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18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9:16
第三十章 頭七


我對高戰說:「高哥,給我一輛車。」

「你撞成這樣,怎麼開車?」高戰回頭看了一眼,扭過臉說:「你等著,我去交代兩句,去哪裡,我送你。」

上了車,高戰透過倒車鏡往後看了看,小聲問我:「那誰……也上車了?」

我回過頭,波波頭死性不改……她是真正的死性不改,居然朝著我扮了個鬼臉。

我翻了個白眼,讓高戰開車。

路上高戰問我:為什麼之前他和曹警官都能看到波波頭,潘國立卻像是看不到她?而且,波波頭似乎也看不見潘國立。

現在波波頭算是沉冤得雪,我也不用擔心她會怨變。

我對高戰說:「並不是說,人死了以後變成鬼,就一定會找仇家報仇。波波頭是被潘國立害死的,她對潘國立有著本能的恐懼,所以波波頭做了鬼以後,還是會下意識的躲避他,就像是人想要逃避現實一樣。至於潘國立為什麼看不到波波頭……」

說到這裡,我不由得愣了愣,看了看高戰,又轉過頭看向波波頭。

我忽然想到一種可能,脫口向波波頭問道:「只要紅手絹在,你是不是想讓誰看到你,誰就能看到你?」

「啊?」波波頭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愣了幾秒后,她居然把兩隻手在腦袋兩邊比成牛角狀,對著高戰的背影鬼念咒似的念叨起來:「你能看見我,你能看見我……」

只叨咕了兩聲,我就聽到高戰倒抽冷氣的聲音。

「小心開車!」見車子偏離,我趕忙扭了把方向盤。

高戰把目光從倒車鏡挪開,用力吞了口唾沫,「我滴個姥姥,原來世界上真有鬼啊。」

這倒不是他故意耍寶,可能很多人會說相信這個世界有鬼,可如果真的看到鬼,那種感覺是決計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眼見波波頭用事實證明了我的猜測,我忍不住又掏出那條紅手絹,盯著看了半天。

高戰已經斷斷續續聽我說過紅手絹的事,而且波波頭上車以後,自己也說了一部分。

他朝手絹看了一眼,忍不住問我:「這手絹居然能讓鬼……嘶……那手卷能隨意讓人看見鬼?你也是陰倌,你有這本事嗎?」

我苦笑搖頭,我要是有這本事,哪還用又是淋雨又是撞頭,像沒頭蒼蠅一樣把自己搞的這麼狼狽?

只能說術法深如瀚海,我不過是在這詭秘叵測的陰陽浩海邊沾染了些潮潤罷了。

事實是,紅手絹的詭異絕不止於能隨意讓人看到手絹主人的鬼魂。

更關鍵的是,是手絹令我失去了鬼眼……

車停在小李海鄉村頭,波波頭忽然小聲對我說:「帥哥法醫……不,帥哥陰倌,能不能把手絹還給我?」

見我沉默不語,波波頭帶著哭腔央求道:「我知道陰陽路遠,天人相隔的道理,我就是想見奶奶最後一面。你不用擔心我會利用手絹讓你看不到我,雖然……雖然你是個看不見鬼的陰倌,可我知道你是好人。我知道你和這位警察叔叔……你們會照顧好我奶奶的。我就是捨不得奶奶,想見她一面,她一定也捨不得我的。」

「徐禍……」高戰看向我,聲音不自主的有些哽咽。

「對,你奶奶,她也捨不得你。」我抽了抽鼻子,回過頭對著波波頭笑了笑:「你還記不記得,你給過我兩次車錢?有沒有想過,你都是鬼了,錢是從哪兒來的?」

「啊?」波波頭一愣怔,「那錢都是我打工掙來的啊?」

「呵呵。」我點了根煙,手不由自主的有些哆嗦,見外面的雨已經完全停住,抿了抿嘴說:「跟我來吧。」

進了村,快要走到波波頭家門口的時候,就聞到一股燒紙的味道。

「奶奶!」波波頭突然一聲低呼,晃晃悠悠的朝前跑去。

跑到自家門口,表情複雜中帶著驚喜:「奶,你怎麼能下床了?」

我一愕,愣了愣神,扭過臉和高戰對望了一眼。

在我看來,波波頭的面前並沒有人,她只是在對著空氣說話。

看高戰的表情,多半也和我看到的一樣。

我的鬼眼並沒有恢復,波波頭看到的,我還是看不到……

「別在外邊站著了,天冷了,你別著涼了!」波波頭悲喜交加的對著『空氣』說道,回過頭朝我和高戰招了招手:「你們也快進來,咱進屋說吧。」

說完,她的身影就那麼在我和高戰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不等高戰開口問,我就駕輕就熟的說道:「翻牆進去!」

兩人攀著大槐樹翻進院里,就見波波頭正支著手,邊絮絮叨叨邊往屋裡走,看上去,她像是懷裡攬扶著一個人,然而這個人,我和高戰都看不到。

「你們快進來!」波波頭回過頭沖我招呼,「你趕緊的,你全身都濕透了,會感冒的!」

我點點頭,剛想往屋裡走,忽然一陣風迎面吹來。

風裡像是卷著紙灰似的東西,一下就迷住了我的眼睛。

我還沒睜開眼,突然就聽一個蒼老悲涼的聲音傳來:

「小偉啊,我的孩子……你不會不管奶奶的,你一定是出事了!」

我猛一激靈,顧不得再揉眼睛,勉強把眼睛張開一條縫,看清眼前的場景,瞬間呆住了。

地上沒有雨後的痕迹,不知何時,地上竟多了幾根稀稀落落的白蠟燭。

蠟燭分別擺在屋子大門的兩側,雖然寒酸,交織的燭光卻像是鋪設成一條光明的道路。

更為怪異的是,在院子的中間,居然有個白髮蒼蒼,衣著破舊的老太婆斜剌剌跪坐在地上。

老太婆的面前點著一堆火,她在燒東西。

這老太婆和我頭一次來的時候,見到的老太一模一樣,只是她燒的並非那種古怪的紙人紙馬,而是一些衣服,和一些瑣碎的東西。

老太婆一邊燒東西,一邊嘶啞的低聲哭泣:

「小偉啊,回來吧,回來吧……七天了,你都七天沒回來看奶奶了,回家吧……」

七天?!

猛然間,我腦子裡像是劃過了一道閃電。

我現在看到的,無疑又是通過靈覺看到的幻象。

老太婆是波波頭的奶奶。

她說波波頭已經七天沒回家了。

『今天』是第七天,是波波頭的頭七!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9:18
第三十一章 生日快樂


老太太哭著把那些東西一件件蓄進火里,看著火堆漸漸微弱熄滅,抹了抹昏花的眼睛,又愣了會兒神,才緩緩往屋裡挪。

老太太的腿明顯有問題,一條腿勉強還能蜷縮伸直,另一條卻像是全無知覺,只能在身後拖著。

她就這麼雙手交錯著、拖著地往屋裡爬,一邊爬一邊嘶啞的低聲喊著:「孩子,回家了,小偉,回家了……」

此時此刻,我多希望高戰能喊我一聲,又或者拍拍我的肩膀,讓我脫離眼前的幻象。

我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可腳步卻不由自主的跟著老太緩慢艱難的爬行來到了屋門口。

對於一個腿腳不便的人來說,想要爬上床是很困難的。

然而,老太卻還是邊哭邊艱難的爬上了床。她甚至,還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土。

老太太坐在床上,怔怔的盯著門口看了一會兒,拉過破舊卻潔凈的被子蓋在身上,緩緩躺了下去。

「小偉啊,奶奶沒事,奶奶等你回來……」

悲戚的念叨聲漸漸微弱,漸漸變得含糊不清。

等到再聽不到動靜,我才猛然回過神來。

幾步走到床邊,就見老太太仍然睜著眼睛,瞳孔卻已經渙散開了。

她死了……

「奶!我回來了捏!」外邊忽然傳來一個歡快的聲音。

我恍然的回過頭,就見一個穿著黑白條運動服,留著波波頭的女孩兒蹦蹦噠噠的進了屋,朝著床邊走來……

「帥哥陰倌!帥哥陰倌……」

一陣焦急的呼喚把我帶回到了現實。

死在床上、死不瞑目的老太,連同門口的燭光全都消失了,只有那個穿著黑白條運動服的波波頭還在我身邊。

只不過她臉上已經不再有陽光的笑容,而是滿臉的恐慌和眼淚。

她抱著我的一條胳膊,用力搖著,邊把我往床邊拽邊哭:「你快來看看,我奶怎麼了?她怎麼變得透明了……」

我只看到空空的一張床板,卻能想象到她說的是怎麼一副畫面。

我深吸了口氣,這似乎用盡了我全身剩餘的力氣。

「你奶奶已經死了。」我艱難的對波波頭說道,「你能回來,不光是因為紅手絹,還因為頭七那天,她在家裡點了引魂燈接你。現在她看到你平安……她知道你沉冤得雪,她心愿了結,她要去陰司輪迴了。」

波波頭怔怔的看了我一會兒,忽然嘴角抽搐了兩下,硬擠出一個笑臉,轉頭對著我眼裡的空床板哭著說:「奶,我挺好……我沒事兒……你安心走吧……」

我轉身走到門口,默默的點了根煙。

「給我也來一根。」高戰走過來,揉了揉眼睛說道。

兩人相對各自深吸了口煙,一起獃獃看著雨後的院落。

波波頭雖然有些逗逼,但卻不傻,相反,她比很多人還要聰慧許多。

隻言片語間,她已經了解到了事情的全部。

而且,接受了這一切。

帶著笑,送至親上路……

良久,波波頭擦乾眼淚,帶著笑對我說:「帥哥……大帥哥,奶奶走了。」

我點點頭,「節哀順變。」

波波頭又擦了擦眼睛,「你是陰倌,我是鬼,咱倆可是死對頭。我沒害過人,你可不能給我貼符,不能收了我。」

「當然。」我笑笑。

「奶奶臨走前,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你猜猜看?」波波頭再次咧嘴一笑,「嘿嘿,你肯定猜不到。她說的是『孩子,今天你過生日,奶本來想給你煮倆雞蛋的,可咱村那些人,也沒誰給我燒雞蛋啊』。」

波波頭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臉上卻掛著幸福的笑容。

「今天是你生日?」高戰忍不住問,聲音還是不在調上,就像是被人在褲襠里踢了一腳,沒緩過來一樣,又痛又……反正是無法形容。

「大帥哥陰倌,奶奶走了,我也該去我應該去的地方了。」波波頭走到我面前,神情竟有些閃閃縮縮,鬼鬼祟祟。

她微微低著頭,卻翻著眼皮斜眼看著我說:「在我走之前,你能不能幫我完成一個心愿?」

「說。」

「我想開車!」

「好!」

波波頭似乎沒想到我會答應的這麼痛快,愣了一下,隨即笑逐顏開。

來到村口,她繞著警車轉了一圈,對著我搖了搖頭,苦著臉說:「我還是喜歡開計程車。」

「好!」

「好!」高戰幾乎是和我同時用力說道。

波波頭又是一怔:「你們都是好人,可我是鬼,怎麼開車?就算我會開車,那跑到街上,不成無人駕駛了嗎?」

高戰跟著一愣,扭臉看向我:「這麼一說,技術上好像是有點難度啊?」

「不難。」

我搖搖頭,摘下背包,拿出黃紙硃砂,對高戰說:「我體質不同一般人,她沒辦法上我的身。你要是願意,讓她上你的身。」

「沒問題!」高戰果斷道,回過頭朝著波波頭呲牙一笑:「你只要不嫌我醜,不嫌我胖就行。」

我一直不明白鬼靈術中為什麼還會有專門請鬼附身的符籙。

在這個雨後的凌晨,我似乎開始真正了解到,鬼靈術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了……

警車開到平古,我下了車,走到一輛趴活的計程車旁,敲了敲車窗,向司機出示了證件:

「你好,我是警察,因為公務必須,我現在要徵用你的車。我的工作證和身份證都押在你這兒,你可以隨時打電話核實。」

正式參加工作以來,我頭一次擅用職權,叫醒了一個打盹的出租司機,『徵用』了他的車。

「踩離合,掛一擋,慢慢鬆離合,給油……」

波波頭真的很聰明,完全沒有大多數女性同胞對於機械的障礙。

只不過教了她幾遍,她就能開著車在路上跑了。

當然,凌晨3點,馬路上只有空曠。

而且……我只教給她掛一檔。

那樣的話,油門踩到底,開車的人更能和爆響的引擎聲產生共鳴,能夠體驗『飛一般』的……龜速行駛……

「開收音機!開收音機!」波波頭有些得意忘形的一手把著方向,一手指著中間的音響,「開車就得聽音樂,最搭了!」

聽著她嬌憨的聲音,再看看高戰肥胖的圓臉,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伸手打開了收音機。

凌晨的電台正在播放一首很老的歌,卻是很應景——

『你的生日讓我想起,一個很久以前的朋友;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他流浪在街頭;

我以為他要乞求什麼,他卻總是搖搖頭;

他說今天是他的生日,卻沒人祝他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握著我的手,跟我一起唱這首生日快樂歌。

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有生的日子天天快樂,別在意生日怎麼過。

這個朋友早已不知下落,眼前的我有一點失落;

這世界有些人一無所有,有些人卻得到太多……』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9:20
第三十二章 凌晨來客


「生日快樂…」

我看著波波頭,發自內心的說道。

隨著一下刺耳的剎車聲,計程車停在了馬路當中。

「謝謝帥哥,不,是大帥哥,嘿嘿,我走了……」

波波頭的聲音兀自回蕩在耳邊,眼前卻只見高戰那張圓臉。

「她走了?」高戰愣了會兒神,扭過臉來問我。

我和他對視了一陣,點點頭,「走了。」

高戰畢竟還是理智的,恍惚了一陣,問我道:「這件事結束了嗎?不會再有車禍發生了吧?」

我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

波波頭和她的奶奶都走了,去了另一個世界。

可還有太多的疑問沒有解答……

我從兜里拿出那條紅手絹,看著那抹艷紅,只覺得從未有過的疲憊。

我說:「高哥,送我回家吧,我累了。」

回到城河街,高戰目送我下車,忽然從後邊叫住我。

「哎!以後少看點那些胡編亂造的電影、電視劇,除非特殊情況,咱們可沒權利無償徵用任何民用設施。要是沒猜錯,那司機這會兒應該已經報警了。」

他吐了口氣,朝我點了點頭,「趕緊回去休息吧,這事我來處理。」

我點點頭,目送他離開,轉過身往家走。

看看一側幽暗的護城河,再看看另一旁矗立在黑暗中的房舍,我真有點分不清楚,我到底是人還是鬼。

或許是因為竇大寶、桑嵐,還有潘穎都不在,所以我才會下意識的覺得這條街死氣沉沉吧。

「你回來了!」黑暗的角落裡,突兀的傳來一個聲音。

我腳下一窒,轉過頭,眯著眼睛看向黑暗中。

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沖我微微一笑,同時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嗡……嗡……」

我盯著這人,掏出手機,斜眼看了一眼。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條信息。

發信息的人,竟然又是『鬼線人』!

比起前頭幾次,這次鬼線人發來的信息,信息量前所未有的大。

——他去找你了!

——他不是他!

——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你小心!

——千萬小心!

我把目光從那些觸目驚心的驚嘆號上挪開,看向已經來到我面前的男人:「趙哥,都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兒?」

趙奇一邊的眉毛挑的更高,卻是露齒一笑,「是晚?還是早啊?」

或許是身心極度的疲憊讓我的頭腦完全歸於沉寂,昏暗間,看著他略顯邪魅的笑容,我竟驀地有一種無比清晰的感覺。

——他不是趙奇!

也正是這種疲憊沉澱下來的平靜,讓我沒那麼輕易就產生情緒上的波動。

我上下掃量了一眼面前的『趙奇』,用淡然到不能再平淡的口氣問:「你來幹嘛?」

趙奇明顯一愣,半張開的嘴裡就差沒「啊?」出聲了。

儘管這場景顯得有些詭異,我還是差點被『趙隊長』這少有的表情弄的笑場。

「你幹嘛來了?」我啼笑皆非。

趙奇又是一愣,好一會兒才像是回過神來,有點牽強的聳了聳肩,「有點事想找你談談,方便嗎?」

我越看他的表情越覺得不對勁,但是我實在太累了,現在只想回家摟著徐潔昏天黑地的睡個大頭覺。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扭身往回走。

身後腳步聲響了兩下,停頓下來,跟著就聽趙奇大聲問:「你不想知道為什麼會出車禍?」

「不想!」我隨口答道,而且這個答案是發自內心。

一個人的承受力實在有限,剛感同身受完波波頭的慘痛經歷,我實在無力再對其它任何事提起興趣。

我繼續往回走,身後沒再傳來腳步聲,卻再次傳來趙奇有些急促的聲音:「還會死人的!」

我終於停下腳步,頓了頓,慢慢轉過身凝視著他。

「那三輛車,不過只是開始。」趙奇神情凝重的朝我點了點頭,嘴角下撇,轉過臉朝著一側暗黑的護城河看了一陣,回過頭來對著我說:「找個地方談談吧。」

我眼珠轉了轉:「有這個必要嗎?」

「除非你想更多的人死!」趙奇背起手瞪著我,嘴角向下撇的更深。

我冷眼看著他,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我無法具體形容……只是潛意識的感覺,似乎……似乎時空錯位了!

不單是時空,還有人……

面前的趙奇依舊壯年挺拔,可在我看來,他卻像是個飽經風霜的老人!

見我長時間沉默不語,他似乎有些焦躁,搖了搖頭,背著手往前邁了一步說:

「趕緊的,如果不想再出事,就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聽我說!」

我從愣神中反應過來,想了想,癟著嘴點點頭,可點完頭卻又為難起來。

眼前的趙奇絕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趙奇。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不能否認,他的氣勢讓我感覺到一股極其強大的侵略性。

直覺告訴我,只要一坐下來談,我似乎就會陷入一場萬劫不復!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喝多了就回去睡吧。」

我選擇了自私,選擇了迴避。

強作淡定的說了一句,轉過身繼續往回走。

「呵呵……哈哈哈哈哈……」

趙奇沒有再跟上來,卻突兀的發出一陣狂笑。

這讓我肯定,他絕不是趙奇本人。

更讓我不由自主的再次停住了腳步,緩慢的轉回了身子。

也就是在我轉身的一瞬間,趙奇的笑聲戛然而止,四周圍陷入了一種詭異至極的寧靜。

我很輕易的就找尋到了造成這種詭異場景的原因。

此刻,我就站在靠近自家樓下的位置。

趙奇則是立身在28號的樓旁。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目光卻不在對方身上,而是同時凝視著28號和城河街31號中間的那片位置。

那裡原本只是一片蔓草叢生的空地。

然而,此刻在我們面前,卻是矗立著一棟不甚宏偉,卻古樸莊嚴的古代樓宇!

「陰陽驛站?!」

趙奇盯著古樓正門上方的匾額看了一陣,轉過頭看向我,似乎是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擠道:

「好孩子啊!能耐夠大,翻了天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9:22
第三十三章 熟悉的筆跡


見我狐疑的看著他,趙奇似乎也覺察到自己失言,不過他並沒有解釋的意思,而是指了指驛站大門,「徐禍,徐老闆,不請我進去坐坐?」

我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和你不是很熟。」

我說的是事實,雖然不明白在趙奇的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但我可以肯定,眼前的趙奇,絕不是本人。

趙奇盯著我看了一陣,忽然笑了:

「呵呵,冷漠、決斷,怪不得能成為陰陽驛站的老闆。」

見我不說話,他又是一笑,卻是轉過身背著手,自顧朝驛站中走去。

我不禁皺眉,剛要開口,猛然間就聽到一陣龍吟虎嘯般震人耳鼓的低吼。

聽到這聲音,本已經到了門口的趙奇,像是踩到電門一樣,快速的退了好幾步,腳下磕磕絆絆,竟差點沒摔倒。

我也被吼聲嚇了一跳,順著聲音看去,驚愕的發現,驛站門前左邊那尊守門的巨大石獸,銅鈴般的眼睛里居然散發出血紅色的光!

那饕餮石雕本就形貌猙獰,此刻更像是活過來一般,眼中凶光畢露的瞪著想要闖進驛站的趙奇。彷彿他只要敢再上前一步,就會張開大口,把他生吞了似的。

趙奇回過頭看向我,表情又驚又怒。

我從愣然中反應過來,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心裡驟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凜然之氣。

「你也知道我是驛站的老闆,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沒有主人的允許,是你想進就進的?」我冷眼看著趙奇說道。

「好,好,好!貪如狼惡,食人未咽,是為饕餮;嗜血好殺,眥目必報,是為睚眥。居然能號令饕餮、睚眥鎮守門關,我倒是小瞧你了。陰陽驛站,果然名不虛傳。」趙奇表情森然的說道。

他摸了摸鼻子,突然一轉話題,「你可以不在乎那些不相干的人的生死,連自己的女人也不在乎嗎?」

我一怔,隨即一股怒火直躥頂門:「我不管你是誰,敢動我的人,我保證讓你生不如死!」

趙奇搖了搖頭:「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不是在要挾你,而是在和你談條件。有些事,你做不到的,我可以做到。比如,令癱瘓的金剛屍恢復如常。」

我心不由得一顫,和他對視了一陣,點了點頭,「進來說話。」

話一出口,門前饕餮目中射出的紅光竟驟然消失不見,又變得像是沒有生命靈性的石刻一般。

剛一走進驛站,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叫我的名字:「徐禍!」

一個穿著旗袍的窈窕身影翩然來到面前,居然是季雅雲!

老何說的沒錯,她果然在驛站里!

現在可以肯定,鬼差本來要抓的是波波頭,現在波波頭沉冤昭雪,去了陰司輪迴,我又可以來到陰陽驛站。

這樣一來,季雅雲不是應該可以回去了?

她怎麼還在這裡?

季雅雲原本是一臉急切,想要說什麼,突然間目光一閃,露出些許疑惑。

順著她的目光扭臉一看,就見趙奇跟著走了進來。

「住店?」季雅雲向趙奇問道。

她的口氣十分的冰冷,彷彿在這一瞬間,又變回了我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小雅。

趙奇看了她一眼,卻是對我說:「你我的時間都有限,直入正題吧。」

我點點頭,示意季雅雲先不要多說。

「坐。」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對趙奇說道,然後徑直走到櫃檯后坐了下來。

眼前的趙奇似乎比真正的趙奇還要果斷直接,一坐下立刻就說:

「想要不再有車禍發生,就必須要找到一個人,你幫我找到那個人,我就治好你的女人。」

「找什麼人?」我問。

「韋無影。」趙奇彎起食指,颳了刮鼻子,「準確的說,他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鬼,一個比較特殊的鬼。」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找?」

趙奇苦笑:「你以為我要是能找到他,還用得著來找你嗎?」

我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麼要讓我去找一個我完全不了解的人……一個特殊的鬼。

趙奇沒有多做解釋,而是站起身,走到櫃檯前,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檯面上,用兩根手指把信封推到我面前:

「這是韋無影的資料,找到他,把他交給我,就不會再有車禍發生。到時候,我一定會遵守承諾治好你的女人。」

說完,竟徑直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我:「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究竟是誰?也不問我為什麼認定你能找到韋無影?」

我搖搖頭,「你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履行承諾;你不惜用另一個身份來找我,當然不是為了碰運氣,你認定我能找到韋無影,那我還問什麼?」

「有意思。」趙奇一邊點點頭,一邊用食指颳了刮鼻子,接著對我說:「給你點提示,韋無影也在找一個人,他應該是在找他的後人。如果你能找到他要找的人,那他就一定會出現。你先看看他的資料吧,有什麼不明白的也沒關係,因為我……呵呵,是另一個我會和你一起找。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找我。」

最後一句說完,他人已經走出了大門。

我靠進椅子里,用力捏著眉心。

太多的疑問並不是我不想問,而是因為我實在身心俱疲。

更主要的是,來和我談條件的『趙奇』,似乎天生自帶一種居高臨下,獅子搏兔的氣勢。即便我問了,他未必就會回答。與其那樣輸了氣勢,不如乾脆就不問。

拆開信封,裡邊是一張泛黃的紙。

紙的一邊呲呲牙牙,像是從本子上撕下來似的。

我只看了一眼,頓時就是一愣。

不是因為內容,而是因為紙上書寫的字跡。

內容是用毛筆寫的,字體並不怎麼工整,卻給人一種十分蒼勁的感覺。

我之所以發愣,是因為看這筆跡我竟覺得有些眼熟,可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什麼時候看過相同的字跡。

想不出來,乾脆不想,直接看內容。

——韋無影,民國二十九年生人……

全部內容加起來,不超過兩百個字,似乎就是普通的人物簡介,而且有著一定的格式化。

看完全部,我忍不住連著深吸了兩口氣。

我似乎有點明白,『趙奇』為什麼要和我合作尋找這個韋無影了。

目光再次落到紙上,落定在三個字上——紅手絹。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9:24
第三十四章 陰陽照骨鏡


「又是紅手絹……」

看著手中的一抹艷紅,我有一種形容不出的怪異感覺。

波波頭走了,卻沒有帶走屬於她的這條紅手絹。

這麼巧,這個時候『趙奇』找上我。

他讓我找的韋無影,居然也是紅手絹的門人。

通過趙奇的話可以認定:用紅手絹遮住我鬼眼和造成幾起車禍的,果然不是波波頭,而是這個韋無影。

呆了半晌,我終於想到為什麼會有那種奇怪的感覺了。

『趙奇』走之前,提示說:韋無影也在找人,他在找他的後人。

難道說,波波頭就是韋無影要找的人?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我差點沒從椅子里滑到地上。

找到韋無影的後人,就能找到他本人的鬼魂……可波波頭現在已經去了陰司幽冥了啊!

如果她真是韋無影的後人,那我還搞個屁啊?

天底下能夠傳承到現在的紅手絹能有幾個人?

波波頭名字叫韋偉,她姓韋,十有八九就是韋無影要找的後人了。

波波頭不在了,趙奇提示的路徑已經行不通了。看來我還必須得去找趙奇,和他一起再想別的辦法。

我並不是盲目的相信趙奇所有的話,而是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才能令徐潔恢復。病急亂投醫,也顧不得旁的了。

「徐禍。」

聽到呼喚,我才想起季雅雲還在旁邊。

「你怎麼還在這兒?」

「趙奇為什麼來這兒?」

我和她同時向對方問道。

我擺了擺手,示意她先別管趙奇,「你怎麼還在這兒?那天夜裡,你為什麼那麼晚了還要來平古?」

意識到季雅雲的存在,關於她的諸多疑問也跟著跳了出來。

季雅雲似乎也才反應過來一些事,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急著向我問道:「嵐嵐沒事吧?」

我一愣,「她能有什麼事?現在出事的是你。你出了車禍,人還在醫院呢!她現在在醫院裡守著你,能有什麼事?」

季雅雲有些恍然的點點頭,「她沒事就好。」

我又追問她為什麼會凌晨打車來平古,得到的答覆差點沒把我氣死。

她那晚來平古,居然是因為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桑嵐出了事,所以才急慌慌的往平古趕。

「沒有計程車肯往平古跑,我給了那個司機三倍的錢,他才肯拉我的。」

「行了!」我不耐煩的打斷她,這女人也太不著四六了,僅僅只是因為一個夢,就大半夜的往外跑,也不怕碰上色鬼把她給拉到荒郊野地那什麼了。

「不是,你聽我說!」季雅雲竟有些急了,用力揮著手抬高了聲音:「我本來就只是擔心嵐嵐有事,打她電話又打不通,所以才趕來看她。不知道怎麼,我就來了驛站。到了這裡才發現……那個噩夢可能不只是夢……嵐嵐可能真的出事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揉著太陽穴,只覺得腦漿子都快炸開了。

怎麼只要一牽扯到這娘倆,狀況就這麼複雜呢?

季雅雲像是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我解釋,原地跺了跺腳,竟拉住我的手,把我從椅子里拽了起來,一邊拽著我往前走,一邊急著說:

「你跟我來,跟我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她把我拉到左邊的屏風後邊,拉到一個房間門口。

我還記得,上次和竇大寶來驛站,我就是先進的這個房間。

季雅雲曾經說過,這是賬房。

季雅雲推開房門,一直把我拽到靠牆的多寶架前,指著上面說:「你看看這個!」

事實上不用她說,我也已經看到了不同。

上次來的時候,多寶架是空的,現在其中的一個格子里,竟多了一面八角形的銅鏡。

我說:「這鏡子是我從閣樓上帶下來的。」

我隱約有點明白,季雅雲為什麼會語無倫次了。

這銅鏡並不是八卦鏡,也不是普通的鏡子。

在鏡子的背面浮刻著一行字——陰陽照骨鏡。

最初發現這面銅鏡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事實是到現在我也不明白陰陽照骨鏡是怎樣的存在。

然而,我卻曾在鏡中看到過一些莫名詭異的畫面。

剛和竇大寶認識那會兒,就聽他提到過什麼九世童子。

後來靜海和尚不但說竇大寶是九世童子轉世,而且還口口聲聲管竇大寶叫小佛爺。

對於這點,我一直都搞不清原因,竇大寶自己也是啞巴吃餃子……關鍵這啞巴還不識數,他自己都稀里糊塗不明就裡。

但上次來,我卻通過這面銅鏡,看到好幾個『竇大寶』。

那些竇大寶的年齡不同,甚至樣貌也不怎麼一樣,可是不知怎麼,我看在眼裡,就認定那都是竇大寶。

更為奇異的是,無論鏡子里出現的竇大寶是多大歲數、什麼模樣,卻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些竇大寶全都是穿著僧衣,剃著光頭的和尚!

因為當時詭異的事連串發生,我並沒有把這件事往深了想,只是覺得有點滑稽,敢情竇大鬍子一直是和尚來著。

這次又見到照骨鏡,我卻是有些心驚肉跳。

回想起來,我看到過的不同的『大寶和尚』似乎有九個,難道說,那真是竇大寶前九世的模樣?

陰陽照骨鏡……能照出一個人的前世?

「你看到什麼沒?」季雅雲問我,她的聲音都在發顫。

我回過神來,盯著銅鏡的鏡面看了一會兒,卻只看到自己在鏡中模糊的樣子。

「什麼都沒有。」我搖搖頭,卻已經想到了關鍵,反問:「你在鏡子里看到什麼了?」

季雅雲連忙點頭。

我下意識的點點頭,抽出還被她拉著的手,走到桌子後面坐了下來。

我剛想讓她坐下慢慢把事情說清楚,不經意間卻看到桌上竟多了一個本子。

看到這本子,我一下就呆住了。

本子是線裝的,藍色封皮,看上去就和古裝電影里的書冊一樣。

對於這個本子,我是既熟悉又陌生。

說陌生,是因為我從來沒看過本子里到底有什麼。

說熟悉,是因為我第一次來到陰陽驛站的時候,就看到過這個本子。

這是小雅記賬的賬本!

但是真正讓我發獃的,不是賬本突兀的消失和出現,而是因為封皮上的兩個字——賬簿。

字體不甚工整,卻十分的蒼勁挺拔。

這兩個字的字體筆跡,竟和趙奇剛給我的那張紙上的字一模一樣!

「我看到嵐嵐拿著一把刀……她的樣子很兇,像是要殺人!」

季雅雲的一句話把我驚醒了過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9:25
第三十五章 同出一人


「你說什麼?」我愣然的看著季雅雲。

季雅雲更加焦急,從多寶架上拿下銅鏡,舉到我面前,「我在鏡子里看到嵐嵐拿著刀想殺人!」

我又是一愣,再看鏡子,鏡面中卻仍只有我自己的映像。

「你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季雅雲都快哭出來了。

「我相信。接著往下說,你還看到什麼了?桑嵐想殺人,她要殺誰?」

我絕不懷疑季雅雲所說的話,反而感到有一絲的恐怖。

照骨鏡是真能顯露出超乎尋常的映像的,如果季雅雲真看到桑嵐殺人,那……我實在想象不出那是怎樣一副驚悚的畫面。

我正提著心等季雅雲往下說,哪知道她卻搖搖頭,「我就看到她拿著刀想殺人,然後……然後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儘管差點沒一頭栽到桌子底下去,我卻還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

季雅雲絕不是沒腦子的女人,不會單單因為一個普通的噩夢,置自己的安危不顧,凌晨時分往平古趕。

而且她在銅鏡中看到的畫面,聽上去就讓人毛骨悚然。

我剛想讓她說說她做的那個噩夢,外面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快五更天了,她再不回去,就永遠也回不去了!」

我猛一激靈,這才想起來,面前的季雅雲不是意識的存在,而是到驛站來避禍的魂魄。

生魂離體,時間越久,就會有越多的不可預測性,何況季雅雲還在醫院,沒有度過危險期。

我不敢耽擱,起身對季雅雲說:「我先送你回去,回去再說!」

話音一落,就聽外面竟然又傳來一聲趙奇想闖進門時聽到的獸吼聲,緊跟著,季雅雲就消失在了我面前。

我怔了半晌,終於開始意識到『老闆』對於陰陽驛站來說意味著什麼了。

作為驛站老闆,在這裡,我似乎有著絕對的權利,和超乎尋常的能力。

有了上次的經驗,我知道驛站里的東西不能夠帶出去。想要急著翻一眼賬本,看看裡面到底記載著什麼,目光掠過陰陽照骨鏡的時候,猛然發現,鏡中竟然顯露出一幅令人震撼的畫面……

當鏡面恢復如常的時候,我已經沒心思再去看賬本了。

這一晚單是波波頭的事,已經給我太多刺激了。

現在我只想回家,守著自己的愛人,睡他個昏天黑地。

出了賬房,偌大的一樓空無一人。

我往樓梯看了一眼,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最初來到驛站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驛站中除了我和小雅,還有一個長住的『客人』——那個臉像是被火燒過的黑衣人。

我認出剛才出言提醒我的聲音,就是來自黑衣人。

季雅雲上次說過,她認出了黑衣人的身份。

黑衣人居然就是我那個所謂的父親——徐榮華!

我很想衝上樓,找到他,問問他究竟是不是徐榮華;問他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究竟是命運的折磨還是刻意的陰謀;問他這一切到底是什麼人的安排……

但是,天生的倔強卻只讓我咬了咬牙,毅然邁出了大門。

……

「嗡……嗡……」

聽到手機震動的聲音,我條件反射的睜開了眼睛,卻見徐潔正坐在輪椅上,正伸手去拿手機。

見我醒來,她嘆了口氣,「本來還想讓你多睡一會兒的,你太累了。」

「沒事。」我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拿過手機。

電話是竇大寶打來的,說季雅雲終於醒了過來。不過她雖然度過了危險期,身體卻還很虛弱,話都沒說一句,就又睡著了。

掛了電話,我把徐潔連同輪椅拉到跟前,「你就不能陪我多睡會兒?這麼早起來幹嘛?」

「還早?都快11點了。」徐潔笑著朝旁邊的桌上指了指,「你包里雜七雜八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我剛才拿出來整理了一下,你看看哪些是隨身要帶的,哪些是可以放在家裡的。」

我撓了撓頭,「好像全都是要隨身帶的。」

我說的是實話,貌似我特麼是倒霉星轉世,無時無刻不得依靠這些『雜七雜八』。

目光轉動間,落在一樣東西上,我猛一激靈,顧不得穿鞋,跳下床跑了過去。

東西拿在手上,一覺醒來的輕快再一次被蜂擁入腦海的疑惑排擠的無影無蹤。

徐潔轉動輪椅挪了過來,小心的問我:「怎麼了?」

我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沒事。」

徐潔朝我手中看了一眼,輕聲說:「我知道這書是姥爺留給你的,我幫你壓平了,等下再包個書皮。」

我默默的坐回到床上,拉著她的手,半天也沒說一句話。

我之所以會做陰倌,除了生活所迫,就全都因為姥爺留下來的這半本破書。

雖然書中的內容我早就記得滾瓜爛熟,可還是隨身將它放在包底,當是對姥爺的懷念。

但是直到剛才,我發現這破書似乎和我如今面臨的遭遇竟然有所牽連!

趙奇給我那張紙的時候,我就覺得上面的字跡十分眼熟。

驛站中的賬本我並沒有翻開看過,封皮的兩個字絕不會讓我記憶那麼深刻。

現在我終於知道我在哪裡看過紙上的字跡了。

我把那張紙找出來,和攤開的破書一起捧到徐潔面前。

徐潔看了看,抬眼看著我說:

「這張紙上的字,和書上的字是同一個人寫的?」

我已經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要單單隻是三五個字,還能說是湊巧筆跡相似。可比對下來,紙上的字跡竟和破書上完全一樣!

等頭腦稍微冷靜些,我終於得出一個結論:

紙上的字、驛站中的賬本、還有姥爺留下的破書,竟都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如果姥爺還在世,他一定不會像其他人一樣隱瞞我什麼,會告訴我破書的來歷,可姥爺已經不在了。

他種了一輩子的地,為什麼會有這麼半本破書呢……

「嗡……」

「嗡……」

手機連著震動兩下,把我從糾結中喚醒。

拿過來看了一眼,我不禁擰緊了眉頭。

屏幕上顯示的是不同的兩人發來的兩條簡訊。

一條是趙奇發來的:今晚11點,我去你那兒。

另一條的內容是:小心你身邊的人。

發信人——鬼線人……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9:32
第三十六章 子夜


看完簡訊,我給趙奇打了過去,打是打通了,不過一直沒人接。

過了一會兒再打過去,卻提示用戶不在服務區。

我暗暗皺眉,夜裡十一點來找我,難道還要開夜班車?

再看鬼線人的簡訊,我越發覺得煩躁。

要我防備身邊的人…再沒有比這種沒頭沒腦的提示更讓人不爽的了。

手機震動,有電話打了進來。

我看了一眼顯示的人名,接了起來,「喂。」

「徐哥。」聽筒里傳來大雙溫吞的聲音:「我想問一下,你那房子……」

「哦哦。」我一拍腦袋,「你先等會兒,過會兒我給你打過去。」

掛了電話,我剛想去找竇大寶,徐潔忽然問我:「是你那個要租房的同事打來的?」

我點點頭,徐潔說道:「小雨已經搬到28號去了,他隨時可以搬過來。」

「蕭雨搬到28號?」我一愣。

徐潔點點頭,簡練的說:

「大寶來找我商量的時候,桑嵐和潘潘也在。」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在東北的時候,大背頭已經知道了蕭雨的特殊身份,並且知道她和大雙有著非一般的關係。

這貨平時就是無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知道要租房的是大雙,想要她不跟著瞎摻和,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我忍不住問徐潔:「桑嵐也同意蕭雨搬過去?」

「嗯。」徐潔點頭,卻少有的蹙緊了眉頭,「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桑嵐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我心一動,「有什麼不一樣?」

季雅雲為了一個噩夢,三更半夜都要趕來平古,還通過陰陽鏡看到那樣恐怖的畫面。

現在連和桑嵐接觸不多的徐潔都覺得桑嵐不對勁,難道桑嵐真出了問題?

「我也說不上來是怎麼個感覺,反正就是覺得她有些……」

徐潔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皺著眉搖了搖頭,表示形容不出。

我想了想,拉起她的手說:「你以後能不和她接觸,就別和她接觸了。」

徐潔一怔,看了我一陣,忽然笑了:「你該不會以為,她會對你因愛生恨,想要害我吧?」

我臉一紅,但還是抄手把她從輪椅上抱到我腿上,認真說道:

「就算是我多想吧,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

徐潔看著我呆了呆,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東西,跟著把臉埋進了我懷裡。

兩人都沒再說什麼,只是默默相擁在一起。

桑嵐對我的感情我不是不知道,徐潔性格溫柔,但絕不缺失女人的敏感,不會看不出桑嵐對我的情愫。

而我,也從來沒打算向自己的愛人隱藏什麼。

所以,她才會拿這個和我玩笑。

事實上,因為董亞茹的關係和這些日子共同經歷的一些事,我是真把桑嵐當成了自己的妹妹。

我對她絕無惡感,甚至還一直想讓雙方關係變得正常融洽。

但是,我知道自己更在乎誰,最不能失去的是誰。

季雅雲說她在陰陽透骨鏡中看到桑嵐想殺人的時候,我感覺到了恐懼。

當時我並不清楚這種恐懼從何而來,只是難以想象季雅雲形容的畫面。

現在想來,徐潔的玩笑倒是戳中了我的心窩。

桑嵐無疑是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女孩兒,但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任性。

我絕不是自戀狂,但也是真害怕她一時衝動,傷害到我深愛的人。

我給大雙回了個電話,告訴他隨時可以搬過來。

大雙靦腆的問我,房租多少。

我咳嗽兩聲,攢足了房東的氣勢,用不庸置疑的口氣說:

「親兄弟明算賬,房租是一定要付的。談錢傷感情……這樣吧,以後我和屠子在局裡叫外賣的話,全部你付賬吧。」

大雙這個人,說白了有點軸,我是真怕他較真一定要給房租,不等他開口就又接著說:「我這個人不喜歡多事的房客,要是不同意,你找別家吧。」

「那行,徐哥,我明天搬過去吧。」大雙這次竟出奇的爽快。

掛了電話,我有點納悶,難道這小子知道蕭雨在我這兒,所以才急著想要搬過來?

不對啊,除了孫屠子,大雙和我身邊這些哥們兒姐們兒都沒接觸過,他怎麼可能知道蕭雨的事?

……

趙奇的手機一直打不通,我只有耐著性子等。

在這期間,我給高戰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聽高戰在那頭喘粗氣,我好奇的問他在幹嘛。

高戰氣咻咻的說:姓潘的嘴太硬,我和江斌正套他口供呢。

我怔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他說的『套口供』是怎樣一種方式。

高戰這個人看上去多數時間沒什麼正經樣,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嫉惡如仇。

關於波波頭的事,我對他沒有保留。以他的性子,怎麼會給潘國立這狗東西好果子吃?

高戰讓我不用擔心,說根據總局給出的驗屍報告和法證記錄,絕對能判那狗日的死刑(潘國立)。

我忍不住說:我真希望法律能判潘國立無罪。

高戰一窒,問我什麼意思。

我冷笑說,只要姓潘的能被放出來,我就能讓他比死更慘。

我並不是沒起過殺心,但這一次,我是頭一回覺得,讓一個人死,是太便宜他了。

有人說:人之初,性本善。

有人說:人性本惡。

但是,我相信就算是大惡之人,也絕不能容忍潘國立這樣的混蛋。

……

「嗡……嗡……」

我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來電人,下意識的看了看時間。

屏幕右上角顯示——22:50

我支起半邊身子,輕輕在沉睡的徐潔額角上吻了吻。起身下床,拿過背包背在肩上,躡手躡腳的走到樓梯口。

剛想下樓,忽然感覺黑暗中似乎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我。

我下意識的回頭看向床,隱約看到徐潔還在酣睡。

我暗暗吸了口氣,搖了搖頭。

我實在是緊張過頭了,隔壁就是陰陽驛站,我是驛站的老闆。

誰還敢在我的『大本營』搞鬼?

目光轉回時,不經意掠過房間一角。

我猶豫了一下,輕手輕腳的退回樓上,走過去,拿起了角落裡的那把油紙傘……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9:34
第三十七章 抄墓碑


下到一樓,打開房門,就見一個人正背負雙手靜靜的站在不遠處的護城河畔。

我把包往肩上提了提,徑直走了過去。

不等我到跟前,這人就回過頭,沖我挑起了一邊的眉毛:「家裡都安排好了?」

我忍不住長吁了口氣,「別操閑心了,說正事吧。」

只一眼,我就能判定,眼前的人,是我最初認識的趙奇。

可下一秒鐘,趙奇的一個動作,讓我狐疑驟起。

他蜷起一根食指,輕輕刮著鼻子,低垂著眼帘說:「韋無影的事先放一放,我們現在先去找另外一個人。」

我快速的反應了一下,點了點頭。

趙奇刮鼻子的手猛一頓,眼珠定定的看著我問:「你為什麼不問我問題?」

我同樣定然眼神盯著他,直到走到他面前,兩雙眼睛之間不到一尺的距離,然後才一字一頓的說道:

「等你認為自己有資格跟我談的時候,來找我。」

趙奇眼神一縮,似乎想要發作。

我也同時瞪起了眼睛:「別他媽唧唧歪歪的,你想幹嘛?」

趙奇猛一怔,眼珠快速的轉了兩轉,隨即一定:「趕快去找一個人……」

他嘴角一抽,搖了搖頭,「不,是一個鬼。」

「找誰啊?」我淡淡的問。

事實是,我心裡充滿了好奇,但在面對這個『雙面難辨』的趙奇時,又下意識充滿了戒備。

「跟我走吧。」趙奇『慣常』的乾脆。

說了一句,就背著手,沿著河沿向前走去。

我朝著31號和28號中間看了一眼,那仍是一片空地。

我快步跟上去,問趙奇:「去哪兒?」

趙奇眼珠轉也不轉,斜手一指:「對面,墓園!」

我朝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夜色下,只隱約看到城河對岸影影綽綽的垂柳。

「不是要找韋無影嗎?去墓園幹什麼?」我忍不住問。

城河街的對面就只是一大片墓地,這片墓地雖然建造的年份並不久遠,但因為遷墳、殮葬……等等,已經是很大規模了。

類似這樣的墓葬寢陵中,都只有那些紀念性質的墓碑,甚少有鬼魅在其中。

我實在搞不懂他為什麼半夜過來,要我和他一起去墓園是什麼目的。

趙奇邊往前走,邊從兜里摸出煙盒,先是自己叼了一根,然後頭也不回的甩了一根給我,一邊點火一邊慢悠悠的說:

「什麼韋無影啊,該抓的抓,該放的放……」

說到後來,他的聲音越發含糊。

聽他越說越不清不楚,我眉心一緊,停住了腳步。

我本來是想把某些問題問清楚,可沒想到,就在我停下來的一剎那,耳畔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跟他走!」

我一怔,卻緊跟著聽那聲音說:「不要在乎細節!帥哥……大帥哥…跟他走,我挺你!」

聽到這個聲音,我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怎麼是你?!」我脫口而出。

「什麼?」趙奇猛地回過頭。

「這個人有問題,別告訴他我是誰。」那個詭異的聲音像是緊貼著我的耳畔說道。

我下意識的回過頭,卻看不到身後有什麼。

「快點!」這時,趙奇加快了腳步,邁過了城河街上的石橋,朝著一側走去。

我朝他行進的方向仔細看了看,最終確定,那是對面的陵園。

見趙奇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往前走,我終於忍不住……

像是自言自語般小聲問:「他到底要幹嘛?」

沒有回應。

我咬咬牙,接著往前走。

走了沒幾步,忽然間,感覺腳步一下變得沉重起來。

我再次停住了腳步。

剛想做出反應,前面的趙奇突然扭過臉看著我:「還想不想治好你女人了?」

他的嘴角掛著冷笑,甚至更多的嘲諷。

我有點接受不了這種態度,剛想說硬話,耳邊卻又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

「大帥哥,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啊。」

我猛地一怔。

見趙奇轉回頭,不緊不慢的往前走,我忍不住小聲問:「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沒得到回應,我更加焦急:「是不是出岔子了?你好好跟我說,我去幫你辦!」

我的問題一直沒得到任何回應。

我也一直沒停住腳步。

但是,某種感覺越來越清晰。

那就是……我的背後多了一個人!

我看不到這個人,然而她現在就趴在我的背上!

她說話的時候,我幾乎能感覺到她噴發出的氣息吹拂在我的耳垂上。

然而,我就是看不見她!

前方的趙奇忽然頭也不回的往後招手:「記住!把有人在的墓碑文字,全都抄下來!」

他和我一樣,也背著個包。

說話的同時,他從包里掏出一樣東西,反手丟了過來。

接在手裡……是一個本子,上面夾著根圓珠筆。

「記住我說的話沒?」趙奇猛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說。

我一愣,斜眼看了看一側,才反應過來。

他現在站立的位置,是墓園的大門。

一桿筆……一個本子……把墓碑抄下來……

抄墓碑!

我本能的抹了把腦門上的冷汗。

破書和鬼靈術上從來沒記載過抄墓碑是怎麼一種怪異。

但是,這種……這種邪門的事我卻在恐怖片里看到過不少。

夜半抄墓碑……

這在普通人……或者說某些獵奇者眼裡就只是獵奇的嘗試……甚至是玩笑。

可作為一個陰倌,我卻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如果墓碑前沒人,也要記下來!」趙奇沖著我挑了挑一邊的眉毛,加重語氣說:「最重要的就是沒人的墓碑!」

「你到底在幹什麼?」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大聲問道。

深更半夜,把我帶來這兒,讓我抄墓碑?

還他媽要著重記住墓碑前有人沒人……

這個點兒,墓園裡哪來的人?

或許有一種『人』,一直存在……

可我現在沒有鬼眼,我哪能看得到他們?

趙奇盯著我看了片刻,漸漸眯起了眼睛,卻又猛地張開,冷聲對我說道:

「徐禍,我跟你說過——有所為有所不為。事到臨頭,其它先別管,先找這個人!」

我從他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熟悉,脫口問:「到底要找誰?」

趙奇看著我,眼珠轉了轉,說:「要是看見碑中有人在對著你抄畫……把它記下來,告訴我!」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9:52
第三十八章 尋找畫師


趙奇說完,邁步走進了墓園。

我猶豫了一下,跟著走進去,就見他已經站在離門口最近的一個墳墓前,嘴裡咬著個小型的手電筒照著墓碑,在用紙筆抄寫上面的碑文。

子夜十一點,整個墓園黑漆漆一片。

夜風吹過,墳前松柏隨風搖動,沙沙聲不斷。

乍一看,那一排排的墓碑就像是隱藏踞伏在夜色下的鬼影似的。

我站在原地,實在是很糾結。

今晚的趙奇比以往更讓人覺得詭異,他似乎是在兩個人之間不停的轉換。

一會兒是趙奇本人,下一秒卻又變成了那個霸氣外露的『神秘人』。

他只是讓我抄墓碑,其它並沒說明。

我能看出,他並不是在故意刁難我,也沒想耍弄我。

之所以在我看來他有些話說的不清不楚,完全是因為,他認為我應該知道他讓我這麼做的目的,所以省去了廢話。

事實是,我也感覺我是真該明白他想幹什麼,不過前提是——我能看見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

如果能看見鬼,我自然會看到他說的『墓碑前有人』和『墓中有人對著你抄畫』是怎麼一種情形,也就不難判斷面臨的究竟是什麼狀況。

可我特麼現在沒了鬼眼,這對一個陰倌來說,等於是兩眼一抹黑。

然而,在我潛意識中清楚的認定,我失去鬼眼這件事,是無論如何不能讓某些人知道的。

那樣的話,我可能會陷入完全的被動,甚至會被人藉機鑽空子,陷入危險之中。

想清楚這點,我沒再過去追問趙奇什麼,徑直走到了左邊的一個墳墓前。

夜色陰沉,月亮都躲到烏雲後面偷懶去了。

昏暗中,我根本看不清墓碑上的字跡。

想到包里那些『雜七雜八』中有常備的手電筒,我就想拿出來。

可是手剛伸到背後,就覺得一陣冰冷,感覺就像是把手伸進了冷凍櫃里似的。

下一秒鐘,那個有些不著四六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佔便宜啊?瞎摸什麼!」

「我拿手電筒啊!」我一腦門子黑線。

從剛才我就感覺背上馱著一個『人』,現在已經證實,的確有個看不見的傢伙正趴在我後背上。

我怎麼都想不通,這貨不是該無牽無掛,乖乖去陰司冥海了嗎?怎麼著就又跑回來了?

我狐疑不解,卻又哭笑不得。

因為現在壓在我身上的傢伙,正是波波頭!

這一次我看不到波波頭,卻聽她又在我耳畔鬼鬼祟祟說道:「別點燈!你一點燈,鬼就會看出你是人!」

「不點燈我怎麼抄碑文?」

「你傻啊?靠近點不就行了!」

我能感覺到,波波頭在身後狠狠鄙視了我一下。

我看了不遠處的趙奇一眼,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朝著墳墓走近兩步,蹲在了墓碑前。

「你為什麼沒有走?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嘴裡問著,同時眯起眼睛查看墓碑。

「嘿嘿,帥哥,不,大帥哥,你還真是關心我。」

肩後傳來波波頭的輕笑,「你放心,我已經去過該去的地方了,我送走了奶奶,現在回來,是有重要的事要做。」

「什麼事?」我一時沒想到問題的重點,脫口問道。但隨即就反應過來,「你是怎麼回來的?」

按照破書上的記載,鬼魂一旦去了陰司幽冥,除非是七月十五當天,否則是絕不能回歸陽世的。

波波頭沒有回答我,而是小聲說:「這會兒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回頭我再跟你解釋吧。現在咱要做的,就是『國共合作』,把那個傢伙找出來!」

「找誰?」我聽出了關竅。

趙奇半夜帶我來墓園,並不像是為了找韋無影。

波波頭去而復返,更加神秘,但好像也是為了要找某個『傢伙』。

而且,她要找的,似乎和趙奇要我找的是同一個人。

波波頭這次直接回答了我的問題,然而我卻更加雲山霧罩。

她說了三個字——找畫師。

「畫師?」

「哎呀,你就先別多問了,過後我會跟你解釋的。趕緊幹活,要是讓那傢伙先找到畫師,我特麼就要倒血霉了!」波波頭急切的說道。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沒再多說,拿過紙筆,開始抄寫墓碑內容。

波波頭曾經開玩笑的說——陰倌和鬼是死對頭。

這話我並不完全認同。

因為,在我接觸的鬼魅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良善的,甚至比起某些活人,更有血有肉、有情有義。

但我不否認,和鬼魅精怪接觸時,我本能的會對他們有所戒備。

這種防範是必然的,是無法避免的,畢竟是陰陽殊途,另一個世界對於我而言,還是很陌生的。

可萬事都有例外。

對我來說,波波頭這個逗逼鬼,就是一個例外。

我喜歡她的性格,同情她的遭遇,更對她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我相信她是個絕對善良的女孩兒,無論做人還是做鬼,都不會傷害無辜的人。

「你的字真醜,對了,你說過,你除了是陰倌,還是法醫。你們學醫的,是不是都要學習寫『天書』啊?」波波頭在我耳邊叨叨不休,「我一直都有個疑問,你們學醫的字都寫的這麼潦草,那你們能看懂你們同行寫的是什麼嗎?」

不等我回答,她又連珠炮似的問:「我特麼更好奇,你連鬼都看不見,又是怎麼能做陰倌的?」

儘管我心裡有太多疑問,可我還是不想再搭理她了。

這個貨的腦迴路壓根和一般人不在一條線上!

還『特麼更好奇』……

你能看見我的字丑,難道就看不到我在幹嘛?

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的墓園裡,我拿著紙筆抄寫碑文。

更要命的是,甭管你波波頭再逗逼,你特麼都是個鬼!

我身上背著個鬼,在抄墓碑……

沒有哪個是天生的熊心豹子膽,我是陰倌不假,可此時此刻,我要說我心裡不發毛,鬼都不信!

居然還跟我討論『見鬼』的問題……

抄完墓碑上的文字,我深吸了口氣,最後看了一眼碑文上方鑲嵌的兩張橢圓形照片。

看清照片中人,我不禁一呆。

剛才我最先看的就是這兩張照片。

那分別是一男一女,兩個至少年過六旬的老人,是一對老夫妻。

我之前看的時候,照片里的兩人,都面沉似水,眉宇間似乎還有著一絲勃然的怒意。

然而,此刻再看,照片中的老兩口,竟然全都嘴角上揚,露出了笑容……
吟雙 發表於 2019-3-8 09:54
第三十九章 撞客(1)


看到墓碑上照片里的人露出笑容,我心裡猛然一悚。

轉眼再看右邊,趙奇已經挪到了另外一座墳前,正認真抄著墓碑。

我深吸了口氣,站起身,朝著面前的墓碑鞠了一躬,接著走到下一座墳墓前。

「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我一邊抄碑上的文字,一邊低聲向波波頭問道。

「先抄吧。」波波頭依舊是在我耳邊說道,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她的口氣似乎很有些糾結,「其實我也不大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我相信只要肯幹,肯下心思,就一定能做到最好。」

我愣了愣:這都什麼跟什麼?

想要再追問,卻又隱約覺得,再問也沒結果。

乾脆不問,繼續默默的抄墓碑。

抄到第三排中間的時候,波波頭忽然「呀」了一聲。

我被嚇了一跳,「怎麼了?」

「他是我同學!」波波頭語調中透著恐懼,「他怎麼死了?」

我剛舔了舔嘴皮子,接著就聽波波頭咋呼道:「他居然還死的這麼難看!」

我蹲在一個墳前,左右看看,只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像是遭遇過原子彈轟炸一樣,全都炸爛了。

我現在雖然看不見鬼,但是能感覺出,這些墳墓附近有一些我看不到的異類的存在。

我甚至在某一時刻,能覺出,我待在某個位置的時候,我的身體,和某個『人』重合在了一起!

這種感覺極其恐怖,但因為波波頭……和因為趙奇的存在,我不得不延續這種恐怖。

「剛才那個人,腦袋都爛成四瓣了,我看他像是跳樓摔死的。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難怪他不能去投胎呢!」

「你夠了!」我終於忍不住打斷了波波頭的厥詞。

我現在做的事已經夠恐怖了,她居然還在給我做『導遊』?

還要不要人活了?!

我拿著勁把墓碑上的文字抄在本子上,轉過眼,已經看不見趙奇的身影了。

我長吐了口氣,對波波頭說:「你能不能別壓著我了?你自己不會走啊?」

「你說什麼?」

「咋了?!」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我猛一哆嗦,連著快速向後退了好幾步,直到后腰撞上後方的墓碑,才驚魂未定的停住了腳步。

「咋回事?」剛才的其中一個聲音咋呼著問道,口氣中帶著驚惶和惱怒。

我正愣神,就見面前的墓碑後面,竟然鑽出一個人!

這人衣衫邋遢破爛,和竇大寶一樣,是個大鬍子。

看年紀,至少得五六十歲。

那一臉花白的大鬍子遮擋的幾乎看不到他的嘴,但他的腰桿卻挺得筆直,兩眼如銅鈴般瞪著我,很有一股劍拔弩張的氣勢。

「是他!」波波頭突然大叫起來,緊跟著在我耳邊念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語,就好像是和尚念經,道士念咒一樣。

不等我反應過來,她就「咦」了一聲,「不管用啊!」

「你到底想幹嘛?」我是真按捺不住脾氣了。

這大半夜的,在墓園中一驚一乍,也太挑戰人的心理承受力了。

「你到底想幹嘛?」大鬍子偏著頭,擰著眉瞪著我問。

我緩過神,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看穿戴打扮,這大鬍子像是個乞丐。

他多半是夜半躲在墓園中墓碑后避風,結果卻被我給嚇醒了。

我皺眉完全是因為多少受到了驚嚇,對於這乞丐,還是心存歉意的。

我搖了搖頭,盡量聲音緩和的說:「沒事了,我……我只是路過。」

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編。

不得不說,說謊不是誰都能信口而出的,哪怕面對的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叫花子。

大鬍子轉了轉脖子,看著我攤了攤雙手:「沒事了,我……我只是路過。」

我不由得一怔。

這動作……這話……怎麼這麼熟悉呢?

下一秒鐘我就反應了過來,這不就是我剛才對他說的話嗎?

不光一字不差,而且他的神態動作,居然像是和我剛才所做的一模一樣。

我愣愣的看著大鬍子。

大鬍子也同樣愣愣看著我。

我被他黑暗中閃閃發光的大眼珠子瞪得發毛,勉強咽了口唾沫,用力揮了揮手:「你趕緊接著睡吧。」

「你趕緊接著睡吧!」

大鬍子竟也朝我揮揮手,學著我一樣,把雙手背到了身後。

我又是一愣,側目盯著他,緊閉著嘴,無聲的向一旁挪了兩步。

大鬍子竟同樣是緊盯著我,背著手,朝著和我相同的方向橫移了兩步,仍保持和我正面近距離對視。

我越發狐疑不定,這時卻聽耳畔傳來壞笑:

「嘿嘿嘿……你個二貨,你難道沒看出來,這是個傻子?」

「啊?」我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咬著牙猛一拍大腿。

艹!

我是真他娘被鬼迷心竅了。

大半夜的在墓園裡見到個人,我下意識的就覺得對方怪異。

可是一細想,這根本就是個叫花子。

他有手有腳,還能說會聽,不是殘疾。

他學我說話……

這特麼多半是個傻子!

一個智力有缺陷的乞丐,半夜在墓園裡避風睡覺。

這似乎再正常不過了。

我這腦子亂糟糟的,卻是多想了。

「嘿嘿嘿嘿,虛驚一場而已,這就是個傻子,不是我們要找的畫師!」波波頭哈哈笑道。

我搖了搖頭,不再管大鬍子,邊轉身邊問:「你要找的畫師,究竟是什麼人?」

「你要找的畫師,究竟是什麼人?」

那大鬍子背著手跟著我往前走,嘴裡還一字不差的學我說話,口氣竟然都和我差不多。

我哭笑不得,正琢磨該怎麼擺脫這個傻子。

突然間,面前不遠處突兀的響起一個聲音:「大半夜的,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被驚得一哆嗦,順著聲音,就見一個身穿一套白色中式褲褂,光著頭,下顎留著一撮山羊鬍的老頭子,正站在距離我相隔兩個墓碑的位置,蹙著眉頭盯著我。

我用力搓了把臉。

媽的,我剛才聽到的就是兩個不同的人發出的兩個聲音。

只是大鬍子出現的有點過於驚悚,行為過於怪異,我下意識的把另一個聲音忽略了。

我現在看不到鬼,又身處特殊環境。

乍一見到山羊鬍老頭,本能的就看向地面。

我本來是想通過影子來辨別確認對方的身份,可是看到地面上朦朧的一團黑影,渾身的汗毛在剎那間全都悚了起來。

這老頭有影子,可是,他的影子……影子的肩膀上,竟然有兩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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