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盛明皇師 作者:諾琴誓夏 (已完成)

 
王烏鴉 2019-2-12 00:38: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0 84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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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諾琴誓夏,男,17K小說網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 > 歷史穿越

【內容簡介】:

  穿越?一個人?你們都弱爆了!

  考古學高材生葉羽有美女姐們兒陪著穿!

  話說,他們只是去旅個遊而已,怎麼就能莫名其妙的穿越到明朝,當了天子的老師?!

  權力之爭,奪嫡之險,外禍之亂!他們憑藉過人機智佇立朝堂!

  我明明只是想安安心心混日子的啊!偶爾去搜集一下現代搜集不到的考古證據啊!然後踏踏實實集齊四個小夥伴返回21世紀啊!

  等等,不會我的到來直接把歷史都改變了吧?!

  國仇家恨,江山美人,且看一代皇師在歷史漩渦中如何駐足!

【其他作品】:《最强幻想》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2-17 20: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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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2 00:39
第一卷 北平王府

第一章 北平第一餐

  大明洪武二十年,北平城。

  此處曾是元朝大都,如今作為大明的陪都依然不改往日繁華。

  這裡市集比之京城也許要更加熱鬧繁華,京城雖是一朝之都,卻正因為是天子之地,反倒平添了許多拘謹和嚴肅。

  而此時,坐落在北平城繁華街道一角的‘楓羽軒’酒館,正經歷著這樣的繁華。

  ‘楓羽軒’這個小酒館,原本是每日冷冷清清的。但自從一個月前,這裡換了主廚後,情況就大大的轉變了。

  這個主廚是個剛剛二十歲的年輕人,一個月以來,慕名而來的客人很多,但沒有人見過他的樣子。

  聽說他的刀功極好,耍出來的刀法就像是經年研磨刀技的練家子。

  聽說他的學問極好,詩文翰墨,皆是信手拈來,取出來的菜名也如詩如畫。

  聽說他的相貌極好,面如冠玉,溫文爾雅,舉手投足間盡是瀟灑不羈之態。

  被這些傳言吸引而來的客人很多,但卻沒有人真正印證過。

  有好奇的客人向店主丘福詢問,對方也只是笑言:“都是傳聞罷了。”

  越是這樣,人們的好奇心越是強烈。

  原本默默無聞的楓羽軒,變成了如今北平城最火爆的酒館。而主廚的手藝,也被十分滿意的老顧客稱作了“北平第一餐”。

  這樣的‘楓羽軒’,算是北平城所有酒館業界的一匹黑馬。至少,它幾乎將對街曾經號稱‘北平第一居’的‘君悅來’的生意搶了個精光。

  ※※※

  這一天,楓羽軒內來了個官老爺,還沒坐下就讓人感覺出不一樣的官架子。

  店內的客人有眼尖的已經認出了他,是北平府的知府吳大人。

  作為店主的丘福本是想要去招呼他的,但他帶來的府兵卻將丘福攔住了。

  “站住!我們大人沒讓你動呢!去把你們主廚叫出來!我們大人有話吩咐!”

  吳大人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他只是大搖大擺的坐在廳堂正中,隨手拿起茶就喝了一口。

  “噗!”也不知是成心還是故意,總之吳大人是把茶全都吐了出來,然後拍著桌子怒道:“窮酸小店,連茶也是次品!”

  那府兵見老爺如此說,抬手指著丘福,怒目而視,喝道:“聽見沒有?快去換好茶來!”

  丘福點點頭走過去正要換茶,卻感覺滾燙的水迎面向自己打了過來。丘福心裡一個激靈,他腳步輕挪向旁邊閃了一步,那滾燙的茶水錯開了他的臉,一部分灑在他的肩上。

  吳大人將手中已經沒有水的茶壺放在桌上,臉上全是不屑的表情。

  一直跟在丘福身後不遠處的一個跑堂當即想要發作,卻被丘福攔了下來。

  丘福的表情盡是恭敬,他對吳大人點頭道:“大人稍等,我去換茶。”

  吳大人不說話,他的府兵卻推搡著丘福,吼道:“快去快去!趕緊的!”

  “謔!我還說是誰在這吵鬧,沒想到是一隻大狐狸!”

  這是一個十分清亮的聲音,年輕而有活力。

  廳堂內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吸引了目光,包括吳大人,也包括所有此時已經目瞪口呆的普通客人。

  那是個很年輕的男子,相貌十分好看,他的皮膚對於男子來講似乎過於白皙,但實在讓人覺得很乾淨很舒服。

  見到此人,那跑堂打扮的人連忙快步過去,道了聲:“公子!這人……”

  那人抬手制止他的話,道:“小唐,放心,我來解決。”

  他的嗓音是溫和的,同他剛出現時的那一句語氣完全不同。

  此時他走到吳大人桌前,一隻手摳了摳耳朵,表情十足不屑,道:“怎麼?貴客,您要吃點兒什麼?”

  吳大人沒有理他,甚至都沒看他一眼。

  那府兵卻沖葉羽喝道:“小子!”

  那人猛地變臉,他黑著臉厲聲打斷府兵:“我在跟你家主子說話,輪得到你插嘴嗎?還是說你這只狐狸,可以代表你家主子發話了?”

  “你、你說誰是狐狸?”那府兵氣的發抖,怒視著葉羽。

  “狐假虎威!你說我說的是誰?”那人低頭看向一直沉默的吳大人,道:“大人,還請您下次遛狐狸選個別的去處。鄙店小本生意,恕不接受寵物入店。”

  吳大人終於抬眼看他,見他氣定神閑,不禁扯了抹笑意出來,道:“小兄弟倒是伶牙俐齒。你說我的屬下是狐狸,那你又是何方高人呢?”

  那人彎起那雙狡猾的狐狸眼,如此看,他倒是更像狐狸一些。

  “你不是要找主廚麼?在下葉羽,正是‘楓羽軒’的主廚。”

  吳大人露出些許驚訝的神色,他也聽過很多關於這個主廚的傳言,本以為言過其實,如今見到本尊,才發現傳言確實不虛,至少相貌如此。

  “你就是號稱可以做出‘北平第一餐’的名廚?老夫今日正是慕名前來品嘗的。可否?”

  葉羽本在後廚忙著,卻突然聽說來了個官老爺在廳堂裡擺譜,搞得原本氣氛和諧的飯堂儼然變成了衙門。

  葉羽很不高興,他最討厭這些不講道理的達官貴人,不過從不為難店內的客人,就算他不喜歡吳大人,但只要對方是自己的客人,也就將就一視同仁。

  葉羽點點頭,轉身想走,卻又被叫住了。

  “小兄弟,你還沒問我要吃什麼。”

  葉羽懶得回頭,只道:“你點完餐叫人把單子送到裡面。”

  “我想吃狗腦!”

  葉羽怔怔停住腳步,對於這個要求,他是從來沒想到過的。不止是他,在場的所有賓客全都被這個要求嚇到了。

  吳大人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得意道:“我想吃狗腦,如果你能做出來,剛才你頂撞官兵的罪,我就可以不計較了。若你做不出來,就只能委屈你,到公堂之上闡述一下頂撞官兵的意圖了。”

  一直跟在葉羽身邊的小唐似乎是氣不過,他身子稍稍動了一下,卻被葉羽攔住了。

  葉羽緩緩回頭看向吳大人,唇角依舊掛著笑意,道:“那就請客官稍等了。”

  “小兄弟!”吳大人再次叫住了他,“你可沒有多少時間,我現在很餓了。”

  葉羽腳下幾乎沒有絲毫停留,他也沒有搭理吳大人,只是帶著唐雲去了後院。

  鑽進後廚前,終於稍稍平復了怒火的葉羽,低聲向小唐說了句:“想辦法搞清楚,這個吳大人為什麼會突然來找麻煩。”

  吩咐了小唐的葉羽站在灶前發呆,時間緊迫他是知道的,但吳大人的要求確實並不容易。

  狗腦是有一定的益氣養身功效,尤其主治頭風痹痛,但葉羽是無法忍受吃狗腦這種殘忍的事情的。

  但若是不做,以目前的形勢看又不能輕易過關。

  要想個辦法,想個什麼辦法先混過去。

  ※※※

  丘福很擔心葉羽,已經半個時辰過去了,吳大人還沒有走,看熱鬧的客人們也沒走。

  丘福表面上面無表情,但心裡卻很是著急,‘楓羽軒’裡連只狗都沒養,上哪裡去找什麼狗腦?

  事情要是鬧大,到時候這個作死的吳大人死定了不說,自己的身份也必定要暴露。

  他現在只能祈禱這個自從相識起就鬼主意很多的葉羽,這一次也能化解這個事件。

  結果是,葉羽果然又沒有讓他失望。

  在所有人都以為葉羽是不是已經逃跑了的時候,他卻從後面端著食物走了進來。

  一把把拖盤放到吳大人眼前,葉羽只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你要的腦子。”

  吳大人有些驚訝,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很驚訝。

  狗腦啊,說做就能做?

  吳大人看著盤中小碗裡的那澆了汁兒的“狗腦”,小心翼翼拿起勺子盛了一口放入口中。

  吃下去後更覺得驚訝,他確實有一次吃過狗腦,味道和葉羽做的是一樣的,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

  越想越不明白,越不明白就越想品出來。吳大人已經不知不覺的將一碗“狗腦”吃完。

  葉羽不耐煩的看著他,說:“吃完了嗎?吃完了就快走吧。”

  吳大人愣愣的看著他,一旁的客人們有的已經被吳大人吃狗腦的事搞得有些反胃。

  不過,人家都已經做出來了,自己說的話被這麼多人聽到,吳大人哼了一聲站起身來。

  他並不是好相與的人,此時得了便宜反倒賣乖,笑呵呵的沖著葉羽說道:“小兄弟還真是好手藝,這狗腦的味道做的還真是正宗!想不到‘楓羽軒’還有這種菜色,真是讓老夫刮目相看!哈哈哈!”

  吳大人甩著袖子轉身走出了楓羽軒,葉羽心中卻是翻江倒海的不舒服。

  倒不是因為他真的做了狗腦,只是對吳大人這種人感到噁心罷了。

  他呼了口氣坐下,掃了眼都還沒反應過來的眾人,不免心中苦笑,這還真是會砸招牌。

  正思索間,丘福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葉兄弟……你,還好吧?這菜……你怎麼做的?”

  抬頭對上丘福擔憂的眼神,葉羽笑了笑,安撫性地說道:“丘大哥別擔心,我用豆腐做的。咱們這沒狗,殺不了。”

  在場的人聽到他的話,又是一陣驚訝,豆腐也能用來做這個?

  葉羽見到眾人的反應,他緩緩起身,向還留在現場的客人們行了一禮,道:“今日因為一些原因,讓各位掃了興致。各位若是不想繼續用餐了,自便就好。若還想加菜,儘管告訴在下。”

  說完之後,葉羽看了丘福一眼,對方心領神會。

  於是,在葉羽回到後廚後,丘福以店主的身份說道:“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各位客官今天的餐一律免費!”

  回到後院的葉羽心中盤算著別的事情,這個姓吳的這麼一搞,弄不好會搞壞‘楓羽軒’的名聲。若是讓一般百姓聽說這裡還賣狗腦,豈不是再也不敢來了?

  必須要想辦法抑制一下這件事,那個吳大人是不會閑的沒事過來這個小酒館找麻煩的,他的行動一定有著某種原因。

  原本葉羽也隱約猜到了些什麼,直到傍晚小唐向他彙報後,他才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吳大人有個小舅子,好像是對面‘君悅來’的秦老闆。”

  聽到這句話後,葉羽就徹底明白白天那一出是誰搞出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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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2 00:39

第二章 少年不可欺

  夜方初更,天上的雲積得太厚,四下裡早見不到一點星光,到處都是黑漆漆的。

  葉羽換了一身黑色的貼身錦衣,輕手輕腳的出了楓羽軒。

  他速度極快的穿過街道,他雖然不會那些高來高去像是變戲法一樣的輕功,但因自小的訓練而腳步極輕。

  葉羽本不是大明的人,準確的說,他壓根兒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赴英留學生,出事的那一天,他和朋友在泰山岱廟遊玩。

  當時,他們四個人正圍著一個刻著詭異碑文的石碑研究著,然後,一陣詭異的龍捲風將他們卷上了天,再然後,等到他恢復意識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個時代了。

  他的廚藝和刀功是自小跟身為大廚的姑姑學習的,雖然職業並不是廚師,但加上未來的一些新鮮花樣,確實讓他的手藝穩穩得到了‘北平第一餐’的地位。

  葉羽在現代時雖然只是個考古學的學生,但卻是從小學習跆拳道、劍道等格鬥技的高手,還曾在亞洲區的比賽中拿過大獎。而且,教他這些的師父也曾教過他類似“暗殺”的技巧。

  葉羽屏住呼吸摸著黑鑽進了‘君悅來’的後院,他的心跳很快,畢竟是第一次把這種技巧運用在實際中。他放慢腳步,儘量將身子隱藏進黑暗裡。

  ‘君悅來’的後院並不大,但技巧並不熟練的葉羽依舊沒有輕鬆找到秦老闆的臥房。

  一邊要注意自己的動作不能被人發現,一邊又要承受第一次暗訪活動給他帶來的心裡刺激,葉羽頗有些心累的靠在長廊的一棵柱子後休息。

  靠,根本不像電視裡演的那麼帥好不好?

  就在他心中無限吐槽的時候,突然聽到頭上的長廊頂端有一陣疾風劃過。那聲音極輕,但混入這樣無風的盛夏夜晚委實有些太過違和。

  葉羽悄悄扭頭看向身後的庭院,他本就靠在柱子後面,又是一襲黑衣裝扮,在這樣毫無月光的夜晚,確實是不易被發現的。

  此時的庭院中,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快如閃電一般向葉羽相反方向的一排屋子移動。

  看到這樣的一幕,葉羽心中頓時明白,敢情有人跟自己一樣無聊,大夜裡不睡覺,來這打家劫舍嗎?

  哦不,秦老闆好像富得流油並經常幹一些為富不仁的事兒,所以應該是劫富濟貧吧。

  葉羽好奇心起,立馬貓著腰在漆黑的長廊中向那黑衣人跑去的方向移動。

  葉羽很興奮,他動作很快,再加上庭院並不大,很快便接近了黑衣人。

  死死屏住呼吸,葉羽在稍遠的地方盯著黑衣人的動作。

  那人先是四下看看,接著快速從袖口中滑落一把匕首,然後將匕首在面前的房門上挑了一下。

  那是一把極鋒利的匕首,葉羽目瞪口呆的看著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將原本從裡面鎖上的木栓挑開。

  黑衣人已經鑽進了屋內,葉羽來不及多想,他繞到窗下捅破窗戶紙,偷偷往裡窺探。

  屋內是昏暗的,葉羽仔細瞪著眼睛,房內擺著一張書案,書案的對面是木床,雖然看不清楚,但他已明白這裡正是秦老闆的臥房。

  此時,黑暗中那黑衣人正悄無聲息的慢慢向床邊靠過去,而他手中,那把在黑暗中依然閃著寒光的匕首讓葉羽不禁在盛夏裡都感覺到一絲寒意。

  葉羽已明白黑衣人的目的是什麼,單看房內的輪廓,也能大概猜出這裡的名貴物件不少,但這黑衣人對此明顯不感興趣。

  葉羽吞了吞口水,他都能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了。

  一個全身黑衣的人深夜進了別人家裡,手裡還拿著那種駭人的匕首,不圖財也圖不了色,那他的目的一定更加危險。

  葉羽死死盯住黑衣人的動作,他現在心裡說不清是興奮還是緊張。開玩笑,這種劇情原來可是在電視裡才能看到啊,如今親臨現場觀摩,也太刺激了吧。

  只不過……

  這個秦老闆確實不是個好東西,但是,他會不會就這樣死在自己眼前了呢?

  靠,想這些幹嘛?自己來這裡不也是為了教訓他的嗎?

  可是,自己只是想要教訓他一下。看這個黑衣人的意思,肯定不僅僅是教訓那麼簡單……

  短短的時間,葉羽心裡正做著各種各樣的思想鬥爭,而黑衣人則已經走到了秦老闆的床邊。

  葉羽的角度不是很好,他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卻也能看到黑衣人舉起手中匕首的動作。

  死死咬住牙,葉羽此時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了,電光火石之間,黑衣人的匕首已經落下,眼看就要紮進秦老闆的胸口。

  眼看著沒有可能存活下來,黑衣人的動作絕對很專業,但似乎那秦老闆是命不該絕,老天給了他活下去的機會。

  一聲不大也不小的破窗聲突然響起,原本酣睡的秦老闆被驚醒,那黑衣人的動作也不可避免的因這變故而停滯。

  葉羽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麼搞得,反正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用全力撞破了窗戶,並沖到了屋裡。

  驚醒後的秦老闆被屋裡的情況嚇得連反應的能力都沒有,只是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

  黑衣人倒是應變能力極強,他並不去管突然插一腳的葉羽,先一步控制了即將從驚嚇中反應過來的秦老闆。

  “別……”也許是因為天性的善良,再加上來自幾百年後的葉羽從未親眼見過殺人這種事情,他本能的想要制止即將發生的殺人事件。

  秦老闆被黑衣人控制住,他掙扎的想要呼喊救命,卻完全沒有機會發出聲音。

  眼看匕首又要落下,葉羽咬了咬牙,奮力向黑衣人撞過去。

  突然的撞擊讓黑衣人短暫的失去平衡,他本能的回手一刀,鋒利的匕首唰的一聲劃破了葉羽的胳膊。

  突然襲來的疼痛讓葉羽徹底失去控制重心的能力,他哼了一聲撲倒在秦老闆的床上。

  秦老闆見到床上撲過來的人,還有那人流著血的胳膊,嚇得馬上要破口大喊救命,卻感覺嘴裡被人塞了東西。

  “別出聲,你喊人來,他保不齊狗急跳牆把咱倆都殺了。”葉羽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拿起床上的手帕塞進了秦老闆口中。

  嗚嗚嗚的發出無力的聲音,秦老闆瞪著驚恐的雙眼,嚇得渾身顫抖。

  黑衣人看了看匕首上的血跡,他的目的其實只有秦老闆而已,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瘋子是什麼來路?

  他向床邊走了兩步,但心裡猶豫著下一步的行動。

  葉羽此時忍住胳膊上的疼痛,心裡已經冷靜了許多,他心裡暗罵自己蠢蛋,沒事兒管秦老闆死活幹嘛?!

  但事已至此也沒有後悔藥可吃了,葉羽乾脆扭頭直對上黑衣人的眼睛,道:“兄台,我其實也不想救他,要不你就當沒看見我,我也就當你沒傷到我,你放我離開,然後繼續殺他?”

  那黑衣人是蒙著面的,葉羽不知道他的長相。但現在這樣的距離,葉羽的長相黑衣人倒是看清楚了。

  看清葉羽的黑衣人眼中閃過不可置信的神色,只不過他的表情變化很快,並不會讓人看出來。

  看看縮在床上角落裡的秦老闆,再看看葉羽,黑衣人似乎短暫的猶豫了一下,但他始終一言不發。

  短暫的猶豫後,黑衣人似乎乾脆放棄了刺殺這件事,他將匕首收了起來,最後看了一眼葉羽,便身形一閃離開了這件房間。

  葉羽實在有些一頭霧水,對方怎麼會就這麼跑了?就算半路殺出個自己,對方應該也有實力將自己一併砍瓜切菜般的收拾掉。

  這樣連一點兒行動都沒做就走了,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合理?

  算了,葉羽決定放棄思考,他覺得應該先把自己手臂的傷口處理一下,一直用手捂著也不是辦法。

  從床邊的簾子上撕了塊兒布簡單包住傷口,葉羽決定要處理驚魂未定的秦老闆了。

  雖然不是想像中那麼愉快耍帥的戲碼,但被那傢伙一鬧也不見得是不好的事。

  葉羽壞笑了一下,緩緩從懷裡拿出一把小刀。

  秦老闆原本剛剛放回肚子裡的心再次提了起來,送走一個,這個也不是善類。他現在嘴裡還塞著東西,完全喊不出來,自己又被堵在床上,想跑也跑不了。

  葉羽晃了晃手中的小刀,靠近秦老闆,唇角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他不怕被秦老闆知道自己是誰,反正也早就看清楚了。

  他惡作劇般的將小刀在秦老闆臉上拍了拍,直把對方嚇得眼淚都快流出來。

  看著秦老闆驚嚇過度的樣子,葉羽頗為滿意,這才緩緩說道:“第一,君悅來不准再找楓羽軒的麻煩;第二,你們想散播的不利消息最好給我打住。第三,如果現在是剛才那傢伙,你早就死了知道嗎?”

  秦老闆瞪著驚恐的眼睛,猛地點頭。

  葉羽見他這樣,也就大發慈悲的把他嘴裡的東西給拿了出來。

  秦老闆覺得就連呼吸都變得順暢了許多,他平復著驚恐的心情,隨後又頗為不解的問葉羽:“你為什麼救我?”

  葉羽笑了笑道:“誰知道,我本來是要過來教訓你的!不過,你最好記住哦,我今天救了你,不代表我就是個脾氣好的人。你以後若還敢再與我作對,那今天我能救你,也就能……”

  他用手比劃了一個殺人的動作,秦老闆見他這樣,又想到自己家一晚上竟然被兩個“兇惡”的人入侵了,不禁又陷入了恐慌中。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你放心!我再也不會了!再也沒有下次了!以後,‘君悅來’和‘楓羽軒’,就是好朋友!好朋友!”秦老闆嚇得連連作揖。

  葉羽見他這樣賭咒發誓,哼了一聲,把小刀收起來,沖著秦老闆做了個警告的手勢,就又借著夜幕閃了出去。

  今天還真是夠虧本的,耍帥沒耍出來,還受了傷。葉羽捂著胳膊向楓羽軒走去,心裡大大的歎了口氣。

  ‘楓羽軒’內,丘福的房間依舊亮著燈,他的面前站著一個黑衣人,正是白天跟在葉羽身邊的跑堂小唐。

  丘福聽著他的彙報,手裡將一封信封入信封之中。

  “我知道了。你回頭記得再去趟吳大人那,把事情處理好。然後把這封信送回府裡,等四爺回來再做定奪。”

  小唐點頭應下,又問了句:“那‘君悅來’?”

  丘福微一沉吟,道:“先算了,看看情況再說。”

  小唐得令後便退了出去。

  丘福靠在椅子上,心中想著剛剛唐雲的彙報。

  葉羽這個小子,深夜潛入‘君悅來’威脅秦老闆,雖然受了傷,但這等身手和膽量也確實是個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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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2 00:39

第三章 初遇

  那之後,回到‘楓羽軒’的葉羽假裝沒事發生,他的母親本是現代比較有名的中醫,他也就學過一些簡單的醫學知識,現在抓一些藥給自己止血療傷也不是什麼難事。

  葉羽沒說,丘福也當做完全不知情,兩個人繼續配合著經營楓羽軒。而‘君悅來’似乎真的老實了不少,不僅不再找麻煩,秦老闆還曾親自登門,並帶了厚禮,說是什麼交流心得。

  這一天晚上,楓羽軒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迎來了打烊的時間。

  丘福和葉羽正在廳堂內討論著下個月要換主打菜的事情,門口卻響起了一把渾厚有力的聲音。

  “請問,貴店還未打烊吧?”

  二人向門口望去,只見一個身著墨綠色長袍錦衣的男子負手而立,腰間系著淡黃色鑲金腰帶,淡黃色的發帶鑲著寶石,長身玉立,豐神俊朗,不同凡響的身份不言而喻。

  葉羽不由自主的悄悄打量起那人。

  一旁的丘福似乎也愣了一會兒,直到那人再次開口問道:“二位店主,可是在下打擾了?”

  丘福這才反應過來,他想了想,似乎有些為難。最後探詢的看向葉羽,卻發現對方並無意說話,只是低頭沉思。

  丘福無奈只好說道:“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了……”

  那人抱拳說道:“在下朱四,應天人士,初來貴寶地落戶經商,府中事宜還在打點,在下獨自一人出門聯絡生意,不想天色已晚,腹中饑餓,只想留下用餐,不多做打擾,還望店主成全。”

  葉羽再次彎起他那雙狐狸眼,突然說道:“兄台請進吧,我這就去給你燒菜。”

  朱四看向葉羽,問道:“閣下就是如今名震北平城的名廚?”

  葉羽笑了笑說道:“什麼名震不名震的,客人們抬愛而已。”說完便轉身走進廚房。

  朱四目送葉羽走進廚房,隨後在廳中隨意坐了。

  丘福拿著一壺茶走了過來,親手為朱四斟茶,嘴裡說著:“因為已經打烊了,所以只剩我們兩個了。”

  朱四點了點頭,他拿起茶杯喝了口,笑道:“這極品的龍井,還是我上次離開時贈與先生的,想不到丘先生還留著?”

  丘福皺了皺眉,瞥眼看向內堂,之後才壓低聲音說道:“四爺好記性。請恕屬下失禮之罪。”

  朱四笑道:“丘先生這是說哪裡的話。先生以店東的身份開此酒館本就是我的命令,你為了完成我給你的任務而不能向我行禮,何罪之有?”

  丘福低了低頭說道:“多謝四爺。四爺今日到訪,想必是接到了屬下的傳信。”

  朱四雙眉一斂,輕聲說道:“是的。所以我回到北平便過來了。”

  丘福恭敬地問道:“四爺有何指示?”

  朱四沒有馬上回答,他想了想,仰頭將杯中茶喝完,緩緩說道:“你在信中對他的評價很高,我會試探他一下,若果非池中之物,你便想盡一切辦法將他留在身邊。”

  丘福耳朵動了動,他瞥眼向內堂看了眼,急忙輕聲說道:“屬下明白。”之後趕忙抬手拿起茶壺往朱四杯中倒茶,口中邊說著:“這是本店珍藏的龍井,請客官品嘗。”

  話音剛落,簾子便被掀起,葉羽端著食物走了出來。

  朱四笑容依舊,他搓了搓手,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葉羽信步走了過來,將食物擺在朱四面前,那是一碗鹵肉飯,和一疊小菜。他將餐盤放在一旁,笑著對朱四說道:“考慮到你是空腹,又是長途跋涉,所以就做了這些,暖胃的。”

  朱四看著面前簡單的食物,難掩一臉詫異,這就是人人稱道的北平第一餐?且不說那碗顯得黑漆漆的飯,就說那一疊小菜,只是幾個切的極薄的土豆片泡在紫紅色的液體中,實在看不出特別之處。

  朱四拿起勺子,扭頭看了眼丘福,丘福不著痕跡的點了下頭。

  朱四這才低頭用勺子盛了一小勺泡飯,吃了一小口,只是一小口,他細細品嘗了下,驚訝的抬起頭,他指著鹵肉飯問道:“這,兄台,你這飯是如何做的?竟然每一粒米都含有肉湯的鮮味,比我之前吃過的粥都要香濃純粹。”

  葉羽淡淡一笑,他雙臂環在胸前說道:“這鹵肉飯是要和著這小菜一同吃的,味道更佳。至於做法嘛,恕在下不能透露,這是商業機密。”

  朱四不以為意,他大笑兩聲,將小菜放到飯裡,和著飯一同送進嘴裡。只見他眼前一亮,那些小菜竟有酸甜鹹辣四種味道,混在飯中,美味無窮。

  朱四眉飛色舞道:“這是梨麼?而且,這裡面還有酒和葡萄的味道。”

  葉羽笑道:“自然,這道小菜叫紅酒雪梨,酒是小弟取郊外熟透的葡萄加入女兒紅陳釀中泡制的,雖非西域正宗的葡萄酒,卻使葡萄的味道更濃,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

  朱四又吃了兩口,對這鹵肉飯讚不絕口,他瞥眼看到丘福和葉羽一直站在一旁,連忙說道:“二位店主還是坐下吧,反正店中也無旁人。”

  丘福習慣性的想要拒絕,但葉羽卻已經一屁股坐下了。丘福嚇了一跳,他瞥眼看向朱四,卻見他一臉隨和的笑意,自己便也坐在一旁。

  葉羽臉上帶著亙古不變的痞痞的笑意,他看著正在吃飯的朱四,問道:“兄台,你是應天人,怎麼大老遠跑到北平做生意?這裡地近邊界,能有什麼生意好做?”

  朱四動作停了一下,卻只有一瞬間,他隨口答道:“做蒙古人的生意啊。”

  葉羽面上一愣,心下更加覺得這人不簡單。只是這個時候大明與北元依舊是死敵,互市沒有開啟,此人能和蒙古人做什麼生意?莫不是走私軍火?不會,若是走私,他怎好在自己面前如此輕易透露?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有心想要套出他的話,葉羽面露好奇之色問道:“蒙古人的生意?怎麼做?能賺錢麼?”

  朱四笑道:“當然!而且能賺大錢!至於如何做嘛,這也是商業機密,恕在下不能透露。兄台,你問了我,那我也問問你,你又是做什麼生意的呢?”

  葉羽抬了抬下巴,他迎上朱四明顯意味深長的目光,誰也不甘示弱。

  一會兒,葉羽一副敗下陣來的樣子,他撓了撓後腦勺回答道:“兄台這不是明知故問麼,我就是個廚子。”

  朱四大笑了兩聲,繼續吃著泡飯,淡淡說道:“就是個廚子,也是個不一般的廚子。”

  “啊?”葉羽不解的問。

  朱四一臉笑意:“這般美味佳餚,一般廚子可做不出來啊。”

  葉羽倒不謙讓,只笑道:“呵呵,過講了。”

  朱四看著他一臉的憨笑,不禁皺了皺眉。他沉吟了一下,突然放下手中的勺子說道:“二位應該知道,我朝皇帝陛下下令,允許蒙古人內遷入我中原,並予以平等的待遇。今年北伐結束後,有更多的蒙古人決議內遷入中原。我正是趕來做他們的生意的。”

  葉羽和丘福面面相覷,這件事他們是知道的。

  葉羽沒有吭聲。

  丘福卻突然說道:“蒙古人當初統治我漢人時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何皇上還要對他們婦人之仁?為何不直接殺他們個痛快,何苦勸降?”他語氣中盡是不滿和憤恨。

  葉羽聽到後終於不再沉默,他笑笑道:“丘大哥誤會了。陛下是使用了比暴力更加厲害的武器。”

  丘福聞言不解,問道:“什麼武器?”

  “錢!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葉羽隨口說著,並沒有上心。但往往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更何況,這話正是聽者故意套他說出來的。

  朱四眼睛一亮,他一臉詫異道:“錢比軍隊更加厲害麼?”

  葉羽笑道:“我只是胡亂猜測的。其實朱兄應該也很清楚,這世上什麼最讓人割捨不下?”

  丘福搶著問道:“是什麼?”

  葉羽隨意伸出兩個手指說道:“無非是兩個字:利益。有時候對敵人以暴制暴,都不如誘之以利來的方便快捷。”

  朱四突然朗聲笑道:“好一句誘之以利。兄台是讀書人?”

  葉羽尷尬笑笑,心下暗忖:我讀過明史,算麼?

  於是他連連擺手說道:“也沒有啦,在家的時候偶爾看看。”

  朱四漸漸斂住笑意問道:“聽兄台的口音,應該是北平人吧?”

  “啊?呃,我,是啊。我,我家出了事……現在就剩我一人了……”葉羽想起這次變故,不禁心下黯然神傷。

  朱四見了倒信了他所言,不禁安慰道:“原來是這樣。是在下唐突了。逝者已矣,還請節哀。”

  葉羽聞言也並沒有做過多的反應,只是微微點頭。

  朱四此時心中頗為暢快,他想要知道的幾乎都知道了,便拍拍肚子起身說道:“我吃飽了,多謝二位款待,在下不勝感激。待他日有緣,在下定當好好酬謝!”說完抱拳行禮。

  丘福也站起身問道:“公子這就走了?”

  朱四笑道:“天下無不散筵席。”他扭頭看了看葉羽,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們有緣,日後定還有機會相見。”

  葉羽並不在意,他看了看外面,說道:“天色不早了,兄台別走了。我與你很是投緣,相見恨晚,不如今晚就宿在小店,小弟也好與兄台秉燭暢談一番。可好?”

  朱四有些驚訝的看著他,丘福對他這番話也深感意外,他看了看朱四,不知道他會如何決定。

  說實話,丘福是很想將朱四留下的。現在天色確實不早了,這位主子又是孤身一人出來的,放他一個人出去自己實在不能放心,萬一出了什麼差池,自己真是萬死莫辭了。

  想到這裡,丘福也開口說道:“賢弟說的對。此時天色已晚,公子孤身一人上路也不安全,還是留宿一宿吧,明早再做他計。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朱四沉吟片刻,含笑點頭,他抱拳對二人說道:“既然如此,盛情難卻,多謝二位肯讓在下留宿一晚,多有打擾。”

  葉羽擺了擺手,笑道:“好說好說。我去準備兩個小菜,咱們邊喝酒邊聊天,這才有興致!”說完便轉身踱進了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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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2 00:40

第四章 八拜

  葉羽在後廚忙活了一陣,再次出現時手裡已端著一個盤子,上面五花八門的有幾樣小菜,還有一小壇酒。

  走到桌前將酒菜放好,葉羽笑道:“湊合做了幾道小菜,二位就不要嫌棄了啊。至於酒,就喝小弟新調配的玫瑰日出吧。”

  “玫瑰日出?好雅致的名字。”朱四神色微喜,期待道:“卻不知是如何調配的?”

  丘福笑道:“他的心思最是古怪,我是如何也猜不出的。”

  葉羽但笑不語,他打開封蓋,香濃醇厚的馥鬱芳香之氣瞬間飄滿屋子。

  朱四吸了口氣,急切的在杯中倒滿,看了看,笑道:“這酒如玫瑰般豔紅,卻又通透純淨,不似尋常葡萄美酒,實在是賞心悅目。這香氣純正濃烈,又伴隨著花香和果香,實在奇異!”說完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的外形賞心悅目,入喉香氣沁人。朱四眼前一亮,讚不絕口:“一口入喉,花香果香皆有,實是人間極品了。在下要多謝二位兄台如此慷慨,今日且讓我們一醉方休!在下先幹為敬了!”

  葉羽也為自己和丘福斟上一杯,他抬手說道:“美酒酬知己,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和你很投緣。來,我也幹了!”喝完後同朱四相視,都是開懷大笑。

  丘福看著二人豪邁的樣子,有些發愣,他還真是第一次見朱四如此開懷。印象中的四爺雖然待人寬和,卻是寡言少語,臉上總是淡淡的笑容,從未如此大笑過。

  丘福瞥眼看向葉羽,他喝的很快,但那雙狐狸眼依舊清明,從不混濁。丘福笑了笑,也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自從兩個月前遇到葉羽,自己便有些喜歡這來歷不明的小兄弟。雖然平日裡玩世不恭,不務正業的樣子。但他確實很聰明,懂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朱四看著身旁兩人,發現都是愛酒之人,他突然興致大起,便對葉羽問道:“這樣幹喝酒可沒意思,葉兄弟可會下棋?”

  葉羽笑答:“不瞞兄台,在下一向不學無術,於詩詞之上是沒什麼前途的,唯有下棋還算拿得出手。”

  朱四興致很高,當即說道:“如此甚好!不如你我就在此手談一局,如何?”

  丘福也贊同道:“這個主意不錯,賢弟,你就同這位兄台對上一局,為兄來為你們裁決。”

  葉羽點頭,道:“好!還請兄台賜教。”

  不一會兒,棋盤擺好,葉羽和朱四二人對坐在案幾前,一字一字對弈起來。

  圍棋是最為講究策略的棋類遊戲,葉羽從小就跟爺爺學習下棋,這是他認為最休閒最能鍛煉大腦的遊戲。

  圍棋在現代的下法和古代略有不同,不過好在葉羽曾經因為感興趣而研究過古代的圍棋規則,如今同朱四下起來也並不顯得陌生吃力。

  圍棋之道越是到後期越是風雲際會,兩位棋手倒還好一些,一旁觀棋的丘福反倒顯得更為著急。

  此刻棋局已到了最緊要的時刻,葉羽手握一顆黑子,微微鎖眉盯著棋盤,一雙狐狸眼裡閃爍著精明的光芒,自小熟諳棋藝之道的他心裡非常清楚‘萬般思後行,一失廢前功’的意思。

  似乎是過了很久,葉羽的嘴角終於露出自信的笑容,他抬頭看了朱四一眼,笑道:“朱兄,承讓了。”

  隨著他的話語,手中的棋子“啪”的一聲落在棋盤之上,此局已定。

  朱四看著棋盤之上的走向,突然大笑著將手中棋子放回棋笥中,道:“輸了,想不到葉兄如此擅長棋藝,真是讓在下佩服。”

  葉羽開懷一笑,道:“承蒙朱兄承讓,小弟險勝一招而已。”

  朱四起身活動了下筋骨,笑言:“圍棋賭酒到天明,今日雖未迎來天明,卻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盡興之後朱四與葉羽越聊越覺得投緣,二人古往今來的聊的甚是開心。

  如此一番徹夜攀談之後,朱四發現葉羽雖有時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經常口出奇語,但話語井然有序,思維敏捷,言語中對種種事務的看法或能道出其中厲害,或能舉出解決之法。雖然有時過於激進,並不適合眼下形式,但確實適用于長久的發展之中,朱四不禁對他更加刮目相看,引為知己。

  三人酒盡之時已是深夜,隨意便在‘楓羽軒’內睡下。

  待到第二日清晨,一束陽光射入屋內,丘福這才醒轉。他想到該是時候把朱四送回府裡,於是連忙將依舊熟睡的二人叫醒。

  三人洗漱一番,葉羽簡單做了些早餐。

  “今日相處甚歡,朱某開懷不已。”飯後,朱四驀然開口,經過這一夜暢飲閒談,雖然只睡了幾個時辰,他雙目卻依然清澈,不見半點疲憊。

  葉羽一雙清明的狐狸眼眨了眨,他微微晃動下有些僵硬的脖子,輕笑兩聲說道:“朱兄,昨日與你對弈飲酒,實在是小弟平生一大樂事!”

  朱四笑了笑,突然輕聲說道:“朱某家中兄弟甚多,但能與在下交心的卻少之又少,好友知己更是平生難逢。今日與二位相處如此高興,實在是自出生之後少有,人生短暫,知己難尋,朱某渴慕與二位結為異姓兄弟,還望二位賞給在下這個面子。”

  葉羽沒有想到朱四會有這番話。

  而丘福更是吃驚,他原本有些困倦的大腦霎時間清醒,瞪著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朱四。

  葉羽雖然委實沒有想過會結義的事情,但他生性灑脫,仔細想過這一夜的相處,覺得朱四確實是自己平生難求的知己,反正自己來到這個年代身邊半個親朋好友都沒有,如今得以和兩個投緣的人結為兄弟,也很是開心,便應了下來。

  丘福依舊有些昏昏沉沉:這怎麼回事?這位主子打的什麼主意?丘福從來沒想過會遇到這種事,自己這算不算犯上僭越?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香爐、神台、瓜果、祭酒卻都已經備好了。葉羽和朱四都顯得很開心,只有丘福依舊搞不清狀況。

  原本一切順利進行,只是到了排行的時候,出了些亂子。

  丘福是三人中年紀最大的,但他卻奇怪的無論如何也不肯做大哥。葉羽覺得很詫異,連忙問他為何,他卻也說不出個究竟,就只是一味的拒絕,態度堅決。

  葉羽實在不解,他撓了撓後腦勺,一臉詫異的追問:“丘大哥到底為何不願做大哥?難道是覺得小弟太讓你頭疼?”

  丘福連忙搖頭,尷尬的笑笑,心中暗忖:不是你讓我頭疼,讓我頭疼的另有其人。他扭臉瞥了一旁沉默不語的朱四,實在不明白這位主子怎麼想的。

  葉羽無奈的扭頭看向朱四,但見朱四沉吟片刻,突然上前說道:“丘大哥千萬莫要再推辭。你我三人如此投緣,而今又決意結下這八拜之交,自是上天的安排。難道丘大哥要辜負了這難得的好意麼?”說到這裡,他不著痕跡的沖丘福微微點頭示意,臉上笑容和藹。

  丘福愣了一下,仔細想著朱四話中意思,又看見他眼中的堅定,不由心中歎了口氣,抱拳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怎能辜負這天賜的緣分?更加不能辜負二位的美意。在下,在下應下便是!”他咬牙同意,心下依舊頗為無奈。

  葉羽見他答允,開心的緊,連忙拉著二人一同跪在神台前。三人各自在神台前報上了生辰,以丘福為長,朱四次之,葉羽居後。

  三人跪在神台之前,同聲而道:“皇天在上,後土為證,我丘福,朱四,葉羽,相遇相知於‘楓羽軒’,引為知己,今複效桃園之義,禍福同當,生死與共。天地神祇,竭誠盟誓,如有違背,天誅地滅。”三人叩首成禮。

  站起身後,葉羽笑著抱拳見禮:“小弟見過大哥二哥!”

  朱四大笑兩聲說道:“三弟,今日實是開懷!能結交到你與大哥這樣的兄弟,實在是我朱四平生一大快事!”

  丘福還是有些不自在,他見朱四向自己抱拳行禮,急忙想要退開,但是又不能,如此尷尬,實是難受。

  進退不能,唯有抱拳還禮,尷尬笑道:“呃,二弟,三弟,為兄有禮了。”

  葉羽見他如此,大笑道:“大哥,你怎麼如此拘謹?”

  朱四安撫性的拍了拍丘福的肩膀,笑道:“大哥是太過高興了。”他笑著扭頭對葉羽說道:“剛剛報過生辰,三弟剛及弱冠,可有起過表字?”

  葉羽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搖頭道:“還沒有。小弟剛剛二十歲,家裡便遭變故,還未進行加冠禮。”想起離家之事,他又不禁心中惻然。

  朱四見他雙眉微斂,只道他是想起家中舊事,連忙安慰:“三弟不必難過。如今你我八拜結義,我與大哥便是你的親人。過個兩日,等我事情辦妥,我便接三弟去我府上,到時再為三弟補辦加冠禮。如何?”

  葉羽見他真誠之意,不禁心下感動,說道:“多謝二哥。小弟感激不盡。”

  朱四說道:“三弟千萬不要跟我客氣。”稍作停頓,他扭頭看向窗外,笑道:“今日實在高興,不如我們兄弟三人出去散散心,大哥三弟意下如何?”

  葉羽搶先答道:“好啊!我已經有好久沒出去好好散散心了。今日能有二位兄長陪伴同游,小弟實在很高興!”

  朱四一聽也高興地說道:“說的好!三弟想去哪裡逛逛?”

  丘福無奈的看著討論的興高采烈的兩人,他是實在不想出去逛的。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把那位主子趕緊送回府裡,已經在外面一天了,府裡應該急著找他了,若還放著他去外面瞎逛,萬一出點什麼事,自己就算徹底完了!

  只是,他還在這邊想著怎樣拒絕,那邊的二人已經準備出門了。

  只見葉羽一手勾上朱四的脖子,一手叉腰,回首招呼愣在原地的丘福說道:“喂大哥,你還愣什麼神兒?走啦!”

  丘福看著二人勾肩搭背,冷汗直流,他為難地說道:“去哪兒啊?”

  朱四笑著回答:“三弟想出去散散心,我們去郊外吧。”說完不等丘福反應,便和葉羽勾肩搭背的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丘福兀自糾結。

  丘福實在再難壓下這股長歎的衝動。他耷拉下肩膀,重重的歎了口氣。事到如今還能如何?只得趕緊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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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2 00:40

第五章 一場寂寞憑誰訴

  這是葉羽自穿越到這個年代後第一次仔細觀察北平城。

  此時的北平城城高牆厚,樓閣相直,自然沒有他記憶中的高速公路和大廈林立。但可以看出的是,後世北京城那中軸突出,兩翼對稱的佈局絕對是根據此時的北平城建造的。

  此時的北平城是以燕府作為中心的,明初攻克元大都後,將原來的元皇宮改為燕府,其餘大部分宮殿都以“滅氣”為由全部拆毀了。除了遠處可見的燕府外,街道兩旁都部署著青灰色磚瓦的四合院。

  ‘楓羽軒’位於南中軸路邊上,離文明門並不遠。兄弟三人出門便由朱四帶領一路向南而行。一路有說有笑的也不覺過了多久便出了文明門來到郊外。

  葉羽看著兩側的林蔭小道,頗有些舒心。

  他自小生活在北京,兒時北京到了夏天是有很多熱情的麥地和樹林的,但待他長大後便都成了冰冷冷的高樓大廈,此時看見這郊外小道,讓他想到兒時飯後的散步之地,不由得覺得心曠神怡。

  朱四一路帶著他們向南走,也不清楚走了多久,一條清澈的河流出現在三人面前。

  此時正值盛夏,陽光正好,細細碎碎的穿過岸邊的垂柳灑向這一條蜿蜒小河,真正可謂“江城回綠水,花月使人迷。”偶有遊船泛於河床之上,恰似為這一條靜默如同置於仙界的小河帶來人間之氣。遊船經過之處,水紋蕩漾,卻並未打破這份靜默。

  葉羽默默向前走去,站在河邊,看著不遠處的遊船,只覺得置身其中,於是這景色竟也與自己渾然了。

  此時朱四和丘福也已站在他身邊,同樣是靜靜的眺望遠方。似乎是在眺望什麼,又似乎沒有焦點。

  “這景色還真美,讓人心情舒暢,陶醉其中。大哥,這河叫什麼名字?”朱四任由微風拂面,一派怡然自得。

  丘福對他這句大哥還是不太適應,不過站在這賞景心情也是大好,他輕聲答道:“此河本無名字,但民間有傳說稱此河乃龍最小兒子化身,故百姓稱其小龍河。”

  葉羽臉上的笑容僵硬住,他猛然回頭,不可置信的看著丘福,嘴唇動了動,輕聲質問:“小,小龍河?”

  丘福以為他是在好奇那個傳說,便娓娓道來:“北海龍最小的兒子曾因為懲奸除惡觸犯了天條被貶下凡,他心地善良,下凡前請求貶至當時正遭逢大旱的任家莊,變成了一條小河,造福百姓。這條河因此而得名,便叫做小龍河了。”

  朱四和葉羽都聽得入神,若有所思的樣子。

  朱四想著故事中的龍子,愛惜百姓嫉惡如仇,最終做了造福後世的偉大事情。想到這裡,他不禁脫口而出:“身為龍子,犧牲一己之身造福百姓,這小龍的仁義之心實在是我輩楷模。”

  丘福聽懂他話中真意,不自覺的點頭認可。

  葉羽卻沒有聽進去,他微笑出神,在現世時,北京的那條小龍河就正從他家附近流淌而過。

  此時站在這裡,看著眼前如畫般的風景,靜靜站在原地,感覺著夏日的暖風,好似母親的雙手撫摸過他的臉頰,只一瞬間,便讓他晃了神。

  眼前的景色在他眼中仿佛是摯友楊夏空畫筆下的景色,那般的甜美沉靜,如詩如畫。

  楊夏空是當初跟葉羽一起去泰山遊玩的幾個人之一,她很有些繪畫天賦,屬於無師自通那類的,經常在上課時隨手畫出一幅無聊之作。什麼漫畫,油畫,國畫,都有些涉獵。

  想到摯友,葉羽的心情不禁又稍稍低落了起來。

  朱四隻覺得葉羽突然變得很安靜,於是詫異地問道:“三弟,你想什麼呢?”

  葉羽這才回了神,他看向朱四,眯了眯眼睛,說道:“沒什麼,想起一些朋友。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過得怎麼樣。”

  葉羽本是不拘的性格,對很多事都淡然無謂,卻唯有情之一字是他最難舍的牽絆。

  朱四扭頭看了看小龍河,笑了笑說道:“原來是這樣。三弟,凡事總要放寬心,過去的事情哪怕再痛苦也已過去,我們活在世上,是為了向前看。太過糾纏於過去,總是痛苦的。算前言,總輕負。一場寂寞憑誰訴?”

  葉羽微微一愣,他看向朱四,只覺他的眼神溫和淡然,卻透著堅定。

  再次扭頭看向河面,回味著剛剛朱四的言語,那溫潤的話語竟讓自己生出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似乎朱四也為往日所經,今日之痛而惋惜,所不同的是,他卻已經看破,言語中透著面向未來的決絕果斷。

  一場寂寞憑誰訴?

  葉羽心中喃喃地念了好久,突然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二哥這句詞想是有感而發,我雖不知你所謂何事,但卻覺得我可以懂你。”

  朱四大笑兩聲道:“三弟確實懂我!”

  葉羽苦笑下,眼中露出些許神往:“如今我已不知停雲在何方,心中空洞,一時也失了方向。那麼二哥你呢?你可找到了停雲?”

  朱四停了一下,末了點頭說道:“我找到了!”

  葉羽回頭問道:“是什麼?”

  朱四輕輕抬手虛指一下,聲音沉穩堅定:“我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面對葉羽詫異的眼神,他又補充了一句:“珍惜所有能看到感覺到的。”

  葉羽若有所思的轉過頭,眼睛愣愣的看著前方。朱四見他沉思的默然,只覺得森然靜默,風慨一時如許,便是如此吧。

  一邊的丘福頗有些無奈的看著他倆,他是沒讀過多少書的人,實在插不上嘴。就在這時,耳力一向奇好的他聽到不遠處有些動靜,回頭喝道:“誰?”

  朱四和葉羽被他驚到,也詫異的望向身後。

  只見不遠處走來一個黑色錦衣的青年男子,那人看上去二十幾歲的樣子,皮膚有些黝黑,臉上透著一股幹練。

  丘福和朱四看到那人時都是微微一愣。

  那人見三人回首望向自己,忙疾步走了過來,在三步之外停下腳步,他只瞥了葉羽一眼,便彎腰抱拳對朱四恭敬道:“四爺。”

  見了那人對朱四的態度,葉羽不禁皺了皺眉,他再次懷疑起了朱四的身份。扭頭看向朱四,只見此時的朱四負手而立,身材修長,一掃剛才的慵懶,變得堅毅高大。

  只見朱四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是夫人叫你來的吧?”

  那人始終低著頭,恭敬回答:“是的。”

  朱四說道:“好了我知道了。這就隨你回府。”他轉身對丘福和葉羽說道:“大哥,三弟,我府上還有些事沒處理,先走一步了。”

  丘福抱拳想要說些什麼,葉羽已經張口說道:“二哥且去忙吧,我們改日再聚。”

  朱四點頭道:“好。三弟,等為兄忙完這些時日,便來看你。到時接你去我府上,你可千萬不要推辭啊!”

  葉羽狐狸眼一彎,再次露出招牌式的笑容,“二哥放心,到時候小弟去你府上白吃白喝,你可不要嫌棄啊!”

  朱四大笑著說道:“如此甚好!我求之不得!好了,大哥三弟,我先回去了,咱們後會有期!”

  丘福說道:“你路上千萬小心!”

  朱四點頭道一聲“好。”便轉身走了。

  那黑臉青年瞥了丘福一眼,眼中微微有些詫異的神色,卻沒說什麼,緊跟在朱四身後離去。

  不遠處的樹上拴著兩匹駿馬,朱四走過去牽起其中一匹白色的良駒,翻身上馬,策馬離去。

  兩匹駿馬一前一後的跑在路上,馬背上主僕二人一路無話。

  待到進了文明門,朱四勒了下韁繩放慢步子,輕聲對黑臉青年說道:“朱能,夫人可有著急?”

  那叫朱能的黑臉青年催馬快步上前答道:“昨晚您徹夜未歸,夫人雖知您去處卻依舊有些擔心,今早遲遲不見您回府,不得已才派屬下前來相尋。”

  朱四點頭道:“好,我知道了。對了,府裡最近沒有什麼事吧?我昨日回來又匆忙離開,還沒來得及細問。”

  朱能說道:“四爺放心,一切安好。只是,道衍師傅前日入府見您,那時您尚未回來,道衍師傅便先行回大慶壽寺了。”

  朱四露出些許詫異,沉默了一下最後說道:“嗯,我知道了。”說完便不再多言,雙腿一夾馬肚子,稍稍加快了步伐。

  二人一路向北平城深處走去,越往前行人煙越稀少。

  待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前才勒緊韁繩,府前有兩排侍衛把守,見是朱四二人,齊刷刷跪地行禮:“參見殿下!”

  朱四二人翻身下馬,早先臉上的笑容早已收斂,他點頭淡淡地說道:“起來吧。”他又扭頭對朱能說道:“你親自去趟大慶壽寺,請道衍師傅過來!”

  朱能低頭道:“是!”

  朱四點了點頭,轉身走進府裡,宮前的侍衛這才起身將馬牽走。

  烈焰下,行宮的磚瓦顯得異常刺眼。大門上的金字匾額更顯的金光奪目,上面氣勢輝煌的三個大字“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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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2 00:41

第六章 感激

  回到燕府的朱四,不,應該是燕朱棣,剛剛進府就直奔妃居住的坤德殿而去。

  朱棣十六歲時便娶了中山徐達的長女徐儀華為妃,至今已有十一年之久。徐儀華美麗溫柔,聰慧賢淑,婚後二人舉案齊眉,朱棣很敬重自己這位嫡妃,至今都未另娶側妃。

  來到坤德殿門口,裡面傳出聲音,朱棣微微一愣便放慢腳步聽著裡面的動靜。

  一個微顯蒼老的聲音響起:“妃娘娘,今年年初北伐大軍屯軍通州,後經北平城進攻慶州,其間咱們燕國提供軍糧二十萬石,大大超過了原先的計算。”朱棣微微一愣,聽出這是府長史劉韜的聲音。

  另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妃娘娘,爺一向本著寬仁治民的政策,燕國內所有百姓,在上交賦稅的前提下,每戶每年都會得到五鬥糧食的補助。但今年北伐燕國消耗巨大,臣略略估算,恐怕撥不出那麼多糧食了。”這是府典簿葛誠。

  朱棣皺了皺眉,北伐巨大的消耗在他的計算之內,但卻沒想到對自己的封地影響如此之大。

  沉默了片刻,朱棣剛想邁步走進去,卻聽見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正是妃徐儀華,她聲音沉穩溫柔:“二位大人所慮我都知道了,只是殿下外出尚未回府,況且殿下為北伐之事操勞良久,實在不宜在讓他為這等小事煩心。”

  徐儀華略一停頓,劉韜蒼老的聲音便響起:“妃娘娘,北伐之事自然是大事,但後方錢糧之事也不可等閒視之啊。老臣懇請娘娘轉告爺,事不宜遲,應早早拿出解決的方案。否則拖延下去,恐生禍事。”

  徐儀華的聲音再次傳來,依舊是沉穩溫柔,沒有絲毫慌亂:“老大人所言甚是,這社稷上的大事我一個女流之輩也插不上嘴,但這府裡的家常小事我還是說了算的。我有一計,不知二位大人可願一聽?”

  那兩人的聲音一起傳來:“請娘娘賜教,臣等洗耳恭聽!”

  徐儀華輕笑一聲說道:“燕府每年俸祿裡的糧食達五萬石之多,拋去分發給府上下官吏的俸祿餘下來的糧食也依舊綽綽有餘。待會兒我便傳府的點倉正使過來,待我問清楚府裡的存糧之後再作打算,如果不夠,我會命典膳節約用糧,除了殿下的伙食,全府上下以我為首一切從簡。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二人待要回答,門口卻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就這麼辦吧!”屋子裡的人下意識的向門口看去,只見一個一身墨綠色長袍的青年負手而立,英俊的面孔線條剛毅,不是朱棣又是誰。

  屋裡的人立刻跪下行禮:“參見爺,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徐儀華也起身走到朱棣面前,輕輕行禮道:“殿下回來了?”

  朱棣原本清冷的面容在徐儀華走到跟前的瞬間變得溫和,他臉上露出笑意,點頭道:“嗯,回來了。”他扭頭對跪在地上的大臣和下人說道:“都起來吧。”

  “謝爺。”

  朱棣伸手拉住妻子的手,走到正中座位上坐定,抬頭說道:“妃和二位大人适才所說本都已聽到,事情原委本也已知曉。”

  劉韜拱手說道:“如此,還請爺早做定奪。”

  朱棣輕扯嘴角說道:“妃适才不是已經替本說了?二位大人且去傳本的命令,著燕府點倉正使清點府庫存錢糧,拋去今年府上下的用度,餘下全部用來彌補北伐提供的錢糧。如若不夠,今年府上下包括本在內,膳食一率從簡。”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都是微微一愣,徐儀華立刻勸阻道:“殿下,您是金玉之體,膳食不可縮減……臣妾認為……”

  她話還沒有說完,朱棣就抬手制止了她:“不必多言,本身為藩,便該當事事以轄地百姓為先。況且只是撥出多餘的部分,平日的膳食太過奢華,也是時候改改府上下過於奢侈的風氣了!本治下一向嚴謹,更當嚴於律己,如此上行下效,方可造福社稷。”

  劉韜聽完這話立刻感動的行禮道:“爺有此心,實是我朝社稷之福,百姓之福。爺旨意老臣這就去辦。”

  朱棣頷首示意:“有勞二位大人了。”

  劉韜和葛誠一同拱手行禮道:“臣等告退。”說完退出了坤德殿。

  目送二人離開後,朱棣揮揮手叫屋內的下人們退了出去,他扭頭凝視著身旁的徐儀華,一時無話。

  眼前這個女人已經退去了大婚前初見的青澀,一晃神的工夫,朱棣仿佛又見到十多年前那舉止得體卻難掩一臉青澀的少女。

  如今十年過去,曾經優雅得體的將門千金早已出落得愈發儀態萬千。每每一同進京面聖的時候,父皇都對這位兒媳婦讚不絕口。

  今日的事情,更告訴朱棣,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徐儀華為自己默默分擔過很多事情。

  他們的婚姻雖然更多的是政治色彩,但朱棣對這個女人是感激的,愛她麼?有多愛?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是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

  輕輕握上徐儀華的手,朱棣柔聲說道:“儀華,謝謝你。”

  徐儀華偏頭問道:“殿下何出此言?”

  朱棣笑了笑,緊了緊握在手中的妻子的手,輕歎道:“謝你的默默奉獻,謝你的夫妻情意,唔,還要謝你為我生了這幾個聰明可愛的孩兒。”

  徐儀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得朱棣俊臉一紅。見他如此,徐儀華止住笑意,輕輕回握住朱棣的手:“夫妻本為一體,殿下的厚愛,臣妾都看在眼裡。臣妾身為妃,所做之事,於公是為百姓安康,于私是為夫君分憂,樁樁件件都是分內之事。臣妾毫無怨言,也請殿下千萬莫要言謝。”

  朱棣臉色越發柔和,他輕聲說道:“樁樁件件都是分內之事,但這樁樁件件卻也都非易事。熾兒和煦兒到了上書房的年紀,燧兒才半歲,女兒們又都需要你照看。如今我一心想為百姓謀福,也勞夫人操心,實是苦了你。”

  徐儀華微微一笑,表情堅定:“臣妾心甘情願!你我夫妻一體,殿下若再如此,莫不是要和臣妾生疏了?”

  朱棣心下感動,頷首道:“好,我不再說便是。”他微笑凝視著徐儀華,眼前女子沒有沉魚落雁的姿色,卻蕙質蘭心,溫柔體貼,看在朱棣眼裡實是風華絕代的美麗女子。

  心中滿滿的都是感動,朱棣吸了口氣說道:“今日外面天氣正好,夫人可願與為夫同遊花園?”

  徐儀華掩口輕笑,頷首道:“遵命,夫君。”

  朱棣攜著妃一同在府裡散步,盛夏時節,府裡的花草開的正盛,一派鳥語花香,讓人賞心悅目。

  二人在蓮花池旁並肩賞花,徐儀華突然想起什麼,緊了緊朱棣的手說道:“對了殿下,兩個月前您帶回府的那位江姑娘,如今還住在咱們府裡,您臨走前囑咐臣妾好生照顧她,昨日您回來臣妾都還沒來得及跟您提起。”

  朱棣微微一愣,想起兩個月前外出狩獵時確實帶回來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姑娘,隨即恍然道:“瞧我這記性,倒也忘記了。怎麼樣?這兩個月來,她可還好?”

  徐儀華點頭道:“殿下放心,江姑娘身體恢復的很好。只是似乎很耐不住性子,受不了一直在府裡呆著,時常讓幻靈陪她出去。臣妾見她每次都是辰時出去,晚飯前必返回,也便由著她了。”

  朱棣點頭道:“我不放心的並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其他。”

  徐儀華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朱棣見她面露疑惑,笑笑說道:“這姑娘來歷不明,身份可疑。這才是我不放心之事。我救她之時她身上的衣著很是奇怪,絕不似中土女子。北平地處邊疆要塞,如此身份可疑的女子我自是不能放她出去亂晃。所以才囑咐你定要好好照看她。”

  徐儀華恍然大悟道:“原來殿下是想借她留下養病來監視她的行為啊。”

  朱棣點頭道:“正是。這些日子,她可有不妥之處?”

  徐儀華仔細想了想,搖頭笑道:“沒有任何不妥之處。江妹妹雖然言語上有些奇怪,但性格活潑可人,待人友善謙和,實在是討喜的緊。”

  “她可有與人聯繫過?”朱棣似乎對江月的為人沒有半點興趣,依舊皺著眉追問。

  徐儀華搖頭道:“沒有。臣妾曾經問過,她說她隨父母在外經商,路上遭遇強盜,便與父母親朋失散,如今親人無訊,友人難尋……就剩她一人流落北平城。臣妾見她言語懇切,神情黯然,決計不似說謊之人。”

  朱棣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道:“聽你所說,似是對她很有好感?”

  徐儀華嫣然笑道:“是,江妹妹性格活潑可人,這些日子裡時常與我做伴解悶,而且她為人真摯熱情,殿下大可放心。”

  朱棣微斂的雙眉這才舒展,頷首笑道:“如此甚好。不過我們也不能放鬆警惕,你吩咐幻靈,如若那江姑娘有任何可疑舉動都要如實向你彙報,切莫有一絲馬虎大意。”

  徐儀華點頭應道:“是。”她抬首看了看天空道:“殿下,快到正午了,日頭太旺,回去吧。”

  朱棣點頭,他揮手喚過不遠處的下人,吩咐道:“通知膳房,準備些開胃解暑的膳食,再準備些齋膳,一併送到東暖閣。”

  那人應聲“是”便一溜小跑去通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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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2 00:41

第七章 道衍

  朱棣拉著徐儀華的手,二人並肩穿行在花園裡,徐儀華開口說道:“殿下特意要了素齋,可是傳召了道衍師傅過府?”

  朱棣笑著點頭,溫柔答道:“是的。我聽朱能說道衍師傅前天來過府上,卻撲了個空。所以剛才我已派了朱能親自去請他過來。”

  徐儀華微微沉吟片刻說道:“殿下想必已經知道道衍師傅所為何事?”

  朱棣含著笑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滿贊許,柔聲說道:“是,想必愛妃也已猜出道衍師傅的意思了?”

  “道衍師傅必是為了北伐之事而來。”徐儀華微微頷首,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正是。看來我夫人果然聰慧過人。”朱棣語氣中帶著幾許驕傲,好像他是一個以愛妻的聰慧而榮的丈夫。

  徐儀華雙眸裡褪去精明,滿是感情。

  她雙眉微皺,握在朱棣手裡的手緊了緊,輕聲說道:“道衍師傅處處為殿下著想,自從同殿下來到燕國,出謀劃策,兢兢業業,實是殿下的左膀右臂。此番過府恐怕有些事會與殿下意見相左,還請殿下切莫動怒。”

  朱棣眼裡的欣賞和溫柔又增加了一分,他笑著點頭道:“你放心,道衍師傅自從入府,對我助益良多,今日就算與我意見相左,也是為了我好,我會動之以情,定不會斥責於他。”

  徐儀華露出溫和的笑意,“殿下心中早有計議,倒是臣妾多慮了。”

  朱棣正言道:“你事事為我思慮周全,我怎會不知?你不是多慮,實在是關心備至,你不知我有多感動多歡喜。儀華,有你真好!”

  不是‘我愛你’,是‘有你真好’。

  原來在不言而喻的夫妻情意面前,愛這個字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一句有你真好,勝卻人間無數。

  徐儀華抬頭看向他,看著他眼眸裡熟悉的寵溺溫柔,心下只覺得無比幸福。即便他們的婚姻有著無限的政治色彩,但至少他們是幸福的。

  徐儀華一直堅信,他們之間有愛,雖沒有那些海枯石爛的所謂誓言,卻有著相濡以沫的細膩溫柔。

  “儀華此生最幸之事,便是成為殿下的妻子。”語氣中有著大家閨秀談及情話時的羞赧,更有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堅定。

  朱棣微眯著眼,雖然徐儀華就在他身旁,但他仍愉快地想像著她的樣子:素雅,恬靜。

  二人不再言語,花園中,他們並肩而行,默默地感受這一刻難得的坦白的溫情。

  剛剛回到東暖閣,朱棣和徐儀華就聽到下人來報,說道衍禪師已經到府上了。朱棣忙起身揮揮手道:“快請道衍師傅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灰色僧衣的老和尚走了進來,他雙手合十,躬身行禮道:“參見燕殿下,妃娘娘。”

  “道衍師傅免禮,快快請坐。”

  朱棣不是坐著等待,而是帶著妃站在廳內迎接的。這對於他的身份來說實在是一件令人稱奇的事。

  這位貌不驚人的道衍禪師聰明絕世,他精通厚黑學,閱書萬卷,見過世面,結交名士,胸懷兵甲,最重要的是,他有抱負!

  道衍的抱負不在名也不再利,就只是單純為了實現個人的價值,證明自己的能力。道衍雖然學貫古今,胸懷韜略,卻是個失落的人。他的才學用不到治國之上,整日研究的都是亂世之道。

  漫長的歲月裡,他一次次期望,也一次次迎來失望,一點點磨練他的心。終於在他五十歲那年,等來了改變他一生的人,燕朱棣。

  “燕殿下,貧僧願意跟隨您。若殿下能用我,貧僧願送殿下一頂白帽子。”

  說完這句話的道衍明白,屬於自己的時代,終於快要到來了。

  自從洪武十八年追隨燕朱棣開始,道衍不間歇的教給朱棣權謀機斷,文韜武略。這對於從小學習待遇就和大哥朱標相差甚遠的朱棣來說,無疑是絕好的機會。

  於是,從小沒有受到良好教育的朱棣,在遇到道衍後改變了命運。道衍教給他很多從未學到的東西,所以,對於道衍,他始終如老師般尊敬著。

  此時朱棣和妻子一同迎接他的老師,道衍卻恪守為臣之禮,他恭敬道:“爺妃尚未入座,貧僧不敢越禮。”

  朱棣明白這位老師的性子,也不再多說,便攜徐儀華在主位落座,笑著說:“道衍師傅,現在可以不要客氣了吧?”

  道衍輕輕行禮,隨即坐在偏座上。

  朱棣揮手叫人看茶,笑道:“小今日才剛回府,聽聞師傅前天過府見我,便派朱能親自前去相請,不知師傅找小有何要事?”

  道衍雙手合十微微行禮說道:“貧僧聽聞殿下出兵抗阻北元餘孽騷擾邊境大獲全勝,特來賀喜。”

  朱棣拿起下人呈上的茶喝了口說道:“多謝師傅。小能有今日,多虧師傅這兩年來的教導和扶持。”

  道衍依舊恭敬說道:“殿下抬愛,貧僧感激不盡。殿下,貧僧聽聞年初的北伐消耗過大,已經給燕國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是否確有此事?”

  果然來了,朱棣放下茶杯,點頭道:“是。”

  “殿下可有計議?”

  朱棣如實回答:“小決定用府的俸祿填補燕國的損失。”

  道衍皺起眉頭,沉吟不語。

  朱棣問道:“師傅覺得有何不妥?”

  道衍依舊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沉思。

  朱棣看了身旁的徐儀華一眼,無奈一笑,道衍師傅會有如此反應,他們早就料到。

  徐儀華微笑開口,神色高貴典雅:“道衍師傅,殿下此舉實是為了燕國百姓計較。”

  道衍眉頭微皺,總算開口:“殿下心系百姓,是社稷之福。只是燕府存糧是整個燕府的根基所在,輕易動用恐怕傷及根本,請殿下三思。”

  朱棣笑道:“師傅多慮了,那些存糧本就多餘……”

  “殿下錯了!”道衍打斷了朱棣的話,語調正經果決:“燕府的存糧再多也不多餘,每一粒糧食都是殿下日後成就霸業的墊腳石。”

  朱棣知道這位老師又要開始他那一套“規勸”自己的大逆不道的理論了,自從他跟隨自己來到燕國,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止一次了。

  朱棣笑了笑,道:“小能成就什麼霸業?無非是為大明守疆衛土,禦敵於國門之外罷了。”

  道衍愣了一下,不由得心下歎了口氣,他明白現在說再多也是無濟於事。於是他話鋒一轉,語氣放寬:“不說其他,殿下也該為自保考慮。”

  朱棣和徐儀華面色皆是一滯,自保?

  朱棣看著道衍低沉的臉色,不由得收斂了笑容,低聲問道:“師傅這話是什麼意思?本身為藩,何須自保?”

  道衍面色依舊,沉聲說道:“正因為殿下貴為藩,才更該防範于未然。殿下難道忘了漢朝藩的七國之亂?”

  朱棣明顯一愣,他只是輕輕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忘記。

  道衍繼續道:“殿下沒有忘記,難道太子就忘記了?”

  道衍這說了這一句,之後就沉默了。

  沉默,屋子裡彌漫著可怕的沉默。

  徐儀華輕輕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側頭偷眼看向朱棣,只見朱棣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屋內的空氣中似有膠凝的冰涼之感,杯中涼茶也入喉也顯得冰涼刺骨。屋外的蟬鳴顯得愈發的嘶啞,聽在耳裡只覺得煩悶異常。

  徐儀華有心安撫朱棣的情緒,卻不知如何開口。道衍所言字字句句戳中要害,不要說朱棣,就連自己聽到都覺得心驚恐懼。

  可怕的安靜持續了良久,朱棣的臉色漸漸由黑變白,他只覺得口乾舌燥,卻又覺得動彈不得。

  難耐之時,卻覺一雙溫暖的手握上自己冰涼的大手,朱棣莫然扭頭,正對上徐儀華安撫沉靜的眼眸,只一瞬,便覺溫暖。

  朱棣拿起手邊的茶杯,只抿了一口潤潤喉嚨。

  一口茶的工夫,朱棣便平復了下心情,再抬起頭時,緊繃的嘴唇掛上一抹淺笑,聲音略微沙啞:“如為自保,小更該做此決定。存糧再多,終有用盡之時。而民心,卻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道衍微微一愣,片刻間便換上欣慰的笑意,他雙手合十恭敬道:“殿下所慮周到,貧僧自愧弗如。”

  朱棣須臾間已將心境定下,他再次抬手舉杯,已是不同心情。

  喝足一口涼茶,抬頭對上道衍的視線,朱棣已然恢復往日風采:“師傅,國之根本不在庫存,而在百姓。”

  道衍恭敬答道:“以燕府全部餘糧換取百姓心之所向,殿下深謀遠慮,貧僧嘆服。”

  朱棣輕笑起身,走至道衍身邊道:“小青年識淺,多虧師傅提點。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受教了。”

  道衍連忙起身行禮:“殿下天資過人,貧僧不敢居功。”

  此時下人來報,說午膳已準備妥善。

  朱棣牽起徐儀華的手對道衍說道:“小命人準備了膳食,請師傅一同用膳,可好?”

  道衍雙手合十行禮:“謝殿下,貧僧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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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2 00:41

第八章 箏曲

  這是個無風的下午,庭院裡千枝萬葉,此時卻啞然肅靜,似乎窗外的一切都是濕熱的。

  朱棣處理完北伐遺留下來的問題,覺得很是疲憊。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他放下手裡的事情,邁著有些疲憊的腳步走出東暖閣。

  下午的天氣依舊悶熱,朱棣腳步虛浮,眼前景致雖好,卻提不起他的半分興致。

  神思飄揚間,一陣清幽的箏曲乍然傳來,朱棣微一晃神,並未停住腳步,向著箏音的來源走去,走過石橋,走過亭台,映入眼簾的是府別院裡的一座小亭子,粉衣女子端坐其中,垂首撫箏。

  朱棣眯了眯眼睛,邁步走至亭子石階之上,離著幾步遠的距離,靜靜的看著。

  這別院雖然也曾招待過其他貴賓,但眼前景色,卻是朱棣平生未見的美。雖不是多麼美豔的曠世奇景,卻是一種靜,仿若畫中景,讓人一看便似走入其中,再不忍出聲打破那靜默。

  小亭中石台邊,有女靜靜,一方古箏,一盞茶杯。纖手輕撫箏弦,一縷青絲倚肩滑下,指尖滑動間,一曲只因天上有的旋律繞耳而來。

  驀然間,琴聲漸亮,混入渾濁世間,添了幾分凝噎哽滯之氣,時而明快,時而背離,似是懷念,似是感傷,卻又有著說不明的清爽快樂,讓人捉摸不定。

  盛夏的涼亭中,粉衣女子垂首撫琴,石階之上,墨色長袍的男子默然矗立,靜靜觀看,微風拂過她鬢間的秀髮,也吹起他的長袍下擺,同樣的節奏,似是同調,就在那一刻渾然一體。

  只是,畫境雖美,卻總有打破湖面沉靜的石頭。

  朱棣正兀自愣神,亭子裡的粉衣女子瞥眼看到,她猛地轉身看向朱棣,一臉驚詫的大聲問道:“你誰啊?站這幹嘛?嚇我一跳!”

  朱棣終於看清眼前的女子,她穿著一身月色的右衽長衫,披著櫻粉色的紗衣,這些顏色在她身上組合,有種細緻的韻味。她身後橫置一把古箏,將她襯得愈發美好。一縷陽光打在她的面上,如真如幻,讓人看不清她的五官。雖然大聲質問,卻絲毫沒有出言不遜的感覺,似是那種坦率在她身上就是那般和諧。

  像是火焰一樣……

  朱棣眯了眯眼睛,感覺眼前的女子是那樣明豔。對了,就是跟火焰一樣明豔照人。

  女子見他兀自盯著自己看,不滿道:“喂,看什麼看?幹嘛不出聲!”

  朱棣如夢初醒,和言道:“你是江月吧。”

  江月皺著秀眉不悅道:“你怎麼知道?你到底是誰啊?”她留意著他的衣著發飾,毫不忌諱的上下打量著。

  朱棣迎著她的視線挑了挑眉道:“這裡是我家,我是這裡的主人,那你說我是誰?”

  江月白了他一眼道:“這燕府這麼大,我怎麼知道有幾號主人!”

  朱棣嘴角輕揚,道:“這燕府雖大,但男主人卻只有一個。”

  “你是朱棣?”江月聽聞驚喜的脫口而出。

  朱棣愣了一下,他實在沒有想到,眼前女子不僅沒有普通深閨女子的拘謹木訥,而且還如此膽大,居然直呼自己名字,毫不避諱。

  有趣,真是有趣。

  朱棣打量著江月,佯怒道:“放肆,竟敢直呼本名諱!你不要命了?”

  江月根本不吃他這一套,依舊有恃無恐的打量著眼前的男子,他負手而立,一身墨綠色繡金團龍常服,頭戴鑲玉金冠,猿臂蜂腰,挺拔高大,面目極是英俊,一雙漆黑的眸子透著股清冷的光。

  江月不禁心下暗忖:好一個大帥哥啊!

  她心中雖然這般想,嘴上卻道:“我不確定你是不是燕啊,你跟我想像的差很多誒。我以為燕是個留著鬍子的大叔呢。”

  朱棣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大叔?江姑娘的想像力……好特別啊。看來本讓你失望了。”

  江月見他一直和顏悅色,英俊的臉上並沒有嚴厲,不由得更加有恃無恐。

  她隨意坐在石墩之上,又指了指旁邊的座位道:“爺請坐啊,別客氣。”

  朱棣想不到這小小女子如此大膽,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對自己禮敬有加,就連妃都對自己恪守禮節,他奇道:“你比我還像主人,你不怕我?”

  江月隨手倒了杯茶道:“我幹嘛怕你?你是壞人麼?你長的很可怕麼?”

  朱棣並未作答,只是盯著江月看。

  江月聳聳肩,將茶杯遞給他,道:“你一不是壞人,二又沒長的兇神惡煞,我幹嘛怕你?”

  朱棣接過茶杯,道:“你的理論還真有趣。”

  江月白了他一眼道:“是你們這幫古代人太無趣了!”

  話已出口,見朱棣露出詫異的表情,江月這才覺得有些失言,她岔開話題道:“我的意思是你們這幫古板的人。”停頓了一下,她湊到他的面前,盯著他道:“對了,我問你個事兒唄。”

  朱棣見她瞪著大眼睛看著自己,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煞是可愛,和言道:“什麼事?”

  江月笑道:“我想去泰山岱廟,你能帶我去麼?”

  朱棣微微一愣,眉頭微皺,但只是一下,他稍稍坐直身體,拉開自己和江月的距離,抬手喝了口茶,語氣淡淡地問道:“去泰山做什麼?”

  江月呼了口氣,說道:“回家啊。我家很遠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去。只有去泰山岱廟,才能找到回家的方法。反正說不明白啦!你就說你要不要幫忙?”

  朱棣淡淡地說道:“你這麼信任我?我們可是第一次見面。”

  江月哼了一聲道:“你要是想害我早就害了。我現在回不去家,已經沒有比這更壞的情況了。”

  朱棣輕笑一聲,說道:“我身為藩平日封地政務纏身,輕易離不開這裡。”

  江月興奮道:“沒關係沒關係,你給我輛馬車,佈置的舒服點兒,找個馬夫,再找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什麼的保護我,也就行了。哦對,再給我點兒錢!”

  朱棣哈哈一笑,將她的話置之不理,只低頭把玩著手中杯子,看不出是什麼心思。

  江月見他漫不經心,不悅道:“你幫不幫?不說話什麼意思?”

  朱棣略一沉吟,頗為淡然地說道:“最近北伐戰事剛過,本封地政務瑣事纏身,只得委屈姑娘屈駕再將就幾日。”

  江月泄了氣似的趴在古箏上,嘟囔著:“還要等?”

  朱棣不理會她的情緒,只說:“本會儘快為你安排。”他皺了皺眉,心下沉吟,泰山是天下第一山,岱廟更是帝封禪之地,不是等閒的所在。他喝了口茶,瞟了江月一眼,心下暗道:這姑娘來歷著實可疑,岱廟是何去處,她為何要到那裡找回家的方法?不管為什麼,都不得不防。

  他瞥了眼桌上,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淡淡說道:“你這古箏彈得真好,剛才那首曲子叫什麼?”

  江月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高山流水。燕老兄也喜歡音樂?”

  “嗯,還好。”依舊是清淡的回答,朱棣這個人似乎就不會有更多的情緒表示。

  江月撇了撇嘴不去理他,她雙手附上古箏說道:“不如我再彈一曲給你聽吧?”

  朱棣點頭道:“好!”

  江月垂首撫琴,琴聲融融,一小片時光就被揉進了這琴聲之中。

  曲盡之時,朱棣縱然性子再清冷,也不禁拍手稱讚:“江小姐彈琴時的氣質跟平時的氣質真是判若兩人!”

  江月瞪起眼睛,嘴一撇,惡狠狠的道:“你什麼意思你!”

  朱棣似乎心情頗好,他岔開話題道:“我是說,你彈得好。雖然我不是很懂音樂,卻覺得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的音樂之一。”

  江月哼了一聲,挑挑眉道:“之一?只是之一?”

  朱棣點頭:“對,之一。不瞞姑娘,我妹妹的琴彈得也是一絕。”

  江月是個標準的不服輸型獅子女,她不依道:“你妹妹?她在哪兒?我要聽聽她的琴是不是真的好!”

  朱棣一眼便將她看穿,道:“你的好勝心倒是強。我妹妹是公主,自然是住在皇宮裡。不過,她琴雖彈得好,最擅長的卻是跳舞。”

  江月撇撇嘴道:“還是算了,我對皇宮沒有興趣,打死也不進宮!”

  朱棣清冷的眸子在她臉上定住,頗為意外地說道:“有多少人擠破了頭想進宮,你卻視進宮為災難?”

  江月一下子坐直身體,振振有詞道:“進宮有啥好的?四四方方一片天,真如井底之蛙,好沒意思。”

  朱棣眯了眯眼睛,他只覺粉衣女子實在與眾不同,她沒有深閨女子的木訥無趣,反倒添了許多的活潑機靈!他面色越發和善,說道:“沒關係,你不必進宮,過些日子,我妹妹會出宮來的。”

  江月詫異道:“出宮?公主不是不能隨便出宮麼?”

  朱棣點頭道:“不錯。但她不同,她享有每年出宮到北平一次的權力。”

  江月問道:“為什麼?”

  朱棣隨意喝了口茶道:“我這位妹妹和你一樣與眾不同。她是父皇和母后所生的最後一個女兒,父皇對她疼愛備至,更是親自替她取了‘憐香’二字作為封號,寓意珍愛疼惜。憐兒自小和我感情很好,父皇又寵愛她,也就答應她每年可以來我這裡住上些日子。”

  江月了然的點點頭,心下琢磨:憐香公主……沒聽說過……不知道小羽知道不知道,趕明見到他一定要問問。

  她對這位公主充滿好奇心,於是對朱棣說道:“那她來的時候你一定要讓我聽她彈琴。還有,我也要看她跳舞!”

  朱棣點頭應允:“好。但是,她貴為當朝公主,自然是不能輕易起舞的,這個願望恐怕很難做到了。”

  江月想了想,伸出右手小指,道:“好吧,跳舞就暫且算了,但琴一定要讓我聽。”

  朱棣看著她的手指,不解道:“這是?”

  “拉鉤啊!省得你反悔!”江月沖朱棣勾了勾小指,催促道:“快點兒快點兒。”

  朱棣愣了一下,隨即慢慢伸出右手小指:“可以!君子一諾千金,本應允你便不會反悔,同你拉鉤便是!”二人小指相勾,定下契約。

  這時一個侍衛打扮的人,急匆匆跑了過來,正是朱能。他在亭子外行禮道:“參見爺!”他瞥了江月一眼,微微一愣,不知如何稱呼。

  朱棣面上的和善稍稍收起,冷然道:“免禮。這位是江小姐,我曾經吩咐全府上下都要對她禮遇有加。”

  朱能抱拳對江月道:“見過江小姐。”

  江月微微一愣,隨即道:“哦,你好。”

  朱能對她的語言還沒有免疫,不免一愣。

  朱棣卻已經冷淡的開口:“有什麼事?”

  朱能低頭說道:“京裡來了密旨。”

  朱棣皺眉,語氣依舊波瀾不驚,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他站起身,扭頭對江月道:“本去處理事情,改日再來聽你彈琴。”說完便舉步走出亭子。

  江月突然叫住他:“喂,燕老兄!”

  朱棣詫異的回頭,但見江月沖自己勾了勾右手小指,一臉玩味的笑意。朱棣的臉上再次露出些許笑容,他點點頭,也同樣向她伸出右手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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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2 00:42

第九章 前世今生

  夜已深,葉羽獨自坐在‘楓羽軒’後院的石階上,靠著石牆,他的左手握著一張小小的照片,照片的邊緣有了些許褶皺,似是被經常拿在手上觀看,另一隻手握著一小壺酒,正在對月獨酌。

  手中的照片是幾年前他與前女友趙絲顏的合影,他本貼身放著,如今到了古代,偶爾拿出來看看,算是他如今僅剩的一點念想了。

  夜色茫茫風已平,遠燈余火想平生。

  自己才剛二十歲出頭的大好年紀,人生卻發生這樣的驚天巨變。難道就這樣再也回不去家了?若是回不去,自己又該作何打算?

  每當想起這些的時候,葉羽總是忍不住想到出事那天的情景。

  當時,他們四個人無意間看到了岱廟內的一座石碑,碑上的文字讓考古學系的高材生葉羽背後都不禁一陣陣發涼。

  ※※※

  泰山岱廟的唐槐院內有一顆年代十分久遠的老槐樹,那棵樹下,斑駁的磚牆旁孤獨地立著一塊老舊的石碑,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葉羽四人當時已經感覺到周遭漸漸陰冷下來的溫度和氛圍。

  他的朋友中不乏怕鬼的人,比如他從小到大的姐們兒藍磬。

  藍磬躲在葉羽的身後,說道:“小羽,我們趕緊走吧。這……這大夏天的,怎麼感覺這麼冷啊?”

  葉羽點了點頭,只是對歷史和考古無限沉迷的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心探頭看向面前的石碑。

  這石碑與岱廟裡其他石碑都不同,明明很平常,卻又讓人覺得極不尋常。

  他靠近仔細看著,石碑上的字已經因為年代長久而模糊,但依稀還是可以辨認一些。

  碑上斷斷續續幾個字卻讓葉羽的瞳孔漸漸放大,他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震驚。

  看到他的樣子,藍磬緊緊拽著他的衣袖,顫顫巍巍地問道:“怎、怎麼了?”

  葉羽愣愣的摸上石碑的字,他喃喃念道:“昭儷貴妃……”他不可置信地搖搖頭道:“看字體的損壞程度,這塊石碑至少距今六七百年,可是這不可能啊。這個碑上……怎麼可能……”

  “到底怎麼了?”他的另一個朋友江月,忍不住急問道。

  葉羽喉頭滾動了一下,他緩緩扭頭看向身後的三人,道:“這個碑上,有西元紀年。”

  幾個人瞬間都睜大了眼睛,突然感覺,整個空間都變得寒冷了。

  “應該是後來人瞎刻的吧……別當真……”江月強笑道。

  一直沉默著的楊夏空顯然是四人中最淡定的人,她問:“刻得什麼?”

  “西元1388至1413,昭儷貴妃至此,乃朕心之所愛。今送靈還於此,了其心願,望長相守望。”

  詭異的氣氛繼續流淌,葉羽表情凝重,藍磬最懼鬼神之事,此時死死拉住葉羽的衣袖不肯鬆手。

  “西元1388至1413,是明洪武到永樂年間……這個什麼昭儷貴妃我從來沒聽說過……”葉羽皺著眉仔細思考著。

  藍磬四下看了看,埋怨道:“你還有閒情考古啊?!咱們還是快走吧!你看,這、這怎麼都沒人了?”

  “要關門了吧……”楊夏空隨意說道。

  葉羽更覺得不太對勁:“不對啊,這時間還早啊……”

  四個人想要快些回去,但卻被迎面撲來的風擋住腳步和視線。風很大,也很冷,不符合夏季的冷。

  四個人不自覺地湊到一起,葉羽上前一步擋在她們三個身前,他想要說什麼,但風大的阻隔了他們的視線,他要說的話也被風聲淹沒。

  藍磬眯著眼睛看到他的嘴張了張,她有些懊惱地大聲問道:“小羽,你說什麼?”

  風聲太緊,葉羽感覺那風把自己擠的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他其實很想掙扎著去抓住藍磬的手,但當他伸出手的時候,一直在他身後的藍磬卻突然消失了。

  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葉羽咬牙想要努力睜開眼睛,他回身尋找江月和夏空的身影,想要抓住她們,卻發現,自己如風箏般被風吹起。

  “不……”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失去意識。

  ※※※

  不知道藍磬、江月和夏空,她們三個現在是在什麼地方?也穿越了?還是留在現代?還是已經……

  葉羽心裡很亂,他曾經試圖尋找過她們,但這無異於大海撈針。這個陌生的時代,就算自己再怎麼精通歷史,也不可能立刻有方法去找人。

  想到最近發生的事情,葉羽唇邊的笑更加意味深長,自己那個結義二哥的身份絕不簡單。

  恐怕不僅如此……

  葉羽眼神閃爍,他不是沒有察覺,朱四和丘福是相識的,否則他怎會剛見面開口就道:“二位店主。”

  ‘楓羽軒’對外只有一位店主,就連店內夥計也沒有人知道自己也是店主之一,自己當時又只著一身粗布衣物,上面還有油漬,初識之人是不會知道自己也是店主的。

  葉羽心下琢磨:朱四,朱四,他到底是什麼人?他和丘福顯然不是第一天認識……丘福言行舉止中又顯然對他甚為客氣……

  等一下,丘福……

  葉羽雙眉一挑,終於想到了什麼,他一拍腦門,笑著自忖:“原來是他!我怎麼把他忘了!”

  明史中記載的丘福,是明成祖朱棣手下的第一功臣。自己與他一同生活幾個月,竟然把這麼厲害的人物忘了。

  想到這裡,葉羽臉上的笑容不減卻略顯寂寞,喃喃自語:“那二哥……”就是燕朱棣!

  這話他沒有說出口,自己在這個時代遇到了兩個朋友,可他們竟然如此不平凡。

  想著朱棣那天臨走前對自己說的話,葉羽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自己只想平凡的過日子,並不想牽扯進任何紛爭。

  朱棣和丘福一個是親貴胄,一個是府護衛,而自己只是一介布衣平民,他們何苦如此重視自己?

  “三弟,你怎麼在這坐著?”

  葉羽微微一愕,扭頭向聲源看去,只見丘福內著白色襲衣,外面只披著一件灰色長衣,手裡拿著一盞燭燈,顯然是剛剛檢查完大門有沒有關好。

  丘福走到葉羽身邊,也在臺階上坐下,將燭燈放在一旁,和言道:“這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賞月啊?”

  葉羽將手中的照片收進衣袖,對丘福笑道:“皎如飛鏡臨丹闕,月色如斯美麗,小弟睡不著覺,一時興起學起古人把酒問月。”

  丘福訕訕笑道:“為兄可對文墨一竅不通……”

  葉羽眉眼彎成好看的弧度,笑得開懷。

  丘福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一把搶過他手中酒壺,道:“問月我是不行的,可喝酒還是很在行的!”

  葉羽大笑道:“一壺酒,一輪月,若再有美人歌舞助興,那便是人生最美之事了。”

  丘福覷他一眼,道:“天天念叨著美人,卻不見你娶妻。”

  葉羽語氣散漫:“小弟生性不羈,最怕束縛,若非傾心相愛之人,斷不會論及婚嫁,否則早早將自己束縛住,豈非無趣。”

  丘福來了興趣,追問道:“三弟可有傾心之人?”

  葉羽左手下意識縮了縮,眼中泛起溫柔之意,“曾經有,現在沒有了。”

  丘福一愕,旋即尷尬道:“三弟,我……抱歉……”

  “誒?”葉羽一愕,才知丘福誤會自己心儀之人已死,他好笑的搖搖頭,也懶得說破,只道:“無妨,大哥不必介懷,都是過去的事了。”

  葉羽生性灑脫,他懂得如何讓自己活得更好,他會去懷念,卻不會為了無法挽回的過往哀傷自憐。

  一時間,兩人默默無話,葉羽依舊笑望著月空。

  丘福只道他想念家人,想了想突然問道:“三弟,你會不會做月餅啊?”

  “啊?”葉羽沒想到他有這麼一問,詫異的扭頭看向他。

  丘福只是露著憨憨的笑意道:“眼看就到中秋了,你教我做月餅吧,到時我把店關了,咱們兄弟好好在家過節。你說好不好?”

  葉羽不是感覺不到,丘福的語氣中確實有著關懷。

  呼了口氣,他露出招牌式的狐狸微笑,點頭道:“好啊,等到中秋的時候,咱們兄弟好好過個節。就是不知道二哥能不能來。”

  丘福愣了一下,他不知怎麼回答,支支吾吾道:“呃,他,二弟他……他也許有事情,到時候去找他問問看。”

  葉羽狡黠地笑,他故意問道:“大哥知道二哥家在哪裡?”

  “啊?”丘福被他問得一愣,連忙道:“呃,我,我不知道啊。我是說,到時候去打聽一下,總能問道啊!”

  葉羽故作恍然大悟狀,嘴角噙著笑意,說道:“也好。那中秋前我就去打聽一下,二哥初來這邊做生意,肯定有人知道!”

  “嗯。”丘福應道,卻又覺得不對,“啊?不用了,我看還是我去找吧,三弟你得顧著店裡的生意,還是我去吧。”

  葉羽伸了個懶腰,不想再逗他,點頭應道:“那好,就勞煩大哥去尋二哥了。大哥,現在也不早了,我看還是早點兒睡吧,明天還要忙生意。”

  丘福很忠實的打了個哈欠,說道:“好,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說完,提著一旁的燭燈,向自己房間走去。

  葉羽目送丘福離開,之後他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三個月了,也不知道江月她們三個怎麼樣了,在哪裡,過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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