奇,兩人也沒大驚小怪,勞斯萊斯還沒有熄火,雨刷器正不停地搖擺,司機見高繼勇出來,匆忙將車門內的雨傘拿出,走過來為他擋住天空中飄落的雪花。

  他轉身,見陸澤沒有打傘,便從司機手上拿過雨傘,撐在了陸澤的頭上,陸澤的個子比他高,以至於他打起傘來還有些吃力,輕輕拍掉陸澤肩膀上的細雪,長長地歎了口氣。

  「有時候天意還真是造化弄人,下雪了,你趕緊回去吧,趁雪不大,我也該走了,免得路上滑,對了,大澤啊,有句話我想對你說,你還年輕,年輕人,就該有夢想。」

  「所以,該去追……就追吧。」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7-8 13: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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