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28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5:56
第十章 戲法


「靠!」我急忙擰開礦泉水瓶子,把火澆滅。

「兄弟……不,警察同志,你這是遇上髒東西了!」中年人臉發白,聲音發顫的說。

「別耍花樣!說!你是幹什麼的?」我乾脆熄了火,回過頭緊盯著他。

好歹做了這麼久的陰倌,真錢和燒紙我還能分不出來?

而且還是剛燒完的燒紙……這是把我當傻子了嗎?

我心裡已經認定,是這個邋遢的中年人在搞鬼,目的是想混淆視聽。他那個皮包里,指不定裝的是什麼呢。

中年人乾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的說:

「我……我是跑江湖賣藝的,警察同志……我……我是良民。」

「跑江湖賣藝?」我皺了皺眉:「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中年人說:「我就是擺攤……變戲法的。」

我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種職業了。同時也更加認定,真錢變燒紙是他搞的鬼了。

這些撂地的江湖藝人雖然多數落魄潦倒,但手上還是有一定功夫的,不然也吃不了這碗飯。

能在人眼皮子底下動手腳不被發現的,也只有這種手快的人了。

我朝他懷中的皮包掃了一眼,「包里裝的是什麼?」

中年人把皮包往懷裡攏了攏,囁喏的說:「這是我老娘的骨灰。」

我又是一愣,不過還是沉聲說:「打開看看。」

中年人猶豫了一下,拉開了皮包的拉鎖,裡面果然是一個骨灰罈子。

借著車裡的燈光,就見骨灰罈正面還鑲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里的是一個面容慈祥,帶著微微笑意的老太太。

看到這照片,我腦子裡嗡的一下,整個人都僵住了。

『波波頭』這一路上都在跟一個『老大娘』說話,難道她不是惡作劇。而是真的見到了鬼?

沒理由啊,如果老太太的鬼魂真上了車,我怎麼可能看不見?

中年人看看我的臉色,哆嗦著從包里拿出一沓東西。

我接過來一看,有老太的病歷、醫院開的死亡證明,還有火葬場的火化證。

見中年人神色悲戚,我不禁心生歉意,看了看死亡證明和火化證上的日期,把東西還給了他,「對不起。」

「沒關係。」中年人把東西收好,拉上了提包拉鎖。

我胡亂把淋濕的紙灰清理了一下,把車開上了主路。

但我心裡還是有些犯疑。如果說錢變成燒紙,是中年人搞的鬼,他的目的是什麼?他要真是在進行什麼不軌的勾當,何必要橫生枝節?

可波波頭要真是鬼,我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見還有一段路,我就帶著疑問,和中年人聊了起來。

中年人說他叫方啟發,因為小時候摔傷了腰,留下了暗疾,不能進行繁重的體力勞動,所以平常就靠著老一輩傳下來的手藝,在鬧市擺攤子,表演一些三仙歸洞之類的戲法,藉此來謀生。

他這次是帶著重病的老娘來市裡看病,可花光了所有積蓄,老人家最終還是走了。

我問他為什麼這麼晚才回家。

他嘆了口氣,說上午交了火化費以後,已經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他本來想就這麼帶著老娘的骨灰一路走回平古,可肚裡沒食,沒那力氣,腰骨也撐不住。

所以,他只能是帶著骨灰,在市裡找地方擺了一下午的攤,也沒掙了幾個錢。倒是晚上有倆喝得醉醺醺的青年,看了一會兒他的表演,最後『賞』給了他兩百塊。

方啟發並沒有就自己的事多說,大致說了一下,就問我:「兄弟,你剛才真不是開玩笑呢?你跟誰說話呢?」

「那二十塊錢,不是你變沒的?」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果然,方啟發立刻漲紅了臉,激動的說:

「我姓方的雖然窮,可不是下三濫。我沒文化,沒本事,只能靠老輩人傳下的手藝糊口,我不偷不搶,更不會為了他媽的二十塊錢糟踐老輩人的手藝!要是那樣,我不如打斷自己的腿,挨家挨戶的要飯去,那也比我擺攤賺得多!」

我忙說:「對不起,大哥,是我說錯話了。」

這方啟發倒是條大情大性的漢子,氣緩下來后,反倒還是勸我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由不得人不相信。我剛才要不是故意跟他開玩笑,那就是真撞邪了,這幾天可得小心點。

到了這會兒,我腦子實在已經理不清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到了平古,我直接把方啟發送到了他家的那個村子。

車錢自然是不會要的,他硬要給,我笑笑說,你也知道我不是真開出租的,我這是在執行任務呢。他這才作罷。

也許有人會說,他都窮到這份上了,我為什麼不多少給他些錢。

我只能說,有這種想法的人,根本不明白什麼是江湖,更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手藝人……

回家睡了幾個鐘頭,凌晨起來,又來回跑了幾趟。直到天亮,也沒出什麼狀況。

跟趙奇打了聲招呼,直接開著計程車回了城河街。

本來想把車子簡單清理一下,無意間卻看到副駕駛座的夾縫裡露出一角紅色的布。

我頭皮頓時繃緊,把那一角紅布拽出來,那赫然是一條紅色的手絹!

我把手絹拿在手裡搓了搓,再次回想起昨天夜裡的經歷。

很快,提起的心就放了下來,但腦子裡卻像是閃電劃過般,猛然生出一個念頭。

「你幹嘛呢?」身後傳來竇大寶的聲音。

回過頭,就見他一手夾著煙,一手拎著一塑料袋的包子豆漿,像個剛逛完早市回來的小老頭似的偏著頭看著我。

「上車!」我急著說了一句,搶過塑料袋,拿出一個包子咬在嘴裡,鑽進駕駛室打著了火。

「這麼著急火燎的幹嘛去?」竇大寶跟上來問。

我把那條紅手絹在他眼前晃了晃,揣進兜里,邊打方向邊說:「去三姑屯,給人還這東西去。」

三姑屯就是昨晚方啟發下車的那個村子。

到了村口,下了車,正想找人問問方啟發住哪一家。卻碰巧看見一個人提著個黑提包,正從村裡走出來。居然就是方啟發。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6:29
第十一章 劍豆丹環


「你怎麼來了?」方啟發愕然的看著我。

「你落了東西在我車上。」我拿出手絹抖了抖。

方啟發愣了一下,猛一拍大腿:「我說早上歸置東西咋沒見著這手巾,原來是掉在車上了!」

我笑笑,把手絹遞給了他。

最初在車上看到這紅手絹,我著實嚇了一跳,但手絹一拿到手上,就覺得不對頭。

在中巴車裡蒙住我眼睛的手絹是絲質的,而這條手絹卻是粗布的,連邊都沒撬,還髒兮兮的。

稍一回想,就想到,這多半是方啟發昨晚掏病歷、死亡證的時候,不小心從包裡帶出來的。

方啟發是變戲法的,這應該是他的道具。

「嗨!就這破玩意,怎麼還勞煩你專門給我送來了呢!」方啟發接過手絹,有些難為情的說。

我看了一眼他手裡的提包,笑著問:「這大清早的,你要出門啊?」

「老太太走了,我這不是還得過日子嘛。我去趕趟早市,多少能賺幾個。」

方啟發訕然的說道,手裡卻做了個小動作。

他拿著手絹的手向下一翻,緊跟著又翻了過來。

我都沒來得及眨眼,手絹就在他手裡消失不見了。

「我去,高手啊!」竇大寶嘆為觀止道。

「方大哥,今天早上能不能別出攤了,我有些問題想向你請教一下。」我開門見山的說。

方啟發看著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到家裡坐坐吧。」

一路來到他家,發現他家的房子是全村最破的。

方啟發把我和竇大寶讓進屋,拿過三個茶碗,提起一旁的暖壺,倒了三碗水。

竇大寶一路上啃了五個肉包子,一袋豆漿根本不夠灌縫的,見有水,端起來就要喝。

碗端到面前,卻忽然瞪圓了眼睛:「這碗里什麼時候放的炒麥啊?」

我往他碗里一看,也是一愣。

三個碗明明都是空的,我是眼看著方啟發一隻手提著暖壺往碗里倒開水,然而這時,竇大寶端著的碗里居然多了十幾粒黃橙橙的炒麥,變成了一碗香噴噴的炒麥茶。

再看另外兩個碗里,卻還是兩碗白開水。

看著笑眯眯的方啟發,再看看他挽起的袖子,我只能是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要說正經的手藝人,可能文化不高,但腦子絕不是榆木疙瘩。

剛才他收起手絹的時候就露了一手,這會兒又演了一場白水變茶湯,可不是為了顯擺。

那是因為他知道我警察的身份,猜到我不會單單只是為了來還他手絹,所以用實際行動來告訴我,他真就是變戲法的。

我掃了一眼桌上的兩碗白開水,轉眼盯著方啟發的兩隻手,似笑非笑的說:「我口重,麻煩方大哥多放點炒麥。」

哪知道方啟發卻搓了搓手,為難的說:

「這……不怕警察同志您笑話,為了給老太太看病,我有陣子沒回家了。我剛才是看這位同志嘴上掛著油花,想替他解解膩,家裡剩下那點炒麥,全給他放上了。你要是不願意喝白開水,我這兒還有點茉莉花,不過茉莉花茶得先放茶葉,這水得重新沏。」

「那就麻煩你了。」我仍然一瞬不瞬的緊盯著他的兩隻手。

等了一會兒,卻不見他有任何動作。

竇大寶突然用手指頭戳了戳我:「誒,別傻呆了,你不是要喝茶嗎?茶泡好了,喝吧。」

我愣了一下,鼻端聞到一陣茉莉花香,緩緩轉動眼珠看向桌上,就發現原先擺在我面前的那碗白開水,居然已經變成了熱騰騰的茶水。

不過我是喝慣了茶的,只一眼就看出,碗里的茶葉是後放進去的,表面的一些茶粒還沒被泡開。

我回過神,順著方啟發的手順直看到他捲起的袖口,笑了笑,「方大哥真是好手藝。」

方啟發露出一抹苦笑,端起剩下一碗白開水喝了一口,搖著頭說:

「你都看出關竅了,就別捧了。」

我想搖頭,但轉念一想,還是把兩隻手在褲腿上搓了搓,端起碗吹了吹,喝了口茶。

放下茶碗,又看了一眼方啟發發紅的眼睛和微微有些發顫的雙手,暗暗嘆了口氣,誠摯的說:

「劍、豆、丹、環四門手藝里,『仙人栽豆』是最需要精力和體力的。方大哥,你應該是這段時間為了侍奉老人家,太累了。」

方啟發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忽然像是反應過來似的,眉毛一聳,看向我問:

「你不是警察嗎?怎麼也懂這個?」

我笑笑:「警察是公門中人,是內八行,要說內八行對外八行的門道一竅不通,那也說不過去不是?」

方啟發怔了怔,盯著我半天沒吭聲。

竇大寶在一邊終於忍不住插口問:

「什麼是『仙人栽豆』啊?劍豆丹環又是什麼?」

我猶豫了一下,見方啟發看著我沒反應,於是跟竇大寶解釋說:每一個行業都有各自的本門『功課』,說相聲講究『說、學、逗、唱』;廚子做菜要學『煎、炒、烹、炸』;中醫則是『望、聞、問、切』。

真正意義上的中國傳統戲法也是如此,最彰顯功力的四門分別是:劍、豆、丹、環。

這四門從表面意義理解很簡單,『劍』是指那些類似『吞劍』的表演;『丹』就是我們熟悉的把鐵蛋吞進肚裡,再運用所謂氣功吐出來之類;『環』這一門,現在還很常見,甚至可以說是臭了街了,就是把幾個鐵環來回穿插交集,或者組合成金魚等動物的樣子。

竇大寶聽得直皺眉,「要我說……這些不都是臭大街的玩意兒嘛?」

方啟發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神情卻顯得有些無奈和落寞。

「不懂就別瞎說!」

我少有的瞪了竇大寶一眼,「都說那只是從字面理解了。其實這四門在傳統戲法里各自代表著不同的四樣基本功,真正的『口吞利劍』可不是拿那種伸縮劍來糊弄人,而是手藝人經過苦練,真能把一定長度的異物從嘴裡吞到肚裡……」

說到這裡,我忍不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辛酸感覺。

時下有句話,叫做「富人靠科技,窮人靠變異」。

乍一聽,這話很有點黑色幽默的意思。

但事實是,這句話真是很多真實現象的寫照。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6:51
第十二章 浮萍挂彩


舊時候的一些手藝,無論看上去機巧百千,又或者神秘莫測,那都是手藝人勤學苦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結果。

其目的並不是為了嘩眾取寵,而只是為了謀生。

在現代人看來,將一把長達一到兩尺、實打實的劍吞進肚裡,似乎是天方夜譚。可事實是,那是底層的一些人為了生存,不得已為之的去挑戰生理極限。

「兄弟,你究竟是什麼人?」方啟發看著我問,「別說你是警察。現在內八行公門中人,已經和舊時候的一些東西沒什麼接觸了。」

我正想直接進入正題,竇大寶忽然賊賊兮兮的壓低了聲音,對方啟發說:

「大哥,我從小就喜歡看變魔術,你能再給我來兩手,讓我開開眼不?」

「大寶!」我忍不住一皺眉。

可不等我開口,方啟發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問:「警察同志,我只會些不上檯面的小把戲,真不能……」

他話音忽然一頓,跟著猛然瞪起眼睛,右手二指併攏,斜指著門口的方向,氣急敗壞的大聲說:

「倒霉鬼爺,我可就剩下這點待客的茶葉了!你把它拿走了,我還怎麼做人啊?!」

他這一下來的太突兀,我和竇大寶立刻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卻並沒看到有什麼。

竇大寶回過頭,眨巴眨巴眼:「什麼……什麼倒霉鬼爺?」

我先是一愣,反應過來猛地轉回頭看向桌上,驚愕的發現,桌上的三碗水,竟都已經變成了無色透明的白水!

方啟發看著目瞪口呆的竇大寶聳了聳肩,哭喪著臉說:「這才叫黃鼠狼專揀病鴨子下口呢,我最近時運低,倒霉鬼爺找上我了,把……把我招待您二位的茶葉給拿走了!」

竇大寶更加瞠目結舌,半天才訥訥的問:「倒霉鬼爺……是……是什麼?」

我反應過來,第一時間端起面前的碗,湊到鼻端聞了聞,又快速的吸溜了一口。

方啟發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轉臉朝著竇大寶呵呵一笑,但緊跟著神情就變得嚴肅起來:「我學的是戲法,不是魔術。」

竇大寶咽了口唾沫,剛想說話,方啟發卻突然看向我:

「兄弟,我沒什麼文化,是大老粗,習慣直來直去,你別見怪。現在的公門中人都是學府科班出身,和外八行已經不怎麼搭界了。兄弟,你不是警察?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看了看手裡的那碗白開水,放下碗,站起身朝他抱拳拱手:「方大哥,我的確算是公門中人,但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警察,而是法醫。也就是——仵作。除此之外,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我除了是法醫,還是個陰倌。我姓徐,我叫徐禍。」

「神調門?」方啟發眉毛一聳。

見他這反應,我心裡猛一動,忙點了點頭,「是。」

方啟發怔了怔,跟著抬手攏了攏鳥窩似的頭髮,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

「我說呢,怎麼就來了你這麼一位,逼的我把看家底的功夫都使上了,卻還是被你識破了。」

說話間,他也站了起來,空手一翻,手掌對著桌面。

手挪開,桌上竟多了一小堆濕漉漉的茉莉花茶葉,當中還混雜著十多粒炒麥。

「你這是把碗里的茶葉都撈走了?」竇大寶看著他的手,一下接一下的使勁眨著眼:「就算你把茶葉撈出去了,那茶水怎麼又變成白開了呢?」

方啟發沖他笑笑,卻沒回應,而是朝我抱了抱拳,正色道:

「既然同是外八行,有話不妨直說。」

見他『敞開了門路』,我沒急著問我最想問的東西,而是猶豫了一下,端起面前的碗,把水潑掉。然後從兜里拿出錢包,抽出一張二十塊的紙鈔對摺了放進碗里。

「麻煩你,可以的話,再把它變成燒紙。」

既然有機會,我是真想先把昨晚的事弄清楚。

哪知道方啟發神情一下變得凝重起來對我說道:「昨天晚上你車上的燒紙灰不是我弄的。兄弟,我信你是同門。提醒你一句,你既然是神調門中人,如果見不到鬼,那就是鬼迷張天師,有法也無法……你最近更要小心點了。」

我和他對視一陣,最終點了點頭。

我能感覺到,這個落魄的手藝人沒有說謊,他也沒騙我和捉弄我的理由。

要是這樣,那就說明『波波頭』真有問題。

可如果『波波頭』是鬼,我的鬼眼又怎麼看不出來呢?

我理了理思緒,還是決定坦誠布公的把一些事說明。

「方大哥,我真是警察……是法醫,技術警。我開計程車,是因為有兩起案件,沒辦法用常理解釋……」

我把中巴車和計程車的事說了一遍,正要接著問我想問的問題,方啟發卻突然瞪圓眼睛看著我:

「你說,你在那輛車裡,被一條紅手絹蒙了眼睛?」

我點點頭。

「那條手絹呢?」

「過後就不見了。」我搖搖頭,「車被撈上來,我的同事也沒找到那手絹。」

方啟發垂下眼帘,眼皮鼓動,眼珠快速的打著轉。

見他大半天不吭聲,我有點耐不住性子,「方大哥……」

方啟發突然一揮手,大步走到門口,手向外一擺,做了個請的手勢:「對不起,你們公家的事,我幫不上忙,請了。」

我一怔。竇大寶眉毛一縮:「正說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下逐客令了?」

方啟發站在門口,低著頭,不說話。

看著他落寞卻堅毅的側臉,我攔住還想開口的竇大寶,「行了,別說了。」

我這個陰倌,到底不是正統的外八行中人。

而方啟發卻明顯是傳統行業中人。

剛才的話雖簡要,但正題已經說明。

他現在這種反應,看似應該是知道一些東西,但也保不齊我的一些話、或者我所謂的『公門中人身份』已經觸犯了他的禁忌。

方啟發不是『榆木疙瘩』,卻是真正的手藝人。

看他的反應,我已經知道,再啰嗦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方大哥,不打擾了。」

我說了一句,頓了頓,拿出錢包,抽出五張紅毛,走到他面前:「門裡的規矩,浮萍挂彩!」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6:53
第十三章 鬼戲法


方啟發盯著我手裡的錢看了一陣,緩緩抬起眼看向我,卻又是半天沒說話。

「腳踩浮萍,既過留彩。打擾了。」

見他想閃開手,我加重語氣說:「這是規矩!」

方啟發嘴角抽動了一下,手沒再縮回去,任由我把票子塞到他手上。

「走了。」我反手向竇大寶揮揮手,一邊往外走,一邊掏出煙甩出一根叼在嘴上。

剛要點,身後突然傳來方啟發的聲音:「既然同是外八行,你也應該知道,有些規矩不能破,有些話不能說。」

我轉過身,朝他點了點頭。

方啟發咬了咬牙,拿過一旁的破提包,邊往外走邊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

「這世道真是變了,以前都是人糊弄人、人糊弄鬼神,現在鬼都開始坑人了。」

走過我身邊的時候,他停下腳步,眼皮低垂,聲音越發的含糊:「活人變的戲法是騙人的眼睛,鬼變戲法,是會迷惑人心的。活人變戲法是為了賺錢吃飯,鬼變戲法又是為什麼呢?是因為仇恨?還是心愿未了,想找什麼人呢……」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末了竟夾著提包,低著頭匆匆走了,居然連家門也不管不顧了。

「他說的是什麼意思?」竇大寶撓著頭問。

「回去再說吧。」

兩人正往外走,竇大寶忽然停了下來,朝著左邊的一間屋子欠了欠身,「大娘,真不好意思,打擾你老人家休息了。」

我一怔:「你跟誰說話呢?」

竇大寶也是一愣,「你傻了?沒看見老人家被吵醒了嗎?」

「什麼老人家?」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只看見和正屋一樣破舊的房子,哪有什麼人。

「嘖,你這是跟我逗悶子呢……」

竇大寶沖我擰了擰眉毛,回過頭卻猛然瞪圓了眼睛:「人呢?!」

「什麼人?長什麼樣?」我意識到不對勁,邊問邊朝那間屋子走了過去。

竇大寶跟在旁邊說:「是個老大娘,模樣挺慈祥的……」

話只說了一半,就頓住了。

兩人順著窗戶往屋裡看,裡面根本沒有人,卻見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面,擺著幾碟粗陋的點心水果,和一個骨灰罈子!

「就是那個大娘!」竇大寶反應過來,指著骨灰罈上的照片說道,「她原來不是人,是……」

我看了他一眼,退後兩步,隔著窗戶朝屋裡鞠了個躬,拉著他往外走。

出了村子,我才問他,剛才是不是真看見那大娘了。

竇大寶習慣性的擰了擰眉毛,「這還能有假,原來老人家已經作古了,她就是老方的老娘吧。」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看著我愣了愣:「你沒看到?你有鬼眼,居然看不到?」

我舔了舔腮幫子,似乎有些意識到哪兒出問題了。

……

回去的路上,竇大寶問我什麼是浮萍挂彩。

我跟他解釋說:中國人講究禮數,普通人走門竄戶也沒有空著手的。江湖人講求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上門相求,更得帶禮品,這個禮,就是『彩』。

『腳踩浮萍、既過留彩』的意思是指:

他人淡若浮萍,你有事相求,便是從他人的生活中經過,打擾了他人的平靜,就要做出補償。

就像我們這次來找方啟發,他本來是要出門謀生計的,卻被我們耽擱了。給些補償,理所應當。

總之,這就是老輩江湖人約定俗成的規矩,是禮數。

回到家,潘穎正在樓下和徐潔聊天。

我跟兩人匆匆打了聲招呼,就急著跑上樓,把五寶傘拿了下來。

撐開五寶傘,默念法訣……

「我去!大白天的,你把這老幾位請出來幹什麼?」竇大寶和潘穎都愕然的看著我。

我使勁揉了揉眼睛,卻只看到屋裡就我們四個人。

「怎麼了?」徐潔問我。

「你也看到了?」我反問。

徐潔朝我面前看了看,點了點頭。

竇大寶終於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吃驚的說:「你看不到潘潘的祖宗?」

我沒說話,從潘穎頭上拔了根頭髮,團成團,沾濕唾沫黏在眉毛上,卻仍然沒看到有什麼。

「我看不到鬼了。」我終於弄清了一個事實。

竇大寶和徐潔、潘穎互相對視一眼,問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起方啟發說的話,我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是鬼戲法!在那輛出事的中巴車裡,我被紅手絹蒙住了眼,我的鬼眼被變沒了。」

「怎麼會這樣?」竇大寶等人又是一驚。

我搖了搖頭,沒吭聲。

事實是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徐潔端起櫃檯上的茶杯遞到我手上,「你先喝點水。」

潘穎撓了撓大背頭,問鬼怎麼也會變戲法,而且居然還把陰倌的鬼眼給變沒了?

我只能苦笑,我也想有個人跟我解釋一下,這他娘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竇大寶來迴轉了幾圈,搖著頭說:「不成,還得找老方去,必須得讓他說清楚鬼戲法的事。陰倌沒了鬼眼,看不見鬼,那不就等於法醫得了帕金森?那還搞個毛啊?」

我擺了擺手,說不用了。各行有各行的規矩,不能強人所難。何況方啟發最後已經說了一些不該他說的話了。

「他說什麼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有什麼意思啊?」竇大寶皺眉道。

我想了想,拿出手機,翻出『鬼線人』發來的那條簡訊,盯著『紅手絹』三個字看了片刻。

收起手機說:「他已經告訴我們,紅手絹並不是紅手絹,而是一個人,不,是鬼。」

「你說的我怎麼聽不懂啊?」潘穎問:「手絹怎麼變成人了呢?手絹精?」

我無語,真搞不懂這大背頭腦子的迴路是怎麼樣的。

我解釋說,『紅手絹』其實是外八行里,其中一個行當的代稱。通俗的說,就是中國傳統的戲法,又叫障眼法或者幻術。

先前我的思路一直固定在手絹本身,並沒有想到這上頭去。見到方啟發遺落在車裡的紅手絹后,才隱約意識到了一些事。

鬼線人發來簡訊,應該也是想告訴我:令中巴車和計程車發生事故的,是紅手絹,是一個會變戲法的鬼。

鬼變戲法是怎麼樣的,我不知道,但我已經見識到了這『紅手絹』的手段。還沒見到正主,他就把我的鬼眼給變沒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6:57
第十四章 看不見的人


「嗡……嗡……」

我瞄了一眼駕駛台上的手機屏幕,按下藍牙耳機,接通了電話。

竇大寶在電話里打了個哈哈:「快11點了,趙奇是不是該跟著中巴往回走了?」

看向後視鏡,後方不遠處,一輛QQ的大燈閃了兩下。

我說:「我剛跟他通完話,他已經在路上了。電話不用掛了,你就在後邊跟著,看見什麼,直接跟我說。」

「放心,保證不能讓鬼把你帶溝里去。」耳機里傳來潘穎的聲音。

我翻了個白眼,沒搭理這個二貨。

我現在看不見鬼,只能讓竇大寶開車跟著照應。

潘穎從來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這事讓她知道了,她又哪裡肯消停的在家待著。

我看了看儀錶盤上顯示的時間,十點五十七。想到昨晚和波波頭的約定,心裡竟有些沒著沒落起來。

要按方啟發說的,波波頭就絕不應該是人,可我想不通,既然我已經沒有鬼眼了,那又為什麼能看到波波頭呢?

「有情況!」潘穎忽然在電話里說道:「有個女孩兒正往你那邊走呢,她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那個波波頭?」

我一激靈,轉頭看向窗外,就見不遠處的一個小區里,一個穿著黑白條運動服的女孩兒正晃晃悠悠的往這邊走。正是昨晚坐我車的波波頭。

「她有影子,是人。」竇大寶說道。

看著波波頭被路燈拉長的影子,我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波波頭有影子,是人。

方啟發在說謊?

他為什麼要對我說謊?

波波頭來到跟前,直接拉開副駕駛的車門鑽了進來。

這時我才發現,她眼睛紅通通的,像是才哭過。

「怎麼了?」我忍不住問。

不問還好,這一問,小妮子居然哇的哭了出來。

等她哭了一會兒,我抽出兩張紙巾遞過去,「哭完了?直接回家嗎?」

波波頭接過紙巾,點了點頭,「回家。」

我沒再問她為什麼哭,人活在世,誰還沒個傷心難過的時候。盲目勸慰不了解的人,可能不光起不了作用,反而會揭人傷疤。

我不問,波波頭卻一邊擦眼淚,一邊自己說了起來。

原來她晚上來這裡是替一戶人家的小孩補課,本來今天是結工資的日子,哪想到她找上門,那戶人家居然搬走了。

「太他媽沒品了!連手機都停機了,為了賴我那點錢,至於嗎?」波波頭說著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我聽了也有點生氣,但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是象徵性的說了兩句寬心話。

過了一會兒,波波頭看著方向盤問:「帥哥師傅,沒駕駛本能開出租嗎?」

「又扯蛋,本兒都沒有開什麼車?」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眼淚還沒乾呢,又開始逗逼了。

波波頭是真的情緒不高,又抱怨了幾句,就不說話了。

車開上縣道,過了一會兒,我開始感覺有點不對勁。

說是半夜了,可縣道上也不應該一輛車都沒有啊。

我看了一眼波波頭,假裝自言自語的說:「今兒也太邪性了,怎麼一輛車都沒有啊?咱這是『包路』了?」

我本來是對竇大寶說的,但是耳機里卻沒有回應。

朝後視鏡一看,我心就是一激靈。

後面黑漆漆的,根本沒車。

「大寶?!」我也顧不上裝了,直接喊了一聲,仍然沒有聲音。

拿過手機,點亮屏幕,手機還在通話中,信號也是滿的。可就是聽不見竇大寶或者潘穎的回應。

我正滿心疑惑,波波頭忽然大叫:「小心!」

我本能的一腳剎車踩了下去,身子跟著往前一閃,顧不上看波波頭,定下神就看前邊,然而卻並沒有看到有什麼狀況。

「你撞死人了!」波波頭驚恐的說道。

我頭皮一緊,剛才我只顧看手機,難道真撞到人了?要知道縣道兩邊有很多村莊農戶,大晚上的有人穿過去再正常不過了。

我看了波波頭一眼,打開車門下了車。走到車前頭,再彎下腰朝車底下看了看,卻並沒有發現有什麼東西。

這時波波頭也跟著下車跑了過來,我皺著眉頭問她:「這麼做好玩嗎?」

波波頭朝車前看了看,顯得有些驚魂未定,「沒撞到?我明明看到前頭有人,你已經撞上去了。」

她扭臉看向我,突然間,像是看見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情形,猛然間發出「啊」的一聲尖叫。

我頭皮一麻,反手按住背包,快速的轉了個身,看向身後,卻什麼都沒有。

「鬼……有鬼!」波波頭抱著我的胳膊,聲音發顫的說。

有鬼……

我更發毛了,要在平常,遇到個攔路鬼還不算什麼。可我現在沒有鬼眼了,連陰眼也開不了,真要是碰見什麼鬼東西,那可就是鬼迷張天師,有法也沒法了。

我勉強定了定神,低聲問波波頭,「你看見什麼了?」

波波頭把臉從我胳膊上抬起來,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四周,「呼」的吐了口氣,「剛才我看見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就站在你後邊,都快貼到你背上了!他……他現在不見了。」

我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陣,確認她沒有撒謊。

剛想說什麼,忽然聽見一陣汽車行駛的聲音,跟著就見一輛載貨的集裝箱轟隆隆的從對面車道開了過去。

我回過神來,整個人都呆了。

剛才路上還看不見一輛車,怎麼突然有車了?

路上有車不奇怪,可關鍵是,來往的那些車,就像是一下子憑空冒出來似的。

而我則感覺,這會兒和剛才就好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樣。

眼看路上車來車往,我也顧不上多想了,急著招呼波波頭上車。

「剛才我看見的就是那個黑衣服男的,你撞上他了……」波波頭攏了攏頭髮,忽然瞪圓眼睛看著我:「你該不會以前在這條路上撞死過人吧?」

「沒工夫跟你扯淡!」我心裡煩躁,沒好氣的說了一句,重新打著火,直接把車開到她昨晚下車的地方。

見她摸索著掏錢,我說:「算了,你都讓人賴賬了,車費就不用給了。反正我也是回平古,當是順路。」

「帥哥,你真是個好人!」波波頭一臉感激,下了車,走到車頭前,朝著我鞠了一躬,然後才往村裡走去。

「嗡……嗡……」

手機震動,我急忙按了下耳機。

本來以為是竇大寶,沒想到傳來的卻是趙奇的聲音:「喂……徐禍,你沒跟著來?」

聽他聲音有些不對勁,我忙問:「我正往回開呢?怎麼了?」

「我這邊出事了,就在前兩次出事的地方,你快點趕過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6:58
第十五章 驛站來電


「出什麼事了?」我腦大筋猛一蹦。

「翻車了!」電話里傳來趙奇抽冷氣的聲音,「正救人呢,你趕緊過來!」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我連忙調頭往回開,看到迎面而來的車燈,心裡疑惑到了極點。

趙奇跟的末班車明明是在我前頭的,要是中巴在路上出了事,我怎麼會沒看到?難道之前中巴已經出了什麼狀況,跑到我後邊去了?

看到警燈閃爍,我減慢車速,靠邊停了下來。

警車、救護車和消防已經都趕到了,現場顯得十分混亂。

我亮明身份,走進內圍,就見一輛中巴側翻在路沿上,小半邊車身已經伸到路外頭去了。

順著坡下去,就是先前出了兩起事故的那個河溝。

「徐禍!趕緊過來!」一個人站在中巴上面朝我揮手。

跑過去才看清這人是趙奇。

他大概也撞傷了腦袋,半邊臉上都是血。

「禍禍來了?」車廂里傳來一個聲音,居然是竇大寶。

我也顧不上多問了,爬上車頂跟著搶救車裡的乘客。

救援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接下來就是專門的人員處理現場事故車輛。

趙奇只是讓醫護人員幫他把頭包了一下,就招手把我叫到一邊,劈頭問道:

「你剛才幹嘛去了?怎麼把通話器關了?」

「我沒關通話器。」我從脖子里摘下通訊器,按了一下,裡面立刻傳來呲呲的聲音。

「沒關?」趙奇習慣的一挑眉毛,卻牽動傷口,疼的一呲牙,「嘶……那怎麼聯絡不上?」

見竇大寶和潘穎灰頭土臉的來到跟前,我剛想問他倆怎麼在這兒,潘穎卻朝我肩膀推了一把,氣哼哼的說:「你這人怎麼回事啊?看見翻車了還往前開?」

我看了一眼正被吊車拖起的中巴,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說說之前是什麼狀況。」我對竇大寶說。

竇大寶點點頭,說從波波頭上車后,他和潘穎就一直開車跟在我後面。開到這兒的時候,就看見中巴車翻在路邊,還在冒煙。

說到這裡,竇大寶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問我:「你那頭是不是出狀況了?」

我擺擺手,「先說你看到的。」

潘穎搶著說:「我看你肯定是魔障了,前頭都翻車了,那麼多車都擋在那兒,你硬是連車速都不減,見縫插針的開過去了。叫你你還不應,你以為你是舒馬赫呢?」

竇大寶見我看他,忙說:「我們在電話里喊你,你沒回應。你那也太危險了,我就眼看著你從一輛貨車和一輛土方車中間鑽過去,兩邊都快撞著了。你也知道我開車菜,可沒本事過去,只能是先停下來幫著救人了。」

我咬著嘴皮子點了點頭,轉向趙奇問:「你這邊又是什麼狀況?」

趙奇狠抽了口煙,「車開的好好的,突然一下就失控了,剎車和手剎都失靈了,我只能打死方向,硬把車別翻了。那樣起碼還能控制場面,真要是栽到河溝里,那些人就不只是受傷了。」

「你打方向?」我聽出他話里的蹊蹺,「司機呢?」

趙奇偏過頭把煙頭一吐,轉回頭看著我低聲說:「我就是司機。」

我猛一愣,反應過來,忍不住抬手指著他嘬牙花子,「你這是胡鬧!」

趙奇沒吭聲,又點了根煙。

看著他側臉硬朗的曲線,我只能是連連搖頭。

就算是警察執行公務,也不能駕駛正常運營的大型營運車輛。不出事還好,這一出事,甭管是誰的責任,他都不能免於處罰。

「鈴鈴鈴鈴鈴……」

趙奇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碎裂的屏幕,往地上啐了一口,朝我打個手勢,走到一邊接起了電話。

竇大寶問我,之前我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我搖搖頭,說一言難盡,先把這邊的事處理好再說。

趙奇打完電話回來,朝我揚了揚下巴,說:

「都說再一再二不再三,這都第三波了,那孫子再囂張,也該消停消停了。」

他摸了摸頭上的紗布,呲了呲牙,「不行,我還得去趟醫院。腦袋磕玻璃上了,頭暈。這兩天應該不會再出什麼狀況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說完,看著我微微轉動了一下眼珠,竟轉過身自顧向一輛警車走去。

潘穎看著他的背影,摸著下巴說:「我怎麼覺得這個趙隊長有點不對勁啊?」

「收工,回家。」我斜了她一眼,朝竇大寶揮了揮手,徑直走向計程車。

連『大背頭』都看出趙奇有問題了,我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在聽了竇大寶、潘穎和我的對話后,他至少應該問問,我在『看到』中巴翻車后,為什麼沒停車。

可他不光沒問,反而還肯定的說,接二連三導致發生車禍的『那孫子』該消停了……

他明顯是隱瞞了一些東西。

按照我對趙奇的了解,就算他為了蕭靜,和某股勢力達成了協議,也絕不會將諸多人命當成協議的一部分。

他轉身前朝我使眼色,那究竟是什麼意思?

折騰半宿,回到城河街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多鐘。

我和竇大寶也沒多聊,就只是把我今晚在計程車上的經歷大致說了一遍。

竇大寶聽完,腦袋搖的像撥浪鼓,直說根本想象不出那是怎麼個場景。

他和潘穎在後邊只看到我像特技演員一樣,開著計程車,在被阻滯的車輛中穿插的沒了影,而且根本沒有減速。

我讓兩人也別多想了,事情總會水落石出。

潘穎是真困了,竇大寶知道我的脾性,所以都沒再多說,一個回了鋪子,一個跑去了桑嵐住的28號。

我點了根煙,抽了一口,看看幽暗靜瑟的護城河,緩緩往家走。

「嗡……嗡……」

我拿出手機,看到上面顯示的號碼,不由一愣。

打電話來的,居然是季雅雲。

我狐疑的接起來,「喂。」

「老闆……徐……徐禍。你現在在哪兒?」季雅雲的聲音傳來。

「我剛到家,怎麼了?」

「我現在在店裡,你能不能來一趟?」

我一愣:「店裡?」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季雅雲再次開口,聲音卻有些顫抖:「是驛站,我在驛站里!你快點來,我……我在這裡看到了一些東西……啊!!」
吟雙 發表於 2019-3-7 17:00
第十六章 神秘電話


隨著季雅雲一聲尖叫,電話斷了。

她在驛站!

她又去了驛站!

我反應過來,急忙摘下包,翻找兩塊桃木牌。

可木牌找出來,我心就沒來由的一陣下沉。

以前對兩塊桃木牌還沒什麼特殊感覺,可如今拿在手上,先後一對比,就明顯覺得,木牌中好像缺失了一些東西。

想到季雅雲可能面臨危險,我也來不及多想,拿起刻有『福』字的木牌,咬破手指,快速的在上面畫了一道陰符。

四周沒任何變化,抬眼看向28號和31號中間,仍然只見到那片荒草枯萎的空地。

『禍禍,我要離開了……』

我猛然想起在死門中的時候,張喜說的話。

張喜走了,他離開了陰陽刀。

難道老丁和張安德也走了?

因為他們的離開,兩塊桃木牌失去了原本的屬性,我再不能同過陰陽符,去到『另一個世界』?

我並沒有試過用陰陽符和福禍牌去陰陽驛站,可眼下兩者不起作用,難不成要我回去睡覺?

情急之下,我只能拿出手機,又給季雅雲打了過去。

響了兩下,居然接通了。

然而,對面傳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喂。」

「你是誰?」我眼珠快速轉動了兩下,試圖判斷對方的身份。

對方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不緊不慢的說:「陽世有陽世的規矩,陰間有陰間的律法。即便你是陽世惡鬼,要留,也只能留一個。這個,我帶走了。」

「你什麼意思?」我瞳孔驟然收縮,「你到底是誰?」

「你今晚已經阻攔我一次了,這一次,你攔不住。」對方緩緩說了一句,跟著電話里就傳來了忙音。

「我草你媽的!」

我剛罵了一句,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屏幕上顯示的,竟然又是季雅雲。

點下接聽,我強壓著惱火問:「你究竟是誰?想幹什麼?」

對方似乎愣了一下,跟著就聽一個男人說:「你是原先市局的那個法醫,徐禍?」

「你是……」我聽出這個聲音和先前接電話的不是一個人。

「我是東區分局的江斌。」對方快速的說:「這部手機的主人,叫……季雅雲。十五分鐘前,她乘坐的計程車出了車禍。」

「什麼?她現在在哪兒?」我頭皮都快炸了。

江斌說:「出事地點在市區到平古縣的中間路段,靠近小李海鄉附近。現在傷者已經被就近送往市第二人民醫院搶救。」

掛了電話,我也顧不上回家了,直接衝到28號門口,猛砸門。

開門的是潘穎,不等她問,我就沖了進去,直跑上了二樓。

桑嵐應該是聽到了樓下的動靜,穿著一身絨布睡衣從屋裡走了出來。

看見我,娥眉一簇:「你來幹嘛?」

「你小姨現在在哪兒?」

桑嵐看著我,冷冷的說:「你找她?打給她不就行了?」

「我問你,她現在應該在哪兒!」我是真急了,衝上去扳住她肩膀狠勁甩了一下。

撇去又一次的中巴事故…和我今晚開出租的經歷不說。單是和『季雅雲』的三次通話已經把我弄暈了。

我實在沒好氣再和這個任性的『大小姐』多墨跡。

「怎麼回事啊?你發什麼瘋啊?」潘穎跑過來問我。

桑嵐見我瞪著她不說話,咬了咬嘴唇,低聲說:「小姨今天上午剛從蘇州回來,現在住在市區的房子里。」

「草!趕緊換衣服!跟我去市裡!」

桑嵐還想說什麼,潘穎倒是更熟悉我的性子,不等她開口,就急著把她推進屋:「快換衣服,快!」

下了樓,竇大寶也已經被潘穎叫過來了。

四個人上了一輛車,我一邊急著開車,一邊才把事情講明。

「小姨出車禍了?!」桑嵐的神情瞬間變得僵窒,杏核眼中一下湧出了淚水。

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是一味猛踩油門。

到了第二人民醫院,我打給江斌,他讓我直接去搶救室。

急救室門口,一個三十歲左右,身材高大的男子迎了上來,「我是江斌。」

我看了一眼急救室門頭的紅燈,問他:「傷者什麼狀況?」

「不是很樂觀。」江斌微微搖了搖頭,「傷者乘坐的計程車因為躲避一輛逆向行駛的土方車,發生了側翻,司機倒只是受了輕傷。不過,手機的主人傷到了頭部。」

他頓了頓,又搖搖頭,「我不是醫生,了解的只有這麼多。具體狀況要等搶救完聽醫生怎麼說。」

我只能是點點頭,見一旁的桑嵐已經木了,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只能是配合江斌等人,通過現場發現的證件物品,確認了傷員的身份——就是季雅雲。

直到兩個小時以後,急救室的紅燈才熄滅。季雅雲並沒有脫離危險,直接被送入特護病房。

這會兒桑嵐兩眼腫的跟桃似的,除了哭,已經和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潘穎也只能是隨身不離的陪著她。

我把竇大寶叫到一邊,跟他叮囑幾句,然後離開了醫院,直接開車去了後街。

見到老何,我直接就說:「我的鬼眼沒了。」

僅僅只是三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我只能揀我認為最要緊的對他說。

老何看著我眨巴眨巴眼,低下頭把一個折了一半的紙元寶折完,才搓了搓手,抬頭向我問道:「具體是怎麼回事?」

聽我一股腦把這幾天發生的事說完,老頭盯著我看了好一陣,搖了搖頭,「我們先說你的鬼眼。你現在想必也應該清楚,我是三清道門,和你們外八行不搭界。我根本不了解紅手絹,就更不知道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了。」

我點點頭,「別的呢?」

「你是說,季雅雲?」老何眉心擰成了疙瘩,「你說你昨晚,不,是今天早上接了三個電話,你再說一遍,是誰打來的?」

我一巴掌重重拍在腦門上,狠勁搓了搓,「三個電話,都是季雅雲的手機打來的。不,第二個是我打過去的……」

「接電話的是誰?」老何猛然打斷我:「他怎麼說?你再給我說一遍,一個字都別落下!」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8:15
第十七章 陰差陽錯


聽我把第二個電話的內容說了一遍,老何擰著眉毛,半天沒說話。

我說我看過季雅雲的手機,在那個時間段,只有前後兩條我和她的通話記錄,並沒有中間那一條。

老何搖了搖頭,「沒有就對了。鬼電話又怎麼會有記錄?」

「鬼電話?」我吃了一驚。

老何擺擺手,示意我先不要發問,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道:

「按照你說的,和你打電話的還不是普通的鬼,而是陰司的鬼差。」

「鬼差?」

提到鬼差,我一下子想到了樊公偉和周大龍。

老何點點頭,「你說你昨晚開車的時候,有段時間看不到別的車,那很可能是被鬼遮眼,又或者乾脆是直接去了陰間。能夠有這種法力的,當然不是普通的鬼,只能是鬼差。

鬼差不會無緣無故攔路,他攔你的車,應該是要帶走什麼人。但是因為你這陽世惡鬼的煞氣太重,他沒能把人帶走,所以就找別人補缺。」

「找別人補缺?」我下意識的搖著頭,只覺得老頭的說法不靠譜。

老何乾笑兩聲:「你還是經歷的太少了。要知道陰間和陽世還是有很多東西不一樣的。陰差不是陽間的警察,他們的任務就是勾取生人的魂魄,又或者是緝拿徘徊在陽世的鬼魂。如果因為某些原因不能完成任務,為了交差,抓替死鬼也不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你以為『陰差陽錯』這四個字是怎麼來的?」

儘管覺得老頭不靠譜,可他所說的,完全符合電話里『神秘人』說話的內容。

而且,在開回平古的那段路上,我不光有段時間看不到別的車,波波頭還說,我撞到一個穿黑衣服的人,還說看見那『人』站在我身後,難道她說的那人,就是鬼差?

如果是那樣,當時車上只有兩個人,鬼差原本要勾走的,難道是波波頭?

因為我的緣故,鬼差沒能把波波頭帶走,可就算要補缺抓替死鬼,為什麼會是季雅雲呢?

我直接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老何苦笑說:「你真以為鬼差都是好脾氣的?你讓他交不了差,他自然惱你。季雅雲是你老婆,鬼差對付不了你,抓她有什麼稀奇?」

「我和季雅雲沒關係!」我忍不住皺眉道。

什麼童養媳,這些莫名其妙的安排都是哪些人乾的破事!

我用力甩了甩頭,問老何:「何叔,要真是鬼差勾魂,那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季雅雲?」

雖然心裡反感老頭的說法,但也只能認定他說的最接近事實。

可我實在不明白,季雅云為什麼要在凌晨打車去平古呢?

「這才是問到點子上了。」

老何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眼神變得有些怪異:「你說第一個電話是季雅雲打給你的,而且她在電話里說,她當時在驛站,呵呵,那就比較有意思了。那鬼差也是氣昏頭了,他就沒想過,陰陽驛站的老闆不放行,他怎麼能把驛站中人帶走?」

我本來還想讓他把話說清楚,可腦子裡突地一激靈,捕捉到了他話里的關鍵。

季雅雲出事的時候是在計程車上,可她卻說自己在驛站。

季雅雲當然不會分身術,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她當時在計程車上睡著了。

人睡著了,魂魄意識卻到了陰陽驛站。這正符合我和她最經常去驛站的方式。

「你是說,季雅雲的魂魄並沒有被鬼差勾走,現在還在陰陽驛站里?」我試探著問。

老何呵呵一笑:「真要是被鬼差帶走了,她現在就不應該在病房,而是在太平間了。」

我點點頭,但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我現在沒辦法去驛站,要怎麼才能……」

不等我說完,老何就擺擺手,打斷我說:「你不能去驛站,不是因為福禍牌,也不是因為你沒了鬼眼。而是因為你破壞了某個協議。」

「什麼協議?」

「驛站和陰間的協議!」

老何抬高聲音道:「陰差不能把你怎麼樣,不代表你就可以為所欲為,阻攔陰差緝拿鬼犯。所謂的協議,是陰陽驛站存在的基礎,阻差辦公,就是違反了規矩,違背了協議。你當然也就沒法子再去驛站。」

我狠抽了口煙:「何叔,你能不能乾脆點,一次性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這麼藏著掖著有意義嗎?」

目前為止,據我所知,老何這老財迷是知道內情最多的。他甚至知道陰陽驛站的來歷,可就是不肯告訴我。

有時候我都恨不得把老頭綁到小黑屋裡,嚴刑逼供了。

「還是那句話,時機未到,知道太多對你有百害而無一利。」

不等我開口,老何就接著說道:「我現在只能告訴你,季雅雲的魂魄應該還在驛站里。但那並非萬無一失,鬼差如果不能交差,而直接回去復命。那樣一來,驚動了陰司上官,陰陽驛站也保不住她。」

「那要怎麼做才能保住她的命?」

「禍是你闖的,連累了你老婆……」

見我皺眉,老何咂咂嘴,改口說:「季雅雲是被你連累的,要想救她,還是得你親自給鬼差一個交代。」

「怎麼交代?」我撓了撓頭,「何叔,我現在看不見鬼,要不你做中間人,把鬼差招來,我跟他談。」

「招鬼差?你以為老子是閻羅王啊?都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老何翻了個白眼,站起身,走到一邊,把那面點了心尖血的八卦鏡摘了下來,回過頭對我說:

「這面八卦鏡先借給你用,你把它放在季雅雲的枕頭下面,即便是陰司上差見到,也會給我三清道家幾分顏面。這就能拖延一些時間。在這段時間裡,你只要找到鬼差原本要抓的人,把他送去該去的地方,這件事就算是了結了。」

我點點頭,「那就好,有辦法就好。」

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不由得瞪大眼睛盯著老頭,「不對,如果鬼差要抓的是鬼,我還能把這事兒辦了。可如果鬼差是要勾活人的魂,我……我怎麼辦?難不成要我把那人殺了?」

老何也是一愣,隨即聳了聳肩:「我哪知道該怎麼辦?我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遇上過你這樣的破事!」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8:18
第十八章 燒紙的老太婆


從後街出來,天已經大亮。

上了車,剛要打火,不經意間,眼角的餘光瞥見車裡的一抹紅色。

轉頭看去,我不禁一愣。

同樣是在副駕駛的夾縫裡,居然又露出一角紅色的手絹。

手絹拿在手上,我使勁吞了口唾沫。

是它,沒錯。

這條絲質的手絹,和在中巴車裡蒙住我眼睛的那條是同一種材質。

從昨晚到現在,坐過我車的只有桑嵐、竇大寶、潘穎,還有就是波波頭。

桑嵐她們不可能有這樣的手絹,那就只能是波波頭落下的!

她怎麼會有紅手絹?

難道連著三起車禍,並不是鬼魅作祟,而是人為搞鬼?

真要是這樣,鬼差要勾波波頭的魂,那可真不虧。

可是不對啊,昨晚趙奇開的末班車出事是在我經過之前,那時候波波頭在我車上。

就算波波頭是外八行中紅手絹的高手,她也不可能有能力隔空操控別的車翻車……

來到醫院,我趁護士不注意,直接把老何的八卦鏡放在了季雅雲枕頭底下。

沒想到這一幕卻被桑嵐看見了。

「你在搞什麼?你把什麼放在我小姨枕頭下面了?」桑嵐拉住我問,聲音已經變得很乾澀。

我抿了抿嘴皮子,低聲說:「相信我,你小姨不會有事。你該吃吃,該睡睡,別等她醒過來,你再病倒了。」

「你怎麼肯定我小姨沒事?」桑嵐直勾勾的看著我,「她為什麼會半夜打車去平古?為什麼會出車禍?你們到底有什麼瞞著我?」

聽她這麼問,我忍不住皺了皺眉,卻還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小姨出事。」

竇大寶過來問我,今天晚上我是不是不用出車了?要是那樣,他就留在醫院照看。

我點點頭,讓他留下,捎帶口告訴他,季雅雲枕頭下面放著八卦鏡。讓他注意照看。

出了病房,我拿出手機,翻出趙奇的號碼,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撥出去。

我不知道趙奇現在和鬼山有著怎樣的關係,可我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我必須對他有所保留。

但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一些事,不可能由我一個人去做。而是需要官面上的一些人幫助,才能夠進行。

不找趙奇,我應該找誰呢?

郭森還在醫院。

江斌……

這個東區分局的警長,對我的事只是有一些耳聞,我對他也不了解。

不行,他肯定不行。

我逐行翻著手機通訊錄,最終點了一個號碼。

……

副駕駛的車門打開,高戰鑽了進來:「我已經查過你說的那個方啟發了,他就是個擺攤變魔術的,沒其它背景。」

我點點頭,掛上檔,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這次的事有那麼邪性嗎?咱還非得開這破出租?」高戰問我。

我咧了咧嘴,順手把計價牌摁了下去,「那倒不是,就是幹一行愛一行。我現在開出租,怎麼著都得以賺錢為主。」

「靠,你拿我當肥牛宰啊?我幫你忙,我還得給車錢?」

「你不是能報銷嘛。」

一路打屁,來到了小李海鄉。

車停在前兩晚送波波頭回來時停的位置,我和高戰下了車,朝著村裡走去。

見迎面走來個村婦模樣的女人,我和高戰對了個眼色,高戰點點頭,走過去向她出示了證件。

「你好大姐,請問你一下,咱這村裡……」

高戰連說帶比劃的形容了一陣,最後說:「那女的留著波波頭,就是……就是跟蘑菇似的那種。」

村婦起先還一臉警惕,聽了這句,忽然瞪大了眼睛,「你說的是韋偉吧?」

高戰看了我一眼,朝村婦點點頭,「她家在哪兒?」

「你們真是警察啊?」村婦還有些懷疑。

我只好也拿出證件給她看了一眼,「大姐,我們是平古縣公安局的,來找……找偉偉,是有些事想找她協助調查。」

村婦轉身指了指一個方向:「她家就在那邊,就那棵老槐樹底下,那院子就是她家的。」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見到一棵枝幹嶙峋的老槐樹。

「咳……」

高戰清了清嗓子,還想再問什麼,沒想到那村婦居然低著頭,神色匆匆的走了。高戰喊了兩聲,她就跟沒聽見一樣。

四下看看,沒見到其他人,我和高戰只能是徑直來到了老槐樹下。

院子不大,院門上了鎖。

「得,撞鎖了。」高戰搖了搖頭,問我:「先去找村裡其他人,了解一下這個波波頭的情況?」

我剛要點頭,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你們是幹啥的?」

回過頭,就見對面的院門裡,一個佝僂腰的老頭子正眯著眼朝這邊看。

高戰走上前,向老頭子問:「大爺,你知道這家的人去哪兒了嗎?」

「人?還有個屁的人!」老頭子像是被戧著毛似的狠勁一跺腳,「死了,都死絕了!」

「什麼叫都死絕了?」我對這老頭印象真不怎麼好。

並不是說農村每個老頭都那麼慈祥,有些人年輕的時候就是村裡的混子、村痞,到老了也還是本性難移。

這老頭的面相可真不怎麼地,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處的主。

「都沒人住了,還不是死絕了?」果然,這老頭張嘴就沒好氣。

我忍不住皺眉,剛要說什麼。

忽然,不知道從哪兒刮來一股風。

這風來的又急又快,就像是平地鑽出來似的。

我和高戰都被吹的眯起了眼。

這陣風來的快去的也快,我剛勉強睜開眼,就聽見一陣像是被嗆到似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呸……咳咳……」

老頭子邊揉著眼睛,邊不住的咳著,嘴裡還「呸呸」吐著什麼,像是吃了髒東西似的。

等到他緩過來點,高戰剛想問,卻見老頭咬牙切齒的罵道:

「馬勒戈壁的,真是死了都不讓人消停,咋不讓閻王爺把你們下油鍋呢!」

緊跟著,這老頭就「砰」的把自家院門關上了。

聽裡邊的動靜,還上了插銷。

「這老爺子年輕的時候……」高戰看著我乾笑兩聲:「這可不是個善茬啊。」

我笑笑,剛想說別搭理他,不料一回頭,就見老槐樹下,原本上了鎖的院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打開了。

不光院門打開了,院子裡頭,還蹲著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婆。

這老太婆低著頭蹲在院子中央,低著頭,看不清樣子。

可看清她的舉動,我心裡還是不由得冒出一股子莫名的寒氣。

老太婆前頭有一堆火堆,看樣子,她竟是大白天在燒紙呢。

火堆的旁邊,還擺著一些水果、雞鴨魚……甚至還有車和房子。

只不過,這些東西,都是用紙紮的,而且是一種我們平時極少見到…發黑、發脆的那種『紙』!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8:19
第十九章 鬼燒紙


老太婆一邊把那些模樣怪異的扎紙往火堆里蓄,還一邊低聲念叨著什麼。

她的聲音很小,很含糊,像是嗚嗚咽咽的,我根本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麼。

我下意識的想要湊近些,可就在這時,老太婆突然把頭抬了起來。

看清楚她的臉,我像是踩了電門似的,渾身猛一哆嗦。

老太婆枯槁的臉上,居然爬滿了蛆蟲,隨著她的動作,蛆蟲連帶臉上的爛肉不斷掉下來,落進了面前的火堆里!

「徐禍?」高戰的聲音突然傳來。

我一激靈,下一秒鐘,再看那老太婆已經消失不見了。

不光『人』不見了,面前的院門還鎖著,像是從來沒有開啟過。

「馬勒戈壁的,死了還不讓人消停,活該死都沒人收屍!死吧,都死吧,全家死絕了才好呢!」

身後的院子里,兀自傳來那老頭不堪入耳的叫罵聲。

高戰皺著眉頭扭臉看了一眼,回過頭來問我:「這家沒人,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反應過來,呼吸不由得變得粗重,「去村委會!一定要弄清楚這戶人家發生了什麼!」

院門一直鎖著,我現在看不見鬼,剛才看到的燒紙老太,只能是通過靈覺看到的幻象。

那老太婆臉都爛成那樣了,當然不是人。

可更讓我心驚肉跳的,不是她本人,而是那一堆怪異的扎紙……

來到村委,接待我們的是一個三十上下,年輕的村支書。

高戰開門見山的向他詢問『波波頭』家的狀況。

村支書一聽,先是長嘆了口氣,接著才告訴我們:那戶人家姓韋,當家的韋老頭三年前因病去世,只留下韋老太太和一個孫女相依為命。

我們說的波波頭,名字叫韋偉。因為家境不好,奶奶腿有殘疾,行動不便。為了照顧家,韋偉考上大學也沒肯上,高中畢業後,直接去了市裡打工。

說到這裡,村支書拿起桌上的煙盒給我和高戰讓煙,見我倆都不接,他自己點了一根,吸了一口,接著說道:

「唉,這兩年多,孩子都是風裡來雨里去,無論多晚,都會趕回來照顧老太太。其實韋偉真是個孝順孩子,村裡頭公認的。可老話也說了,久病床前無孝子……約莫在今年八月初的時候,村裡人就沒再見過這孩子了。有人說她在市裡交了男朋友,怕對方嫌棄自己奶奶,所以就……唉,這種事,能說是誰對誰錯呢?」

想到那個燒紙的老太婆,我問:「韋老太太後來怎麼樣?」

「死了。」村支書把抽了幾口的煙掐滅,搖著頭說:「九月底死的,因為就只一個人,被發現的時候,屍體都爛了,得死了有四五天了,就死在床上。」

「韋偉呢?沒聯繫她?」高戰問。

「當時都報警了,可警方也聯繫不上她。」村支書蹙了蹙眉,看了看我和高戰,「你們來……不是有韋偉的消息了?」

見高戰看向我,我向村支書問道:「她家大門的鎖是後來鎖的吧?鑰匙呢?」

「鎖是村裡給加的,鑰匙都在這兒。」村支書邊說邊從抽屜里翻出一串鑰匙。

我起身說:「帶我們去她家裡看看吧。」

重又來到韋偉家,對面的老頭居然還在院里罵街。

高戰問村支書,他們對門兩家是不是有矛盾。

村支書咧咧嘴,說哪兒有什麼矛盾。這老頭早些年就不是善茬,因為盜竊和猥褻坐過幾回大牢,弄的親戚子女沒一個管他的。他就是嫉妒韋老太有個孝順孫女。按老話說,他就是魔叨了。

門上的鎖大概有段時間沒開過了,有點生鏽。村支書來回擰了一陣,才把鎖打開。

門一開,除了沒見到那個燒紙的老太婆,院里的情形就和我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樣。

進了屋,村支書指著牆角的木板床說,韋老太就是死在那張床上的。

我左右看了看,徑直走到五斗櫃旁,拿起上面一個卡滿照片的老式相框。

高戰走過來,指著左下角一張照片問我,這是不是就是我說的波波頭。

我點點頭。

那是一張彩色照片,照片里,一個身穿黑白條運動服,髮型像蘑菇一樣的女孩兒笑得十分燦爛。

屋裡屋外看了一遍,我眉頭越擰越緊。

怎麼看這院子都有段時間沒人住了,可我昨天、前天……明明連著兩晚都把波波頭送回來的。

如果她沒回家,那她去了哪兒?

走出院子的時候,門口已經圍了一些村民。

我懶得理這些看熱鬧的,剛想走,一個掛著清鼻涕的小孩兒忽然指著我們說:「他們從鬼婆婆家出來了,鬼婆婆要拔光他們的頭髮,吃他的腦子!」

「別瞎說,趕緊回家!」把他往家拽的,正是進村時給我們指路的那個村婦。

村支書趕散圍觀的人,有些訕然的說:「別理他們,鄉下人迷信,知道死了人,就以訛傳訛,說這說那……」

我腦子本來就亂,想到進村時村婦的古怪反應,脫口問:「他們都怎麼說的?」

村支書顯然是沒想到我會問這樣的問題,愣了一下才不自覺的壓低聲音說:「按說我是不該說這些的,可實際上自打韋老太死了以後,這院子的確有點怪裡怪氣的。」

見他有些吞吞吐吐,我加重了語氣:「具體說說。」

村支書看著我猶豫了一下,說:「有幾回,幾個村民回村晚了,路過他們家門口,都說聽到裡邊有人在說話;還有說……聽見韋老太太在裡邊哭。」

見他有些打馬虎眼,我乾脆『官腔』拿到底:「還有呢?作為村幹部,你就沒管過這些事?」

「管了……」村支書的表情有些忐忑,眼中竟露出一絲驚恐,「我晚上來看過兩趟,倒是沒聽見有什麼動靜。可是……可是我夜裡一靠近這院子,就聞到一股子燒紙的味道。」

「燒紙?」我皺了皺眉:「韋老太死後,有人給她燒紙嗎?」

「有,怎麼沒有?」村支書朝身後看了一眼,咳嗽了兩聲說:「作為村幹部,我是不相信鬼神的。可架不住村民愚昧啊。這弄的人心惶惶的,都說韋老太太死後陰魂不散,那我們不得想法子安撫民心嘛。為這個,咱村裡可是出了不少錢,給老太太燒紙人、紙馬,還有大別墅……」

上了車,高戰問我:「這件事你怎麼看?」

我拱了拱腮幫子,看著他說:「你相不相信,鬼也會燒紙?」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吟雙

LV:6 爵士

追蹤
  • 4

    主題

  • 2160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