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盛明皇師 作者:諾琴誓夏 (已完成)

 
王烏鴉 2019-2-12 00:38: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0 84991
嚴羊 發表於 2019-2-17 11:49

第二百三十九章 刺殺

  夜殤在濟南城盤桓了幾日,此刻她正待在濟南城中的一間藥鋪中,雖說是藥鋪,但實際上卻是陌石山莊的地方,這裡從老闆到夥計,全都是陌石山莊的人。

  夜殤坐在桌子旁看著書,臉上冷傲淡漠的表情時刻說明著她經歷各種血雨腥風後積累下來的決絕冷酷。

  此時,一個黑衣男子悄然出現在房間內,拱手行禮道:“少主。”

  夜殤沒有抬頭,她淡淡問道:“盛勳,怎麼樣了?”

  黑衣男子正是陌石山莊四聖使中主“隱”位的“游庵”盛勳。

  陌石山莊可以短時間內成為如今的江湖第一豪門,其神秘的力量非同小可,內部錯綜複雜的組織系統更是強大。

  陌石山莊的最高指揮者自然是身為創建者的夜殤,一同輔助她的還有負責內務的楚信,負責管理人員及江湖中事的楊清,而李勝則專門負責她的安全問題,他們幾人下面有四大聖使,則分別主宰“武,醫,隱,相”四大部門。

  如今一直為葉羽療傷的“一如”盛澤,正是主宰“醫”的聖使,他所管轄負責的是陌石山莊的醫療工作。

  “吹雪”盛淩所主宰的是“武”,他是四聖使中武功最高的強者,統領陌石山莊及分舵的人員。

  現在向夜殤彙報的人“游庵”盛勳是四聖使中性格最沉穩心思最縝密的一個,他負責陌石山莊那廣布天下的探子系統,眼線,還有一個神秘的組織“暗衛”。陌石山莊“暗衛”的存在不僅是武林中的秘密,在陌石山莊裡也鮮有人知,是個極其神秘的存在。

  現在盛勳就在向夜殤彙報工作,“少主,屬下已經聯絡過了,目前山東、直隸、河南以及湖廣一帶的所有煙柳之地,除了京城中受官府背景控制之外,其餘基本都和何家有關係。”

  夜殤終於抬起頭,她微微詫異,問:“怎麼?何家竟然有這麼大的根基麼?這四個區域簡直佔據了江東和江南大片的土地,他們竟然能吃得下?”

  盛勳站在夜殤身旁,說道:“吃的最穩的,還是山東。至於直隸……少主應該也曾見識過一些……”

  夜殤沉默不語,她一下子想到了京城最大的賭坊——清韻林。何家既然有能耐把賭坊開在京師並且屹立不倒,定然有它盤根錯節的商界關係,這關係,恐怕從前朝,甚至更早之前就存在了。

  盛勳見夜殤不說話,便道:“若少主打算讓咱們的情報滲入這些地方,恐怕……”

  盛勳突然不說話了,停在這裡不再言聲。

  夜殤看了他一眼,道:“繼續說。”

  盛勳面不改色,他一向是沉穩的性子,剛剛這個停頓,只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說出來夜殤不會高興罷了。

  只是,現在夜殤自己問了,他也沒法不答,便道:“恐怕還是要跟何家合作才行。”

  “哦?”夜殤挑挑眉,道:“為何一定要跟何家合作?我們這一年來收了那麼多個行業,不一向是談不攏就武力解決麼?這次為什麼會例外?”

  “因為,何家不一樣。少主可能不清楚,商場中自然有它盤根錯節的關係,尤其是一個壟斷行業裡,他們互相之間都是有絲絲萬縷的利益連在一起的。雖然您把何家看成是生意人,似乎怎樣也強不過陌石山莊。但屬下可以毫不誇張的跟您說,何家就是商場中的陌石山莊。商場是商場,江湖是江湖,不是咱們說搶就能搶的。”

  盛勳這話說的理所當然,但夜殤其實聽的似懂非懂,她只是說:“無論如何,我都不考慮跟何家合作這件事。”

  盛勳雖然沒有楚信他們跟在夜殤身邊時間長,但他也多少明白夜殤為何會反對跟何家合作,左不過就是因為那位墨瑤姑娘罷了。其實他挺不能理解的,說起來墨瑤姑娘真的是風華絕代的女子了,又有才情又對少主一片癡心,實在搞不明白夜殤到底為什麼不接受人家。

  不過這些話盛勳頂多在心裡腹誹一下,讓他朕說出來他可是不敢的。

  “那……少主是不打算打通青樓和賭坊一類地方的情報了?”

  夜殤皺了皺眉,搖搖頭道:“不,這些地方是必要的。”

  這下盛勳鬱悶了,敢情繞來繞去還是回到了起點,您要這類地方的情報網,卻又不肯跟何家合作,這算是怎麼回事?

  盛勳表面上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他想了想,決定乾脆把皮球踢出去,只聽他對夜殤道:“既然少主有這個心,不如問問楚大爺吧。說到底,這種跟誰合作不跟誰合作的事一向都是由他負責的。”

  夜殤想了想,覺得盛勳說的也對,畢竟這些方面的事情還是楚信更懂一些,而且最後也是他那邊拍板決定的,先問問他的意見也好。

  於是,夜殤沖盛勳說了句:“我今晚回莊裡,晚點讓大哥去找我下。”

  盛勳呼了口氣,向她行了禮便退出了房間。

  夜殤從藥鋪出來已是傍晚時分,她帶著李勝騎馬返回九如山。

  走的依然是前些日進城時的郊外林道,說起來,這也是濟南城通往九如山的必經之路。

  由於現在是盛夏,兩側的樹枝葉盛開的十分茂盛,將夕陽的光線擋在茂盛的枝葉後,只照射進一絲絲紅色的光。

  夜殤和李勝騎在馬上,他們不疾不徐的穿過這片林蔭小道。

  樹林裡陰暗寂靜,偶爾有一些微風吹過帶動起樹葉,嘩嘩作響。

  突然,一直走在前面的夜殤勒住韁繩,偏頭看向左側樹林的深處。

  李勝見她突然停住,忙停在她旁邊,詫異問道:“少主,怎麼了?”

  夜殤問道:“你有沒有聽到那邊有聲音?好像是有高手極速前進的聲音。”

  李勝是大兵出身,武功並不好,他裝模作樣的聽聽,搖頭道:“屬下哪兒有這本事,啥也聽不見。”

  夜殤自從在玉珠峰重傷被夏洛救回後,一直跟隨他習武,她本就是極聰明極有悟性的人,再加上一門心思鑽到了復仇這件事裡,日夜勤修苦練,這些年武功早已突飛猛進,尤其是輕功和暗殺,雖說不上登峰造極,也早已是江湖高手之列。

  除了內力因為修習時間尚短無法速成之外,其他都以是上上之乘。楊清就曾評價,以夜殤現在的輕功,再加上她如今日趨臻境的暗殺技巧,若是以生死相拼,自己都未必是她的對手。

  當然,這裡面有一定的誇張成分,畢竟內力方面,夜殤還是跟楊清差了一大截。

  此刻,夜殤牢牢盯著樹林的深處,側耳靜靜聽著。

  良久,她耳朵微微一動,皺眉道:“走,我們過去看看。”

  李勝對夜殤是絕對聽從,所以夜殤調轉馬頭向裡面走,他也自然而然的跟著。他十分信任夜殤的判斷,從不質疑,從不多嘴。

  夜殤聽到聲音的地方,其實離他們不算遠,馬沒跑多久就看清了。

  那是樹林深處的一片空地,此時四個黑衣人正圍著一個女子,黑衣人手裡都握著明晃晃的刀,顯然是要對那女子不利。

  “你們是誰?”女子說話的聲音稍稍有些顫抖,但她卻沒有露出膽怯的神情,畢竟,再絕望的地獄她都已經經歷過了。

  夜殤聽清女子的聲音,臉色驟然間變了,她見黑衣人中有人已舉起了刀,沖女子劈了過去。

  是墨瑤!

  夜殤再也顧不得多想,她棄掉胯下的坐騎,一腳踩在馬頭之上,足尖清點馬頭,借力施展輕功向那空地上沖過去。

  李勝一把拉住夜殤那匹受驚的馬,歎息著自言自語:“少主也太沒輕沒重了。”

  夜殤將內力發揮到極致,速度自然也是前所未有的快,只見她一身藍色錦衣,瞬間沖入四個黑衣人之中。

  夜殤右手一抬,從腰間抽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利劍,說它是劍似乎又不太像,那劍刃簡直細到一般人根本看不到,只因為她手中拿著一個空空的劍柄。

  黑衣人似乎是沒反應過來,就只看到一個藍色的身影沖散了自己的陣型,緊接著,一個黑衣人直直的向前倒了下去。

  其他三人根本沒看清動作,而這時,又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加入了戰鬥,正是時刻隱藏在夜殤周圍保護的暮挽詞,他的動作也很快,一會兒便手刃了兩個黑衣人。

  夜殤腳下步法不停的變幻,身形化作無形,看準時機抬手又是一劍,隨著她的動作,最後一名黑衣人的喉嚨被她的利劍貫穿。

  到死,這四人似乎都不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暮挽詞站在夜殤身邊,問了句:“少主,您沒事兒吧?”

  夜殤沖他搖搖頭,讓他放心。

  抽出插在一個黑衣人喉嚨中的劍,夜殤回頭看了看墨瑤,見她除了被嚇傻了之外並沒有什麼不對,便蹲下身查看黑衣人身上有沒有什麼線索。

  是誰?為什麼要殺墨瑤?動機是什麼?

  夜殤現在甚至都想嘲笑自己的冷靜了,遇到這樣的事,她竟然第一反應是黑衣人的身份和動機,卻忽略了墨瑤現在的感受。

  突然,從黑衣人身上摸到一塊小小的金色腰牌,夜殤看到那腰牌時眼神微微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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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羊 發表於 2019-2-17 11:50

第二百四十章 心如玄鐵

  夜殤站起身,將腰牌遞到墨瑤眼前,探尋的看看她,那意思是想問她是否見過這腰牌。

  可墨瑤卻只是怔怔的望著她,片刻後,突然扯出一絲嘲笑,然後搖頭說道:“你不是他!你果然不是他!”

  夜殤詫異的看著她,卻從她眼中看到了失望、恐懼、擔憂、悲傷,這些極複雜的情感交織錯綜的出現,像是一張網一樣牢牢困住夜殤的思緒。

  墨瑤看著地上的四具死屍,用極失望痛心的語氣說:“他原來,連一隻小鳥都不忍心傷害的。他看到一隻受傷的小鳥,都要細心為它醫治,怎會如你這般殺人不眨眼!”

  夜殤愣在原地,她現在終於明白,墨瑤突然這樣情緒崩潰是為了什麼。在墨瑤的心裡,始終覺得夜殤和藍磬很像。可是如今,她親眼看到夜殤這樣淩厲的殺人,決絕嗜血毫不留情,所以她又開始抵觸,覺得夜殤根本不可能是藍磬。

  一瞬間,希望變成了失望,再到絕望,所以她沖夜殤爆發了。

  夜殤斂起自責而疲憊的眉,心底也是止不住的自嘲,她剛剛下手殺那幾個人的時候,根本連一絲的猶豫都沒有。

  是啊,自己根本不是藍磬,藍磬是善良溫和的,連小動物都不忍心傷害,如同光明一般的存在。可自己,卻是個冷血絕情,殺人不眨眼的殺手,永遠活在陰暗之中。

  藍磬已經死了,死在了洪武二十六年的那場殺戮裡。

  現在活著的,只是夜殤。

  經歷殺戮和死亡,從地獄爬回來,心如玄鐵,只帶著一顆復仇的心,在這世上殘喘。

  夜殤垂下眼睛,不再去看墨瑤的臉,她若無其事的將手裡握著的腰牌放入懷中,不去理會墨瑤,只是轉身走到牽著馬等在一旁的李勝身邊。

  夜殤站在李勝面前,她沒有出聲說話,只是有嘴形對了一句,但跟在她身邊時間很長的李勝一下子就明白她要說什麼。

  “你去送她回去。”

  李勝明白夜殤的意思,他呆呆的看看夜殤,又扭頭看看墨瑤,最後只得無奈地說道:“是。”

  夜殤毫不遲疑的翻身上馬,抬手一揚馬鞭,快速沖了出去。

  暮挽詞作為夜殤的貼身護衛,此刻也悄悄隱匿了蹤跡,大概是跟著夜殤去了。

  李勝猶猶豫豫的牽著馬走到墨瑤面前,見她依然愣在原地,心中實在不忍,但他也無可奈何,只得說:“墨瑤姑娘……少主讓我送您回去……”

  墨瑤怔怔看了看李勝,又看向夜殤決絕離開的方向,苦笑道:“他讓你送我回去?呵,他這是還會惦記我麼?”

  李勝聞言一愣,總覺得墨瑤這句話裡包含了許多資訊,“墨瑤姑娘……您……”

  墨瑤疲憊的合上眼,搖搖頭道:“沒事,走吧。”

  李勝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胳膊上挎著的籃子,突然就是一愣。

  那籃子裡,是許多燒剩下的紙錢和供品,難道……

  “墨瑤姑娘,您是剛剛祭奠回來麼?”

  墨瑤頭也沒回,只說:“是,正值中元節,我來祭奠亡夫。”

  “呃……”李勝一時語塞不知還能接什麼。

  墨瑤瞥眼看他,又道:“最近想來,也有可能不需要祭奠了。畢竟,我其實連他是否身故都還沒弄清楚。”

  李勝額頭上都已經開始冒汗了,他吞了吞口水,乾脆閉口不言,生怕說多錯多。

  而且,照這個樣子看來,墨瑤姑娘想必真的已經猜到了,少主和少帥根本是同一個人的事實。

  李勝不再言語,墨瑤自然也是不說話的,兩個人就這樣一路沉默的走回何府。

  到達何府的時候,何以徹正站在門口,似乎是要出門的樣子。

  但他看到墨瑤回來,立馬跑過來,焦急的詢問:“墨瑤姑娘,你回來了,我剛要出去找你。這位是……”

  何以徹看到李勝跟在墨瑤身後,他幾次在夜殤身邊見過李勝,自然也知道他是陌石山莊的人,只是好奇為何李勝會同墨瑤一起。

  墨瑤道:“剛剛在林中偶遇夜少主,他見我一個人,便讓這位公子送我回來。”

  李勝一聽墨瑤這樣客氣,忙拱手道:“屬下是奉少主的命令,墨瑤姑娘不必客氣。姑娘既然已經安全到家,那屬下就先告辭了。”

  “公子慢走。”墨瑤禮貌的欠身算是回禮。

  何以徹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勝離開,心裡不禁泛起疑問。李勝是江湖中人,而且是陌石山莊地位不低的人,按說應該是有一些傲氣的,怎會對墨瑤一個女子如此尊敬?

  墨瑤倒是沒怎麼表現出驚訝,因為她心裡有譜,也多少能明白李勝為何對自己態度這樣恭敬。

  也可以說,李勝越是無意間露出這樣的態度,越能讓墨瑤證實自己心裡的想法。

  李勝對自己恭敬,一定是因為夜殤的緣故。

  李勝對夜殤絕對的服從,而她對自己恭敬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跟夜殤有著一些什麼關係,導致李勝不自覺的露出這樣的態度。

  到底是什麼關係呢?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墨瑤頭也不回的走進何府,她心中已經幾乎可以確定答案,但是,她不想說。既然他不想說,不想讓自己知道,又何必非要知道,反倒讓他不高興。

  墨瑤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自己竟然到這一步還在為他著想,甚至是他不想認自己,自己也要成全他。

  ※※※

  陌石山莊內,夜殤坐在書房內飲茶,她的對面坐著楊清。

  “怎麼,二哥今天找我,是有什麼事吧?”

  夜殤伸手入懷,取出傍晚在林中從那些刺客身上拿回來的腰牌,遞給楊清,問:“清弟,你可認識這個?”

  楊清接過那腰牌,翻來覆去看了看,然後丟在桌上,道:“卓龍門的標記,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怎麼了?”

  夜殤稍稍露出驚訝的神情,“這就奇了。你居然一眼就能認出來,這些殺手也太不小心了。”

  “殺手?”楊清嚇了一跳,“怎麼?二哥你遇到刺客了?沒受傷吧?”

  夜殤擺擺手,道:“不是我,是墨瑤。今天恰好在林中遇到,否則後果真是難以預料,想想我就後怕。”

  “啊?”楊清這下更迷糊了,“墨瑤?卓龍門的人刺殺墨瑤?為什麼?”

  夜殤搖頭道:“我要是知道就不在這犯愁了。不過,我們現在知道那些人是卓龍門的了,就有了下手的方向。”

  楊清躍躍欲試,道:“怎麼?二哥要對卓龍門下手了?讓我去吧!”

  夜殤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冷聲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如今是被人找上門來了,濟南可是我陌石山莊的地方,得讓江湖上這些人記住,在我的地方可不是為所欲為的。”

  “二哥放心,墨瑤的這口氣我一定為她出了。”

  夜殤怔了怔,聽到墨瑤的名字後,腦中不自覺閃過傍晚在林中時她的樣子。

  “他看到一隻受傷的小鳥,都要細心為它醫治,怎會如你這般殺人不眨眼!”

  墨瑤當時痛心的傾訴,現在再次回到夜殤的耳中,讓她的心臟都如同受到重擊一般。

  “清弟,去卓龍門找他們的門主好好詢問,暫時不要下殺手。”

  “啊?”楊清被夜殤這突然沒邊際的話整的有點兒懵,按照夜殤這一年來的雷霆手腕,斷不可能這樣輕易讓卓龍門好過的,就算不是下殺手,也不能是好好談吧……

  夜殤沒理會楊清的驚訝,她只是怔怔的又說了句:“你說,人的心,是不是真的會越來越冷?是不是真的會變得狠辣絕情?”

  楊清看著夜殤,他突然明白,夜殤大概今天跟墨瑤有過一段很深的接觸,墨瑤一定是對他說了什麼。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楊清突然道:“二哥,我們把墨瑤接回來吧。”

  “什麼?”夜殤抬眼看向楊清,她以為楊清懂她,一定不會跟她說這樣的話。

  楊清眼中是很濃的心痛,他道:“二哥,這些年你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是陪著你從絕冰崖下爬出來的,我知道你那段時間經歷過怎樣的地獄。所以,我才真正有權力說這句話,把墨瑤接回來吧。我看得出,你很惦念她,她也始終都沒忘了你,那麼有什麼不能攤開了說的?一定要這樣彼此折磨麼?”

  夜殤垂下眼簾,苦笑道:“我惦念她,是因為我欠她。我瞞著她,不想讓她再跟我扯上關係,是因為不想再牽累她。藍磬已經害過她一次了,夜殤決不能重蹈覆轍。”

  楊清牢牢看住她,歎息道:“可你如今已經分心了,你知道麼?”

  夜殤露出驚訝的神情,顯然她自己並沒有發現。

  “自從你在濟南見到墨瑤之後,你就開始分心了。”楊清苦笑道:“過去的你,心裡只有復仇這一件事,可現在,你做事處處要顧慮墨瑤。尤其我們身處山東,幾次與何家相爭去搶生意,你都不戰自敗,主動將生意讓了出去。二哥,你以為這些,我和大哥都不知道麼?何家的產業幾乎占了江東和江南所有重城,要是再這麼瞻前顧後下去,我們要徹底打開沿海一帶的情報網談何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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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羊 發表於 2019-2-17 11:51
第六卷 奉天靖難

第二百四十一章 傳噩耗

  夜殤知道楊清說的都是在理,她也確實沒有什麼話好反駁。自己確實是自從再次見到墨瑤後,就開始在很多事上有顧慮了。

  “二哥,恕我直言,我們選擇的這條路真的很艱難。我們必須全心投入這裡面,若你繼續像現在這樣瞻前顧後,那恐怕會變得更艱難。現在雖然還沒什麼,可再過些日子,怕是連爺都要過問了。”

  楊清這話夜殤心裡很清楚,或者說,某種程度上,她比楊清更加清楚。她雖然是後世的人,知道最後朱棣是勝者,但她如今置身其中,卻發現這並非後世史書中輕描淡寫的一頁描述。

  就算她知道朱棣會勝利,但卻要親身參與其中,在這裡面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若自己一步踏錯,很有可能就全都完了。

  夜殤在經歷了生死之後,終於可以肯定,他們四個來到這裡一定是命中註定的。或許,自己就該參與到這場鬥爭之中,就該捲入暴風的核心地帶。或許,他們四人註定是推動者。

  “二哥?二哥?”

  楊清見夜殤一直發愣,忙出言喚她。

  夜殤從發呆中反應過來,看了看楊清,稍稍露出一些疲憊的神情,道:“讓我好好想想吧,現在有點兒累了。”

  楊清知道她確實很疲憊,這種疲憊或許不是身體上的勞累,而是屬於內心的疲倦。

  這些年,自洪武二十六年起,夜殤的身心就不停的遭受重創,她的疲憊早不是常人可以想像到的了。

  “二哥早點兒休息吧,我也回去睡覺了,明天啟程去處理卓龍門的事。”

  楊清起身準備離開。

  夜殤點點頭,她揉著發脹的眉心,道“好,注意分寸,還有,如果可能,從卓龍門管著的地方裡收一些有用的過來。”

  楊清點頭應了一聲,他也心知肚明,如今夜殤除了會對何家的事情拿不定主意外,其他的人其他的事都不足以讓她產生一絲猶豫。

  退出書房,楊清正看到楚信靠在廊下的柱子上。

  楚信見他出來,忙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楊清心領神會,只是跟楚信並肩離開。

  “大哥這麼晚過來,也是有事要跟二哥商量?”

  楚信點點頭,道:“盛勳跟我說,少主有事兒想要跟我商量。我過來的時候你已經在裡面了,我大概知道一些你們的談話內容,所以我並沒有進去。”

  “大哥……”

  “三弟,有些事,有些傷,不是那麼容易就平復的。你可知,為何少主不願將墨瑤妹妹接過來?”

  楊清露出一些疑惑的神情,問:“為何?”說實話,楊清還真的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楚信苦笑一下,道:“因為愧疚和恐懼。她覺得因為自己,墨瑤無辜捲入了藍家的事件,再次陷入教坊司這樣不堪的地方。而且,她也恐懼,害怕每日面對墨瑤,會讓她無法控制的想起過去的事情。畢竟,墨瑤現在是藍磬唯一的親人,幾乎算是藍磬的前世前生。”

  楚信的這一番判斷,雖不能說是全中,但也確實恰到好處。

  楊清怔怔聽著,一時無話,隨後歎息道:“造化弄人。明明是一對天作之合的璧人,最終竟會落得這樣的田地……”

  楚信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他道:“所以,我們才更應該保護好她。盡我們所有的努力去幫助她完成夙願。況且,為義父復仇,為藍家平反,也是我們一心想要達成的願望。”

  楊清理所應當的點點頭,卻道:“可是,二哥如今……現在眼前形勢明擺著,與何家合作是上上之策,可她卻……”說到這裡,他不禁洩氣的垂了垂肩膀。

  楚信見狀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你明日安心去卓龍門,我去勸勸她好了。畢竟,這生意場上的事,我比她更有發言權。她雖然是少主,卻也不能輕易反駁了我。”

  第二日上午,夜殤睡飽了才磨磨唧唧的起床,洗漱完畢後想去餐廳找點兒吃的,剛推開門就看到楚信站在自己寢室外面的院內。

  “大哥?”夜殤詫異的看著他:“你怎麼在這?”

  楚信笑著點點頭,道:“是,過來看看你。”

  夜殤沖他一笑,說了句:“我挺好的。”

  兩個人並肩走著,夜殤開口問:“大哥一早過來找我,是為了跟何家合作的事吧?”

  楚信認識她這麼多年,早已知曉她心思縝密,對她能明白自己的來意並不感覺奇怪,反而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我已經從盛勳那裡聽了個大概,現在想聽聽你的想法。”

  夜殤微微沉吟,隨即說道:“大哥應該知道,我不想跟何家合作,若非要問原因的話……大哥想必也十分清楚。”

  楚信聽罷,點頭道:“是,我清楚。無非就是因為墨瑤妹妹罷了。”

  “是,既然大哥明白,就不用再勸我什麼了。”夜殤的語氣似乎帶有一些不容置疑的意味。

  但楚信卻從她這樣的語氣中,聽出了明顯的逃避感覺。

  輕輕歎息,楚信停駐腳步,他轉身注視著夜殤,直視著她的眼睛,十分嚴肅的說:“你這樣逃避,有用麼?”

  “大哥……”夜殤似乎是沒想到楚信突然這樣正經的跟自己說這件事,一時間愣在原地。

  “我明白你心裡怎麼想的,你無法面對墨瑤,因為你會愧疚會恐懼,所以你不擇手段的去避開她,盡一切努力不去與她與何家產生聯繫,讓自己可以從愧疚和恐懼裡逃避出來。可是少主,你想過麼,你因為這件事,已經讓你清晰的頭腦變得模糊。我承認,你確實可以從負面情緒裡擺脫出來。但你卻忘了我們的初衷,忘了夜殤存在的理由,忘了陌石山莊的意義。”

  “我沒忘!”夜殤抬眼回視楚信,道:“我怎麼可能忘?”

  楚信看著她,緩緩搖頭,道:“可你的這種情緒,已經影響到了你的判斷,也影響了我們的進程。與出海漁行合作打開海路,你因為與何家的衝突放棄了。上次去湖廣爭奪茶市,你因為與何家衝突又毫不猶豫的放棄了武夷岩茶幾乎全部的生意和運輸道路。這一次,我們面對江東和江南四大地區的煙柳之地,你卻再次準備因此放棄。少主,若說之前我可以隨你去,但這一次,我斷然不會同意。”

  楚信的語氣十分堅決,夜殤愣在原地,頗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大哥……你之前已經退讓那麼多次了,為何這次就不肯退讓?”

  楚信看著她,眼神堅定,道:“之前退讓,是因為我作為兄長,心疼你。這一次不退讓,是因為我作為陌石山莊的副莊主,要為整個大局考慮。”

  夜殤無奈苦笑,硬撐著說道:“大哥雖是陌石山莊的副莊主,但我身為莊主,自然還需要聽從我的最終決定。”

  楚信牢牢盯住她,片刻後,緩緩道:“若我作為藍家軍舊將,是否有資格站在你面前,奉勸少帥事事應以藍家軍平反為最優先?”

  夜殤怔在原地,楚信的話落在她耳中,像是一聲聲擲地有聲的雷聲,震得她耳膜生疼,也震到了她的心裡。

  兩個人沉默的站著,半天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楚信率先轉身,只說:“你好好想一想,我先去處理一些事情。”

  夜殤一個人很糾結,自從那次跟楚信談話後,她的腦海裡就不停的回蕩著楚信的話。

  如果說,之前她還可以不聞不問,不去管任何後果,只一味地因為墨瑤而避開何家。但如今,當楚信的那句話真實的落入她心裡的瞬間,她便已經不能再如往常一般一意孤行了。

  “我作為藍家軍的舊將,奉勸少帥以藍家軍平反為先。”

  楚信的這句話,正中夜殤心底。

  可以說,自洪武二十六年玉珠峰一戰之後,夜殤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這一件事上,從未有過絲毫的分心。

  如今面對墨瑤的事情,她有些偏執的逃避,在一定程度上其實已經影響了計畫的進行。

  夜殤在內心持續著痛苦的糾結,直到有一天,一個消息從京城傳了回來。這個消息,讓夜殤徹底放棄了糾結,重新拾起了冰封到堅硬如鐵的心。

  綺箏郡主江月,暴斃。

  這短短幾個字的消息,在夜殤耳中炸開,彙聚成威力無比的暴擊,沉痛的讓她無法去接受。

  夜殤一把抓住盛勳的衣領,怒道:“你手下的暗衛呢?不是讓你留人在京城了嗎?為什麼還會出現這種事?之前小羽的事也一樣,你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

  盛勳無言以對,他看到夜殤瞪著猩紅的雙眼怒視著自己,那感覺,好像下一秒自己就會被她一掌劈死。

  盛勳垂下頭,不敢去看盛怒的夜殤,他知道,夜殤現在一定十分心痛。

  雖然跟隨在夜殤身邊的時間沒有楚信他們長,但盛勳依然明白江月在夜殤心裡的地位。

  如今,江月一朝香消玉殞,自己手下的暗衛沒有護衛周全,自己定然是百口莫辯。盛勳心裡有個想法,哪怕少主現在立刻殺了自己,也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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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羊 發表於 2019-2-17 11:52

第二百四十二章 必須要

  夜殤死死盯住盛勳的臉,她鬆開抓住盛勳衣領的手,用盡全力壓抑著自己的怒氣:“你說,給我仔細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即便她鬆開了手,盛勳依然不太敢抬頭看她,也不敢整理淩亂的衣領,只是垂首道:“我們在京中的人傳了飛鴿傳書過來,請少主過目。”

  夜殤接過那飛鴿傳書,一字一字的看著,只覺得那上面的字觸目驚心。

  京裡安插的陌石山莊的人與宮裡的首領太監李興一直有聯繫,但是由於朱允炆並不親近李興,所以他們得到消息也已經很晚。至於江月突然暴斃的原因,李興帶出來的消息是,朱允炆最信任的兩個大臣黃子澄和李景隆做的手腳。而究其原因,李興並不太清楚,只說了一個可能性。當初朱允炆鬆口放過葉羽,是因為江月出面求情並與朱允炆達成了協定,協定內容李興探聽到一些,似乎是江月同意嫁給朱允炆為妃。而黃子澄一直主張殺掉葉羽永絕後患,這件事之後,他覺得江月竟然如此輕易影響朱允炆的決定,故而覺得江月會是日後的一個障礙,便於李景隆串謀暗害了江月。而朱允炆得知江月暴斃之後,卻也沒有深究什麼。

  夜殤齜目欲裂,她死死攥著手中的紙,眼中似是要噴出火來。

  好,很好!好你個朱允炆,你要殺了小羽不說,竟然還用小羽的性命和月做了交易。人都答應要嫁給你了,現在被人暗害,你反而像是沒事人一樣!

  盛勳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因為他覺得,夜殤現在的氣勢簡直太嚇人了,盛勳覺得如果自己現在給她一把劍,她就直接沖到京城皇宮中把朱允炆給千刀萬剮了。當然,這裡面也多半是盛勳的想像。

  夜殤就這麼沉默著,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

  良久,她終於冷靜了一些,緩緩開口,道:“告訴京城的人,給我把黃子澄盯死了。”

  盛勳沉吟了下,小心翼翼問道:“需不需要……”

  “不用。”夜殤知道盛勳想問什麼,“不需要暗中下手,這樣太便宜他了。日後,我定然不會讓他好過就是!”

  盛勳有些怔忡的看著夜殤的臉色,如果這世上有一種文字能用來形容現在的夜殤,那一定是死神這兩個字。

  其實盛勳自從跟在夜殤身邊開始,就覺得她是個面對敵人狠辣的角色。但是,她如現在這般恐怖的神情,還真是第一次看到。

  “燕殿下那邊怎麼說?”

  “回少主,爺那邊還不知道。皇帝準備把這個消息壓下去,所以極少數人才知道內情,咱們還是因為李公公的關係。”

  夜殤微微沉吟,然後道:“不可能瞞著,你飛鴿傳書給燕殿下吧。”

  盛勳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臉色,不敢再說什麼,只是輕輕應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

  屋內只剩下夜殤一人,她緩緩跌坐在椅子上,眼中閃過濃濃的煞氣。她死死握緊拳頭,在心裡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決不能輕易放過他們。自己身上背負的仇,要一個個報,這些人要一個個了結。

  ※※※

  葉羽回到北平也有些時日了,他的腿已經好了很多,現在可以靠著雙拐進行一些簡單的複健運動,盛澤作為他的醫生每天專門負責陪他複健,也會根據他恢復的情況調整治療的方案。

  在旁人看來,葉羽這次牢獄之災斷了雙腿是最淒慘的,但在盛澤這位大夫看來,他渾身上下的毛病只有這腿傷最簡單,只需要時間好好調養,雖然不能完好如初,但起碼也是差不多的。

  最讓盛澤頭疼的當然還是他的頑疾,血瘀之症。

  盛澤遍尋醫書古籍,竟然找不到絲毫可以根治的方法或案例,這一時間也實在讓這位醫術超群的神醫頭疼。

  葉羽倒是心大,因為他知道,幾百年後的二十一世紀都拿這毛病沒轍,你古人就別操這心了,他自己反而更擔心自己的腿,一天天的就差燒香拜佛期盼它早點兒痊癒。

  所以,作為醫生的盛澤和作為病患的葉羽,兩個人擔心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駙馬,您這血瘀之症發作起來肯定不是輕鬆得過的事兒,咱們還是得想個辦法怎麼治一治。”這一天,複健的時候盛澤若有所思的說著。

  葉羽倒是十分看得開,他笑道:“盛大夫,不用費勁了,我這病我心裡清楚,哪兒那麼容易治好?”

  盛澤是個有些死腦筋的醫癡,他身為大夫,就總是憋著一口氣想要把病人徹底治好,如今面對葉羽這難纏的病,反而是較上勁了。

  “我再想想辦法!再查查醫書,看看有沒有什麼方法。”

  盛澤不輕易放棄,葉羽也只是一笑而過。

  他看著盛澤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樣子,心裡也開始盤算起來。這些日子他一直很想問一個問題,夜殤是誰?不過他一直沒問出來。如果為盛澤,他一定會說,夜殤就是他們陌石山莊的少主,這樣問了也是白問。

  不過,葉羽倒是問過朱棣,朱棣當時只是笑道:“是個江湖人,想要跟隨我,拼個功名出來。”

  葉羽癟癟嘴,對朱棣的這套說法壓根兒不信。但葉羽也能看出,朱棣對夜殤,也是瞭解甚少。只不過,對於如今的朱棣來說,夜殤的身份究竟是什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夜殤和他手上的陌石山莊,確實是他奪嫡路上的一把極鋒利的利器。

  葉羽這次住到燕府上後,跟朱棣進行了一次長談,二人之間也都攤了牌。

  “二哥,你想要皇位麼?”葉羽坐在朱棣面前認真的問他。

  朱棣站在殿內,雙眼一瞬不眨的盯著葉羽,片刻後點頭道:“想要!而且,我必須要!”

  葉羽牢牢看住朱棣,道:“可這條路極其艱難和兇險。”

  “我知道。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已經不可能再後退了。看看我的那些兄弟們,若我現在後退,我和我的家人,將會迎來比他們更加淒慘的結局。”

  葉羽沉吟片刻,然後緩緩的點了點頭,他的這個動作,隨著腦袋的上下起伏,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鄭重和堅決。

  “二哥,讓我幫你吧。”

  朱棣平靜的看著葉羽,聽著他平靜的說出這句話,他們兩個人似乎都很平靜。

  “你確定麼?”

  葉羽笑了一下,道:“我還有退路麼?從我出了宗人府天牢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在心底打定了主意。這一次,我已經沒了退路。因為憐香還在宮裡,我一定要走回她的身邊,走到她的面前!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已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朱棣依然平靜的看著他,看著他波瀾無驚的雙眸,但是卻從這雙閃動著沉沉眸色的眼底,看出了堅定的決心和已經開始的步步算計。

  片刻後,朱棣道:“北平府尹張昺,都指揮使謝貴、張信,都是今年突然換上來的人。他們都是皇上的人。是這位皇上安插在我身邊的幾根刺。”

  葉羽抬眼直視著朱棣,問道:“二哥準備如何?”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反正我北平的軍力,又不只是這九牛一毛。”

  “道衍師傅想必已經有良策了。”

  朱棣笑笑,道:“最近市井間有一些留言,三弟可聽到一些?”

  葉羽笑道:“我有腿疾,根本就出不了門。不過風聲倒是聽到了一些,市井間都在傳,二哥你才是順應天意,正統的皇位繼承人呢。”

  朱棣扯出一抹笑意,道:“陌石山莊的人果然都不是浪得虛名。那位主‘相’位的聖使隨隨便便搞點兒動靜出來,竟然就真的唬住了不少的人。”

  葉羽稍稍一愣,他沒想到,竟然又是跟陌石山莊有關。

  此刻,跟著盛澤複健的葉羽,再想起那天跟朱棣的談話,心裡不禁更對陌石山莊的人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盛大夫,你們陌石山莊,究竟都是些什麼人呢?”

  盛澤怔了怔,然後笑道:“我們都是一些無家可歸的人。是少主,給了我們家。”

  這個答案十分的籠統,但是葉羽也不打算再繼續問下去,他們這樣有本事的人,就算是無家可歸,也不會吃糠咽菜。看他平時言語中流露出對夜殤的敬愛,想必這位夜殤一定是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

  葉羽就這樣依靠雙拐做著複健,突然,外面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人,仔細一看竟然是朱能。

  葉羽也算認識朱能一段時間了,從未見他這樣慌亂過,忙問:“怎麼了?”

  朱能看到葉羽,一把扶住他的肩膀,道:“駙馬,不好了!”

  “到底怎麼了?”葉羽現在心裡也升起了不好的預感,因為朱能這樣反常的行為,若是一般的小事,他定然不會這樣。

  “京裡的消息……”朱能的聲音已經有一些顫抖了,“說是,綺箏郡主……暴斃……”

  葉羽當場愣在那裡,就這樣瞪著眼睛看著朱能,想從他眼中看出真相。

  當他確定朱能並非道聼塗説胡說八道之後,他不自覺扔掉手中雙拐,一把抓住朱能的雙臂,顫抖著問:“爺知道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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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羊 發表於 2019-2-17 11:52

第二百四十三章 衝冠一怒為紅顏

  “爺知道了麼?”

  葉羽的話問完,朱能的臉上瞬間閃出既悲傷又憤怒的神色,他咬著牙恨恨地說道:“當然知道了!消息傳來後自然是四爺最先過目,他看到後直接跌坐在那裡。駙馬您沒看到四爺的神情,屬下跟隨他這麼多年,從未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那是比絕望還要痛苦的神情……”

  葉羽當然能夠理解朱棣現在的心情,他問:“那他現在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傷心透了。他現在把自己關在東暖閣內,誰也不理誰也不見,屬下真的怕他會有什麼事,沒了主意趕緊過來找您!”朱能的語氣十分的焦急,葉羽能夠通過他的語氣判斷出朱棣現在的狀態一定很不好。

  “走,扶我去看看。”葉羽如今雙腿的傷還沒有完全的好,還需要拄著拐,也需要人攙扶。

  朱能連忙扶好葉羽向東暖閣走去。

  葉羽原本無法走的很快,但他心裡實在著急,一手扶著朱能,一手拄著拐,用盡全力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東暖閣。

  葉羽到的時候,徐儀華已經在了,只是她也一樣被擋在了門外,焦急的隔著門詢問朱棣。

  “殿下,殿下,您開開門!是我!”

  徐儀華一聲聲焦急的詢問傳了進去,但是卻沒有換來裡面的一絲動靜。這下更是讓這位一向端莊的燕正妃心急如焚,她不停的拍打著東暖閣的門,哪怕裡面一絲動靜都沒有,卻依然不肯放棄。

  “妃嫂子!”葉羽支著拐杖一拐一拐的走到徐儀華面前,勸道:“您先別拍了,手都紅腫了。”

  徐儀華見是他來,忙急著抓住他的衣袖,問道:“三弟,你看看,怎生想個辦法才好?殿下他這樣把自己給關起來……誰也不理什麼動靜都沒有,我真的很擔心!”

  葉羽看看東暖閣這扇門,問道:“妃嫂子可知道發生了什麼?”

  徐儀華怔了怔,她剛剛只顧著擔心朱棣,竟一時間忘了根源。此時想到剛剛聽到的消息,不禁斂起了傷心的眸子,顫抖著聲音道:“我聽說了。江妹妹她……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這樣……”

  說著說著,這一向大氣沉穩的燕正妃竟然怔怔的流下了一些淚水。

  葉羽看她這樣,心裡自然是更加難過,但他盡力收斂著情緒,只是淡淡的說著:“月的身體一向很好,她非但沒有一點兒病,反而整日開開心心的蹦蹦跳跳,怎麼可能是什麼暴斃?”

  徐儀華怔了怔,她從下人那裡聽到了也只是一些籠統的資訊,只說了綺箏郡主江月暴斃在宮中,但追尋根源到底是因為什麼,倒是不知道的。

  葉羽從朱能那裡也沒有聽到全部的資訊,與徐儀華知道的內容相差無幾,但是以他對江月的瞭解,事情絕非什麼重病暴斃之類的原因。

  這裡面,一定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真相。

  葉羽牢牢盯住東暖閣緊閉的大門,恐怕朱棣已經得知了事情的全部內容,所以他才會有這樣的反應,把自己關在東暖閣裡一步也不肯出來,也一聲都不肯出。朱棣一定知道什麼,這件事的真相,一定不會簡單。

  這樣想著,葉羽斂起眉毛,扭頭勸徐儀華道:“妃嫂子,出了這樣的事,不如就讓二哥自己靜一靜吧,我們過些時候再過來。”

  “可是……”徐儀華躊躇著,她是真的很擔心朱棣,怕他驟然間傷心過度再傷及身體,“殿下他這樣把自己關起來,我真的怕他……”

  “嫂子不用怕。二哥是怎樣的人,您不是比我更清楚麼?他是不會輕易被擊倒的。”

  葉羽這句話徐儀華自己也清楚,以朱棣的性情,他定然不會被輕易擊倒,可是如今……徐儀華擔憂的看看東暖閣的門,如今這件事卻並非尋常的事。

  徐儀華是待在朱棣身邊時間最久的人,這個世上,就連馬皇后都算上,都沒有人比徐儀華更瞭解朱棣。正因為這樣瞭解,所以她才擔心。她知道朱棣對江月是怎樣的心思,他幾乎把江月當成了自己拼搏鬥爭的一個動力,如今這個動力一朝間失去,對朱棣來講幾乎是致命的心理打擊。

  葉羽見徐儀華躊躇為難,也不再勸她,只稍稍提高一些聲音,沖著東暖閣殿內道:“二哥,我相信你並非輕易就可被打敗的人,也從不懷疑你對月的感情,但是這一次,正是因為你對月的感情,你才必須要振作起來。你好好的靜一靜,我不打擾你了,先回清羽閣去了。”

  葉羽說完後,向徐儀華躬身行了個禮,然後便又拄著拐一步步走回清羽閣。

  盛澤正等在清羽閣內,見葉羽自己拄著拐走回來,不由得上下打量著他。

  片刻後,神醫笑著開口:“不錯不錯!已經恢復到這一步了,駙馬心志之強盛澤佩服!”

  葉羽現在沒心情聽他恭維,他坐在椅子上,用手揉著有些發酸的腿,然後對盛澤說:“盛大夫,在下想請你找貴莊的人幫個忙,你看方便麼?”

  盛澤微微一愣,說實話,他自從給葉羽治病開始,還沒聽他開口跟自己提過什麼要求,如今一開口便是請自己幫忙,卻不知是什麼忙。

  “駙馬請說,少主曾說過,只要駙馬有需要,陌石山莊上上下下都會聽命於您。”

  聽著盛澤這樣篤定的回答,葉羽反而更加好奇夜殤這個人了。

  不過他現在沒空多想這些,只道:“在下有兩個朋友,我出事後曾讓他們二人設法逃出京城,他們此時應該在西北一帶,我想請貴莊的人去幫我尋他們二人回來。”

  “既然是駙馬的朋友,我當然義不容辭,不知這二位的姓名和相貌?”

  葉羽想了想,道:“一男一女,兄長叫楊澈,妹妹叫楊雪笙。”

  盛澤聽罷先是一怔,隨即笑道:“是楊少俠兄妹?那不用找了,他們如今就在涼州。之前您出事後,少主曾命我們到涼州去提醒涼州衛指揮使鄭天琪將軍一些事,在那裡的時候正好碰到了楊少俠兄妹。”

  葉羽一聽大喜,“既然如此,還請你們幫我通知他們,讓他們趕回北平。”

  “駙馬放心,我這就去辦。”

  ※※※

  兩日之後,葉羽正在清羽閣內做著腿部的複健,一個人走了進來,葉羽其實一直在等這個人,等著他來找自己。

  停下複健的動作,葉羽雙手撐著拐杖,看向來人。

  “二哥,你來了。”

  來人正是朱棣,他面色平靜,根本看不出一點的悲傷。

  但是,葉羽卻從他那異常平靜的面色下,看出了前所未有的極度憤怒。這樣極端的平靜,伴隨著的往往是更加兇猛的暴風雨。

  “三弟似乎知道我會來。”朱棣的聲音也很平靜,但是葉羽也聽出了這平靜之後隱藏著的戾氣。

  葉羽點點頭,道:“是,因為二哥不是一蹶不振的人,你還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朱允炆害死了月兒。”朱棣平靜的語氣下,是冰冷到毫無感情的煞氣,“這裡是我們的人飛鴿傳書過來的訊息,你看看吧。”

  葉羽從朱棣手裡接過那信紙,內容的震撼讓他漸漸瞪大了雙眼。他直到這一刻才清楚,原來自己能夠順利從宗人府出來,竟是因為江月和朱允炆達成了協定。

  緊緊攥著手裡的信紙,葉羽幾乎要把自己的牙咬碎,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是被江月救了,為了救自己,她竟然不惜答應嫁給朱允炆。

  朱棣看著葉羽臉上表情的變化,然後緩緩說道:“我已經安排下去,加快所有的準備行動,今年之內,我勢必要劍指京城!朱允炆從我這裡奪走的一切,我都要讓他全部還回來!”

  葉羽看著眼前的朱棣,感受著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不可抑制的冰冷煞氣。葉羽知道,朱棣是真的憤怒了。

  如果說之前,朱棣還有心思陪朱允炆慢慢玩,慢慢的做好充足的準備。

  那麼現在,出了江月的這件事之後,朱棣對朱允炆就只剩下絕對的仇恨,他已經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葉羽面不改色的將手裡的紙疊好,他雖然表面沒有什麼反應,但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他此刻有多麼的難過和傷心。

  江月是他的摯友,更是有著一同穿越到這裡經歷風雨的患難之情,這樣的情誼,其深刻之處並非常人可以體會。

  此時內心已經翻江倒海難過的葉羽覺得有點兒頭暈,也有點兒胸悶,他覺得應該回屋去休息一下,平復下心情。

  他不想讓朱棣察覺自己身體不舒服,便強撐著道:“二哥,我既然決定跟隨你,那麼就一步都不會後退。我現在當務之急是將雙腿治好,總不能老依靠這雙拐吧。”

  朱棣點點頭,囑咐他好好調養。

  本想結束談話去坤德殿找徐儀華,朱棣心知這兩天讓徐儀華十分的擔憂。

  但是,朱棣剛要跟葉羽告辭,卻見朱能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嚴羊 發表於 2019-2-17 11:53

第二百四十四章 修羅道

  朱能這次的神情,顯得比之前更加的慌亂。朱棣皺起了眉,他還真是很少見到朱能這樣毛毛躁躁的。

  “朱能,你怎麼回事?”

  朱能跑過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看看朱棣又看看葉羽,竟一時間不知怎麼開口。

  朱棣皺著眉,問:“你怎麼回事?有事就趕緊說,你看看你這成什麼樣子?”

  朱能咽了咽口水,將頭垂得更低,緩緩說:“京裡來了消息……說……九公主她……她……”

  葉羽一聽是關於憐香的,忙強撐著脹痛的腦袋,問:“憐香?她怎麼了?”

  朱能看都不敢看他,只是磕磕絆絆地說道:“九公主她……她……她小產了!”

  小產了!小產了!小產了!

  葉羽只感覺腦袋轟的一下炸開,一瞬間眼前煞白,什麼都看不到了,只有朱能口中說出的這三個字不停的在腦袋裡重複。

  “三弟……”朱棣擔憂的扶住葉羽,他實在無法想像葉羽此刻的心情。

  葉羽瞪大雙眼,眼神只是空洞的望著前方,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他胸膛起伏,只覺得頭疼頭暈胸悶,氣血一直翻騰,再難平復下來。

  片刻後,他喉頭一甜,“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緊接著便直直的向前栽倒下去。

  “三弟!”朱棣緊緊扶住他,生怕他情緒過度悲傷舊傷復發。

  原本一直在屋裡的盛澤突然間像一道風一樣沖了過來,他一把扶住葉羽,仔細看著他的臉色和眼神。

  “不好。”盛澤皺起了眉頭,他一把將挎在自己肩上,對朱棣道:“爺,我必須馬上給駙馬治療,他的傷復發了!”

  朱棣一時間愣在了原地,他跟著盛澤一起攙扶葉羽回到寢室。將葉羽扶到床上後,朱棣急問盛澤:“這到底怎麼回事?駙馬的傷不是已經好了麼?”

  盛澤觀察著葉羽的臉色,見他半眯著眼,臉色煞白,嘴唇也毫無血色,臉上不時閃過痛苦的神情,他的呼吸十分的急促,細密的汗珠從額頭滲出。

  盛澤眉頭皺起,從隨身的醫藥箱中拿出銀針,迅速在葉羽手臂和胸膛紮了幾針穴位。

  “駙馬的傷確實已經好了,但由於他多年來宿疾纏身,身體本就較尋常男子弱一些,再加上他在宗人府天牢中受了極重風寒,又中了毒,自然傷病痊癒的也沒有常人快。治療初期我就提過,駙馬不宜情緒過激,無論是高興開心或是悲傷憤怒,都不能太過激動,否則剛剛好轉的病情又會反復。”盛澤手上的針沒有停過,他凝眉道:“剛剛朱護衛傳來的消息實在太過震撼,尤其是對駙馬,這衝擊力不是一般的強烈。普通人尚會在極度悲傷和憤怒時氣血不平,更何況是駙馬如今纏綿病榻的身體?剛剛這一下,他只是噴了口血又暈了過去,沒直接背過氣去,已經算是我們萬幸了!”

  盛澤這話說的毫不遲疑,朱棣顯然愣住了,朱能聽在耳中則更有愧疚之情。

  只見他側身站在朱棣身後,頗為自責的說了句:“都是屬下的錯!屬下冒冒失失的把消息告訴了駙馬,才讓駙馬他傷病反復了……”

  朱棣皺著眉頭,看不出喜怒,只說道:“你一向是沉穩的性子,怎麼今日這麼冒失?”

  朱能有些慚愧的低下頭,他想再說些什麼道歉的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盛澤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說了句:“也不能怪朱護衛,畢竟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就算瞞著也瞞不了多久。若今天暫時瞞了下來,過兩天駙馬知道的時候,豈不是更要生氣?”

  朱能忙問道:“那現在怎麼辦?駙馬的身體還好麼?”

  盛澤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細,他顧不上再說什麼,只是專心的為葉羽治療。

  朱棣看他這樣,忙回身對朱能做了個禁言的手勢,然後靜靜的帶著朱能退出了葉羽的寢室,到外廳去等待。

  主從二人沉默了片刻,朱棣道:“你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朱能回答:“跟之前一樣,都是陌石山莊的人傳來的消息。”

  朱棣再次沉默,他相信陌石山莊的情報能力,既然他們把消息傳了過來,就是有絕對的信心沒有搞錯。

  眉頭皺的更緊,朱棣有些疲憊的坐在桌子上,以手支住自己的額頭,發出一聲輕微的疲憊的歎息。

  “禍不單行……禍不單行……前些日子剛出了月兒的事,現在憐兒又出了事……到底怎麼回事?陌石山莊的消息裡有沒有講詳細的內容?”

  朱能點點頭,道:“有。消息裡面說,是因為皇上知道了九公主有了身孕,為了斬草除根……派人給九公主送去了一碗紅花……”

  朱棣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朱能就在他跟前,近在咫尺的地方可以清晰的看到朱棣顫抖的雙手,甚至都能感到他正死死咬住牙,似乎是想咬碎自己的恨意。

  朱能不知能說些什麼安慰的話,他就是這樣站在朱棣身旁,不知所措。

  他們就這樣沉默的在外廳等著,兩個人誰也不說話,朱棣沉默的坐著,朱能沉默的站著,就這麼一直耗著。

  直到傍晚時分,盛澤才推開寢室的門走了出來。

  朱棣見他出來,一下站了起來,問道:“怎麼樣?”

  盛澤臉上有一些疲憊的神色,道:“沒什麼事兒了,我已經為他施了針,也讓他服了藥,危險是沒有了,只是現在依然在昏迷罷了。”

  朱棣稍稍放下心,他問:“大概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明天吧。應該就會醒了。”盛澤將手中的藥箱放心,沉吟了下道:“明天他醒了之後大概會問你們關於九公主的事,你們……恐怕想不說也難,他這個脾氣沒人拗得過他。不如他問什麼你們就說什麼,不過要緩緩的說,別一下子說出來讓他承受不了。”

  朱棣點頭應了聲,“好,我知道了。多謝盛大夫了。”

  盛澤還是頭一次聽燕對自己這般敬稱,他本是江湖人,對朱棣的尊貴也不算太上心,在府裡替葉羽治病也一向是我行我素。朱棣知道這些江湖人自有他們的清高,並不去苛責,而他身為藩之首,自然也不會對一個江湖人太過親近,兩人平素基本沒怎麼接觸過。

  如今高傲的燕殿下突然對自己這樣客氣,盛澤明白是因為自己幾次救治了葉羽的關係,不禁又感歎起葉羽在燕心裡的地位了。

  向朱棣簡單的行禮告辭,盛澤不再多說,只在葉羽寢室的耳房睡下,方便隨時去查看葉羽的情況。

  第二天一早,朱棣就趕了過來,他惦記葉羽的病情。

  朱棣到清羽閣的時候,葉羽已經醒了,此時屋內並不是只有葉羽一人,他也沒有躺在床上。他半靠在床上,後背墊了幾個軟墊,想來是舒服的,兩隻手臂裸露在外面,衣袖還都高高的挽起,盛澤正坐在床邊凝神為他收針。

  “多謝盛大夫了。”等最後一根針從臂上拔下後,葉羽放下衣袖,稍稍露出一絲笑容,向盛澤道謝。

  盛澤不理會他的道謝,只是說道:“你白天精神一向不錯,只是到了夜晚才會難受,難受起來心口火燙,四肢冰冷的症狀,如今經過宗人府的折磨後,又常會出現暈厥咳血的現象。你的病症正不斷加深,且不可再像原來一般當做兒戲。過兩天你身邊那位小姑娘過來後,我會告訴她你現在具體的病情,和她商量一個方案出來,以後自然還是她跟在你身邊照顧的時間長。”

  葉羽扯了抹笑,只應了句:“是,多謝盛大夫了。”

  葉羽扭過頭,正看見朱棣站在門口,他怔了怔,隨即道:“二哥來了,怎麼站在門口?”

  朱棣這才走進來,拿了個椅子坐在葉羽床邊,道:“見盛大夫在為你治療,沒好出聲打擾。”

  盛澤此時已站起身,他向朱棣簡單施了禮,然後便退出了寢室。

  屋內只剩下葉羽和朱棣兩人,兩個人倒都是沉默,誰也不說話,朱棣盯著葉羽身上的錦被出神,葉羽則盯著窗外。

  一時的靜默。

  “京裡的消息,可有寫的詳細?”

  最終還是葉羽先打破了沉默,朱棣心知他定會問出這個問題,也不算什麼意外。

  沉吟了一下,朱棣道:“太詳細的也沒有。只是說,朱允炆知道了憐兒有身孕的事情,便派人給她灌下了紅花。”

  葉羽的面上依然沒有表情,他只是淡淡地問:“他怎麼知道的?”

  朱棣苦笑著搖頭,道:“這個並沒有說,所以我也不知道。但以我對陌石山莊夜殤的瞭解,他定然不會輕易作罷,肯定是會查出來的。”

  葉羽點了點頭,他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只是怔怔看著窗外,道:“不重要了。朱允炆怎麼知道的都不重要了!”

  朱棣聽到葉羽這句話時明顯的一愣,說實話,哪怕是在確認了明顯的對立關係後,葉羽都從未直呼過朱允炆的名諱,談及還是會叫一句皇上。

  但現在,葉羽直白的叫出朱允炆這三個字,確實是讓朱棣有些意外。

  不過,盯著葉羽的臉色看了半天後,朱棣突然就明白了。葉羽現在雖然面上毫無表情,但是朱棣已經能感覺到他的變化。葉羽不再溫潤,不再柔和,他那一向溫和的眼神露出了幾乎從未見過的冷酷寒光。

  朱棣知道,葉羽憤怒了,他雖然沒有大發雷霆,但是卻用沉默,表現了極致的仇恨。

  若說從前,葉羽和朱允炆只是立場不同,也是被逼無奈的話。

  那麼現在,葉羽和朱允炆之間,便真真切切有了無法化解的仇恨。葉羽這個人,也許你怎樣傷害他,都還有迴旋的餘地,但若是傷害了他至親至愛的人,那麼便是將他引到了修羅路上。

  藍磬,江月,如今又加上憐香,葉羽終於忍耐到了極限!他已經忍無可忍,下定決心踏上這條修羅之路,發誓將朱允炆從那皇位上拉下來,不滅不休!
嚴羊 發表於 2019-2-17 11:53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本已瘋

  自從憐香小產的事傳到北平,葉羽便下定決心加入朱棣的陣營,想要儘快通過燕朱棣起兵造反,揮師京城,將朱允炆從皇位上拉下來。

  為了達到目的,葉羽目前面臨的第一個大問題就是趕緊把腿傷調理好,他每天在身體承受範圍內增加複健的時間和強度,以求快速恢復正常的行走能力。

  朱棣還怕他突然增加強度身體會吃不消。

  對此,盛澤倒是說:“爺放心,駙馬的身體情況目前很穩定,我為他調整了複健的內容,都是拿捏在他的承受範圍內的,不會讓他過度影響身體。”

  聽到盛澤這樣說,朱棣才放心下來,囑咐葉羽專心做複健,而他自己則去跟道衍師傅商量接下來的事情。

  自從出了江月和憐香的事之後,朱棣暗中進行的起兵準備就不斷的在推進,他現在滿心對朱允炆充滿了不滿和恨意,抓緊一切時間進行行動前的最後準備。

  葉羽的複健進行的很順利,大概又過了半個多月的時間,他已經可以棄掉雙拐,向正常人一般慢慢行走了。

  他的腿好起來之後,楊澈和楊雪笙也趕到了燕府。

  剛剛見到葉羽,兄妹兩人便趕緊湊上去噓寒問暖,尤其是楊雪笙,又是詢問,又是查看面色,又是把脈的,葉羽見她關切的樣子,也不禁露出難得的溫暖笑容。

  盛澤對葉羽現在的恢復情況很滿意,他道:“駙馬只需每日如常人般行走,慢慢的就會更加適應。至於你得身體,按照我配好的藥方繼續服用一個療程,就差不多了。至於之後身體的調理方面,我跟楊姑娘商量一下,擬出一個方案,到時候由她在你身邊照看就好。”

  葉羽明白盛澤還是要趕回陌石山莊的,他已經聽從他們莊主夜殤的命令在自己身邊照看了一段時間,如今既然楊雪笙已經回來,他估計也就快要離開了。

  向盛澤拱了拱手,葉羽鄭重一揖,感激道:“這段時間勞煩盛大夫費心為我治病療傷,葉某感激不盡,若他日有什麼需要,葉某定然會鼎力相助!”

  盛澤還了個禮,笑道:“駙馬不用這樣說,在下只是奉少主之命做事罷了,您若是要謝,他日有機會還是謝我家少主吧。”

  葉羽稍稍一怔,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自己連他們少主是誰都不知道,這還真是連感謝都不知道怎麼去謝了。

  不再過多客套,盛澤帶著楊雪笙去商量接下來為葉羽調理身體的方案。

  葉羽在屋裡來回的踱步,他雙腿剛剛好起來,此時就想多走走,讓自己趕緊重新習慣正常的行走。

  楊澈站在一旁看著他,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葉羽突然開口說道:“阿澈,雖然說你剛剛回來就要給你安排事情有點兒過意不去,但我們如今時間緊迫,有些事需要趕緊去做,而我有些事有些地方不方便親自去,只好先辛苦你了。”

  楊澈忙道:“少爺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就好,我跟在您身邊也有些年頭了,哪會是嫌麻煩怕辛苦的呢?”

  葉羽沖他露出信任的笑容,說道:“我如今身邊值得信任依靠的人,也就只有你和笙兒了。”

  “四爺呢?他難道不是您信任的麼?”

  葉羽微微一笑,道:“四爺他……怎麼說呢,他與我既是兄弟,又是君臣。阿澈,我如今已經決心正式加入四爺的陣營,認他為主君,效命於他,輔佐他成就霸業。所以說,雖然我與他確實是結拜的兄弟不假,但如今卻也正式成為了君臣。我雖然絕對信任我的主君,但……凡事牽扯到君臣之上,自然就有很多不便之處了。你可明白?”

  楊澈想了想,也可以明白他的意思,自古君臣之間就沒有真正做到毫無猜忌和戒備的,比如朱元璋如此,朱允炆亦是如此,而他們難保朱棣日後不會如此……

  “可是……四爺他……一向都是有情有義的。”

  葉羽笑了笑,道:“是,我現在還是願意相信他日後也不會變成先皇和當今皇上這樣。好了,說正事,北平府尹張昺,北平衛指揮使謝貴和張信,這三個人,我需要你去幫我探聽一下他們的口風,還有他們的出身履歷之類的,越詳細越好。”

  楊澈雖然不明白葉羽為何這麼做,但他一向不會質疑葉羽的決定,便立刻應了下來。

  葉羽這樣做當然是有他的目的,北平府尹是相當於今天的北京市市長,管理整個北平城上上下下的行政事務。而北平衛指揮使則管理著北平城的守衛軍隊,控制著城內的兵權。

  按照制度,北平城的大小事務都是由朱棣最終做決定的。但是,身為府尹和衛指揮使,他們也有權在緊急情況時得皇帝的密旨便宜行事。而這制度中的緊急情況,多數是指藩有不軌之舉時。

  也就是說,萬一有一天,朱允炆削藩的步子加快了,那麼他最先想到倚重的一定是北平府尹張昺,北平衛指揮使謝貴和張信。

  所以葉羽準備棋先一招,讓楊澈去把這三個人的底細打探清楚,從中找到突破口下手,能拉攏過來的就要拉攏,以備將來需要時不至於被朱允炆完全搶佔了先機。

  坐在桌子前,葉羽看著眼前的棋盤,緩緩道:“未雨綢繆,則會走的更加長遠。”

  幾日之後,楊澈帶回來了一些消息。

  “北平府尹張昺是先皇在世時的工部侍郎,從當今皇上被冊立為儲君之後便是東宮一脈的重臣,與皇上走的十分近,如今他做了北平府尹,也是當今皇上親自安排的。”

  葉羽一邊聽著,一邊輕輕落下一子,然後將棋盤中的一顆白子取下,嘟囔了句:“哦,這個字不能用了。”

  楊澈繼續說道:“衛指揮使謝貴,自從軍以來便跟隨先皇征戰,當年懿文太子朱標在世時便是太子一脈的忠臣。謝貴此人雖然不是什麼名將,但確實是絕對忠心當今皇上的。”

  葉羽皺了皺眉頭,手中再落一子,又吃掉一顆白子,“張信呢?”

  楊澈稍稍舒了口氣,道:“也就只有這個張信,是出身燕山衛的,曾跟隨四爺多次北伐,他如今這個北平衛指揮使的地位,多數是靠跟隨四爺北伐時爭取的軍功才掙來的。”

  葉羽終於露出一些滿意的神情,他道:“好,我知道了,有一個就好。畢竟當初我聽四爺說,這三個人都是朱允炆親自安排的,我本來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以為他們都是忠心耿耿的保皇派呢。如今看來,這個張信就是咱們的突破口了。行了,這樣也算是意外收穫了。”

  葉羽扔掉手裡的棋子,起身伸了個懶腰,道:“阿澈,想辦法跟這個張將軍接觸一下,再探聽點兒東西回來。”

  楊澈卻道:“少爺,因為知道了張將軍的出身,屬下就順便打探了下他的情況。有一條,屬下認為值得利用。”

  “哦?”葉羽稍稍露出一些驚訝的神情,問:“是什麼?”

  楊澈道:“張信這輩子最聽他母親的話,而這位大娘,最信鬼神之說。”

  葉羽再次露出笑容,他贊許的拍了拍楊澈的肩膀,道:“不錯!很好!你這次做的非常好!張信的老母親……看來確實是我們可以好好做文章的突破口。”

  葉羽現在心情頗好,決定出門去逛逛,溜溜彎。

  他腿傷剛剛好不久,盛澤離開前囑咐他該多走動,所以楊澈便跟他一起出去閒逛。

  葉羽是朝廷的欽犯,但其實並沒有通緝畫像之類的,因為朱允炆並不知道他已經被人救走了。

  所以,今天心情比較好的葉羽,專門找一些熱鬧的地方去。

  而他在鬧市之中,看到了讓自己下巴都掉下來的一幕。

  鬧市裡有個披頭散髮的瘋子正在裡面抽風,而這個人,穿著一身玄色的龍鱗正服,葉羽定睛一看,卻是皇族中人的服飾。

  葉羽再仔細一看,看清那瘋人的相貌後,差點兒整個下巴都掉下來。

  那人相貌極其英俊,身材高大,只是面上有一些灰,前額的頭髮有些散落下來,不是朱棣還能是誰?

  葉羽扶住額頭,轉身便走。

  楊澈當然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原本也驚得目瞪口呆,此時見葉羽轉身就走,連忙追上去問:“少爺……那……那個人是……”

  “是!不會錯的!一定是他!”葉羽扶額歎息,道:“就算是拖延時間,這位爺也真是敢做!這麼丟臉的主意,虧他想得出來!再者說了,哪裡不好瘋,非得在鬧市裡面瘋,生怕全世界的人不知道!”

  葉羽吐槽了一通之後,楊澈問道:“少爺……殿下他這是……”

  “裝瘋賣傻,爭取時間!”葉羽頗為無語的道:“咱們趕緊回去吧,我看著覺得丟人。”

  楊澈一時也無語,只得跟在葉羽身後。

  朱棣回來後直到鑽進東暖閣內後才恢復了正常,卻看到葉羽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著茶。

  看到葉羽出現在這裡,朱棣愣了愣,問:“三弟?你在這等我麼?”

  葉羽看了看他一身的狼藉,突然哭笑不得的道:“鬧市裡裝瘋,殿下您覺得好玩兒麼?”

  朱棣先是一怔,隨即便明白葉羽一定是看見了,便笑道:“本已瘋!京中和北平諸事,都不關本的事了!”
嚴羊 發表於 2019-2-17 11:54

第二百四十六章 好久不見

  朱棣邊說著邊給葉羽遞了個靠墊過來,說:“三弟,墊著點後面,你傷病剛剛好轉起來,還是多注意點兒。”

  葉羽也不跟他客氣,伸手接過靠墊放在背後靠著,笑道:“二哥如今倒是真把我當成了徹徹底底的病秧子,各種小心謹慎的照看著。”

  朱棣裝了半天的瘋,此時已覺十分口渴,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灌了杯茶,道:“能小心當然要小心。”

  葉羽心知他是口乾舌燥,但也忍不住笑話他一下,“這喝茶嘛,一杯是品,兩杯是解渴,三杯便是飲牛飲驢了。二哥你這第一杯竟然就是灌下去的,倒讓我忍不住要說你牛嚼牡丹了。”

  “就你講究,你也大熱天的穿著隆重的冕服到街上抽半天瘋試試!”朱棣白了他一眼,不再說裝瘋這件事,卻道:“目前部署基本已經完善,只是物資集中還需要一段時間。而且,還有一部分情報網需要打開,之前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耽擱著,現在我下了嚴令,應該就快了。”

  “嗯?”葉羽稍稍一怔,問:“因為什麼耽擱?”

  朱棣搖搖頭,道:“說實話,我也不清楚。是陌石山莊那邊的事情,不知道夜殤在搞什麼名堂,就剩最後一條鏈子了,他反而要給本掉鏈子!不過現在應該是沒問題了。”

  葉羽聽他這樣說,聳聳肩不再言語,不過心裡卻在想夜殤那邊究竟掉了什麼鏈子。不過這也只是他的好奇心作祟,多想無益,反正朱棣已經說現在沒什麼問題了,那就不是自己操心的事兒。

  不過,葉羽看了看朱棣現在的樣子,不禁一臉嫌棄的說了句:“二哥,你還是趕緊去收拾一下儀容吧,再這樣下去我都無法直視你了。”

  說完,他丟下呆在原地審視自己的朱棣,起身走出東暖閣。

  抬頭看看天空的烈日,葉羽眯了眯眼睛,計算著兵發京城,劍指皇宮的日子。

  憐兒……再等等……再等等……我會拼命趕回你身邊去。

  葉羽邁開步子,他這次的決心異常堅定,他必須要排除所有的難關,一步步走回憐香面前。

  ※※※

  夜殤鐵青著臉坐在陌石山莊正堂的正位上,她的下首兩側分別坐著楚信和楊清,再下面是李勝以及四聖使中的三位,盛淩,盛澤和盛勳。

  大概因為夜殤現在臉色很不好看的原因,屋內所有人都不說話,氣氛凝滯到估計連一片葉子飄落的聲音都能聽到。

  沉默了很久,夜殤終於開口說話了:“燕千歲這份密函裡面嚴令我們馬上跟何家聯盟,對此,你們怎麼看?”

  她的話問出來後,下面幾個人依然沉默。說實話,她問也是白問,李勝和三位聖使根本不會搭理她這事兒。之前多少人就跟何家聯盟來跟她談過,都被她不容置疑的否定了,現在她像模像樣的問大家怎麼看,誰還敢言聲?

  見他們都沉默,夜殤皺了皺眉,又問道:“怎麼都不說話?之前不是都很能說?”

  李勝帶頭癟了癟嘴,心道:那麼多次都被您給否決了,還挨過罵,現在全莊上下誰不知道跟何家聯盟簡直是禁忌,誰還敢提啊?

  不過,雖然不敢言聲,但也不能讓氣氛就這麼一直僵持下去。

  李勝抬眼瞥了楚信和楊清一眼,遞給他們一個求救的眼神。要說誰還敢現在再提聯盟的事兒,大概也就只有這兩位爺了。

  楚信接到了李勝的信號,稍稍扯了抹笑意出來,他沉吟了下,對夜殤道:“少主,我還是之前的意見,你是知道的。”

  夜殤聽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敢情這是覺得自己現在被朱棣逼急了,扔出這麼一句,想說他之前已經勸過自己了,都怪自己不聽咯?

  夜殤心裡暗自好笑,但也無可奈何,只得說道:“大哥的意見我知道,你一向是主張與何家合作的。”

  “並非是我主張,你問問現在堂中所有人,哪一個不是跟我意見一致?少主,我還是那句話,我們現在要做的事,首要的,第一位的是什麼,請你一定要搞清楚!”

  楚信的話說的直白而有力度,堂內所有人,除了楊清,全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因為除了楊清,其他人都不算太清楚他們三人之間的感情。而他們又都奉夜殤為主,楚信突然說了這麼直白又很沖的話,自然會擔憂的看著他。

  不過,夜殤倒是不會因為楚信的話發脾氣,她只是微微沉吟,片刻後緩緩說道:“大哥覺得,我這次還是會拒絕麼?”

  楚信抬眼看向她,眼中有一絲意外閃過,問道:“你想通了?”

  夜殤歎了口氣,將朱棣的密函放到一邊,道:“早想通了。其實就算沒有燕千歲的這封密函,我也正打算這兩日跟何以徹談談合作的事情。”

  楚信和楊清頗為意外的對視一眼,楊清驚訝地問:“二哥你……不在乎了?”

  夜殤斂了斂漆黑的眸子,唇角劃過一絲冷笑,冷聲道:“在乎?呵,可如今我還有什麼資格在乎?前些日子,京中陸續傳來了消息,你們也都聽說了吧?”

  眾人沉默不語,他們當然知道夜殤說的是什麼消息,綺箏郡主江月被害和憐香大長公主小產。

  他們也都知道,這兩個人對於夜殤來說意味著什麼。雖然三位聖使不像楚信三人那麼瞭解夜殤的過去,但他們依然能夠從日常的接觸中看出夜殤和江月與憐香之間一定有什麼關係。

  夜殤的聲音愈發的冷,“現在,京城裡高高坐在皇城中的那個皇帝,早已是與我有血海深仇的仇人了。我若還在一些事裡拘泥,豈非是不孝不義之人!”

  夜殤說這些話時,眼中迸射出的仇恨之火幾乎點燃了整個空間,讓所有人都為之一震,尤其是楚信和楊清。

  他們跟在夜殤身邊這麼多年,從未見他如此充滿戾氣。

  “大哥,明日一早,你親自去何府,替我請何家家主何以徹來莊中一敘。”

  說完這話,夜殤便起身頭也不回的回了後院。

  楚信坐在座位上,想著夜殤的用意。讓自己親自去,便已經足夠體現夜殤此刻的決心了。

  無論是何以徹,還是墨瑤,都十分熟悉自己。而自己出現在何府,請何以徹到陌石山莊與莊主夜殤談話,那麼到時八成就會被他們知道夜殤的真正身份。

  決定這樣做,就已經足夠說明夜殤此時的決絕了。

  而回到內院的夜殤,此時心裡卻覺得意外的平靜,她原本以為,自己即將在何以徹和墨瑤面前攤牌,至少會覺得緊張,卻不想,竟是這樣的平靜。

  夜殤回到寢室,她的屋裡沒有鏡子,因為她不想看到自己現在的臉。可此時,她對著銅盆內的水,看著倒影在裡面那張陌生的臉,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她幾乎要笑出眼淚,笑的她已經無法注意到,自己的心還會不會疼了。

  ※※※

  第二日上午,楚信準備妥當,帶著李勝離開陌石山莊,騎馬向濟南城中而去。

  九如山離濟南城並不遠,他們未時便趕到了何家,遞了拜帖之後被人請了進去,在正廳等待何以徹。

  何以徹突然聽到有陌石山莊的人上門找自己,本來還很驚訝,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出去見見。

  “不知陌石山莊兩位大俠來鄙府,有失遠迎了。”何以徹打著一貫在生意場上的笑臉,在正廳見到了楚信和李勝。

  楚信原本坐在那裡喝著茶,一聽何以徹的聲音,便笑嘻嘻的站了起來,抬眼正視著何以徹,拱了拱手,道:“何公子,好久不見了。”

  何以徹一瞬間瞪大雙眼,他雙唇微張,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

  “你……你是……”何以徹只覺得自己震驚的已經叫不出眼前人的名字,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心中唯一閃過的念頭。

  楚信,是楚信!楚信出現在這裡,他又是陌石山莊的人。那麼……難道之前墨瑤猜測的事……全被她猜中了?

  何以徹一時間無法接受這樣的變故,呆愣在原地,做不出反應。

  倒是楚信,頗有風度地說道:“何公子,在下奉我家少主之命,前來請您到陌石山莊一敘!”

  何以徹聽到這話,再次愣了愣,他稍稍穩定了下心神,問:“請我?我與你家少主不算有什麼交情,他突然請我做什麼?”

  楚信擺出最合適的笑容,道:“有一些生意場上的事,我家少主想與您詳談。若何公子不棄,請與我走一趟如何?”

  “我……我與你們沒什麼可詳談的!也沒有什麼生意好做!”何以徹不知為什麼,他現在一心只想將楚信打發了,他不想去見夜殤,一點都不想!

  “等一下!”

  何以徹的話音才剛剛落下,卻聽門口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這聲音音色甜美,卻有一些隱隱的顫抖。

  不用去看都知道來人是誰,何以徹呆呆的看著走進來的女子,心突然就一沉。

  女子走到楚信面前,睜大好看的雙眸牢牢盯住楚信的臉。

  楚信看著女子,只是淡笑道:“好久不見了,弟妹。”
嚴羊 發表於 2019-2-17 11:55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是藍磬

  這是專屬於楚信的稱呼,自從墨瑤與藍磬有了婚約後,他便一直稱呼墨瑤為弟妹,而且,這世上也只有他一人會這樣稱呼。

  墨瑤突然就有些抑制不住心裡的難過和委屈,她幾乎都已經忘記過了多少年了,也忘記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了。當她再次看到楚信的現在,竟發現自己對他們根植了太深的親情。即便拋開自己對藍磬的感情,她與楚信他們,也是有著無法割捨的濃濃親情。

  “楚大哥……”墨瑤看著楚信,怔怔的喚他一聲。

  楚信露出更加柔和且心疼的神情,他抬手輕輕撫上墨瑤的頭髮,輕聲道:“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走,跟我回去吧。”

  墨瑤明顯一愣,她怔怔仰頭看著楚信,問:“回去?回哪裡?”

  “當然是回家!”楚通道:“即便沒有了涼國公府,我們還有家!那裡,還有你其他的家人。”

  墨瑤一時哽咽,不知該說些什麼,但是她心中明白,楚信今日出現在自己面前,就是證明了一直以來自己心裡的猜測,夜殤果然就是……

  另一方面,楚信剛剛話裡的意思也已經很明確,他要帶自己回去,就意味著夜殤準備對自己坦白了……

  墨瑤心裡現在真的五味雜陳,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呆呆的站在楚信身邊。

  楚信轉頭又對何以徹說道:“何公子,現在是否方便與我去莊裡坐坐?”

  何以徹在墨瑤出現的瞬間就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他心裡被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佔據,因為他知道,楚信的出現給墨瑤帶來了巨大的衝擊,而且何以徹也十分清楚,墨瑤一直對夜殤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執念,而這種執念源自於她的猜測。若說之前還可以用猜測來形容,那麼現在,就連何以徹都在心底接受了這個真相。

  “我……我現在倒是沒什麼事……”何以徹還這樣說著,他是真的不想去的,因為一旦去了,怕是現在的生活全都要改變。

  可是……

  “楚大哥,我跟你去。”

  何以徹還在糾結猶豫,墨瑤卻不會再猶豫。

  “我跟你去見他!”

  已經七年了,已經分開七年了,墨瑤現在有很多話想要問夜殤,很多很多,所以她決定必須要跟楚信去陌石山莊走一趟。

  哪怕得到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也一定要去親自證實。

  而何以徹,在聽到墨瑤篤定的話語後,就從心底升起了絕望的感情。

  “何大哥,感謝你這些年的照顧。只是,你不必勉強自己,你如果不想去就不要去了,無論是什麼事,我相信他都不會勉強你的。”

  何以徹怔怔看著墨瑤,心底不由得就泛起了苦澀之味。墨瑤如此確定,顯然是已經從心底接受夜殤的身份了……

  “弟妹,不好意思,這一次我不能順著你的意思。少主的意思是,務必請何公子到莊中一敘!若何公子執意不肯,那我們也只好稍稍得罪,不過公子請放心,我一向是有分寸的。”楚信的語氣十分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墨瑤驚訝的抬起頭看著他,眼中盡是不可思議的神情,“楚大哥你……”

  “弟妹,這是命令,也是原則,陌石山莊上上下下都不會違背少主的意思。”

  楚信讀得懂她這種眼神,明白她一定難以置信,夜殤竟然會如此堅定且不容置疑。

  聽著楚信的話,何以徹露出再苦澀不過的一抹笑意,他歎了口氣,道:“楚大俠都已經親自來了,我怎麼好意思拂了夜少主的好意?我跟你們去。”

  楚信滿意的笑了笑,道:“何公子請。”

  回去的路上,楚信和李勝依然是騎馬的,何以徹則陪墨瑤坐在自家的馬車裡。

  兩個人都是沉默的,墨瑤無心說話,何以徹不敢說話,他只一心想著,或許這一段從濟南城到陌石山莊的路程便成了這些年來朝夕相處的終點。

  “何大哥。”

  “啊?”何以徹沒想到,墨瑤竟然會主動開口跟自己說話。

  墨瑤抬起頭看向他,露出一些笑意,道:“若他們跟你商量的事你不想做,就不要勉強,我還是相信,他不會太過勉強你。”

  何以徹怔怔看了看她,品味了下她的話,隨即便明白她這是在關心自己。心裡還是升起一些感動,他笑道:“沒事,先看看再說吧。倒是你……”

  “嗯?”

  “不,沒什麼了。”

  馬車內又恢復了沉默,何以徹看了看墨瑤,露出一絲安心的笑。他知道,墨瑤外表冷漠,但其實內心是有著熱情的。自己這七年裡對她的照顧,她心知肚明,但她不善於表達,也無法回應自己的感情,所以只能在一些小事和不起眼的事上為自己著想。

  馬車緩緩駛進陌石山莊內後停穩,何以徹和墨瑤先後從裡面走下來,他們四下看看,也不禁為這裡景色的秀美而讚歎。

  墨瑤則感覺,無論過了多少年,他依然是個習慣感受美好的人。

  楚信走過來對他們說:“何公子先同我到內院見少主,至於弟妹嘛,請先在前廳稍等,有人還想見見你。”

  墨瑤一時沒反應過來,但走進前廳之後便立刻明白了,因為此時楊清正翹著二郎腿坐在裡面。

  楊清看到墨瑤的一瞬間便激動的跳了起來,說他是飛撲過來的都不為過。

  “墨瑤妹妹!可想死哥哥我了!”

  楊清一向都是足以溫暖人的熱情性子,墨瑤看著他開懷的笑,不禁也露出了笑容:“楊大哥,好久不見。”

  ※※※

  何以徹跟著楚信來到內院,因為正是夏季,陌石山莊內院的涼亭中,一個一身玄色錦衣的人正坐在裡面喝著涼茶。

  楚信走過去說了句:“少主,何公子來了。”

  夜殤慢慢抬起頭,她一臉笑意的看著何以徹,沖他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而何以徹也不客氣,直接就在他對面坐下了,楚信則悄悄離開,不打擾他們兩個人談話。

  夜殤拿起桌上的杯子,為何以徹倒了杯茶,緩緩開口道:“突然叫人登門去請你,是不是唐突了?小弟在此先向何兄賠罪了。”

  夜殤一開口說話,何以徹便打了個激靈。說實話,他是做了心理準備來的,可現在,真正聽到夜殤的聲音後,他卻依然止不住自己的震驚。

  這個聲音,這個強調,這個熟悉而又特殊的陰柔聲線,是他不會錯……一定是他!

  夜殤見何以徹怔怔的發呆,心知他為什麼發愣,只是笑笑道:“我已經吩咐廚房準備晚飯,回頭何兄留下一起吃飯吧。”

  何以徹低著頭不去看他,只是低聲問了句:“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來?”

  夜殤笑了笑,說:“我知道你不想來,但也知道……她會來!而你……則會選擇跟她一起來。”

  何以徹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緊,又問:“如此看來,你倒是真把我們摸透了。”

  夜殤又笑了聲,道:“認識這麼多年,若這些都不瞭解,那我就真的蠢了。”

  “認識這麼多年?呵,夜少主,我們似乎才剛認識沒多久吧?”何以徹的聲音裡盡是嘲笑。

  夜殤先是沉吟,而後說道:“我的身份,何兄想必心裡也猜到了,又何必再說這些呢?”

  何以徹猛地抬起頭,死死盯住夜殤的臉,眼中的光像是兩道鋒利的利刃,狠狠剜進夜殤的臉,似乎想要看透他隱藏在面具後面的真相。

  “你是誰?”

  這個問題,何以徹並不是第一個問夜殤的,第一個問出這句話的,是墨瑤。

  夜殤眼神微微一低,她穩住神情,只是淡笑道:“何兄何必明知故問?”

  “我要你親口說!你是誰?”

  夜殤緩緩抬起頭,說實話,她認識何以徹這麼多年,還真的從未見他有一次像今天這般氣勢強硬。

  兩個人僵持了片刻,夜殤終於開口,一字一字地說道:“何兄應該已經猜到了,洪武二十年魚躍居相識至今,應該也已經有十二年之久了。”

  何以徹平復著自己的情緒,他還是問了句:“你是藍磬?”

  夜殤牢牢盯住他,點點頭,道:“是,我是藍磬。”

  “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何以徹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但相比起他,夜殤本人倒是十分鎮定。

  微微一笑,夜殤道:“稍稍易了容而已。之前不敢開口說話,是怕你們聽出來……”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你如今怎麼會……”

  何以徹顫抖著聲音,他不知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難道要問出口麼?問夜殤怎麼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問他為什麼會變得心如玄鐵?何以徹當然知道夜殤這兩年在江湖上的鐵腕,和無往不利的手段,可他現在卻什麼都問不出口,因為他無法對曾經的藍磬問出這個問題。

  夜殤其實是明白他想問什麼的,於是便道:“何兄,我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渾身都沾滿了鮮血,我能從當年的玉珠峰裡走出來,是因為無數藍家軍將士用血肉之軀擋在了我的面前。他們用命換了我的命,我的身上早已沾滿他們的血。所以,你覺得我會在乎手裡沾上的這些血麼?”
嚴羊 發表於 2019-2-17 11:56

第二百四十八章 燃燒的冷漠

  何以徹怔怔聽著夜殤的話,他一時間實在難以形容自己現在心裡的感覺,他只是覺得夜殤說的輕描淡寫,但自己聽著覺得卻字字驚心。

  何以徹是可以想像的,當年的玉珠峰冰裂縫之上究竟發生了怎樣慘烈的事情,但是他從不會真切的去體會和感受,可如今,他真實的坐在夜殤對面,聽著她輕描淡寫的幾句形容,就已經克制不住去想像那些淒慘的畫面了。

  輕輕搖了搖頭,何以徹命令自己不再去想這些,因為他始終無法接受藍磬這樣巨大的轉變。

  “何兄其實不必想太多,我自己都已經習慣了。”

  正在何以徹自己糾結的時候,夜殤卻也再次開口了。

  稍稍一愣,何以徹顯然有些詫異,問:“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夜殤微微一笑,面色淡然,道:“何兄並不善於隱藏自己的心事,我也算是有許多江湖經歷了,能看出並不奇怪。”

  何以徹先是一怔,緊接著就在心裡升起一些難以名狀的感覺。自己確實不善於隱藏事情,可夜殤這樣直白且毫不謙虛的話語,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因為,這絕不是藍磬的為人處世風格。

  “我今日約何兄過來,也不是敘舊聊天的。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請何兄來聽一聽。”

  不等何以徹說話,夜殤已經又繼續說了下去。何以徹苦笑了下,他現在心知,夜殤似乎根本不在乎跟自己閒扯什麼過去現在,他確實是有事情才叫自己過來。

  但是,何以徹雖然性格上缺乏硬氣,但有些時候,也是自有他的堅持和固執的。

  “藍兄叫我來,不打算先問問墨瑤姑娘的事麼?”

  夜殤看都不看他,只說:“藍磬已經死了,希望何兄在稱呼上也能注意一些。”

  “你……”何以徹有些氣結,“你這麼小心翼翼的,有必要麼?這裡可是只有你的人!”

  “但除了大哥清弟和李勝之外,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你連你的手下都不信任嗎?”

  “當然!”夜殤輕蔑一笑,道“出了六年前那件事之後,何兄覺得我還能信任誰?”

  “那……”何以徹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緩緩問:“那墨瑤姑娘呢?你一直不肯認她,是連她都不信任嗎?”

  夜殤終於抬眼看他,片刻問道:“信任與否,重要嗎?”

  “當然重要!”何以徹脫口而出,“若你不信任她,我會毫不遲疑的帶她走!哪怕今天死在你陌石山莊中,也絕不會再讓她對你這種人執迷不悟!”

  夜殤看住何以徹,沉吟片刻後,道:“我不告訴她,與信任無關。我每日踩在刀鋒上過日子,認她又能怎樣?只是再次害了她罷了。”

  何以徹怔怔看她,語氣十分不信任地問:“你是……這麼想的?”

  “不然呢?”夜殤笑了笑,“我沒必要在這件事上騙你。”

  何以徹訕訕一笑,道:“不,我只是覺得……你竟然能這樣平淡的說出這句話,一點兒都不像真心的……”

  夜殤道:“我一直很平淡。”

  何以徹已經能夠深刻體會夜殤的變化了,他默然片刻,心裡有些傷感,只有些頹然的問了句:“藍……呃不,夜兄今天找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夜殤聽終於可以進入正題了,便開門見山道:“我想跟何兄合作,借由你的鹽運道和青樓賭場做情報網的擴散途徑。”

  “什……什麼?你要建情報網?做什麼用?陌石山莊現在在江湖上的地位還不夠嗎?”

  夜殤搖搖頭,淡笑道:“當然不夠!何兄,我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個江湖上的地位。”

  “那你要什麼?”

  夜殤看著何以徹,一字一句地說道:“為藍家平反,複我藍氏宗祠,洗刷藍家軍的冤屈!”

  “什麼?”何以徹霍的站起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夜殤,道:“這怎麼可能?為逆臣平反,談何容易?”

  夜殤的眼神瞬間變得陰沉,他問:“怎麼?難道連何兄,都認為我藍家是罪有應得嗎?”

  何以徹自知自己失言,忙道:“不……我並沒有這樣想。只是……你應該知道,這罪名是先皇定的!明昭天下,還編入了逆臣錄當中!當今皇上是繼承先皇遺志的,他不可能會為藍家平反的!”

  夜殤冷笑一聲,道:“當然,他不會!但是誰也不會去指望他!當年我父帥被誣陷入獄,這裡面本就有他參與其中,如今我怎麼會傻到要去指望他能為藍家平反?”

  何以徹看著夜殤愈發陰沉的眼眸,不禁呆愣地問道:“那……那你怎麼做?如果皇上不下旨平反,你怎麼可能做得到?”

  夜殤牢牢盯住何以徹,冷笑道:“這個人不行,換一個不就行了?”

  “什……”何以徹因震驚而倒退了一步,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夜殤,似乎怎麼都無法去相信,因為夜殤剛剛說出的話實在太震撼。

  “你……你要做什麼?”何以徹想了想,突然間恍然大悟,他平復了下呼吸,低聲問:“你已經投靠了哪位藩麼?是燕?還是寧?”

  夜殤沒有回答,何以徹卻轉念一想,又道:“應該是燕。論實力,他是藩中最強的!論出身,他同懿文皇太子一樣,都是由孝慈皇后撫養長大。論功績,先皇在世時,他是最受先皇器重的親,曾加賜三錫親。還有……論交情……我想你不僅想為藍家平反,還要為九駙馬平反吧?”

  夜殤稍稍驚訝的看著何以徹,說實話,她確實沒想到何以徹竟能想到這些。

  “呵,我就知道何兄是個聰明人,跟你說話不需要太費唇舌,你自己就能想到其中關鍵。”

  何以徹呼了口氣,重新坐回凳子上,道:“當初你出事後,九駙馬曾費盡心思救墨瑤姑娘脫困,你們之間的交情我還是清楚的。”

  夜殤沉默不語,沒錯,她這次能夠下定決心跟何以徹合作,也有葉羽的原因在裡面。

  朱允炆實在做的太過分,已經讓夜殤對他恨之入骨,必須除之而後快。

  “既然何兄都已經知道了,我希望你可以幫助我。”

  何以徹沉默的想了想,然後說:“這是造反啊夜兄。若事成,也許是千秋功績。可若事敗,我何家上下老小具逃不脫干係。夜兄憑什麼以為我會同意幫你?”

  夜殤看著他,道:“不確定,只是想賭一把。”

  何以徹沉吟道:“讓我想想,行麼?”

  夜殤倒是十分痛快的點點頭,道:“可以,我給你三天時間,你可以回府上去想,三日後我們再談。”

  何以徹沒想到夜殤這麼痛快的就答應了,一時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既然夜殤都這麼說了,他也就不客氣,說走就走。

  不過,在他走前,還是問了夜殤一句話:“夜兄,你準備……怎麼安置墨瑤姑娘?”

  夜殤沉吟了下,而後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無論她怎麼選,我都會同意。”

  何以徹看了看夜殤低著頭給自己倒了杯茶,他心裡一瞬間恍惚,好像看到了十幾年前,京城魚躍居中,那個俊逸陽光的藍家少帥。

  何以徹離開了,可墨瑤卻留了下來,她在何以徹走後,在陌石山莊內院的涼亭中,見到了夜殤。

  夜殤看了看她,突然露出一抹笑容,對她說道:“坐吧,天氣也怪熱的。”

  墨瑤驟然間聽到熟悉的聲音,從這個有著陌生的臉的人口中傳來,竟然就有些忍不住想要掉淚。

  可她還是拼命克制住流淚的衝動,然後坐在了夜殤對面。

  兩個人一時間都是沉默,倒是夜殤先打破了這沉默。

  “你似乎早就知道?”

  墨瑤聽她問自己這個問題,斂了斂眉,道:“只是感覺罷了。”

  夜殤歎了口氣,說:“我能感到你猜出來了……只是……我一直在躲著你,避開你罷了。”

  “嗯,我知道。”

  簡短的一句回應,墨瑤似乎並沒有深談的打算。

  夜殤又歎了口氣,她發現,似乎墨瑤就像自己的死穴一樣,面對她,自己總是毫無辦法。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或者說,你也應該怪我啊。”

  “沒必要。你不說總有你的苦衷,我何必逼的太緊?況且……”墨瑤頓了頓,旋即苦笑道:“你變化如此大……我也有些害怕……”

  夜殤稍稍怔了怔,她其實不知道墨瑤怕什麼,只是說:“你放心!無論怎樣,我都絕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夜殤急於讓墨瑤安心,哪知她這話剛說出口,卻看到墨瑤眼中掉下了眼淚。

  墨瑤看著她,眼裡有淚水流出,“既然如此,為何次次推開我?你難道不知道,這麼多年,我在夢裡都是希望能跟你重逢嗎?”

  夜殤一時沉默,她被眼前的女子再次觸動,時隔這麼多年,她竟然還是這樣偏執的堅持著這份感情嗎?

  看著墨瑤不住流下的眼淚,夜殤突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這麼多年了,她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再次歎氣,夜殤露出一張苦澀的臉,她起身走到墨瑤身邊,彎腰按上她不斷顫抖的肩頭,道:“對不起……墨瑤。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你放心,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了!歡迎回家,墨瑤。”

  墨瑤怔怔的聽著,她轉身撲進夜殤的懷裡,反而哭的愈發厲害。

  夜殤忍不住自己的歎息,她輕輕撫上墨瑤的頭髮,安撫道:“這麼多年了,想哭就一次哭個夠吧。”

  墨瑤現在終於明白,夜殤是變了,變得冷漠,變得狠絕。但她其實也沒變,因為夜殤的冷漠,只是為了隱藏住她心底那屬於藍磬的,熾烈燃燒著的最後一絲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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