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盛明皇師 作者:諾琴誓夏 (已完成)

 
王烏鴉 2019-2-12 00:38: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0 8495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2 00:42

第十章 初入燕府

  時間平緩地流逝,人在忙碌的時候總是覺得時間過得飛快,幾天的時間一瞬即逝,轉眼就到中秋了。

  葉羽每天忙裡忙外的顧著生意,心裡卻記著尋找二哥的事情。他打定主意,這次一定要見到二哥,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測。

  這就苦了丘福,他實在磨不過葉羽,便一直點頭道:“是是,已經在找了。”

  事實上,他也確實派人傳信給朱棣,信中說明情況,希望朱棣早點兒拿主意。

  這一晃又過了幾日,眼看明天便是中秋,丘福心裡著急,這四爺到底是怎麼想的,不管怎樣倒是回個話啊。

  他正在苦惱,葉羽卻已經走了出來,只見他坐在椅子上嘟囔著:“真是累死我了。”

  丘福回過神來,隨手擺弄著算盤:“今天早點打烊,好好休息吧。”

  葉羽仰脖將一杯茶灌進肚子裡,“呼!我覺得我又活過來了!”他隨手往杯裡續茶,隨意地問道:“大哥,可有二哥的消息了?”

  丘福心裡重重一歎,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他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呃,這個……我,已經派唐雲他們出去接著詢問,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了。再等等,再等等。”

  葉羽見他樣子為難,便也不再追問。

  其實他心裡清楚,朱棣來不來完全不是丘福能夠左右的,丘福這樣的表現已經證實了自己心中猜測,二哥確實就是朱棣。但他還是否願意做那個與自己結拜的朱四,葉羽就不知道了。

  他心中自嘲:葉羽啊葉羽,枉你自認瀟灑,卻總是為情義牽絆,燕朱棣若不願與你為友,不就正好成全了你的淡泊灑脫,豈不更好?

  “請問,葉羽公子在麼?”正這樣想著,門口卻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聽上去說話的人就是個底氣十足的壯漢。

  葉羽詫異地回頭,只見一個人高馬大的黑臉青年站在‘楓羽軒’門口,此人身材高大,站在那裡顯得氣宇宣揚。

  葉羽起身答道:“我就是葉羽,請問閣下是哪位?”

  那黑臉青年抱拳道:“在下名叫朱能,奉我家主人的命令,前來接葉公子過府一敘。”

  來了!葉羽心中暗道,這黑臉青年便是上次接走朱棣的人。

  他故作不知問道:“敢問令主尊姓大名?有何事找在下?”

  朱能抱拳答道:“我家主人姓朱,主人說葉公子定會記得。馬車已在外面候著。”他不給葉羽拒絕的機會,側身讓出門,垂首做了個請的動作,道:“葉公子,請吧。”

  葉羽微微抬首,露出痞痞的笑意:“兄台幹嘛這麼急?你看我這一身髒衣服總該換一下吧?請兄台稍作休息,容在下去換身衣服。”

  朱能卻依舊不動聲色,他只是說道:“我家主人已經為公子準備好沐浴更衣,請公子移駕便可。”

  葉羽愣了一下,他臉上的笑容不減,負手道:“盛情難卻,那我就隨你去一趟好了。”他扭臉對丘福道:“大哥,看樣子是二哥來找咱們了,你同我一起去吧。”

  丘福抬眼看向朱能,為難道:“這……”

  朱能點頭道:“丘先生也請一起吧。”

  丘福想了想,道:“好吧。”

  三人共乘一輛馬車,大約一盞茶的工夫,馬車停了下來,朱能率先下去,又將丘福和葉羽迎了下來。

  葉羽站穩後抬頭看向眼前的建築,他不由得就樂了出來,他指著大門上的牌匾問朱能:“朱兄,你可是在尋我開心?你看那匾上所寫的字,就該知道這裡是哪裡了吧。”

  朱能點頭道:“這裡是燕府。”

  葉羽背著手來回踱了兩步道:“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朱能依舊恭敬地說道:“待公子見過我家主子後,便會明白。”

  葉羽點點頭,一挑眉說道:“好!”

  朱能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著葉羽向裡面走去。門衛們見到是他,便沒有阻攔。

  丘福猶豫了一下,跟在後面,他心下暗暗琢磨:居然是從正門請進去的……當年只有道衍師傅入府時才受過這樣的禮遇,看來四爺對三弟著實寄予厚望。

  葉羽隨著朱能走進燕府,他心情頗好的左顧右盼,燕府在現代早已改成了紫禁城,如今有機會來這裡看看,實在是太幸運了,沒準兒還能遇到罕見的考古證據。

  他抱著輕鬆的心情一路跟著朱能,左拐右拐來到一座偏殿,丘福卻已經被安排到另外一座偏殿。

  朱能在門口停下,高聲通報:“屬下朱能,求見爺。”

  葉羽自是知道裡面的人便是朱棣,他心情很複雜,說不上緊張,說不上好奇,五味雜陳。

  裡面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進來吧。”

  朱能推開門,對葉羽點了點頭,示意他自行進去。

  這是一個不大的偏殿,佈置成書房的樣子,正中有一張書案,書案前一個身著海水綠長袍的人靜靜矗立,他背對著門,葉羽看不清他的相貌,但光看背影,葉羽已然知曉,這人便是自己那結義二哥。朱四出現在這裡,其身份自然不言而喻,定是燕朱棣。

  朱棣轉過身子,熟悉的英俊剛毅臉龐更加證實了葉羽的猜測。

  屋子裡只有朱棣和葉羽二人,朱棣率先打破沉默,他笑著道:“三弟,看樣子,你一點都不驚訝。”

  葉羽眼珠轉了轉,他拱了拱手笑道:“草民參見燕殿下!”簡單的行了禮,他接著說道:“二哥覺得我會很驚訝?”

  朱棣笑道:“嗯,至少有那麼一點吧。還是說,你早就猜到了?”

  葉羽狐狸眼一彎,故弄玄虛道:“也沒有早就猜到了,不過是想到一點而已。”

  朱棣走到一旁端起杯茶道:“哦?你想到什麼了?”

  葉羽挑了挑眉毛道:“你第一次到‘楓羽軒’便知我也是店主,我就猜到你和大哥早已相識。二哥你談吐氣質皆不同凡響,手下之人又尊稱你為四爺。再者……咱們外出散步之時,你走在北平城內輕車熟路,絲毫不似初來經商之人。這種種跡象拼湊起來,我也就能猜出大概了。”

  朱棣端著茶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著放下手中茶杯,道:“三弟果然絕頂聰明,為兄若早知瞞你不住,也就不該費這心力去矇騙與你,反倒落下待人不誠之嫌。”

  語畢,他往空茶杯裡倒了杯茶,走到葉羽跟前遞過去,溫言道:“三弟喝下這杯茶,權當為兄跟你賠不是了。”

  葉羽著實沒有料到他會有此一舉,這對於貴為藩的他委實是屈尊的緊。葉羽愣愣的接過茶杯,他低頭看著手裡的茶,沉默不語。

  朱棣見他這樣,說道:“三弟,為兄實有難處,在外不宜暴露身份。至於大哥,他原是燕山衛千戶,因為父皇下旨允許蒙古人遷徙入境,我為了搜集民間情報,以防蒙古人趁機作亂,便命他以酒館為障眼法搜集情報。我二人一同向你隱瞞身份,實是無奈之舉,還請你千萬莫要見怪。”

  葉羽聽罷,將杯中茶一飲而盡,他笑著說道:“二哥說哪裡的話,小弟知道你有為難之處,我一直當你是我兄長,決計不會怪你。只是……如今你我身份懸殊,恐怕二哥不會認我這個兄弟了。”

  朱棣面色嚴肅,一派正經:“三弟小看為兄了。三弟可記得我們結拜時的誓詞?你我還有大哥,此生定要互相扶持!如有違誓,人神共伐!”

  葉羽委實沒有想到他會如此說,只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朱棣掛上微笑,語氣卻正經嚴肅,似乎字字重如千斤:“三弟,還記得為兄當日所言麼?我說日後會接你住到我府上,今日為兄兌現諾言,還望你莫要推辭。府中房間已經為你準備好了,換洗衣物和下人也為你準備妥當,只等你住進去,便有人服侍你沐浴更衣。”

  葉羽眯了眯眼睛,他深刻地明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道理。

  於是他笑問:“二哥,你找小弟來真的是白吃白住?”

  朱棣笑道:“當然不是!‘楓羽軒’如今生意興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情報網,為兄不忍使其就此斷掉。於是,還望三弟幫為兄一個忙,日後繼續做‘楓羽軒’的店主和大廚。不知三弟意下如何?”

  葉羽大笑道:“小弟身無長處,唯有廚藝還算拿得出手,承蒙二哥不棄多番照拂,自當盡綿薄之力。”

  朱棣面露喜色,道:“如此甚好!這樣吧三弟,你且去沐浴,待會兒自然有下人帶你去一個地方,我已備好禮物,等著給你接風!”

  葉羽想了想,道:“好。那小弟就先去沐浴更衣。”

  葉羽走出東暖閣,朱能一直侯在外面,見他出來,便對他行禮,帶著他直奔東暖閣東面而去。

  看著葉羽的背影消失,朱棣嘴角的笑意不減,他走至書案後坐下,心裡想著丘福信裡所說的話:葉羽生性淡泊,又脾氣倔強,四爺若直接開口請他入仕,恐會遭他拒絕。此人雖然脾氣古怪,卻品性善良,四爺應慢慢對其動之以情,方能感化之,使其心甘情願為四爺鞍前馬後。

  朱棣眼神堅定,他心中暗下決心:只要將三弟留在府裡,早晚有一天,他定會心甘情願為大明效力,定會成為本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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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3 01:13

第十一章 重逢

  卻說葉羽,他被帶至東暖閣東面的一個別院,院門上掛一塊牌匾,上書‘清羽閣’三個字,門一側站著一個下人,年紀不大卻顯得很有教養。

  走進‘清羽閣’院內有一座小型假山,四周有一顆大槐樹,適宜夏日乘涼。

  沐浴完畢後的葉羽,選了套白色的錦衣長袍穿上,他不梳髮髻,只將微長的頭髮隨意束於腦後,他本就容顏清朗,又皮膚過於白皙,此刻乾淨的月白文衫穿在身上,更顯得淡雅絕倫,遺世獨立,讓人不覺便生出一股月白風清之感。

  走出屋子,門口站著的下人就湊了過來。

  葉羽笑著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那男孩兒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垂首恭敬的說著:“回羽少爺,小的名叫天旭。”

  葉羽見他樣子拘謹,笑著安撫道:“小弟弟,你不用怕。你看,我長得很凶麼?”說完,他一臉無辜的看著天旭,沖他眨眨眼。

  天旭見他樣子,連忙不住的搖頭。

  葉羽拍了拍天旭的腦袋,對他說道:“跟著我沒啥規矩,不用害怕。只要我在這裡一天,這‘清羽閣’就一天是你的家,你就當我是大哥哥吧。”

  天旭似懂非懂,但家這個字卻讓他眼睛一亮,對於從小便被賣做奴隸的他來說,家是個夢幻的字眼,是他永遠的奢望。

  葉羽看著他面露欣喜的神色,不禁笑笑,他伸手將天旭攬過來,和言問道:“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有沒有人吩咐你呀?”

  天旭這才想起朱能的叮囑,連忙說道:“有,有!朱護衛說,殿下叫羽少爺沐浴完畢後,去坤德殿用膳。”

  “坤德殿?好。這樣,你先帶我過去。然後再幫我做件事。”

  天旭連忙點頭道:“是,羽少爺有什麼吩咐?”

  “去一趟‘楓羽軒’,幫我把這上面的東西都拿過來。”正說著,葉羽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張紙,遞給天旭。

  天旭接過紙收進衣袖裡,然後帶著葉羽向坤德殿走去。

  繞過幾個回廊,葉羽和天旭終於來到了坤德殿,一路上他已經從天旭那裡瞭解到,坤德殿是燕妃居住的地方。

  葉羽通曉歷史,他知道這位燕妃就是一代賢後徐儀華,他對這位有名的奇女子十分嚮往,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見本人了。

  想想最近遇到的人,他不禁對這次穿越之旅充滿感激,不僅見到了自己的偶像朱棣,很多後世只能聞其傳記的名人,現在都有機會親眼見到了!

  走進坤德殿,就見廳內擺著圓桌,上面擺著碗筷餐具,朱棣攜妃坐在主位之上,兩側分別坐著兩個男孩兒,大的一個十歲左右的樣子,小的那個大概七八歲,年長的男孩身旁坐著一個灰衣男子,正是丘福。

  葉羽撇了撇嘴,走上前見禮:“草民見過燕殿下,見過妃娘娘和二位公子。”

  他瞥了丘福一眼,見對方回給自己一個憨憨的苦笑,不忍再冷眼對他,便抱拳道:“大哥。”

  朱棣笑著起身相迎:“三弟何須如此見外,快來坐。”他走過來一把拉住葉羽,將他拉入席。

  徐儀華也起身笑道:“早便聽殿下提起過三弟,言語間句句褒獎,今日一見果然是氣度超群,談吐不凡。”

  葉羽一笑,道:“妃娘娘謬贊。”眼前的徐儀華相貌清麗,舉止優雅大方,已有一代賢後的風範。

  朱棣向葉羽介紹道:“三弟,今天是家宴,這位是你嫂子,你就不要見外了。”說完又扭頭對那兩個男孩說道:“這位是你們的叔父,怎麼都不見禮?太沒規矩!”

  那兩個男孩連忙起身行禮:“見過叔父。”

  葉羽做出惶恐的樣子,擺手道:“二位公子千萬不要這樣,折煞草民了。”

  朱棣卻道:“什麼草民,你是我的結義兄弟,為兄都說了,今日是家宴,不論身份,只論家人!”葉羽聽了這話,不免心中感動。

  朱棣指著那兩個男孩道:“這是我的長子高熾,這是次子高煦。”

  葉羽只是對那兩個男孩點點頭。

  朱棣接著說道:“三弟,明日便是中秋,我知你家遭變故,故在今日接你入府,從此以後,我們便是你的家人!今日我設此家宴,只為告訴你,這裡是你的家,只要有燕府一天,你就不再是無家之人!有我的,便有你的!從今往後,我與你同喜同賀,一生不疑!”

  葉羽本不是能夠輕易相信別人的人,但朱棣言語間真情流露,他攜妻子兒子在府內為自己設置中秋家宴,待自己如此情真意切,讓他無法不感動。

  來到一個陌生的時代,就只有情義最是難纏。本是孑然一身,瀟灑不羈,唯牽扯情義,便再難割捨。

  葉羽沉默不語,他只是拿起桌上的酒壺,再不管規矩與否,他斟滿四杯酒,將其中兩杯遞給朱棣夫婦,一杯遞給丘福,最後一杯自己舉起。

  他的臉上帶著少有的認真的微笑:“大哥,二哥,二嫂,你們今日這一家宴,小弟感激涕零,這一杯酒,小弟敬你們的手足之情!先幹為敬。”說完便仰頭一飲而盡。

  四人喝盡杯中酒後,才各自在座位上坐定。

  落座後,朱棣扭頭問身後的婢女:“江小姐呢?”

  那婢女道:“回爺,已經去西苑請了,應該在路上了。”

  朱棣點頭,笑著對葉羽和丘福道:“大哥,三弟,咱們再稍等片刻……”話還沒說完,門便已經開了。

  一陣幽香飄過,一抹櫻粉色便已經翩然而至,沁人心脾的香氣,賞心悅目的粉色,那聲音更是如出谷黃鶯般:“燕老兄,妃姐姐,對不起,我來晚了。”

  葉羽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雖然夕陽的光芒射入讓他無法看清那女子的相貌,但那聲音他卻無論如何也忘不了。

  那些年同甘共苦的留學生涯,那日岱廟的迷霧風聲,瞬間在腦海中浮現。女子身後的門漸漸關上,眼前的陽光慢慢散去,那張帶笑的熟悉的臉愈發清晰。

  大殿內,粉衣女子翩翩而立,俏麗多姿,宛若天仙,不是江月又是誰?她的人如同外面的陽光般,熱情似火,葉羽無論如何也不能忘記的。

  強壓下內心那因重逢而產生的龐大的激動,葉羽拿起面前的酒杯,平復著心情:月也在這裡,恐怕我倆編的理由都一樣——家裡遭到變故。

  既然如此,裝不認識就好……

  只是……

  “啊!”江月已經喊了出來。

  葉羽拿酒杯的手抖了一下,完蛋……

  江月指著故作鎮定、內心卻實在無法抑制長歎的葉羽。

  朱棣和徐儀華對視一眼,莫名地問:“你們……認識?”

  葉羽趁江月沒反應過來,趕忙笑道:“認識!她來‘楓羽軒’吃過飯!”

  “啊?”江月頭上冒出無數個問號,但根本不等她表示疑惑,葉羽已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一個勁兒的沖她擠眉弄眼,嘴裡還一本正經地說著:“這位姑娘來過幾次,算是回頭客,她喜歡我做的飯菜,我是有印象的!”

  江月雖然不明白他這是要幹嘛,但他都已經這麼說了,自己也只好陪他演戲,只是她腳下卻不著痕跡的狠狠踩了他一腳。

  葉羽吃痛,面上保持著微笑,但卻似乎比哭還難看。

  “嗯,對啊。我特喜歡他做的飯!特別好吃!妃姐姐你也知道,我很饞的。嘿嘿。”她笑嘻嘻的沖徐儀華說著。

  徐儀華只是微微一笑,便扭頭對朱棣說:“看來三弟的手藝著實不一般,不僅殿下誇讚,就連江妹妹這極刁的胃口都讚不絕口。”

  朱棣一笑,道:“好啦,你倆別站著了,快坐下,咱們吃飯吧。”說完對身後的婢女說道:“上菜吧。”

  江月瞪了葉羽一眼,然後鬆開腳,快步走到桌前坐下。

  葉羽如蒙大赦,他蹭著挪回座位,心下盤算著這江月幾個月沒見刁蠻任性是一點兒沒變,居然還跟朱棣和徐妃混的這麼熟,看來得空得好好去問問她。

  夜晚時分,東暖閣內依然亮著燈,朱棣在屋內來回踱步,想著傍晚家宴上的事情。

  江月和葉羽不同尋常的舉動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兩個人顯然是相識的,只是原因,真如他們所說是因為在楓葉軒吃過飯麼?

  聯想到二人同樣離奇的身世之謎,朱棣不自覺地皺了眉頭,這兩個人有太多的相似之處,身世成謎、行為奇異,這真的只是巧合麼?

  “三弟,我說過要與你同喜同賀一生不疑,那麼,你也定不會欺騙我對麼?”家宴結束後,朱棣曾對葉羽提出這樣的問題。

  “是的!”葉羽的答案,是肯定的!

  這是朱棣想要的答案,他的內心主觀的想要去相信葉羽和江月。

  想到這裡,他下定決心,命人喚來了已經恢復身份的丘福。

  不一會兒,朱能帶著丘福來到東暖閣。

  “屬下見過四爺。”丘福見到朱棣後便俯身拜倒。

  朱棣起身道:“快起來。這裡沒外人,大哥不必多禮。”

  丘福站起身,有些惶恐地道:“屬下不敢,結拜之事實在是權宜之計,君臣之禮屬下銘記在心,實不敢有絲毫僭越之舉。”

  朱棣歎了口氣,道:“大哥認為,咱們的結拜只是權宜之計麼?那大哥未免太小看我了。”

  “屬下不敢!”

  朱棣輕輕拍了拍丘福的肩膀,道:“今日我在家宴上同三弟說的話都是真心的,我知道大哥需要時間去適應,也罷,我並不強求。叫大哥過來只是有事囑咐你。”

  丘福抱拳道:“四爺請講。”

  朱棣略作沉吟,隨即笑道:“停止追查葉羽的身世,把所有斥候全部調回投入關外對蒙古人的監視中。”

  丘福微微一愣,問道:“四爺……您不查三弟的來歷了?”

  朱棣笑了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有心啟用三弟,便不能再對他有所懷疑。今日三弟對我坦誠他絕不會欺騙我,這便夠了,我相信他。”

  丘福愣了片刻,隨即抱拳道:“是!屬下領命!”他的心中也為這個消息感到開心,一心追隨的四爺果然是胸襟寬廣之人,這便讓丘福更加確定一件事,自己並沒有跟錯人。

  燕朱棣,是值得他一生追隨為其效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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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3 01:14

第十二章 中秋之夜

  中秋的夜晚,如果是晴天,那便會是一年中最美麗的夜晚。

  比如現在,皎潔的月亮在星星的簇擁下顯得更加耀眼奪目。葉羽獨自一人走在燕府的花園內,他性喜安靜,便也愛極了夜晚。不似白天,太陽的溫暖太過熱情,總讓他有些招架不住,而月光溫柔恬靜,照射過來才這般恰到好處。

  今晚朱棣宴請了文臣武將,自己不喜熱鬧,又不願躋身官場,自然是婉拒了朱棣的好意。

  此時中極殿那邊應該是充滿歡聲笑語吧,但別院和花園這邊就清靜的很呢,只有他自己腳下木屐的聲音,啪嗒啪嗒,聲調從容。

  拒絕參加酒宴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葉羽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食盒,微微笑了一下。

  一早的時候他便問過了天旭,江月住在西苑內,同‘清羽閣’正好在東暖閣的東西兩邊。

  葉羽想著江月是自己現在唯一最親的人了,中秋佳節,自然是與她同過才好。

  今日的宴會請的都是文臣武將,江月的身份肯定是不便出席的。早就料到這一點的葉羽,晚飯後便提著下午親自下廚做的月餅向西苑走去。

  還未走進院內,葉羽的唇邊便露出了更深的笑意。清亮的琴聲回蕩在夜空之中,是專屬於江月的獨特的旋律。

  順著琴音來到西別院,葉羽邁步走了進去,院中有一小亭,粉衣女子便坐在裡面,垂首撫琴,她的旁邊坐著一個藍衫的女孩兒,那女孩兒似乎有些累了,正趴在石桌上打著瞌睡。

  葉羽輕笑一下,走過去說道:“如此良辰美景,不知道江大美女有沒有興趣和在下共度呀?”

  招牌式的語氣,招牌式的調侃話語,江月不用回頭都知道來者何人,她選擇不搭理他。

  但一旁打瞌睡的女孩兒便沒有這般覺悟了,她被突然出現的男聲嚇了一跳,慌忙起身四下戒備:“誰?誰?”在看清來人後,她好奇的歪了歪腦袋,這人好像從未見過。

  葉羽被她一連串的動作表情逗笑,古代人都這麼天然呆麼?

  江月則歎了口氣,她先是安慰道:“幻靈別怕。”之後才轉過身狠狠的剜了葉羽一眼,然後說道:“帶什麼好吃的來了?”

  葉羽大笑著走進亭子,將手中食盒放在石桌之上,笑道:“你怎麼就知道吃?剛好我帶了,如果我沒帶呢?”

  “那就送客!”毫不猶豫,完全不用思考。

  “你也太無情了,只認吃的?”葉羽雙眉輕挑,一派無辜。

  江月毫不客氣的動手打開食盒,將裡面的盤子一個個端出,她滿意的看著一個個做工精美的月餅,頻頻點頭:好久不見,這傢伙的手藝還是這麼好。

  葉羽扭頭看向一旁依舊一臉疑惑的幻靈,露出招牌式的陽光笑容,湊過去說道:“你好小妹妹,我叫葉羽,是江月的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做幻靈的女孩兒被突然在眼前放大的笑臉嚇了一跳,她有些不知所措的退後一步,臉紅紅的看著眼前的帶著微笑的俊臉。

  “喂!”江月一下子站起身子,她跨了一步將幻靈擋在自己身後,右手點著葉羽鼻子罵道:“你小子,不要想對幻靈做什麼哦!收起你那禍害般的笑容,幻靈是我妹妹,你休想欺負她!”

  葉羽看著眼前的手指,眯了眯眼睛,小心翼翼的將江月的手移開,一臉正經的說:“怎麼會!我可是個正直的好人!”

  下一秒,他卻偏頭看向江月身後的幻靈,笑嘻嘻的打招呼:“原來你叫幻靈啊,很好聽的名字啊!”

  “葉羽!”江月對這個陽奉陰違傢伙無奈至極,這傢伙的臉皮也太厚了吧。對此,她只好使出絕招,猛然抬起腳……

  葉羽狐狸眼突然一彎,笑著退後一步,江月的腳踩了一個空……

  “我要是每次都中招,也太笨了吧。”葉羽嘴角帶笑,退到桌子前,伸手拿出食盒裡的小刀,將其中一個月餅切成三份。

  江月看著某人一臉輕鬆的笑意,心中實在不甘,但又無可奈何。她拉著幻靈坐在石墩上,這才正式為她介紹:“幻靈,這是我的朋友,葉羽。”

  葉羽這個名字,幻靈是聽過的,爺派貼身侍衛親自請回府裡來的人,聽說還是爺的把兄弟。

  幻靈偷眼打量著葉羽,他眉梢眼角都帶著慵懶不羈的笑意,衣衫領口微微敞開,微長的頭髮沒有梳髮髻而是用束髮帶隨意束在腦後。他的腳下穿著是木屐,而不是這個注重禮儀的時代應該穿的中規中矩的鞋子,木屐在長衫下擺下,走起路來聲調也透著不羈和從容。

  幻靈是徐儀華指派到江月身邊伺候的婢女,在生人面前顯得有些拘謹,她輕輕福了福身子道:“原來是羽少爺,幻靈失禮了。”這樣有名的人,原來,長的也蠻好看的。

  葉羽笑眯眯的用筷子遞了一小塊切好的月餅給幻靈,“給,嘗嘗這個。”

  幻靈先是看了江月一眼,看到她點頭後才小心翼翼的接過:“謝謝。”

  “不客氣。”葉羽又將切好的月餅遞給江月。

  幻靈只嘗了一小口,大眼睛突然一亮,脫口而出:“真好吃!”

  江月瞥了葉羽一眼,調侃道:“我還以為你手藝退步了呢!”

  葉羽得意的笑笑,將盤子往那邊推了推道:“幻靈妹妹,好吃就多吃點。”

  江月吃著月餅,又胳膊肘頂了葉羽一下說:“你怎麼現在才來?昨晚見過面後,我以為你今天會一大早就來找我的。讓我空等了你一天,該當何罪?”

  “這就沒良心了,我可是花了心思在想給你的久別重逢禮物。”葉羽兩手一攤。

  “禮物?什麼禮物?”

  葉羽指著她的手笑著說:“你手裡那是什麼。”

  江月看了看手裡的月餅,撇嘴道:“我暈,就是月餅啊?”

  “拜託大小姐,做這個很麻煩的好不好!”葉羽無奈的呼了口氣。

  江月裝模作樣的點頭道:“好吧好吧。看在你做的這麼好吃的份兒上,本小姐就不追究了,湊合收下這禮物了。”

  葉羽哭笑不得:“多謝江大小姐。”

  幻靈在一旁看著這二人的互動,感覺這是幾個月以來,她第一次見到江月笑得這麼輕鬆。她找了個理由,默默的退了下去。她的直覺告訴她,小姐和羽少爺之間的關係很不一般,他們需要獨處的環境。

  月餅吃夠了,江月一手支著腦袋,另一隻手隨意撥弄著琴弦,嘴裡嘟囔著:“你也在這裡,那藍磬和夏空會不會也在?”

  拿起旁邊的茶壺隨手倒了杯茶,葉羽說道:“也許吧。”

  江月對那籠統的答案很不滿意,她追問道:“什麼叫也許?你靠譜不啊?”

  “我又不是算命的,我哪知道。”葉羽顯得很無辜。

  歎了口氣,江月說道:“藍磬還好,夏空一副天然呆的樣子,毫無危機感,我猜她要是穿越過來一定跑去四處旅行,不會出事吧?”

  葉羽聞言愣了一下,隨即沖她安慰的笑笑:“沒事的。夏空是天然呆又不是傻,她聰明過人,又有絕世無雙的畫技,生存下去應該沒問題。比起夏空,我倒是更擔心藍石頭。”

  江月詫異問道:“為什麼?”

  “石頭太容易安於現狀,也太容易對別人好了。”葉羽不無擔心的說著,“這不是一個可以安於現狀的時代,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對別人好總會找來這樣那樣不必要的麻煩。”

  江月不語,只是直勾勾盯著葉羽,後者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

  “喂喂,沒見過還是怎麼著?看什麼啊?”

  江月一臉鄙視,道:“沒什麼,只是覺得,你有資格說藍磬嗎?你這個太過溫柔的爛好人!”

  “……”葉羽無語看天,在某些事情上講,自己確實沒什麼資格說藍磬。

  沉默了片刻,江月隨手彈出了一小段旋律,但似乎無法靜下心來一般,停下手中的動作,她認輸地說道:“喂,小羽。”

  “嗯?怎麼?”

  江月又用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劃著茶杯,突兀地說道:“朱棣應該會想要給你一個官兒當當吧?”

  葉羽愣了一下,“你為什麼這麼問?”

  江月眼珠轉了轉,突然露出一副賊賊的表情,說道:“誒,你可是他的結拜兄弟,按照穿越劇狗血情節發展,他肯定會給你個官兒做做的。”

  “你想要做什麼?”葉羽撫額長歎。

  江月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賊笑道:“如果你當了官,就能派好多人去找夏空她們了啊。我們也能跟著佔便宜對麼對麼?”

  葉羽笑著搖搖頭說:“我會想辦法去找她們,但我不會當官的。”

  “為什麼?”江月詫異的問。

  “你也知道,我喜歡平淡的生活,官場不適合我。”葉羽一直微笑,柔和的臉部線條仿佛包容了一切:“月,你是明亮奪目的月亮,一切都很美好,不過在這個時代,千萬記住,低調才是平安生存下去的保障。千萬,要小心!”

  “誒?什麼意思?”江月純真地眨了一次眼睛。

  葉羽只是笑了笑,他突然伸出手,揉了揉江月的頭髮,說道:“我只是不希望你牽扯進無聊的狗血情節。”

  江月狠狠的拽下他的手,威脅道:“不要把我當小孩!貌似你比我小!小弟弟!”

  葉羽攤了攤手,瞥眼看到石桌上的古箏,道:“剛才就想問了,你哪兒來的琴?”

  江月愛惜的扶上琴弦,道:“妃姐姐送我的啊!這琴叫‘綺夢’,背面刻著‘寒江印月’的字,跟我很有緣對吧?”

  葉羽但笑不語,‘寒江印月’,這還真是詭異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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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3 01:14

第十三章 前奏

  穿越回這個地方真的很無聊,江月的性子是耐不住寂寞的,她總想著能上上網買買衣服看看電視劇才是應該過得生活,總好過見天兒的在屋裡呆著……

  實在悶得慌了,江月便拽著葉羽出門了。

  北平城的大街著實熱鬧的緊,雖然與他們所熟悉的後世的高樓大廈所不同,但依舊可以說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此時正是秋老虎的時節,江月拽著葉羽穿梭在大街上,她性子一向活潑好動,一來到這種熱鬧的商業街上,即便是天氣悶熱也能生龍活虎。

  相比于她,葉羽就顯得有些萎靡了。

  “小羽你看,這些手鏈掛飾很不錯誒。”江月抓著葉羽圍在街旁的小攤位前仔細挑著喜歡的飾品。

  葉羽無奈的撇撇嘴,道:“大小姐,妃嫂子前幾日不是才給你好多麼?”

  江月白了他一眼,道:“這你就不懂了,妃姐姐給的東西固然好,可是啊,本小姐還是喜歡自己親自動手買,這種感覺才好啊!”

  葉羽以手扶額,這感覺到底哪裡好了?

  其實江大小姐還是少說了一點,用別人的錢自己動手買東西,才是讓她感覺最好的事。

  一天下來,江月將北平城著名的商業街逛了下來,總算是志得意滿,回頭看了看跟在身旁的葉羽,江月調侃的笑笑:“你這體力不行啊,逛街怎麼能這樣無精打采呢?”

  葉羽一直很怕熱,今天陪著江月逛了一天算是受了老罪了,他不禁開始求饒,道:“大姐,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江月聳了聳肩,道:“好吧好吧,那就回去吧。”

  葉羽聽到這話,感覺如釋重負,他現在只想回到清羽閣臥倒,再沒有別的想法。

  他正在期盼著清羽閣內的冰桶,身邊的江月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詫異的抬頭看向她,只見她扭頭盯著旁邊的攤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葉羽隨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這是一個賣小動物的攤位,地上擺著一些小籠子,裡面裝著小貓小狗,旁邊的樹枝上還掛著幾種鳥類。

  “看看就得了。”葉羽說道。他們現在在這個未知的時空裡,最好早日想辦法離開,多餘的事兒還是少幹吧。

  江月看了看地上的小狗,那是一隻白色的幼年西施犬,她並不理會葉羽,只是湊過去隔著籠子摸了摸小狗的額頭,那只小西施立刻吐著舌頭對她表示友好。

  江月露出有些懷念的笑容,“好可愛呢!”剛剛路過的時候,她聽到狗叫聲,便想起了自己家養的小狗樂樂。來到這裡這麼久,也不知道樂樂怎麼樣了。

  “姑娘很喜歡小動物啊?”一個很慈祥的聲音響起,江月抬起頭,看到一個稍稍有些駝背的老人俯著身子沖自己笑。

  “是啊,很喜歡的!”江月低頭繼續順著小西施的皮毛,小傢伙覺得很舒服的蹭了蹭她的手。

  “哈哈哈。”老人突然爽朗的笑了,“看來姑娘和這小傢伙很有緣分啊。這只小狗,我送給你好了。”

  “誒?真的麼?”江月猛地站起身子,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老爺爺也太爽快了吧?

  老人家笑笑:“動物嘛,就講究跟主人有個緣分。你是真心喜愛它的人,將它送與你總好過將它賣給一個不知珍惜的人。”

  江月愣了下,隨即露出開心的笑容:“看來老爺爺也是喜愛動物的人!”

  “哈哈哈,當然!”

  “只是……”江月停頓了一下,露出一個不舍的表情,然後對老人家說道:“我不能養她的。”

  “嗯?”老人家和葉羽同時露出疑惑的表情。老人家不明所以,葉羽只是單純的覺得江月不可能輕易放過萌物……

  “因為我過些日子就要回家了,我不能帶著她一起走。”江月低著頭看著籠子裡的小西施,“到那時若是留下她,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

  老人家聽罷上下打量著江月,沉默片刻才開口說道:“姑娘不用擔心,若真是有緣你同它定不會被分開的。”

  江月猶豫了片刻,又蹲下身子摸了摸小西施的額頭,道:“你會跟我一起回家麼?”

  小西施歪了歪腦袋,又叫了兩聲,尾巴左右搖著,似是期待。

  江月暗自下了決心,她站起身看向葉羽:“小羽,我想養她。”

  葉羽露出無奈的笑,道:“月,你不是不知道我們的處境……”

  “若是要回家,就把它託付給妃姐姐吧。”

  江月打斷葉羽的話,小心翼翼的將籠子打開,那小西施一下子撲進她的懷裡,使勁兒蹭了蹭。老人家看著這副景象,但笑不語。

  “以後啊,就叫你歡歡好了!”江月小心翼翼的抱起小歡歡,沖老人家點頭道謝:“謝謝老爺爺。”

  “不客氣!不客氣!”

  “誒?”江月詫異抬頭望過去,剛才的說話聲音,不像是這位老人家啊……

  “哈哈哈。”老人家撫著下巴上的鬍鬚,伸手摸了摸掛在旁邊樹枝上的一個鳥籠,笑道:“姑娘莫要吃驚,是它在說話。”

  那是一隻渾身漆黑的鳥,只有嘴巴是黃色的,脖子上一圈毛髮比身上的略長,長得異常精神。

  “這只鳥,話說的真好……”江月看著那精神的鳥,若有所思。

  “是的,它是鷯哥鳥,學話的本事可強著呢。”

  江月湊過去仔細看著那鷯哥,顯得對它很感興趣,“它什麼都能說麼?”

  “只要肯教它,它都能學會的!”

  江月心中有了個想法,她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壞笑,轉身看向葉羽,道:“小羽!再養只鳥吧!”

  “啊?”葉羽看著江月嘴角的那抹壞笑,突然覺得有些不寒而慄了起來,這貨心裡一定在打什麼鬼主意。

  江月扭頭看向老人家,指著鷯哥說道:“老爺爺,這只鳥,無論多少錢,請您務必賣給我!”

  “這……”老人家顯得有些猶豫,這只鳥跟在他身邊很長時間了,也有些不捨得。

  江月見他猶豫,連忙回頭對葉羽伸出手,說道:“小羽,快,銀票給我!”

  “誒,好好……”葉羽對這位元大小姐一向高頻率的腦波變化習以為常,連忙從懷裡掏出銀票。

  江月也不看那銀票有多大面值,直接塞進老人家手裡道:“老爺爺,這些全給您,請您務必把這只鳥給我!”

  老人家也被她這一連串的動作弄得瞠目結舌,他握了握手裡的銀票,只是愣愣的點了點頭。

  江月見他點頭,怕他反悔,連忙摘下籠子遞給葉羽,一手抱著歡歡一手提著東西快步離開,只丟下一句話:“謝謝老爺爺了!”

  “誒……不客氣……”老人家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銀票,這才發現,面值也有些太大了吧……

  “誒!姑娘,你錢給太多了……”江月卻已經快步離開,粉色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老人家想想這幾乎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啼笑皆非的想著:這小姑娘也真是有意思!

  江月一手抱著歡歡一手拎著東西歡快的擠出了人群,身後的葉羽拎著鳥籠氣喘吁吁地問道:“你幹嘛突然一定要買這只鳥?”

  江月笑道:“哈哈,這鳥會說話,多討喜啊。我要把它送給妃姐姐。”

  葉羽用一臉絕不相信的表情看著她,非要買這只鳥就是為了送給妃?鬼才信你。

  當然沒有這麼簡單!江月心裡暗自大笑。

  她確實有自己的一番盤算,當初燕朱棣曾答應她要安排她去泰山,但是根本就是騙人的,否則怎麼過去這十多天了都不見他有任何動靜?

  於是,江月覺得自己是被耍了。

  前幾天,等待的耐心終於全部用完了的江大小姐,自己去找了燕。當時葉羽忙著‘楓羽軒’的生意,並不在府裡。

  燕府內有一處地方最是安靜,正是坐落在府正殿東側的東暖閣,這裡是燕朱棣平日辦公休息的地方,這裡除了侍衛們幾乎沒有別人,下人們除了打掃的時間也不會去打擾爺。

  當時,看似文弱的江月小姐就站在東暖閣的門口,對守門的侍衛道:“我要見爺!”

  “江小姐請回吧,爺不在府裡。”

  一連幾天了,無論江月何日何時上門來找,門口的侍衛也只是這句話。

  江月真的有些無奈了,撒謊不會找個可信度高點的理由麼?這麼多天,只要找他就是不在,這也躲得太明顯了吧?

  江大小姐的好脾氣是有限的,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時候久了她就覺得不能忍受了,明明是他答應要幫忙的,現在躲起來又算怎麼回事啊!

  於是,她深吸了口氣,沖著裡面喊道:“燕老兄,我知道你在裡面,快出來啊!”

  突如其來的喊聲讓門口的侍衛瞠目結舌,他們實在想不到這位小姐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這實在有些不雅……

  侍衛們還沒反應過來,江月卻已經接著喊道:“燕老兄,你再不出來,我就去告訴妃姐姐你死了!死因就是,不守信用!”

  這次侍衛們是真的傻眼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們永遠都想像不到有人會在燕府裡喊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面面相覷一番,侍衛們徹底沒了主意,爺當初只是叫他們在這裡擋住這位江月小姐,他們現在還記得朱棣的命令:“守在這裡,如果那個江姑娘來尋我,就說我不在府上。記住,無論她做什麼或者說什麼,都隨她去,只要不讓她進來就行。”

  無論做什麼說什麼……這算是特赦令麼?侍衛們在心裡這樣盤算著。

  江月看著東暖閣的門依舊緊閉,裡面沒有任何動靜,不禁洩氣的垮了肩膀,她沒想到自己都喊出這樣的話了,朱棣居然還忍得住。

  “江小姐,您還是請回吧,爺真的不在府裡,您何必為難小的們……”沉默了一陣後,其中一個侍衛終於開口回應江月。

  江月想了想,也覺得沒有必要再在這裡鬧下去,如果朱棣鐵了心不見自己,這樣叫是沒有用的,得另想辦法。

  “好吧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當時的江月沖幾個侍衛挑了挑眉,轉身揚長而去。

  如今回想著朱棣對自己躲避的行為,江月在心裡敲定主意:不管怎樣,都得想個辦法!把朱棣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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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3 01:15

第十四章 詭計多端

  這幾天的江月有點兒不消停,葉羽就算在‘楓羽軒’也能聽到下人們傳過來的,關於江大小姐種種“不法行為”的傳說。

  比如在東暖閣門外放鞭炮,吵得朱棣派朱能去鎮壓。

  比如在朱棣午休的時候帶著一群下人侍婢去大合唱,搞得朱棣哭笑不得。

  再比如她把買回來的鳥送給徐儀華,然後在夜晚的坤德殿把燕夫婦嚇了一大跳……

  當時朱棣正在寢殿內同徐儀華說著江月白天帶領下人大合唱的事情。

  “我聽說,這件事是你同意的?”朱棣頗有些好笑的問著。

  徐儀華無奈的搖頭苦笑,道:“確實是我叫江妹妹教下人們唱歌的,只是實在沒想到她竟然跑到東暖閣旁去唱……驚擾到殿下,是臣妾疏忽了。”

  朱棣溫言道:“我並不怪她,也不怪你,活躍下府的氣氛也是好的。”

  徐儀華柔聲道:“江妹妹其實是好意……”

  朱棣笑道:“也是別有用意。”

  “殿下此話怎講?”徐儀華露出些許訝異神色。

  “你不知道?呵呵,她今日帶著下人們一直在唱一首很有意思的歌,裡面有句詞是‘常回家看看’。所以我才說她是別有用意。”

  “常回家看看……”徐儀華喃喃念道,“這不正是江妹妹現在的心聲麼……殿下……”

  “我知道。”朱棣搖頭輕歎道,“只是她要去的地方實在不是等閒之地,咱們還是要查清楚才好。”

  “是,臣妾知道了。”

  朱棣見她低頭默然,心中一歎,握緊了她的手,說:“儀華,你生氣了?”

  徐儀華抬頭看向他,眼中帶著不解:“殿下這話怎麼說?”

  “我見你低頭不語,以為你生我的氣了。”

  徐儀華搖了搖頭,露出真誠的安撫笑容道:“殿下所慮臣妾心裡都清楚,待到她不再可疑,您定會助她回家的。臣妾沒有生氣,只是感歎江妹妹命途坎坷罷了……”

  “知我者,莫若賢妻。”朱棣緊握住妻子的手,欣然道。

  一股溫馨的氣氛在二人之間流轉,十年來的相濡以沫讓他們彼此心意相通,即便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他們也絕對是世間一對讓人豔羨的夫妻。

  氣氛很溫馨,只是歷史一遍遍的告訴我們,有些時候,就是有些喜歡煞風景的存在,比如現在——

  “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一陣清脆的說話聲在寂靜的寢殿中響起,朱棣猛然轉身,淩厲道:“誰?”

  徐儀華也有些不知所措的四處看著,坤德殿的寢殿內絕對是沒有外人的,這是誰在說話?

  聲音停止了,室內又變得安靜了下來,朱棣屏住呼吸仔細聽著,卻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那清脆的聲音又響起,徐儀華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抬頭看向窗邊,一臉驚訝的拉了拉朱棣的手,指向窗邊。

  “殿下……是它在說話……”

  朱棣順著徐儀華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窗邊掛著一個鳥籠,一隻渾身漆黑的鳥蹲在籠子裡。

  面露驚訝的神色,朱棣不可置信地問:“是這只鳥?”

  此刻徐儀華已經平復了心情,她嘴角露出些許苦笑道:“是,這鳥叫說話,是江妹妹送來的……”

  “……”朱棣默然看向窗邊的鳥,渾身漆黑,正活蹦亂跳的。

  看到朱棣無語的樣子,徐儀華無奈笑道:“這只鳥名字叫‘說話’,江妹妹下午將它送了過來,說是只會說吉祥話的鳥,一直‘爺吉祥,妃吉祥’的叫著,臣妾見它著實有趣便收了下來放到寢殿想著殿下回來有個驚喜……沒想到,倒是驚擾了您,是臣妾的疏忽。”

  沉默片刻,朱棣露出無奈至極的笑容:“你到底要為江小姐辯白到什麼時候?一口一個你的疏忽……這哪裡是你的疏忽,根本就是她蓄意做的。”

  “……”徐儀華嘴角掛著無奈的笑容,不知該如何回應。

  朱棣伸手撫額,他心裡實在無奈,但又實在忍不住想笑:“她也實在是詭計多端了!教這鳥白日說吉祥話,夜晚說回家的,她真算是第一人了。”

  “呵呵,江妹妹一向伶俐……”

  朱棣吸了口氣,他起身走至窗邊,將鳥籠取下,道:“來人。”

  一直守在外殿的下人推門走了進來,“小的在,爺有何吩咐。”

  朱棣將手中鳥籠遞給他說:“拿到外殿好生放著。”

  “是。”

  待那人退出寢殿,朱棣重新坐回床榻之上,無奈道:“明日你去跟她談談吧。”

  “嗯,臣妾知道了。”

  ※※※

  花園內,江月拽著葉羽溜達著,前者顯得悶悶不樂,後者卻是一臉哭笑不得。

  “我說你啊,怎麼能想出這麼多花樣?又是放鞭炮,又是大合唱,最後還培養了那只鳥說‘回家’!”

  葉羽對於摯友的詭計多端也實在只有歎息的份兒。

  江月有些氣呼呼的鼓著臉,經過這幾日的折騰,她以為朱棣至少會被煩的想要見自己一面,所以當她得到妃娘娘要見自己的消息時,心裡著實是高興的。只是,當她走進坤德殿只見到端坐在桌旁的徐儀華時,心中便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江妹妹見到我好像不高興啊。”舉止得體優雅的妃對著她掩嘴輕笑。

  江月回過神尷尬的笑笑,她走過去坐在徐儀華身邊,有些失落的說:“不,我只是沒想到只有妃姐姐一人。”

  徐儀華輕笑道:“妹妹以為還有誰?”她揮了揮手示意初年過來為江月奉茶。

  江月默然不語,只是隨手把玩著桌上的茶杯,若有所思。

  徐儀華見她不語,也不再說話,喝了口茶便低頭繼續看著手中的書。

  屋內變的極靜,只得聽聞翻書聲。片刻之後江月便覺坐不住了,她本以為徐儀華叫自己過來,再不濟也會提一句有關最近自己的所作所為讓他們多麼的惱怒或者困擾。

  可現在,她只是把自己叫過來幹坐著,這反倒讓江月困擾了,她心中琢磨著妃莫不是生氣了不想搭理自己?不會,那也就不會叫自己過來了。

  看了眼身旁一直看書的徐儀華,江月尷尬了咳了一聲,又伸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卻總覺得不是滋味。

  心中歎了口氣,江月認輸的將茶杯放下,湊近徐儀華問:“妃姐姐在看什麼書啊?”

  徐儀華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湊在自己身旁,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泛著精明的光,不禁笑道:“論語,隨意看看罷了,江妹妹有興趣?”

  “不不,我可沒興趣……”江月連忙擺手,她本就對文字無愛,對這些完全不認識的古文更是無愛。

  “呵呵。”徐儀華輕輕合上手中的書,笑道,“其實江妹妹閑來可以看看書,常言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想來定是可解妹妹心中所憂。”

  江月怔了一下,手指劃著茶杯說:“我沒什麼可憂鬱的,只是想回家而已。”

  徐儀華笑道:“我今日讀論語,子夏向孔子問政,孔子答曰‘欲速則不達’,無欲速,則無小利,大事可成。”

  “可有些事不是能等的……”

  “但有些事恐怕妹妹等不了也一定要等下去了。”

  江月皺著眉頭聽著,她沉默片刻,道:“燕老兄還是不肯安排我去泰山麼?”

  徐儀華依舊溫柔的笑著,“不是不肯,而是時機未到。現如今燕國錢糧吃緊,又逢北伐事急,內憂外患已是讓殿下忙不過來,只盼妹妹能夠體諒一二。”

  “……”接下來的時間裡江月就只剩下沉默了,直到她從坤德殿告辭出來,關於回家這件事她依舊沒有和妃達成共識。

  “唉……”想到這裡,江月重重的歎了口氣,眉頭微皺成了個“川”字。

  她一向任性妄為,在現代生於富家的她,長這麼大幾乎從未吃過苦。她認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勸得動,尤其是越阻撓的事她就越要去做。

  “什麼北伐事急,什麼錢糧吃緊,根本就是藉口!藉口!全是藉口!”此時的她已經鑽進了這個牛角尖裡,再想鑽出來也就難了。

  她突然頗有些義憤填膺的對葉羽說道:“小羽!我一定要再想個什麼辦法!逼他見我!”

  葉羽看著她這副樣子,只能徹底苦笑連連……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自從上次徐儀華找江月談過後,府內似乎就平靜了下來。雖然後來聽徐儀華說江月並不想就此甘休,但這幾日也沒見她有什麼動靜了。

  朱棣坐在書案後輕笑了下,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小丫頭罷了,也就這點伎倆了。

  朱棣現在心情很好,他看著攤在桌子上的點倉帳簿,滿意的呼出一口氣。糧食的事情暫時得到了妥善的解決,至於明年北伐的事還需要再權衡一下。總之自己是不能虧了轄地內百姓的。

  至於江月的事,在沒有徹底確定她的身份前是不能輕舉妄動的,這不是急在一時的事。

  人的心情一好便就放鬆了,此時朱棣最想做的便是叫上徐儀華去逛逛花園,畢竟過了這麼多天江月也安靜了下來,他便也不用再繼續躲了。

  收拾了書案上的帳簿,朱棣站起身準備出門,東暖閣的大門卻在這時被打開了。

  朱能帶著一個慌慌張張的下人走了進來,兩個人都是面帶焦慮,那下人更是一臉驚恐哆哆嗦嗦一下子便撲跪在地,慌張的說:“爺,大、大事不好了!”

  朱棣愣了一下,問:“這是怎麼回事?有什麼事好好說!這樣慌張成什麼體統。”

  那下人額頭緊貼著地面,顫抖著彙報道:“爺,小的有罪,小的有罪……府南面的倉庫……著火了!”

  “什……”朱棣愣在當場,只覺得如晴天霹靂一般一陣頭重腳輕,腳步因心痛而倒退一步。

  朱能快步上前虛扶了他一下,低聲道:“四爺,看到南面著火府裡侍衛和下人便都趕去救火了,妃娘娘此時定也得了消息趕過去了,您看……”

  一瞬間,朱棣因震驚而來的慌亂便已退去,他雙拳緊握,咬牙道:“快去看看。”說完便一馬當先的快步沖了出去。

  朱棣快步走出東暖閣,卻在門口便被人攔了下來,那人正趕著向東暖閣過來,看見爺疾步走出便跪下道:“爺,火被撲滅了。”

  朱棣驟然停下,雖然依舊冷漠如初但心中卻著實松了口氣,隨即眸中又劃過一抹不解。他皺著眉沉聲道:“撲滅了?可是火勢並不大?可有清算糧食損失多少?”

  那下人沉吟了一下,有些吞吐地回道:“回爺,火……沒著起來……”

  朱棣見他神色似是不知所措,語氣又吞吞吐吐,不禁疾言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給本一口氣說清楚!”

  “是!回爺……”那人嚇得將額頭貼在地面,急道:“小的們趕過去救火,卻發現……發現……江月小姐在糧倉門前堆了個小柴火堆……而糧倉完好無損……小的們將江月小姐的柴火堆滅掉便趕來向爺覆命了……”

  一場虛驚而已,那人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可是當他回答完再抬眼時,卻發現爺的臉色比之剛才愈發陰沉,眉頭皺的更緊。那人連忙又將頭低下去,他不知究竟何事做錯,大氣都不敢出。

  似是過了良久才聽爺發話,“朱能,去吧江月帶來見我。”朱棣說完便轉身走進了東暖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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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3 01:15

第十五章 雷霆之怒

  東暖閣是燕朱棣的書房,江月從進府的第一天便聽幻靈說過了,只是這幾個月下來卻從未進去過。今日她上演了這一出假放火的戲碼,她就知道朱棣一定會見她的。

  聞訊趕來的葉羽被攔在了門口,他聽說江月在糧倉放了把火,嚇得差點兒把整罐鹽吞下去。

  看到江月被找了過來,葉羽一把上去拽住她,疾言問道:“你幹嘛燒糧倉?非要把朱棣激怒是不是?!”

  看著好友焦急的神色,江月倒是一臉輕鬆,她拍了拍葉羽的肩膀,道:“我沒真燒,就是逼他見我罷了!你在這等我昂。”

  葉羽被迫留在門外,門口的侍衛知道他是爺的把兄弟,也就默許了他靠在門口偷聽的行為,裝作沒有看見。

  走進東暖閣的一瞬間江月覺得有些恍惚,廳內正面是朱棣的書案,此時的朱棣端坐在書案後方,看不清臉色。

  朱能將江月帶入東暖閣,便拱手覆命道:“四爺,江小姐請來了。”

  “下去吧。”朱棣揮了揮手叫朱能退出東暖閣。

  屋內只剩下他和江月兩個人,朱棣眯著眼睛靜靜的看著下面站著的粉衣女子。他目光炯炯的逼視著江月的眼睛,過了片刻,才不疾不徐的說:“你剛才做了什麼?”

  江月挑了挑眉,那神情落在朱棣眼中像是她故意要激怒自己似的。

  只聽她愉快地說:“只是放了把小火,燕老兄你放心,沒燒著糧倉,我有分寸的。要不是我聰明,你還躲著不肯見我呢!怎樣?一把火就讓你老實出……”

  “住口!”朱棣暴怒,他拍案而起,劍眉怒立。

  他的怒氣似乎要衝破屋頂,這一聲怒喝讓在門外偷聽的葉羽也不禁打了個激靈。

  而江月則被那一聲震耳欲聾的拍案聲嚇了一跳,她不禁愣在原地,不可思議地看著朱棣一臉的怒容。

  朱棣怒目微瞪,劍眉緊皺,指著江月道:“你怎能如此膽大包天!那糧倉是何地方,你怎敢在那裡放火?!”

  江月被他的氣勢嚇到,此時聽他問了,才道:“我,我沒有燒糧倉!”

  “你在糧倉門口放火,難道不知大火無情,疾風無眼麼?若是萬一刮了一陣風來將你的火引到糧倉之上,該怎麼是好?”朱棣鐵青著臉,繼續說著。

  “我……總之我是不會讓這事發生的!再說,若不是你一直躲著我,我怎會想到這個辦法……”江月有些心虛的支吾道。

  朱棣皺著眉,臉色依舊緊繃,道:“你還不知錯嗎?”

  江月挺起胸抬頭直視他道:“我沒錯!”

  朱棣怒極反笑,他嘴角勾著一抹淺薄的笑意,道:“也好,既然你沒錯,那定是你身邊隨侍婢女的錯,她服侍不當,不能及時規勸主子,我叫人打發她去審理所好了。”

  “你,你敢!”江月聽聞要幻靈受苦,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這裡是燕府,我有什麼不敢?”朱棣嘴角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低吼了聲:“來人!”

  朱能就候在門外,此時聽到聲音便推門走了進來。看到朱能垂首立在一旁,江月頓覺一陣恐慌,她跨上前一步,急道:“你要做什麼?”

  朱棣並不理會她,只是抬手對朱能說:“你去西苑,把幻靈綁去審理所處置!”

  “你……你不要去找靈兒的麻煩!這全是我自己一個人的餿主意,你不要為難靈兒!”

  相比於盛怒之下仍穩如泰山的燕,江月此時就完全無法保持淡定了,她一把拉住轉身欲走的朱能,對朱棣說話的語氣中也露出了些許恐慌。

  “……”朱棣並不答話,只是沉默的揮揮手。

  朱能見到爺的示意便作勢想要一把甩掉江月的手,誰知江月卻死死的拽住他,他竟沒有能夠甩掉。

  朱能微微有些愣住,他沒想到江月竟能有如此大的力氣,只得探尋的看向朱棣。

  江月此時是真的害怕了,她從朱棣的眼中看出了認真的神色。他是認真的,他真的會這麼做,他真的會去抓了靈兒!

  “燕老兄!這全部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靈兒絲毫不知情的!她若知道肯定會阻攔我,這件事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的語氣中已經帶了些許哭腔,雖然表面依然固執,但內心已經是慌亂無比。

  朱棣微微平復了情緒,他靜靜的注視著那粉衣的女子。這是自從她進來東暖閣後第一次露出慌張的神色,即便剛才自己沖她發怒她也未曾露出害怕慌張之色。

  “呵,你倒心疼下人。”他這時突然覺得她很有趣,與其他相比她倒將下人的安危看得很重。

  即便如此,朱棣也並沒有想要就此甘休,他揮揮手不耐煩道:“朱能,你還愣著幹嘛?還不快去?!”

  “是,屬下這就去辦!”朱能見朱棣態度堅決,立刻用力甩掉江月的手。

  重心不穩的江月急退了兩步,再欲抓住朱能已是來不及了。

  “且慢!”就在這時,一道妃色的身影走了進來。此人身後,還跟著一直在門外聽得心驚膽戰的葉羽。

  江月只覺得此刻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她跑過去抓住徐儀華,帶著哭腔央求道:“妃姐姐救命!靈兒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求你跟燕老兄說說……”

  朱能見妃發話,實在不知該進還是該退,只能立在一旁等候旨意。

  朱棣沉默看著徐儀華握著江月的手出聲求情,“殿下息怒。”

  “你怎麼也過來了?先坐下。”

  “臣妾聽聞事情的來龍去脈,料到殿下此時定是動了雷霆之怒,連忙趕了過來。殿下切莫太動肝火,以免氣壞了身體。”徐儀華上前兩步坐在一旁柔聲對朱棣說道。

  朱棣沉默片刻,說:“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徐儀華想了想道:“虛驚一場,江妹妹也得到教訓了,依臣妾之見,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見朱棣依舊沉默不語,徐儀華連忙沖江月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出聲認個錯。

  江月連忙走上前,屈膝行禮道:“這件事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願意領罪受罰,請燕老兄莫要責罰靈兒,她真的是無辜的。”

  朱棣依舊是面無表情,漆黑的雙眸深不見底,讓人無法看出喜怒。

  “殿下,江妹妹已知錯了,況且幻靈服侍主子一向盡心盡力,即便沒有盡到勸導之責,也功過相抵,爺不如就給她們主僕一次改過的機會吧。”徐儀華微笑著勸道。

  話音剛落,不給朱棣答話的機會,徐儀華又對一旁的江月道:“還不快謝謝殿下?以後做事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再這樣疏忽大意。”

  “是。”江月也機靈的很,她連忙接過話茬,又是屈膝行禮對朱棣說:“多謝燕老兄不怪之恩。”

  “我什麼時候說不怪了?”朱棣緩緩開口,語氣中的森冷讓江月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我……”此時的江月完全沒有任何辦法,她只有求助的看向徐儀華。

  徐儀華欲開口再勸,卻聽朱棣搶先說道:“儀華,你不必再勸!此番絕非一語便可化解的小事,若不予以懲戒,他日就不是燒糧倉這麼簡單了!”

  江月見他語氣堅決,心中越發冰冷,她雙拳緊握,牙關緊咬,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雙眼直視著朱棣,請求道:“這件事是我一個人做的,請燕老兄放過靈兒吧,她是無辜的。”

  朱棣並不答話,只是沉默的看著她。

  對於來自未來的江月來說,下跪求情已是最為屈辱的事情!她現在滿腹驚恐和委屈,唯一還剩的念想,就是保住幻靈。

  江月咬了咬牙,繼續說著:“敢問燕老兄,燕國治下一向以何為本?”

  不料她突然有此一問,朱棣偏頭看著她,緩緩答道:“法理為本。”

  “既然以法理為本,就請燕老兄放過靈兒,她與此事無絲毫關係。於法,她是無辜之人。于理,事情全是我一人所為。要殺要剮我全憑燕老兄處置,只是請你放過靈兒。”說完江月俯下身子額頭在地上輕輕一碰,不再言語。

  朱棣沉默的受了她的禮,過了良久才對她說道:“我何時說要殺要剮你?”

  “可你要殺靈兒。”雖沒有抬頭,但江月的語氣依然是毫不服輸的驕傲。

  朱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問:“我又何時說要殺她?”

  江月詫異的抬起頭,“那你……”

  “我只說要責罰,卻沒說要你們的命。”朱棣看著一臉呆在下面的江月,他的嘴角依舊是似有似無的笑意。

  他並不叫江月站起來,卻斜靠在座上對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葉羽,說:“三弟也來了,你有什麼想說的?”

  突然聽到朱棣叫自己,葉羽抖了抖激靈,他看著跪在地上的江月,腦子裡暗暗叫苦。

  但沒辦法,燕殿下都發話了,還是得回答的。

  他稍作沉吟,繼而抱拳施禮道,“殿下,在下的意思是,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朱棣挑了挑眉毛,問:“算了?”

  “是。殿下,江姑娘雖然膽大妄為了些,但畢竟糧倉未損,她此時又已下跪認錯,若再行追究不免于情過嚴。再者,江姑娘所言,此事確與幻靈無關,若殿下追究幻靈的責任,又不禁顯得於法不合。所以,在下的想法是,暫不追究。”

  朱棣原本想著葉羽是鐵定要為江月開脫的,卻沒想到他末了來了句“暫不追究”。

  “你說暫不追究,是何意思?”

  葉羽此時早已冷靜了下來,他微微低首,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道:“殿下可將江姑娘禁足些時日,讓她在府裡好好反省,若日後再有任何逾規逾矩的行為,殿下大可將她趕出府去。反正她沒有家人在北平,離開府就是死路一條。”

  江月狠狠的瞪了葉羽一眼,心想著有你這麼坑隊友的嗎!

  朱棣卻是扯出一抹笑意,葉羽的心思他也能猜出一些。

  說什麼趕出府去?跟放她走有什麼區別?這兩個人分明早就相識,如今卻奇跡般的保持著詭異的距離。

  朱棣不置可否,他眼神瞟向跪在下面的江月,見她偷偷挪動跪的酸麻的膝蓋,於是滿意的勾起了唇角。

  今天脾氣格外大的燕殿下乾脆起身帶著妃進了內堂,空留下江月跪在外殿。

  傻了眼的不僅是江月,還有葉羽,他二人呆在原地,心中同時叫苦連天。

  此時就連朱能都已經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下江月和葉羽。

  兩個人一時無話,一個傻站著,一個跪著不敢動。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江月只覺得自己的膝蓋酸痛不已,她暗暗咬牙堅持,又偷偷活動跪麻的小腿,心裡已經把朱棣這傢伙咒駡了千遍萬遍了。

  直到江月暗暗後悔自己沒有未雨綢繆準備一副“跪的容易”時,得到了朱棣旨意的徐儀華才從內堂走出來。

  徐儀華走至江月身前,歎息著將她慢慢扶起,囑咐道:“三弟,麻煩你帶江妹妹回去休息吧。殿下的氣兒消了許多了,只是以後再也別捅出這樣的簍子。”

  江月彎著腰揉著膝蓋,小心翼翼地問道:“燕老兄不懲罰靈兒了?”

  徐儀華搖頭道:“罰了俸祿。還有,你們西苑每個月的開銷也是減了一半有餘。殿下說了,省的你總往府裡帶些沒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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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3 01:15

第十六章 燈火闌珊處

  用過晚膳已是天黑,晚風陣陣,星斗滿天,荷香宜人,朱棣獨自向西苑走去,夜風徐徐吹過,有些清淡的涼意。

  及至西苑便已聽到悠悠琴聲,長長的韻如溪水蜿蜒流淌。

  朱棣聽著她的琴音,總會生出一種想法,那旋律只有江月才可能彈的出來,配上古箏“綺夢”的絕美音色,是如同她的名字般清麗活潑的旋律。

  因為有了月的照射,江才變得更加清麗;因為有了江的倒映,月才變得更加活潑。

  江月一色,才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美麗。正如江月這個人一般,熱情靈動,清麗活潑。

  院內涼亭如許,朱棣悄然走了過去,亭中只有江月一人,並不見幻靈身影。

  此時的風露清綿,雖是漫天星斗,月色卻冷淡如白霜,只存了隱約的迷蒙輪廓。

  風乍起,伴著一曲終了。

  朱棣站在亭外靜靜的看著亭中瘦小的身影,她的雙手放在琴弦上,低著頭不知在想著什麼。

  她的背影有著平日裡看不到的愁緒,那淡淡的愁思不期落入朱棣的眼中,讓他突然間不知該如何靠近她。

  不知過了多久,江月終於抬起頭來,她發現有一道黑影從上面籠在身上,遮住了溫柔的月光。

  她猛地轉身,抬眼便對上朱棣的雙眸,那雙眼眸是令人安心的幽深。

  江月起身,遲疑著行禮道:“燕老兄……”

  朱棣走入亭中坐下,說:“坐吧。怎麼?瞧著拘謹了不少。”

  “……”江月只是沉默坐下,她扭頭避開,似是掩飾眼睛的紅腫。

  輕輕歎了口氣,朱棣問:“腿還疼嗎?”

  江月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膝蓋,搖搖頭說:“不疼了。”

  點了點頭,朱棣四下看看,問:“幻靈呢?怎不見在你身邊侍候?”

  江月雙手撫在琴弦之上,輕聲回答:“想是在小廚房忙著,她無緣無故被罰了三個月的俸祿,心裡也很是委屈。”

  朱棣嘴角帶著閒適的笑意,不去接她的話,只是問道:“下午在東暖閣中你一心護著幻靈,沒想過自己都大難臨頭了麼?倒還著急心疼下人。”

  江月聽他語氣柔和似平日,抬頭對上他的視線道:“對你來說靈兒是下人,但對我來說,她是我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後第一個給予我溫暖的人,不是下人!”

  朱棣靜靜的看著她,並不答話。

  江月見他沉默,繼續說:“這裡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燕老兄,我很感激這些日子裡你和妃姐姐對我的照顧,只是,我真的很想回家……燕老兄,你懂那種孤獨麼?”

  “孤獨?你整日裡東奔西跑,哪見你有什麼孤獨?”

  江月笑得無奈,道:“若是再不出去走走,就真的要悶死了。燕老兄,靈兒是我在這陌生的地方唯一的依賴和陪伴,若是她因我而受罪,那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痛快……總好過長夜漫漫,我一個人苦熬著……今天的事確實是我莽撞了,但全因我思鄉心切啊。”

  她現在雖然是與葉羽重逢,但對這個時代的陌生感還是會讓她感到孤獨。

  “……”朱棣嘴角勾起柔和的淺笑,“莽撞?你可知你的莽撞一個不小心會害了多少人?”

  他見江月低頭不語,一笑道:“你怎的如此沉不住氣?我已說過很多遍,忙完事情定會幫你,為何一定要急於一時?”

  “若換做是燕老兄,離鄉背井,又該如何?”不答反問,依舊是振振有詞。

  朱棣無奈笑著,他的眸子如往日般清亮,不似下午在東暖閣時帶著怒氣。

  他緩緩道:“你永遠振振有詞就是了。這次的事也就這麼算了,我不與你計較。但你一定要記住這個教訓,若有下次,你還會連累到你身邊的人。即便那並非你的本意,即便你本無惡意,有些事情也不似你想的那般簡單。”

  江月沉吟片刻,低頭道:“我知道了。”她的聲音中有隱忍著的委屈。

  朱棣輕輕歎了口氣,柔聲道:“並不是我要苛責於你,知道你不喜束縛,自從入府以來我與妃待你一向寬縱。只是我可以容許你在東暖閣外放鞭炮大合唱,可以容許你將府所有的規矩破壞個遍,卻決不能容許你做出任何一件有可能危害到燕府甚至整個燕國的事情。希望你能瞭解我的立場。”

  江月抬頭撞見朱棣唇邊凝著的淡淡笑容,她不禁想起下午徐儀華過來看自己時說的話——

  “殿下一向口硬心軟,即便今日我不趕去東暖閣解圍,他也定不會真正責罰幻靈的。他只是想給你個教訓,叫你知道有些事是不能任性胡為的,那不僅會害了你自己,也會牽連你身邊的人。”

  想到這裡,江月的心裡便不自覺的浮起了愧疚之意。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胡鬧,也知道這不過是無謂的意氣用事,更是在肆意揮霍燕夫婦給予自己的寬縱。

  可又有誰能明白她心裡的感受呢?

  一夜之間來到如此陌生的世界,幾個月來面對這翻天覆地的變化。她雖然任性,但卻不夠堅強。這裡本就不屬於她,她也不屬於這裡,一切都是錯的!全都是錯的!

  錯了,卻回不去。

  白日裡尚可用胡作非為武裝自己,可夜晚一旦降臨,周遭的黑暗與寂靜便如驚濤駭浪般將心底的悲傷湧至眼前,將她如滅頂般淹沒,隨之而來的是絕望般的孤獨。

  葉羽雖然是她的好朋友,但他始終無法代替自己失去的親人。

  她很想家,更想念父母。

  眼淚快要滑落,她倔強地仰起頭,不希望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軟弱。可惜,她的堅強根本就不過如此。她心中難過,孤單的感覺便更加清晰。

  “燕老兄,你能陪我坐會兒麼?”

  “好。我來陪著你。”朱棣的回答快速而簡單。

  他沒有思考,只是平心而答。

  簡單的答案,卻牽出江月拼命壓抑的情緒,一瞬間,淚盈於眶,零落的滑落臉頰,她慌忙低頭掩飾,依舊帶著倔強的武裝。

  只是,她的耳邊卻響起了朱棣的聲音:“哭一向是很好的發洩方式,心裡難過,哭出來就好了。不用怕,我在這裡。”

  字字輕柔,卻字字入心。

  長時間緊繃的那根弦還是斷了,淚水再也無法控制,她像個孩子一般抓著他的衣襟失聲痛哭。

  朱棣只是輕輕撫著她的背,輕柔的安撫她。他的懷抱溫暖堅實,讓人倍感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江月的情緒似乎平復了下來,她哭累了,也哭夠了,索性把鼻涕眼淚全部蹭在朱棣肩上。

  “哭夠了?”朱棣並不為髒了衣服而抱怨。

  江月的聲音悶悶的,“你不怪我弄髒了你的衣服?”

  “衣服總是要髒的,髒了再洗就好。”

  “反正不是你洗是吧。”江月咯咯笑道,她沉吟了一下,又問:“你不問我為什麼哭?”

  “有必要問麼?左不過就是那麼幾件事。”

  這個人的語氣,怎麼能永遠都這麼淡定?除了下午在書房的時候。江月不禁在心中吐槽。

  慢慢離開他的懷抱,對上朱棣清亮的雙眸,江月覺得很溫暖,眼前的這個人不止口硬心軟,在某些方面實在也算是個溫柔的人了。

  “對不起燕老兄。”情不自禁的便說出了這句道歉的話,江月只覺得臉上有些發燒,再次倔強的撇開了頭。

  朱棣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拍了拍她的頭說:“我以為你驕傲的連一句認錯都不肯說呢。”

  江月嘴硬道:“我又不是不講理!”

  朱棣笑著安撫她說:“再過些日子吧,等我忙完這一陣定會幫你回家,委屈你再等上些時日。”

  “好,我等就是了……”

  朱棣聽出她語氣中的失落,低頭見她神色低落,心中也升起些許不忍,奈何對她身份的疑慮未消,不宜因一時憐憫而誤了事。

  他起身走至亭邊,靜靜注視著兩旁開著的海棠,心中歎息一下。

  朱棣轉身笑道:“你這古箏彈得著實甚妙,又時常在這亭中彈,明日我叫人制一塊匾來,就給這亭子改名叫‘流箏亭’吧。”

  “嗯?流箏亭?”江月不明所以的抬頭問道。

  朱棣卻似來了興致般,他抬頭看著天空,笑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以後這西苑就改名叫‘明月軒’吧。”

  “明月軒?”好端端的怎麼想起給屋子和亭子改名?江月心中不解,卻也知不好掃了朱棣的興致。

  “是,明月軒,流箏亭,皆因你而得名。以後這裡便是你的居所,算是半個家吧。”朱棣柔和的聲音在淡薄的月色下悠悠響起,確有那麼一瞬間撫平了江月心底的失落。

  “謝謝你燕老兄。”江月此時心知朱棣恐自己太過思鄉而出此對策,明月軒,流箏亭,皆是讓自己想家時聊以慰藉罷了。

  自己白日才鬧出了那樣一齣戲碼,此時他所做雖是小事她卻依然感激,只是她所有的感激和感動他卻都以淺淡的一語解之,“明月軒月明星稀,流箏亭內箏曲悠悠,小甚為喜愛此情此景,定當留住以為日後紀念。”

  靜靜的月下只得聽聞風吹花草舞動的聲音,有一種細微到不可知的脈脈之情隨著風動而生,只覺幽幽月色下,恍若燈火闌珊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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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3 18:28

第十七章 琴聲

  中秋都過去好久了,天氣已經漸漸涼了起來,江月百無聊賴的坐在亭子裡,看著秋風掃落葉。

  每天的日子不是彈琴就是串門子聊大天,總不能靠這些過一輩子吧?

  正在她絞盡腦汁想著該做些什麼有意思的事兒時,幻靈嬌小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只是,還有些氣喘吁吁的。

  “呼,小,小姐,呼,爺來了!”幻靈大喘了兩次氣,終於把話說完。

  江月因無聊顯得有些暗淡的眼神終於亮了亮,她連忙站起身跑到院門口,正好撞見朱棣笑呵呵的走進來。

  “誒?你急急忙忙的要去哪裡?”朱棣溫和又詫異的開口。

  江月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道:“燕老兄,你終於來了,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無聊!”

  朱棣大笑兩聲:“你也太閒不住了吧?”

  江月拖著他往裡走,說著:“不行,我真的快憋出病了。”

  朱棣卻制止住了她對自己袖子的摧殘,略帶寵溺地說道:“好了我就不進去了。”

  江月詫異的回頭,皺著眉可憐兮兮的說:“你不進去?你不來陪我玩兒?”

  “我是來實現和你的約定的!”說著,朱棣伸出右手,小指勾了勾。

  江月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她興奮的抓住朱棣的手。

  朱棣愣愣的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心裡飄過一絲異樣的感覺。在江月小小的手觸碰到自己的一瞬間,那細膩的觸感,似乎讓自己的心跳也停了一拍。

  朱棣為這看上去頗為膽大的肢體接觸詫異糾結的時候,江月倒是毫不在意,她興奮的搖著他的手說道:“燕老兄,是不是你妹妹來了?快帶我去啊!”

  朱棣被她搖晃的停止了胡思亂想,他收拾了下心情,恢復鎮定,笑著說:“你別著急,她在花園裡,跟我來吧。”說完,他不著痕跡的抽回手,帶著江月向花園走去。

  一路上,江月興奮的構想著那名琴藝天下無雙的公主的相貌。

  而朱棣卻有些心不在焉,他自認是個很有定力的人,但那一瞬間的接觸帶給自己的震撼卻也真實的影響著他。

  兩個人就這麼各有所思的走了一路,直到柔美動聽的旋律傳入二人的耳中。是古琴的聲音。

  江月有些發愣的望向琴聲傳來的方向,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特別的琴聲。那好像是湍流的小溪般流轉舒暢,又好似塞外的天空般悠遠綿長。

  不知為何,江月的心裡竟生出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琴聲的主人,朱棣似乎瞭解她的想法,指了指假山後面的‘凝暉亭’,笑道:“喏,她就在那裡。”

  江月小跑了兩步,她臉上掛著興奮的笑容。

  亭子越來越近,亭中的人也越來越近。面對著江月,一個白衣少女端坐在亭中,她低頭撫著桌上的琴,肩上的長髮柔順滑落,隨微風輕飄。

  似是聽到了腳步聲,白衣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沉澱了一下,緩緩站起身,就在她抬頭的一瞬間,江月停下了腳步,臉上的笑容也凝住了。

  少女面帶笑容,一襲白衣裡面罩著水藍色的襦裙,白皙到有些晶瑩剔透的皮膚,頭上的頭飾華麗而高貴,麗質天生,從亭中走下來的身姿,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你就是四哥提起的江姑娘吧?我叫憐香。”優雅大方的舉止,顯示出她與生俱來的尊貴身份。

  “絲顏?”江月喃喃的叫了一句,但少女顯然沒有明白。

  “江姑娘?你叫我什麼?”少女依舊帶著好看的微笑。

  江月始終一臉不可置信地打量著少女。

  朱棣笑著說道:“怎麼樣?這就是我那天下無雙的妹妹!當時我還忘了告訴你,我妹妹不僅琴藝舞姿冠絕天下,就是相貌才學也是天下第一!”

  少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道:“四哥就會拿我開玩笑,哪有你說的那麼厲害。現成擺著的‘天下第一才女’就不是我呢。”

  “你雖不是‘天下第一才女’,卻是咱們‘大明第一瑰寶’啊。”朱棣的語氣充滿寵溺的氣息,不難看出,他對這個妹妹是如此的疼愛珍視。

  而憐香本人,相貌氣質如同水中仙子一般清澈高潔,她自小聰明伶俐,什麼詩詞歌賦,什麼琴棋書畫,什麼驚鴻舞姿,都是手到擒來,實在無愧大明第一瑰寶之稱。

  江月吸了吸鼻子,強忍住差點掉下來的淚水。她已經看出,眼前的少女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只是長得很像而已。這少女比絲顏多了幾分稚氣,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而且更有古代美女的小巧和靈氣,說白了,就是更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人兒。

  平復了複雜的心情,江月恢復了笑嘻嘻的模樣,她突然伸出手,笑道:“你好,我叫江月!”

  少女詫異的看著她伸出的手,偏頭問道:“這是?”

  “打招呼的方式,握手。”江月真誠的對她笑著,搖了搖伸出的手。

  少女明白了她的意思,覺得很有趣,便也伸出手與她的手相握:“你好,我叫憐香!”

  江月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和憐香很投緣,也許因為她長的很像好友趙絲顏,也許因為她琴彈得太好了,反正總之,江月是決定要和她做朋友了。

  朱棣見二人相見如故,也很高興,他扭頭對憐香說道:“憐兒,江姑娘現在住在你每次來時住的西苑,你……”

  “誒?你每次都住那裡?”江月搶先問道。

  憐香點點頭,說道:“是啊,因為我喜歡安靜,所以就讓四哥把那個安靜的院子給我住了。”

  江月想了想,笑道:“那有什麼關係,你就去那跟我一起住吧!反正有很多間屋子啊。”

  “可以麼?”憐香顯得很開心。

  江月笑道:“只要公主殿下不嫌棄我就好。”

  憐香握著江月的手說道:“我是沒關係啦。”

  朱棣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對小女人,這倆人也熟的太快了吧?

  於是,憐香便順理成章的住進了‘明月軒’,令江月詫異的是,這位身份尊貴無比的公主殿下,只帶來了一個貼身婢女。

  對此,公主給出的解釋是:“我喜歡安靜,人太多不好。”

  江月很喜歡這個比自己小四五歲,漂亮可愛又平易近人的小公主,如今已引為閨蜜,無話不談。

  這天上午,江月和憐香一早起來便在‘流箏亭’內彈琴聊天。

  眼看到了正午,二人正在興頭上,幻靈卻過來說道:“公主殿下,小姐,羽少爺來了。”

  江月愣了一下,心中暗笑:好戲來了。

  她笑著對憐香說:“燕老兄的那位把兄弟,你應該也聽說過吧?”

  憐香一副了然的神情,點點頭道:“是。想必也跟月姐姐一樣,是個十分有趣的人。”

  “你馬上就能見到了。”江月抬頭的瞬間,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口,手裡照例拎著一個食盒。

  他慢慢的拖著步子走過來,人未走近,腳下木屐的聲音便已經傳了過來,依舊透著從容不羈的氣質。

  隨著距離拉近,葉羽的抱怨聲也傳了過來:“為什麼一大早叫幻靈來說要增加一個人的飯?我又不是你‘明月軒’專門的廚子,我很辛苦知道不?”

  走到近前,果不其然看到了江月耀武揚威的身影,還有她旁邊,恬靜的白色身影……

  葉羽不禁被那抹白色吸引,不同于江月如火般的熱情張揚,那抹白色安靜如水,雖不張揚,但那恬靜的氣質已宣佈了無與倫比的高貴典雅。

  有些人看了一輩子,都不會走進心裡,但有些人,只需一眼,便是萬年。

  葉羽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他曾經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那張美麗的容顏,但此刻,卻如此清晰的在自己眼前。

  他停在石階之上,覺得腳被灌了鉛,重的再也抬不起來。臉上那永遠玩世不恭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間那充滿追憶的傷痛,讓人看了便心生酸楚。

  憐香從沒有被一個男人如此注視過,她只覺得對方的眼裡似乎有著能將自己融化的火焰,她有些逃避的低下頭。

  貴為金枝玉葉的她,被人如此無禮的注視著,心裡卻奇怪的沒有絲毫的厭惡,只覺得那個男子眉宇間的傷痛讓自己都的心都疼了起來,好似凝滯了一般。

  “絲顏……”低沉沙啞的聲音傳入憐香的耳朵,這是她第二次聽到那個名字。

  她驀然抬頭,詫異的望向聲音的來源,視線對接的一瞬間,她只覺那雙漆黑的眸子像是有著無限的魔力,把自己都吸了進去。

  一旁的江月覺得氣氛實在是尷尬,總算收起了看大戲的心情,她想去叫葉羽收魂,卻發現他已經收回了視線。

  只見他呼了口氣,擺出招牌式的笑容:“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失禮,在下葉羽。”

  江月連忙跑過去把他拽到亭子裡,小聲說:“她不是絲顏!”

  “我知道!”淡淡的聲音。

  江月詫異的看著他,“你知道?”

  “畢竟絲顏曾是我女朋友,她們不一樣,我看得出來。”

  江月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心下暗罵:看的出來就不要擺出那副傻子似的死樣。

  她轉頭笑著對一臉疑惑的憐香說:“這傢伙見到美女就這樣,公主你別見怪。”

  “公主?”葉羽詫異的抬頭看向憐香。

  江月介紹道:“恩恩,這位是憐香公主!當今聖上最疼愛的女兒。”說完她湊到葉羽耳邊低聲問:“有印象不?”

  葉羽沉默了一下,隨即露出詫異的表情,搖搖頭。

  江月嘲笑道:“誒呀,也有你不知道的了?”

  葉羽沒有理她,只是心裡很詫異:明史中並沒有提到這位公主啊。

  憐香卻好奇地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江月連忙擺手道:“沒有啦。”她隨手打開食盒,端出一個個盤子和碗筷,擺在憐香面前道:“公主,今天午飯咱們就吃這個吧。想必你也聽過葉神廚那出神入化的廚藝吧?”

  憐香看著眼前一道道精緻的菜肴,露出純真的笑容道:“看著就很好吃,聞著更香。”她偏頭看向葉羽,點頭道:“謝謝你。”

  葉羽本就有些發愣,看見她的樣子,白皙的臉不禁一紅,連忙掩飾道:“公主殿下不要客氣。呃,草民剛才失禮了,請殿下恕罪。”他慌忙抱拳行禮,想要借此掩飾慌亂。

  憐香笑笑說道:“葉公子不必多禮,我不怪你,快入席吧。我都有些餓了呢。”

  “呃?”葉羽愣愣的抬頭看向一臉天真的憐香,俊臉不禁又是一紅,連忙點頭道:“是,草民遵命。”

  憐香笑著拉江月入席,扭頭對站在身後的婢女幻靈和錦霞說:“你們也一起吃吧。”

  幻靈和錦霞連忙擺手:“奴婢不敢,公主殿下請用膳吧。”

  “那好吧。”憐香倒也不強求,只安靜的開始用餐。

  葉羽今天也很安靜,他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臉,一句話不說的悶頭吃飯,這倒是讓江月很不適應。

  江月在心裡無奈的歎了口氣,葉羽同趙絲顏的那段戀情,是她親眼目睹的。葉羽在那段戀情裡傾注了多少感情,她也是心知肚明。

  如今見到同絲顏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兒,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可以理解的。

  作為葉羽的摯友,江月私心裡希望,憐香這個和絲顏長相相同但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可以帶給葉羽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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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4 08:54

第十八章 誰知畫者心

  一頓飯後,江月吃著點心,突然問葉羽說:“有茶沒?”

  葉羽苦笑一下道:“為什麼茶也要我準備?”

  “沒看見這有貴客麼?”江大小姐邊說還邊一本正經地指了指坐在中間的憐香。

  葉羽撫額歎息:“貌似我也是你這裡的客人吧……再說了,你這明顯是喧賓奪主吧……”

  看他的樣子,江月繼續發作,“葉羽!哪兒那麼多話啊你!不就讓你泡個茶嗎?”

  葉羽撇了撇嘴,懶洋洋站起身道:“就因為你這屢教不改的使喚人的毛病,你才總是招來讓人無語的男朋友,正常人誰受得了當你男朋友還被你當僕人使喚啊。我是無所謂啊,畢竟我照顧你們都習慣了。”

  他還在滔滔不絕地念叨,江月怒吼一聲打斷他:“葉羽!你這個磨磨唧唧的處女男!不是我使喚他們,有本事讓我死心塌地喜歡他們啊,他們沒這個本事難道怪我咯?”

  葉羽聳聳肩不做回答,他心裡也清楚,確實沒有任何一個男子可以讓江月真真正正的喜歡上。

  憐香見他們爭執起來,連忙柔聲說道:“我看還是不麻煩葉公子了,泡茶而已,讓小霞去就好。”

  她身後那個很穩重的婢女錦霞屈膝行了行禮,轉身要離開。

  葉羽卻笑著揮手道:“不必不必,還是我去吧。小公主別在意,我和江姑娘鬥嘴是家常便飯了,這是我們表示友好的方式。”

  溫和的語氣,帶笑的眼神,還有那從小到大從未聽過的稱呼,都讓憐香有些莫名的臉紅。

  江月卻白了他一眼,嫌棄地說:“誰跟你友好!”

  葉羽笑眯眯沖她挑了挑眉,然後溫和地對幻靈說:“勞煩幻靈妹妹跟我一起去一趟吧,我不知道茶具在哪裡。”

  江月了然地沖幻靈說:“你跟他去一趟,告訴他茶具都在哪裡。”

  幻靈詫異地點點頭,帶著葉羽走進屋裡。

  再次回到亭子內的幻靈,總算明白為何江月一定要讓葉羽泡茶了。剛剛在屋內,光是挑茶壺和茶葉就用了好長的時間啊。

  此刻,就坐在葉羽旁邊的憐香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手裡的動作,江月則見怪不怪了。

  葉羽看到憐香詫異和充滿好奇的眼神,笑了笑問道:“小公主,你在皇宮裡沒有看過下人怎麼泡茶麼?”

  “誒?”憐香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問,隨即露出好奇的神色說道:“其實……我平日裡喝的茶,也不過就是普通的泡法呢。”

  葉羽的臉上依舊掛著掩飾的很好的笑容,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緩緩說道:“泡茶呢,其實是門藝術,有很多講究的。仔細的一步步去做,泡出來的茶會更加香醇。”

  憐香認真地注意著他手上的動作,看著他將茶葉小心地撥到燙好的茶壺裡。

  葉羽的動作很嫺熟的完成了整個過程,他將茶壺裡的茶倒入杯中,嘴角的笑容一成不變:“因為沒有找到茶盅,所以就只好直接倒入杯裡了。”

  說著他將茶杯蓋上蓋子遞給憐香,溫言道:“雕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還望公主殿下不要嫌棄。”

  “哪裡,謝謝。”接過茶杯,溫熱的觸感讓公主有些晃神,總感覺,除了茶的熱度,上面還殘留著眼前這人的溫度。

  這種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讓憐香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馬上用喝茶來掩飾。一口入喉,淡淡的茶香少了苦澀,多的是清新的香氣,憐香雙眼一亮,馬上誠實的吐出贊許的詞彙:“好香。”

  “公主殿下喜歡就好。”這種贊許對泡茶者來說絕對是美好的,葉羽彎了彎眼睛,將第二杯茶遞給江月。

  江月煞有介事地品了品,然後搖頭晃腦地說道:“這傢伙對吃喝之類的事情一向最講究了。俗稱:饞鬼。”

  “比你這吃貨好些吧。”葉羽兩手一攤露出無奈的表情。

  “你說什麼?!”

  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鬥嘴,憐香露出開心的笑容。她低頭握了握手中的茶杯,總感覺,這杯茶裡品出來的不僅是茶香,還有另一種奇妙的感覺。

  那是什麼呢?此時的憐香不懂。她想要努力想明白當時的感覺,卻怎麼也得不出答案。

  這種少女心事,貴為公主的她自然也不好意思對江月提起,於是,日子便這麼一天天的過去了。

  那之後,葉羽依舊每兩日來一趟‘明月軒’,每次來都會帶來美味的飯菜。憐香漸漸和那個永遠帶著溫和笑容的少年熟絡起來,他的每次到來總會為自己帶來更多的笑容,在這點上,憐香心裡很清楚。

  這一天,葉羽依舊提著籃子來到‘明月軒’,但卻奇怪的沒有發現江月的身影,‘流箏亭’內,只有一個白色的身影立在石桌前,手裡握著畫筆,正在畫著什麼。

  憐香聚精會神地站在石桌旁,她沉浸畫中,周身散發著靜謐優雅的氣息。

  葉羽不禁笑了笑,悄然走了過去,他的動作很輕,並不期望那個專心畫畫的人發現不了,只是想盡可能不打擾到她。

  剛剛站到石桌前,憐香便抬起頭來,看到是他,欣然一笑:“葉公子,你來啦。”

  葉羽將手中食盒放在一邊,隨口問道:“小公主好,江姑娘呢?”

  “帶著幻靈出府了。”憐香低頭繼續著手中的畫。

  “哦,你怎麼不去逛逛?偶爾散步對身體好。”葉羽頗懂一些療養之法。

  憐香抬頭沖他笑道:“我喜歡安靜。散步的話,在府裡就好了。”

  葉羽了然地笑笑,他自己也不喜歡熱鬧的大街,總是躲在屋裡,低頭看了看畫,道:“這是?”

  憐香沒有停止作畫,她只是輕聲答道:“隨手一畫而已。”

  葉羽挑了挑眉,低頭仔細看向畫中人,畫面上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女性,穿著淡黃色的宮裝,笑容安詳,不知為何雙手向前伸出,似是想要擁抱什麼,又像想要給予什麼。

  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葉羽露出會心的一笑,偏頭對憐香說道:“這畫中之人神態慈祥,像極了為世間帶來福音的神仙。你看這雙手,就像是要帶給人間禮物一般。小公主不如在她的手上畫上想要的禮物,如何?”

  憐香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抬頭展眉笑道:“好主意。”她停下筆,盯著畫中人的雙手,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葉羽見她猶豫的樣子,覺得好笑。他站起身,伸手從背後輕輕握住了憐香握筆的右手。

  憐香愣了一下,本想鬆手,卻聽見溫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公主,你想要什麼?我來為你畫上。”

  憐香回過頭,對上他的眼睛,在那雙如玉般溫潤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她笑靨如花,說:“我要一對翅膀,鳥一樣滿滿都是羽毛的翅膀。”

  葉羽顯然一愣,沉默不語,但唇邊仍是好看的淺笑,恭謹而謙和。他握著她的手,在畫中人的雙手上畫上一對展開的翅膀。

  翅膀畫完,他卻沒有鬆開手,反而上移了一些,在畫中人的背後補畫了幾筆。憐香愣愣的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在那張畫紙上塗畫,片刻工夫,一對翅膀在畫中人的背後展開,栩栩如生。

  “這,這是……”憐香詫異的看向身後的人。

  葉羽笑了笑,他沒有回答公主的問題,反而向她提出了問題:“小公主,你是不是在思念什麼人?”

  憐香眼中的疑惑更重了,“你怎麼知道?”

  “你看這畫像的面容,可像什麼人?”

  憐香低下頭,喃喃道:“這……我……”

  葉羽鬆開掌中溫軟柔夷,只覺得手心潮濕一片,不知是誰的汗水。

  他笑的淡然:“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畫者筆下所畫往往是其心中所想,小公主思念令慈,筆下畫出來的自然是令慈的神韻。我見眉宇間與公主有幾分相像,便也就猜到幾分。”

  憐香怔怔的看著畫,良久,抿嘴一笑道:“那這背後的翅膀是?”

  葉羽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容,緩緩說道:“在我的家鄉,有人管這種長著翅膀的天神叫做天使,他們的背後長著翅膀,是上天派來的使者,賜福給人間。”

  他停頓了一下,扭頭真誠的看向憐香,眼神溫柔似水,語氣柔和:“小公主既然畫的是令慈的畫像,那麼就讓令慈化做天使,陪伴在小公主身邊吧。”

  憐香怔怔地望著那雙眼睛,漆黑的眼眸深邃的好似要把她吸進去。

  從小到大她身邊的人都是一板一眼的,父皇和母后還有哥哥們,無一不把她保護的很好。因為身為公主,自己享受的是與生俱來的尊貴和特權,無需付出任何代價。

  但憐香早已發現,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不用付出代價的,得到什麼,就一定會相應的付出什麼。

  一板一眼的規矩,井井有條的生活,一成不變的環境,自出生以來,她便被這些東西牢牢的套在一個方圓裡,抬頭看到的天空只有那皇宮裡的一小片,永遠不會悠遠。

  小時候的憐香便會經常站在御花園裡抬頭看天,她羡慕那些飛鳥,希望擁有那樣的一對翅膀,能飛離皇宮,去看看廣闊無邊的天際。

  這個願望,她從未實現過。

  而葉羽這個人的出現,實在是憐香生命中的一個意外的驚喜。他就像萬花筒一般,每次都能帶來不一樣的體驗,憐香覺得自己就像得到了寶貴禮物一般的欣喜。

  葉羽生性瀟灑不羈,這點從他的相貌、衣著和行為中很輕易就能看出來,但憐香卻看到了更多。

  他有智慧,有奇怪的想法,有奇怪的舉動,他豁達無拘,他對自己從不拘禮,同自己講笑話,講一些從未聽過的有趣的故事。讓自己的天空,不再只是四方形的。

  憐香有些說不清對這個人保持著怎樣的態度,但有一點她很確定——

  “謝謝你。”這一聲謝謝,不僅因為他看出並安撫了自己思念母親的心情,也因為他的存在帶給自己那些不一樣的體驗。

  “不客氣。”葉羽笑了笑,他伸了個懶腰坐在石墩上,笑嘻嘻地說道:“我看江姑娘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了,不如這頓午飯,就我們兩個人享用吧。”

  “好。”

  “有件事,我想麻煩葉公子。”坐在葉羽身邊,憐香開口說道。

  葉羽笑道:“公子什麼的,我聽著還真是彆扭。我長你幾歲,小公主不嫌棄的話,叫我一聲哥哥就好。不知小公主有什麼需要在下效勞?”

  “我想請、請葉大哥,幫我畫一幅天使圖。我想看看你說的長著翅膀的天神……”那句葉大哥出口還是感覺很不好意思,但憐香卻感到心裡有一股愉快的情緒。

  葉羽的眼神變得更加柔和,他輕輕笑道:“我雖然跟我朋友學過兩筆劃,但實在有些不堪入目,小公主真的確定要我幫你畫麼?”

  憐香撲哧一笑,道:“畫的好看與否都不要緊,重要的是心意。”

  葉羽攤了攤手,道:“既然小公主不介意在下的畫技太渣,那在下也就只好厚著臉皮塗鴉幾筆了。”

  他的笑如同溫和的陽光,照得憐香心上暖洋洋的舒服。即便多年後回想起來,憐香依舊認為,那時他的笑容是自己最珍貴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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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9-2-14 08:54

第十九章 迷茫

  東暖閣內,朱棣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他的面前擺著兩張紙,一張是京裡來的密旨,叮囑他為來年的北伐做好準備。另一張則是府長史司上報的清點錢糧的結果。

  朱棣看著這兩張紙,只覺得它們快要將自己撕成兩半。今年的北伐為燕國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如果來年繼續投入戰爭,燕國的錢糧就不足以兌現每年補助每戶百姓五鬥糧食的承諾了。

  難道,自己真的要失信於民麼?

  朱棣有些心煩意亂的走出東暖閣,他並不是一個和平主義者,事實上他還是個好戰者。就他本人來說,相當希望把蒙古人打到天邊去。

  可是,朝廷現在不僅要跟蒙古人打,還要跟雲南那些叛亂的南蠻子打,軍需消耗極大。

  於是,北伐就需要借由邊疆的幾個藩的封地提供軍資。

  朱棣贊同北伐,但他實在受不了年年北伐都需要將燕國作為糧倉,說白了,他平時跟蒙古人打打遊擊戰綽綽有餘,要真是需要提供北伐的糧食,那真是要傾盡燕國所有了。

  想到這裡,他不禁皺了皺眉頭,腳下不受控制的奔‘明月軒’走去。最近有了個毛病,一旦有什麼煩心事,他首先會想到去‘明月軒’。那個粉色的身影總是第一時間出現在他腦海裡,總覺得和她在一起讓自己安心放鬆。

  朱棣搖了搖頭,對自己的想法感到不解,最近是太累了吧……

  “燕老兄?你一個人在這搖頭晃腦的幹嘛?”

  突然鑽進耳朵的聲音讓朱棣微微一愣,聽到那專屬某人的稱謂後便明白那聲音的主人是誰,隨即不得不感歎“說曹操,曹操就到”的真理。

  轉過身去,那抹櫻粉色就站在不遠處沖自己笑著,她和她身後的幻靈一樣,懷裡都抱著一大堆不明物體。

  幻靈看見朱棣轉身,一邊控制著懷裡的東西,一邊吃力地行了禮:“奴婢參見爺。”

  看著這主僕二人,朱棣也笑了。

  “我在書房呆的頭疼,出來走走。”

  江月走過來,道:“要不要來‘明月軒’坐坐?我和公主為你彈一曲,放鬆放鬆心情?”

  “也好,我正要去找你們,想不到卻碰上了。怎麼?太陽都快落山了才回來?”

  江月把懷裡的東西抱緊了些,調整了下姿勢,這才說道:“秋高氣爽的適合出行,便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郊外。路上還碰見了賣這玩意的,一高興就買了好多。抱回來就吃力了……”

  朱棣見她樣子,伸手接過她懷裡的東西,說道:“瞧你這樣子,我幫你吧。”

  一下子鬆快了不少,但江月卻似乎不是很領情,她白了朱棣一眼,說道:“還說什麼幫我,你要是真想幫我就趕緊送我去岱廟,讓我趕緊回家吧!”

  朱棣笑了笑說道:“幹嘛這麼著急?這裡不好麼?”

  “能一樣麼?這裡再好,也不是我的家啊!我早晚是要回家的!非要回去不可!”

  江月絲毫沒有注意到,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朱棣的腳步停滯了一瞬。

  朱棣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在聽到她的話時,心口傳來因失落導致的劇痛,好像被什麼東西重擊了一般。他凝望著腳步很快不知不覺已走在自己斜前方的江月,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憋得難受。

  沉默地看著那櫻粉色的少女,朱棣不易察覺的皺了眉頭。

  原來她從未把這裡當成家,可自己,卻早已把她當做了家人。

  朱棣在心裡暗自嘲笑了自己一下: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從傍晚到現在,朱棣站在坤德殿外的長廊外,怔怔的出神。

  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在發呆了,可就算是這樣,他依舊不明白為什麼自從聽到江月的那句話後就一直維持著神遊狀態。

  抬起頭看了眼掛在天上的明月,月光輕柔的照在他的身上,感覺這入秋的夜晚也變得溫暖起來。

  今日又是十四了,月滿如盤。

  朱棣皺了皺眉,其實並不是滿月,只是看起來圓滿罷了。於是便自欺欺人,假裝一切美好,其實只是怕道破天機後會換來巨大的失落。

  “殿下……”身後傳來有些憂慮的呼喚,沒有小女子嬌滴滴的嫵媚卻有著發自內心的真誠關懷。

  朱棣晃了下神,隨即轉過頭看著身後的女子,只著一襲月白色的襲衣,外面披著紅色的披風,站在廊下顯得很是單薄。

  “儀華,你怎麼還沒休息?”朱棣快步走過去,撥開她散落的亂髮,寵溺之情頓時流露。

  女子沒有答話,她默默抬手將掛在手臂上寬大的淡黃色長袍披上朱棣的肩:“入秋了,小心涼!”

  “你才是!自己也知道涼,怎麼還穿這樣就出來?”朱棣看著眼前的女子,夫妻十載,他一瞬便從她的眼中看出擔憂。

  眼中流露出不舍,朱棣伸手攬著徐儀華的腰際,向殿內走去:“我沒事,只是最近有些忙而已,你不要掛心。”

  徐儀華低頭不語,半晌才開口,語氣中卻有掩飾不住的擔憂:“臣妾見殿下心事重重,實在放心不下……”

  朱棣怔了怔,隨後滿足地歎了口氣,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他柔聲安慰道:“真的沒事。我憂心政事,倒累得你為我操心,真真是委屈你了。”

  “殿下千萬不要這樣說,臣妾心甘情願!”語氣中的堅定讓朱棣再次晃了神,心中充滿感動。

  只是,這充滿情誼的話語竟又讓他想到了另外一個女子。

  朱棣覺得那抹櫻粉色實在有些太過招搖,總是不分時間場合的出現在自己腦海中。他有些自責地皺了皺眉,努力讓自己把心思收回來。

  兩個人默然走進殿內,徐儀華抬頭看了看身旁同樣沉默的朱棣,她看的出來,他依然有些心不在焉。

  秀氣的眉毛不著痕跡地皺了起來,徐儀華心裡糾結萬分,她早已看出朱棣的不尋常。

  事實上,她比朱棣本人更早意識到了這件事。

  她記憶中的朱棣,嚴謹寡言,剛毅堅強。他不善表達,很少露出過多的表情,幾乎從未大喜大悲過。

  可幾月前,徐儀華驚訝的發現,在那個叫江月的女子面前,這樣冷靜到甚至有些冷漠的朱棣,第一次露出了開懷大笑的表情。

  徐儀華現在都忘不了自己當時的震驚,同他夫妻十載,從未見他笑得那樣開懷。

  徐儀華其實是有些嫉妒的,她嫉妒江月可以讓他笑,這是身為妻子的自己都無法做到的事。

  自從大婚後,她是朱棣的唯一,即便他們的結合並沒有經過戀愛的過程,但至少他們互相關懷備至,都是發自真心的關愛。一時間,她絕對無法接受自己有可能不再是丈夫的唯一這件事。因此,她一直沒有把事情說破。

  直到現在,她看到朱棣從‘明月軒’回來後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發現自己真的很心痛。她的心痛不是因為怨恨,更多的是因為擔憂。她心疼朱棣,不忍見他如此迷茫無措,他應該是果敢堅毅的。

  於是,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徐儀華輕輕叫住朱棣:“殿下……”

  “嗯?”有些不明所以的隨著她停下腳步,朱棣扭頭看向自己的妻子。

  徐儀華咬了咬嘴唇,像是做出最後的決定,之後她的聲音便如同置身空谷般悠遠:“您,喜歡江妹妹麼?”

  朱棣愣在原地,表情雖然依舊冷靜,但面對徐儀華的眼神卻開始閃爍,顯得不知所措。他並不是被抓現形般的無措,他只是不懂,何謂喜歡?

  徐儀華盯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但最終,朱棣還是一直沉默。

  徐儀華認輸般的閉上眼睛,朱棣的沉默,便已經是最直白的回答。她緊了緊自己的披風,頭一次沒有顧慮到他,丟下一句話就走向寢殿。

  “臣妾有些累了,想先就寢,就不等殿下了。”

  徐儀華明白,在這個時間點,無論是朱棣還是自己,都需要空間好好的冷靜思考。

  徐儀華需要嘗試接受,而朱棣,需要認清自己。有些事,不能一直迷茫糊塗下去。

  朱棣愣愣地看著女子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他還是有些摸不清狀況,但徐儀華的話卻著實給了他重重一擊。

  喜歡……因為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影響,使他對這個詞實在沒有任何瞭解。那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呢?

  朱棣愣愣地站在原地,他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最終,他無奈的歎了口氣,看向緊閉的寢殿大門,露出苦笑。儀華頭一次,對自己這樣冷淡呢……

  他無奈的轉身走出坤德殿,抬頭看了看月亮的方向。現在,可以問的大概只有一個人了吧……

  朱棣出了坤德殿一路向東面走去,直到眼前出現‘清羽閣’這三個大字。

  院內的槐樹下,一張躺椅上,一個白色的身影悠閒地躺在上面,賞著月色。

  朱棣走了過去,站在不遠處凝視著躺椅上有些慵懶的身影。

  似是感覺到有腳步聲,白色身影抬起頭看向他,顯然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在愣了幾秒後,那道白色迅速站了起來。

  “二哥?你怎麼來了?”

  朱棣愣了下,心裡有些尷尬,總不能說是被趕了出來吧?

  “我,最近有些累,想找三弟聊聊天。”

  葉羽微微一愣,隨即露出溫暖的笑容:“二哥可是覺得無聊了?想找小弟聊天解悶?”

  朱棣見他絲毫不正經,不禁無奈苦笑:“算是吧。”

  “嘿嘿,二哥想聊什麼?”

  “呃,我……”朱棣有些反應不過來,他一路急匆匆的趕過來,就是想找葉羽問問清楚,他總覺得這人一定會解開自己的疑惑。但說實話,想要問什麼,該怎麼問,他卻沒有想好。

  愣了片刻,葉羽有些好笑地看著朱棣露出無措的表情。他真的覺得很遺憾,手邊現在如果有相機,一定要拍下來,朱棣這樣的表情,千古難得一見啊!

  看著葉羽臉上那有些明顯的玩味表情,朱棣稍稍面露窘迫的樣子,雖然黑夜中看的並不清楚,但他還是覺得很難為情。

  “我想問你,我有一筆錢,說好將它分配給一些人,但目前有一件事讓我必須拿出這筆錢,那我就會失信於這些人,有什麼辦法可以兩全其美?”話說出口,朱棣便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這並不是自己此次來這裡的目的,想不到自己也會有說不出口的事情。

  聽到這番話後,葉羽明顯愣了下,他並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問題。

  低頭想了想,葉羽笑著說:“錢的問題一向是最難解決的,但同時也可以說是最好解決的,因為它最靈活。”

  “嗯?”朱棣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簡單來說,二哥你有一筆錢,但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有這筆錢吧……”

  “三弟的意思是……”朱棣雙眼一亮,與葉羽相視一笑。

  “二哥英明果決,小弟隨口胡言,想必二哥定能想到完美的方案。啊,如果小弟沒記錯的話,北平城出門左拐,就是咱們的老對頭吧。”

  “哈哈哈,三弟果然足智多謀。看來,我該準備準備去向那位老對頭要點兒錢了。”困擾在朱棣心中的煩惱總算徹底煙霧消散。

  葉羽心情頗為不錯,他乾脆叫天旭拿了壺酒過來,直接拉了朱棣坐在院內對酌了起來。

  拿著酒杯的朱棣,卻怎麼也問不出原本想問的那個問題。縈繞在他心頭的困惑迷迷濛濛,在他心中萌生別樣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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