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娛樂] 大刁民 作者:仲星羽 (連載中)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0:50
第六百九十二章 江湖

    香港九龍尖沙咀彌敦道,中村藤吉這家擁有160年歷史的百年老店年初進駐香港,便帶來了風靡全港的日式國寶級抹茶風尚,排兩小時才能吃上定量供應的餐點已經算不得稀奇。臨近午間正式營業的時間,這家如今在九龍島算得上首屈一指的日式小店門前早已經排起了長隊,但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天這條長隊的氣氛微微有些詭異。後來的熟客問排在前面的「隊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前方「隊友」只敢努嘴示意隊伍的最前方。

    原來就面積不大的店面裏,所有的座位都被人佔了,放眼望去,皆是膀大腰圓的彪形大漢,雖然他們故意穿上了普通裝束掩飾身份,但長久刀口舔血的日子早就在他們身上烙下了濃鬱殺氣。其中還有四個沒輪上位置的,坐在等候隊伍的最前方,這四人竟要佔下了不下六個人的空間,其體形龐大可窺一斑。殺氣凜然的高大漢子盡管氣勢逼人,卻也只是安靜地坐在門前的竹凳上正襟危坐,雙手置於膝蓋上,目不斜視。緊挨著四人的都是些慕名而來的年輕人,均被這四人的氣勢壓得連交頭接耳的慾望都欠乏。臨近午間,隊伍慢慢地長了起來,後方不知情的食客們已經開始抱怨起來。

    從日本京都派來香港分店的中村小野望著一屋子的彪形大漢,面色有些發白(,幸好店員們都經過了極嚴格的服務培訓,這才能在恐懼下也不至於出什麼難以彌補的紕漏。中村小野的目光緩緩落在靠窗而坐的年輕人身上,日本京都的那家老店招待過世界各地的很多明星,中村小野的眼界也算得上極高了,但就算是這樣,這樣中村家的二郎卻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坐在窗邊緩緩享受著碟中一方抹茶點心的年輕人的確長得很好看,只是從上午他們進店到現在為止,中村還是沒能分辨出,那年輕人究竟是男還是女。

    年輕人的確長著一張極為俊俏的臉蛋,短發精悍,舉止投足間倒是頗有幾份男兒風茫,但偏偏執銀勺時無名指與小指微翹成蘭花型,點心入口的瞬間眯眼微笑倒也盡顯女兒姿態。年輕人身邊的那些壯實漢子們倒也極有規矩,剛剛中村給他們每人上了一份當天限量供量的餐點,卻也沒有誰敢動上半份。直到窗邊的年輕人懶懶說了句,別浪費了這來之不易的糧食,一幫如同虎狼之師的壯漢同一時間拿起餐具,三下五除二便狼吞虎嚥地吃完盤中餐點,放下餐具時再度整齊劃一,如同軍隊般紀律嚴明。

    「中村先生,要不……報警吧?」一旁的店長極小聲地提議道。

    「不!」中村小野搖頭,用不太標準的粵語說道,「吩咐下去,一定要盡善盡美地服務,另外給外面排隊的客人送些免費的點心吧。」服過日本當過自衛隊陸軍兵役的中村小野微微遲疑了一下,還是做出了一個看上去頗為大方的決定。

    門前排著長隊的中村藤吉又迎來兩位客人,一大一小,小的被大的抱在懷中,看上去倒是像對父女。抱著女童的年輕男子穿得簡樸異常,腳上蹬著一雙在香港絕屬罕見的黑麪千層底北京布鞋,懷中的女童倒是生得乖巧漂亮,隱隱還帶著些混血基因,此時小傢伙趴在青年的肩頭,撲閃著一對大眼楮,好奇打量著排隊吃飯的隊伍。穿過熙攘的排隊人羣,年輕男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直奔前方的四名彪形大漢。剛剛還有人腹誹這對插隊父女,此時倒是換上了一副好奇和驚羨的心態,更有好事者已經在揣度這對年輕父女會不會被那四名面目兇惡的壯漢給拎著扔出店門。

    只是,這世間事,往往出乎多數人的預料,往著最為料想不到的方向發展。只見那抱著女童的青年男子緩緩走到那四人面前,只淡淡問了句︰「來了?」

    那四人連忙起身,恭敬點頭︰「裏面請。」

    說完,兩人帶路,另兩人也退出門口的等待大軍,轉身立於門前,雙手合疊置於腹前,大有一夫當關的門神味道。後方目送一大一小的人們紛紛好奇,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正不得其解時,店長帶著幾名服務員拿著託盆魚貫而出,年紀不大卻人情拿捏尺度極佳的店長合掌微笑說︰「對不了各位,中午本店有貴客,所以未必能一一招待,現準備了些免費的點心,請大家品嘗,如果實在時間緊迫,換個時間再來品嘗便是,今天實在是貴客降臨,無法分身接待,多請諒解。」

    跑來這裏的大多是年輕人,也有不少內地來的遊客,聞言均嘩然,但看看那兩位在門邊猶如鐵塔一般的漢子,頓時失去了上前理論一番的興致,一輪點心發完,門前的隊伍便已經五去其三,只有少數鐵桿粉絲和抱著必來試嘗的遊客仍候著不肯死心。

    抱著女童的年輕男子在引導下來到那處靠窗的位置,面容看上去亦男亦女的年輕人看到那青年懷中的女娃,先是微微驚愕,隨後釋然笑道︰「三哥好興致,這麼屁大的女娃也不放過!」

    李雲道抱著克萊爾微微苦笑,卻也不解釋,只將克萊爾安置在身邊的空位上,自己取了杯壺倒水長飲一大口︰「諾大的香港,你什麼地方不好去,偏要跑來這裏,還搞出這麼大的陣仗,這是唱的哪出戲?」

    坐在他對面的年輕人嫣然一笑,將吃了一半的抹茶點心推到李雲道的面前︰「嘗嘗!」

    李大刁民倒是絲毫不介意,拿起插在點心上的勺子挖了一大口送進嘴裏,牛嚼牡丹般地狼吞虎嚥,三下五除二便將那盤外形和口味雙絕的點心送中腹中。

    見李雲道拿起自己的勺子送入口中,對面的青年微微愣了一下,耳根微燙,但她生性豁達,又男兒脾氣,自然也不會多想︰「還是三哥對我的脾氣,沒那些扭扭捏捏的桎梏。」

    李雲道打了個飽嗝,這纔看到身邊一臉幽怨盯著他嘴巴的小妮子,立馬尷尬朝對面的青年笑了笑,轉頭對不遠處的中村小野道︰「老闆,照著剛才的那份,再給上一份一模一樣的。」

    再回頭去看那混血小蘿莉,大眼楮中的幽怨終於變成了期待,只是看向對面的青年,眼神中仍有消散不去的敵意。

    「這麼急著找我有何吩咐?我可是大老遠從日本趕過來的,行程裏早就定好了要去京都的那家中村藤吉,你這邊火急火燎地讓我過來,幸好今年他們在香港又開了一家,也算沒白走一趟。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事兒姑奶奶我還急著回日本繼續走完剩餘的行程,機票和酒店都定好了,姑奶奶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總得對得起弟兄們的血汗,你說是吧!」這開口閉口姑奶奶的青年總算讓人知曉了她的性別,的的確確是個姑娘,只是這裝束和性子都頗為男兒了些,卻也當得上英姿颯爽這四個字。

    李雲道也不多言,開門見山道︰「我要貨。」

    那男裝打扮的女子本在仰頭飲水,此時手中動作猛地一滯,臉色微變,劍眉緊蹙,但很快恢復正常,淡淡道︰「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

    那女子終於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竹杯,面色清冷道︰「胃口倒是不小。」

    李雲道笑了笑,摸了摸肚子︰「你欠我的。」

    女子吸了口氣,似乎在抑制怒氣︰「哼,你別以為有個公安的身份就了不得了,邊境上打著禁毒旗號明裏暗裏撈錢的不計其數,你加進來,不過就是多分一杯羹。不過我吳巧巧既然欠你一條命,就幫你從虎口裏奪出半份食來又算得上什麼!」

    李雲道搖頭︰「事情若能辦成,我幫你洗底。」

    曾在姑甦城內酒吧跟李雲道用轉輪手槍玩俄羅斯轉盤而結緣的毒梟公主吳巧巧微微愣了愣,隨後皺眉︰「洗底?」吳巧巧不是她父輩那種生來就在刀尖上舔血的江湖大梟,雖然從小被父親當成兒子來養,但她也實實在在在新加坡城市大學進修過,老毒梟傳下衣缽後吳巧巧一方面用新思路開拓老行當,另一方面帶領弟兄們走出深山老林開拓新行業,近幾年在東南亞和中亞一帶的軍火走私生意上已經打下了不俗的基礎,這次赴日本也是為了一樁價值數億的軍火生意。這幾年跟著吳巧巧的弟兄們都賺得盆滿缽滿,也知道光靠打打殺殺來賺錢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所以很多人都萌生退意。吳巧巧也很為難,畢竟這些叔伯們跟著父親風風雨雨數十年,仇家不計其數,更不用說政府官方為了抓他們而撒下的賞金花紅。

    出來混的,誰不敢賺了錢後能安享晚年?但是真能安安穩穩度過夕陽紅的又有幾個?死在仇家亂槍亂刀下的,不計其數。

    不是不想退,而是形勢逼人啊。

    一日在江湖,終生便是江湖人。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0:51
第六百九十三章 爺們兒

    自從十五前中越緬三國軍警聯合拿下了金三角知名毒梟昆沙後,原先幾乎快擰成一根繩的販毒勢力立刻亂成一盤散沙,大小勢力層出不窮,背後還有無數明裏暗裏的各國或官或軍的蠹蟲觸角,交織成一張龐大無比的利益關系網。

    吳好德原是昆沙手下的一名「趕騾手」,所謂「趕騾手」說白了就是在穿梭在各國邊境負責毒品運輸的運輸員,因邊境深山老林眾多隻能以騾代車而得名。昆沙時代,吳好德便與中越緬三國邊境緝毒隊的少部分人達成了默契,昆沙死後,吳好德帶著一拔好勇鬥狠的毒販在金三角一帶如魚得水,數年功夫便已然成為三國邊境首屈一指的大毒王。

    但如今,吳好德年邁,日薄西山,傳位於獨女吳巧巧,一時間平靜了近十年的金三角再度風起雲涌。只是,讓無數等著老頭子進了棺材再出來分一杯羹的大小勢力大跌眼鏡的是,吳巧巧不僅深得老爺子左右逢源的真傳,更是將自家生意從毒品擴張到軍火,據說最近還幹上了倒賣導彈的勾當。也不是沒有惡從膽邊生的勢力覬覦著這邊源源不斷的生財之路,僱了大批人馬想畢其功於一役,最後只落得身首異處≦ˇ的悲慘下場,據說當夜,那位姓吳名巧巧的年輕姑娘親手斬下敵對勢力頭目的腦袋,並下令將死者人頭立桿懸於門前,五步一桿,竟生生排出了百多米的距離。

    李雲道望著眼前這個看上去女子貌相心性卻如同男子般堅毅的女毒梟,認真道︰「你也不想你老子在該安享晚年的年紀落個淒慘下場吧?」

    吳巧巧不是沒有為吳好德考慮過安度晚年的方案,之前最佳方式就是去地中海買個島,讓老爺子在島上安心地住著,如此般安享晚年。可是,以吳好德縱橫黑道這麼些年的經歷,讓他躲起來度過晚年歲月,跟等死沒有什麼差別,所以父女倆一直沒能達成一致,此時李雲道提出的洗底方案正中吳巧巧心中軟肋。

    「說來聽聽!」吳巧巧靠在椅背上,伸出縴細素手,立刻有黑衣保鏢送上一尊內畫仕女觀月圖的磨砂鼻煙壺,看上去面無表情的黑衣漢子兢兢業業地服侍著主子,動作嫻熟。用小勺從壺中舀出一小撮煙粉,貼在鼻畔猛吸一口,吳巧巧一臉享受的表情,「李雲道,我欠你一條命,自然會等價地還你。不過你要是敢拿我家老頭子的性命開玩笑,別怪我吳巧巧翻臉不認人啊。」她語速極慢,邊眯眼享受鼻煙壺邊打量眼前的年輕男子,周圍的溫度彷彿瞬間就冷卻了下來。

    「這是什麼?」克萊爾的童稚聲音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尷尬沉默,小蘿莉仰頭好奇打量著坐在李雲道對面的青年,一時間也分不出這人究竟是男還是女,更為好奇的是吳巧巧手中做工精緻的青瓷鼻煙壺。

    吳巧巧倒是對克萊爾出奇地耐心,徑直將那放在任何一間拍賣行都能拍出天價的鼻煙壺遞給對面的歪著腦袋扎兩只對稱馬尾的小丫頭︰「這叫鼻煙壺,皇帝用過的。」

    不能克萊爾接過鼻煙壺,李雲道倒是伸手將那就算放在現世也算得上做工精巧的鼻煙壺接了過來︰「清末朝廷力弱不逮,宮裏頭不少好物件都被太監宮女們拿出來變賣給了洋人,看這內畫的仕女觀月圖,應該也是出自宮裏的能人巧匠之手,不出意外,應該出自清代光緒年間的周樂元之手。不過周氏筆下大多是江南山水居多,倒是極少能見到他的仕女內畫。」

    吳巧巧微微有些吃驚︰「你能看出這壺的來歷?」

    李雲道微微一笑,將質地頗優鼻煙壺舉過頭頂,窗外的自然光透過壺體,壺中內畫上的月盤彷彿瞬間活了起來,那仕女顰眉表情更是栩栩如生。

    「看起來,這的確是皇帝曾經用過的事物。」李雲道將鼻煙壺還給吳巧巧,「死人之物陰氣太重,還是不要給小姑娘多接觸的好。」

    克萊爾對李雲道話中的意思似懂非懂,生氣蹙眉,略有不滿。

    吳巧巧倒是沒再去注意小丫頭,只是頗好奇地看向李雲道︰「怎麼看得出是皇帝用過的?」

    李雲道指著煙壺內畫上的幾排模糊小字道︰「金井一葉墜,淒涼瑤殿旁。殘枝未零落,映日有輝光。溝水空流恨,霓裳與斷腸。何如澤畔草,猶得宿鴛鴦。這是光緒皇帝寫給珍妃的一首愛情絕別詩。」

    「珍妃?」

    李雲道點頭︰「珍妃是光緒最寵愛的妃子,八國聯軍入京,慈禧後著光緒帝外逃,臨行前,將當時年僅二十五歲卻已經被迫打入冷宮的珍妃推入了慈寧宮後門的井中。」

    「為什麼打入冷宮?」吳巧巧顯然來了興致,全然將剛剛兩人討論的主要議題忘在了腦後。

    李雲道侃侃而談道︰「珍妃之死,歷史上有很多說法,大體逃不開婆媳關系不佳淪為歷史犧牲品和為夫自願殉節跳井這兩種,公說公說理,婆說婆說理,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真相如何又有什麼重要的?」

    吳巧巧竟聽得微微發愣,良久才道︰「如果真是殉節跳井的,這女人是真笨,要是被推下井的,那簡直是最笨。」

    李雲道苦笑,卻也沒有開口反駁,畢竟眼前坐著的是個脾氣和性子跟百多年前那位葉赫那拉氏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有這類情況發生的話,大體上也是她將別人推入井中吧。

    吳巧巧又吸了一撮鼻煙,神情中的嫵媚剎那間一閃即逝,李雲道看得微微發呆,等對面的女子擡起頭,他才慌忙移開目光。

    「這樣吧,我給你供貨,市場打八折。事後,你必須幫老頭子洗底脫身,否則……哼!」吳巧巧是個做事幹淨利落的女子,說了否則二字後,眼神中的凌冽絲毫不亞於男人。

    李雲道卻尷尬地搖了搖頭︰「我暫時沒現金,能不能先拿貨,又補錢?」

    「你……」吳巧巧頓時臉色一變,「你是來消遣我的?」

    李雲道笑道︰「放著好好兒的日子不過,大老遠跑來香港消遣你?你當我吃飽了撐著?」

    吳巧巧將鼻煙壺扔給身後的黑衣保鏢,面色冷峻道︰「就這樣,八折價,一手交錢一手貨,剩下的事情,你跟他們談。」吳巧巧說一不二,起身便走。

    李雲道還想趕上去說些什麼,卻被保鏢攔了下來,遞給他一張名片,說是接下來的事情只要跟他聯系便可。

    一屋子黑衣壯漢走得一干二淨,門口下了決心要吃上一口中村藤吉的食客們魚貫而入,但均小心翼翼地遠離了李雲道所在的那張桌子。

    小蘿莉雙手托腮憂傷道︰「終於看清了,是個姐姐呢!」

    李雲道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道︰「就算是個姐姐,也比大多數帶把兒的都要爺們兒!」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0:51
第六百九十四章 初次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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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巧巧跟老一輩的毒販不一樣,從小耳濡目染吳好德的邊境勾當,加上又多讀了幾年的洋墨水,但回到邊境上接了班後,思路自然比老一輩的更為開擴。除了開拓出軍火生意外,老營生自然也不能落了下乘。這位算得上邊境大梟中新起之秀的女子力排眾議地花重金投入新型毒品的研發,近兩年時間每一款新型產品問世都會帶動金三角乃至東南亞一帶黑暗勢力的洗牌重組。李雲道要的貨,便是吳巧巧麾下科學員團隊剛剛研製成功的新型致幻劑,有成本低見效快量產足的優勢。

    李雲道和毛浪兩人初步協商好了對策,前者負責貨源,後者開拓渠道,畢竟李雲道跟吳巧巧還有著一條性命的香火情份,就算被人知曉了身份,也總要好過多次在金三角臥底早就上了毒販們重金追殺榜的毛浪。毛浪有多年臥底的經驗,自然知道如何在陌生的城市開拓市場,數天的功夫,他便已經跟「新義安」「和勝和」以及好勇鬥狠的「大圈幫」結下了善緣,得知這位來自大陸雲貴邊境一帶的「大郎哥」有新奇的好貨,均表示出了極佳的興趣——這年頭出來混的,無非都是求財,若能平平安安日進鬥金,誰又樂意苦哈哈地風雨兼程呢?

    從中村藤吉出來,李雲道便發現身後多了「尾巴」,一開始是假扮情侶的一男一女,而後是拿著電話的中年大叔,再後來又是一個拎著包的西服青年,三組人馬不停地相互補位。

    趴在李雲道肩頭的克萊爾倒是搶先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趴在某刁民的肩頭,撲閃著睫毛頗長的大眼楮,望向後方猶如跳樑小醜般的「尾巴」。

    隔著一條街的路旁,一輛白色廂式貨車被改裝成了香港cib的臨時作戰揮中心,耳朵里正傳來那對假扮情侶的女子聲音︰「頭兒,趴在他肩膀上的小孩兒一直在看我們,我怕我們已經被發現了。」

    現年四十五歲的周瑋桐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擁有心理學和社會學雙碩士學位的他如今是這組cib警員的負責人,此時聽到前方傳來的消息,他便當機立斷指揮道︰「俏妞和俊仔你們倆別跟了,換豬頭上。」

    一個穿得花花綠綠的胖子晃悠晃悠地迎面而來,與抱著孩子的李雲道擦肩而過時不經意地稍稍踫撞了一下,彎腰時胖子連聲抱歉,但轉身後目露欣喜。正待要離去時,卻被身後抱著孩子的青年一把揪住後領︰「兄弟,錢包!」

    胖子驚慌失措,掉頭時卻只是一臉失茫的表情︰「啊?」

    李雲道指了指自己的腳下,一隻褐色錢包敞開掉落在地上,證件照上的人正是眼前的胖子樑思睿。

    「謝謝、謝謝!」樑胖子連忙撿起自己的錢包,正要離開,卻又被那青年一把拉住。

    那青年也不說話,只笑眯眯地看著他,伸出一隻左手,掌心朝上,彷彿在跟他索要些什麼。

    樑胖子心中打鼓,正猶豫不定的時候,耳朵裏傳來周瑋桐的聲音︰「豬頭,還他。」

    樑胖子這才依依不捨地將一個黑色錢包從口袋裏拿了出來︰「誤會誤會……」

    李雲道也懶得跟他多言語,接過黑色錢包轉身便走,氣得那胖子望著他的背影捶胸頓足。

    周瑋桐通過無線電道︰「不用泄氣,起碼試出來了,這傢伙是個高手!」

    眼見暗中盯梢失敗,周瑋桐毫不猶豫地將撒出去的人力都收了回來,所有人都聚集在廂式貨車內。

    剛剛假扮情侶的男青年道︰「頭兒,這傢伙絕對是個反跟蹤的專家。跟了一路,最後我們才發現,他在帶著我們繞圈子,根本就是個狐狸。」

    剛才與他親呢演戲的女警點頭道︰「我感覺他走出中村藤吉的時候應該有發現了我們,後來一路上雖然跟抱在懷裏的孩子有說有笑,但我感覺他就是在演戲。」

    之前唯一與目標有過正面接觸的「豬頭」樑思睿卻摸索著下巴沉默不語。

    「豬頭,你說說看,你一向看人很準的。」周瑋桐看向身邊體形龐大但業務能力卻是眾多手下中首屈一指的胖子。

    後者皺眉思索著,過了片刻,才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雖然他發現了我們,但似乎並沒有什麼敵意。」樑思睿是第三代大那幾移民,其祖父曾是兩廣一帶赫赫有名的賊王樑清堂,所以自小練得一手妙妙空空的拿手絕活,加入cib後更是如魚得水,屢次協助周瑋桐破獲大案。「而且,」胖子樑思睿接著道,「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從天眼裏看到,在我拿了他錢包的同時,我自己的錢包也被他不知不覺地盜走了。」

    周瑋桐連忙吩咐身邊的技術人員重播剛剛天眼裏拍到的錄相畫面,雖然畫面不是很清晰,但如果能看到兩人相撞的一瞬間各自得手,那無名青年的手法似乎比樑思睿還要勝上一籌。

    「這傢伙是個賊?」剛剛扮作邊走路邊看報的中年大叔的老k疑惑道,隨後又自己否定了這個想法,「不應該啊,一個小小的賊能跟巧爺扯上關系?」

    西裝領帶打扮得像個白領的年輕男子道︰「沒準兒是那婆娘的姘頭呢。」

    周瑋桐此時也皺眉不語,正在這時,身邊的技術人員突然道︰「海關那邊有消息了,這個人叫王望南,大陸北京人,三天前持港澳通行證入港,當時說的是旅遊。」

    「旅遊?」周瑋桐冷笑一聲,「既然知道他是誰了,就好辦了。馬上跟大陸那邊聯系,要求調查,12個小時以內,我要知道這個名叫王望南的中國籍男子的所有詳細資料,哪怕他上幼兒園時掀過女生裙子,你們也得給我挖出來!」

    「是!」下屬們得令散去。

    最後,周瑋桐自己也下了貨車,關好廂體門,目送貨車緩緩離開,這才邁著步子走向附近的港鐵站。

    待他的身影剛剛消失,不遠處的街角便走出一個抱著女童的青年。

    面帶微笑,嘴角輕揚。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1:03
第六百九十五章 身份

    香港九龍,寸土寸金。

    凌晨兩點,剛剛喝了牛奶睡下的周瑋桐被急促的手機鈴聲驚醒24小時開機是他對下屬的起碼要求,這一點他一直言傳身教。

    他迷迷糊糊地起身拿起手機︰「哪位?」

    「頭兒,內地那邊傳來了王望南的資料,只是……」晚上值班的同事言語間有些猶豫。

    「只是什麼,說!」周瑋桐的睡意已經消失了大半,起身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俯視腳下的九龍夜景。

    「內地公安傳過來的資料只有一張a4紙,這個叫王望南的人是北京一家國有企業負責採購的專員,不過這傢伙好像突然從地裏冒出來的一樣,連內地公安都不知道這傢伙二十八歲之前是做什麼的。」

    掛了電話,周瑋桐早已經睡意全消,他乾脆給自己倒了一杯溫熱的檸檬水,又回到窗前,凝神冥思。

    女毒王吳巧巧早就上了國際刑警的打擊目標目錄,cib這邊也一直被要求隨時參與對這位高學歷的女大梟的圍剿。這次吳巧巧赴港的消息是日本國際刑警傳來的線報,說是這位原本準備赴日本京都的女人突然中途變向,直飛中國香港,一時間香港警方如臨大敵。要知道,吳巧巧如今是整個東半球甚至小半個西半球的新型(毒品的供應商,誰也不知道這個喝了不少洋墨水的女毒梟是怎麼在短短數月內就能研發出各國海關均防不勝防的新型毒品,誰也不知道她網羅了哪些化工科學家,更不知道這狡兔三窟的女人究竟把老巢設置在何處。

    周瑋桐這隊人馬原本只是這次行動中的待命隊伍,誰也沒有料到會冷不丁地出現「王望南」這號人物,而且是個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跟毒梟面對面談判的猛人。他不要命了?還是真的有所依仗?大陸公安傳來的資料裏顯示,「王望南」是北京一家名為「中青商貿」的進出口國企的員工,負責採購事項,這一次來香港的目的是旅遊。

    「果然是一張a4紙!」周瑋桐站在窗前,摸著下巴上微微扎手的鬍渣,冷冷一笑,「看起來,咱們這位新朋友跟大陸公安的淵源不淺啊!」

    中國北京,深夜的手機鈴音驚醒了睡夢中的老兩口。

    「老顧,好像是你的手機……」王援朝推了推顧炎然。

    顧炎然睡眼惺忪地打開臺燈,看了一眼臺燈下正在充電的手機屏幕,睡意頓消,迅速拿起手機︰「我是顧炎然。」

    「什麼?我不是讓你們把造好的簡歷放進去嗎?……來不及?……好的,我知道了,有什麼消息立刻跟我聯絡……」放下手機,顧炎然憂心忡忡。

    身邊的王援朝也撐起身子,問道︰「出什麼事了?」

    顧炎然看了妻子一眼,微笑道︰「沒事,還能有什麼,就海關裏那點兒小事情。」

    王援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真沒事?」

    顧炎然遲疑了一下,終於微笑點頭︰「真沒事,我的老婆大人,你趕緊休息吧,明兒一早你跟小西不是還要去八寶山看看老爺子嘛。」

    王援朝重新躺下,背對著顧炎然。

    顧炎然看著身邊的已經鬢角斑白的妻子,微微嘆了口氣,關了臺燈,盯著黑暗中的木製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香港旺角,一入深夜,這裏又是一番與白日判若兩個世界的地方。

    李雲道和毛浪看著遠處兩撥因口角而打得頭破血流的青年,同時搖頭。

    毛浪道︰「這事兒要辦大,沒人手倒是個大問題。」

    李雲道卻笑道︰「自古都是財聚人散,財散人聚,想要人,這個問題不難解決。」

    毛浪笑道︰「難不成明兒你要去報紙發個招聘啟事?新成立的旺角社會招聘古惑仔,交六金,保安家費?」

    李雲道失笑︰「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啊。」

    很快警笛聲傳來,兩撥人各自攙扶著傷員迅速離開現場,姍姍來遲的警察撲了個空,通過無線電向總部調度臺匯報著現場的情形。

    看著一臉習以為常的軍裝警察,李雲道舉起手中的啤酒罐跟毛浪踫了踫︰「看來電影裏演的都是真的,警察從來都是最後一個到場。」

    毛浪笑道︰「說這話的時候,別把你跟我也帶進去,咱倆不也是警察嗎?」

    李雲道自嘲地笑了笑︰「看上去,你更像毒販,我更像古惑仔。」

    話剛落音,果然就有警察看到這兩個蹲在遠處角落裏一人手拿一罐啤酒的「嫌疑人」。

    「身份證!」年輕的軍裝警察用手電在兩人臉上照了照。

    兩人遞上港澳通行證,軍裝警察微微一愣,隨後一臉警惕︰「內地人?」內地的大圈幫在旺角一帶可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上上個月,就有一位巡夜的軍裝兄弟被大圈幫的刀手連捅四刀,起因就是那位兄弟要查對方的身份證。

    毛浪一臉陪笑道︰「是是是,長官,我跟我兄弟兩人來香港旅遊,見識見識。」

    「旅遊?大晚上的,蹲在角落裏見識什麼?」年輕的軍裝警察皺眉打量著兩人,毛浪的陪笑和恭敬讓他稍稍膽子大了些,繼續盤問著。

    李雲道看了他一眼,說︰「晚上餓了,就出來找點吃的,沒想到看到前面有人打架,我倆害怕,就躲在這裏了。」李雲道嘴裏說著害怕,可臉上沒有絲毫畏懼的表情。

    「阿杰,是什麼人?」剛剛一起來的老警察腿腳慢,此時也跟了上來。

    「哦,兩個大陸遊客,晚上出來找東西吃,看到剛剛14k跟義勝和兩幫蠱惑仔打架了,嚇得躲在這裏。」

    「哦?」老軍裝警察看上去五十左右,很難想象一把年紀還要出來巡邏,他掃了毛浪和李雲道兩人一眼,頓時心中警覺,接過年輕警察手中兩人的港澳通行證,仔細對照兩人的面孔看了看,最後不知道為何,微笑著將通行證還給兩人,「這周邊兒一到夜裏就不太平,你們既然來旅遊,肯定也怕惹事上身,大夜上的,沒事兒就別出來晃悠了。」

    目送拎著啤酒的兩人揮手離去,年輕警察才問老警察︰「天叔,怎麼就放他們走了?他們看到剛剛那些人鬥毆了,得再他們回去做筆錄才行啊!」

    被稱為天叔的老警察嘆了口氣,拍了拍年輕警察的肩膀道︰「阿杰,你還年輕,有些事情,慢慢學,不急!」

    年輕警察不依不饒︰「天叔,到底怎麼回事?」

    天叔回頭看了一眼消息在夜幕中的兩人︰「那兩個內地客,你有沒有注意到,年紀大一些的那個,眼神跟普通人很不一樣,看這古龍的古俠小說沒?那叫殺氣。」

    「啊?」阿杰疑惑地看著天叔,「殺氣?天叔,您跟我開玩笑吧?」

    天叔搖頭︰「還有那個年輕人,剛剛臨別的時候,我故意跟他握了握手,虎口和食指都有繭。」

    阿杰先是一愣,隨後大驚︰「他……練槍的?」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1:03
第六百九十六章 葛瑞‧喬治亞二世‧羅賓柴爾德

    下山後,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時的李雲道極少有時間看電視電影,所以才會眼拙到連齊褒姒這般的國民女神也認不出,更不用說普通孩子都知曉的恐怖電影知名片段。

    午夜過後,難得一屢月光透過筒樓天井射進屋內,正落在沙發旁熟睡青年的肩頭。也不知夢裏究竟夢到了些什麼,只見他劍眉微皺,口中喃喃說著些誰也聽不明白的言辭,額上早已是密麻汗珠。穿著繡有麋鹿圖案睡衣的女童不知何時蹲到了他跟前,托腮歪著腦袋,不知想些什麼。

    李雲道最終還是被夢驚醒,顯然剛剛夢中的境遇算不得上良佳,睜眼便在月光中看到朦朧的身影輪廓。李雲道不全信鬼神說,但也不至於全然不信,對鬼神一說,總還是心存敬畏。但看到那輪廓,卻也只是會心一笑︰「睡不著?」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可能是剛剛睡醒的緣故。

    臉上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憂傷的孩子眨眼點頭,頗是傷感地點了點頭︰「你有哥哥嗎?」

    李雲道坐起身,背靠著沙發下沿,抱膝微笑︰「有!我大哥叫弓角,塊頭巨大,站在面前跟座鐵塔似的,二哥叫徽猷,長得很好看,比雜志上的那些明星還要好看。另外還有個表哥,是個囂張跋扈諮意人生的善良的混帳玩意兒,不過這家~夥運氣好,娶了個很好的媳婦兒,被媳婦兒管著,現在也從良了,不再玩那些扮豬吃老虎到處踩人的幼稚把戲了。」

    小傢伙點了點頭,一臉好奇地問道︰「你大哥和二哥他們打架嗎?」

    「打架?」李雲道倒真的被身邊孩子的問題問得微微一愣,印象中老大弓角孔武有力,手持大弓如天神下凡,老二落雁沉魚,陰綿內勁如不絕江水,但從小到大,倒真的沒見過這哥倆有過哪怕一次的動手場景,李雲道仔細回憶了一下,最終還是搖頭道,「沒有,從記事開始,徽猷便是掌勺的,廟裏大大小小的事務,除了大師父,凡事也都是徽猷拿主意的。」李雲道沒好意思說出吃人嘴短的言語,事實上徽猷那一手不學自通的廚藝的的確確讓人嘆為觀止,弓角那個大智若愚的傢伙自然不會吃飽了撐著跟自個兒的肚子開玩笑。

    小傢伙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李雲道的話,只是兀自搖了搖頭︰「要是我大哥和二哥不打架,那該多好!」小姑娘穿著貼身的棉質睡衣,印有麋鹿吃草圖,從上到下看起來倒也跟她的年紀相符。只是此時一臉與童稚面孔南轅北轍的傷感,最後竟還嘆了口氣,學著李雲道的模樣,背靠沙發下沿,憂傷著道,「他們已經顧不上我了……」

    李雲道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人小鬼大的表情讓他想起了多年相依為命的十力嘉措,也不知那佛息浩瀚的小喇嘛在京城的四合院待得開不開心。

    「我還有個弟弟。」李雲道緩緩道,「我帶著他從昆侖山下山時,也比你大不了幾歲,如今個頭兒也竄出一些了,抱著也有些吃力了。」想起那個手搖經桶的孩子,李雲道不禁嘴角輕揚,再想起小傢伙在張小蠻面前回回吃癟的模樣,便不由自主地會心一笑。

    「你一定很疼他,對不對?」小蘿莉學著李雲道的樣子,抱著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歪著腦袋看月光籠罩下的男子,不知為何,她覺得他嚴肅起來像大哥,笑起來像二哥,於是,小丫頭又憂傷了起來,大哥二哥打架,她要幫誰呢?

    李雲道笑了笑,搖頭,沒有說話,又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輕聲問道︰「看你憂心忡忡的樣子,擔心兩個哥哥?」

    小蘿莉看著他,眨了眨大眼楮,嘆氣點頭︰「爹地和媽咪在的時候,他們也打架,但他們怕媽咪擔心,都是躲起來偷偷打,現在爹地和媽咪都不在了。」人小鬼大的小丫頭又軟綿綿地嘆了口氣,過了片刻,才擡頭看著李雲道,「對不起,我欺騙你了。」

    李雲道失笑︰「我上當了?」

    小蘿莉鼓了鼓嘴︰「克萊爾是露西給我起的名字,是怕在外面被壞人認出來,我其實不叫克萊爾。」

    李雲道笑道︰「你就不怕我是個壞人?萬一我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口販子,怎麼辦?」

    小傢伙甜甜一笑︰「萬一你真是,我就花錢把自己贖出來。」

    李雲道被小傢伙的強大邏輯弄得哭笑不得︰「那說說看,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回頭等我辦完了這邊的事情,如果能找到你的家人最好,找不到就要把你交給警察了。」李雲道其實早就想把小傢伙扔給香港警察,可是一來擔心暴露自己的身份影響這一次的任務,二來也實在是擔心小傢伙的安全,看她出門有保鏢和保姆相伴,起碼也是住在半山那一帶的非富即貴。前幾日的槍擊案後,警方在新聞發布會上並沒有公佈死者的身份,而且事後警方和媒體均沒有出現關於小傢伙的尋人啟事,這更讓李雲道覺得事情可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聽到李雲道要讓自己交給警察,小傢伙沒來由地有些生氣,嘟了嘟嘴。本以為她馬上就要消氣,卻沒想到她倒是越氣越厲害,最後徑直起身回房,砰一聲,關上房門,扔下李雲道孤零零一人靠著客廳沙發席地而坐。

    李雲道苦笑搖頭,如今他和毛浪二人進退兩難,上面的聯系人斷了線,只需要大致的任命方向,卻不知下一步到底該如何行動。兩人如沒頭蒼蠅般闖進香港,沒了往來通暢的情報,這任務要不要執行下去,還是個大問題。這執行任務,本就是將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的活計,身邊還多個小娃兒,這跟自尋死路有多大的差別呢?

    李雲道正冥思時,剛剛砰然關上的房門又緩緩敞開一條小縫,不一會兒,鑽出一個扎著沖天小毛尾的腦袋,而後,傳來小傢伙脆生生的聲音。

    「喂!你記住了,我的名字是葛瑞‧喬治亞二世‧羅賓柴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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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1:04
第六百九十七章 神童飛機佬

    說完自己那串長得有些拗口的名字,小蘿莉即刻關門,撲回那張難得能給她安全感的小牀,摟起被子用雙手雙腿夾著胡亂肆虐一番,這才紅撲著小臉微微覺得有些解氣。什麼叫把我交給警察?人家又不是壞孩子。小姑娘氣乎乎地扔下被子,盤腿坐在小牀上,蹙著精緻小鼻子,嘟嘴看了一眼房門的方向,似乎仍舊覺得不解氣,又狠狠拍了兩下被子,這才抱著被揉成一團的被毯重新躺下。

    哼,等人家長大了,大哥調皮就揍大哥屁股,二哥搗亂就罰二哥跪靈臺!

    李雲道哪裏猜得出小傢伙少年維特般的煩惱,靠著沙發席地而坐,毫無睡意。顧炎然帶來的消息足以讓他拋下如今的一切來尋求真相,可是真相到底在哪兒?真相到底是什麼?

    東北林子裏的那座孤墳早已經花開花謝數十載,今年此刻應該早已經覆滿皚皚白雪了吧。可造孽的白眼兒狼來上過一次墳嗎?來上過一柱香嗎?來給當初那個救下他性命的淳樸姑娘除過一次墳頭上的枯草嗎?

    舍小義成就大義?李雲道對此向來是嗤鼻冷笑。聖賢詩書他一讀二十五年,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粗淺道理婦孺皆知,他不信那連媳婦和娃都連舍下的男子真能做得出對得起天下百姓的豪壯舉止。王家老爺子在世時,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那白眼兒狼說盡好話,在老爺子心目中,他那個為革命事業上得刀山下得火海的兒子哪怕做了負天下人的事情,也肯定有他的理由。李雲道不信那白眼狼是個寧我負天下人而不許天下人負我的當世梟雄,原先只以為是個吃飽了不擦嘴便跑的負心漢,但在李家村眾人心中那人似乎並不是那般地一無是處,就連死了妹子的李老煙也覺得那白眼兒狼如果真是為國捐軀了的話,倒也死得其所。李雲道對那隻見過泛黃黑白相片的白眼兒狼有種說不出的復雜心緒。

    「抽根煙吧!」毛浪不知何時來到了客廳,扔來一枝在雲貴邊境相當受歡迎的土製手卷煙。

    李雲道回過神,笑了笑︰「小丫頭動靜太大,把你吵醒了?回頭我說說她。」

    毛浪擦燃一根火柴,幫李雲道點上,又給自己點上,笑著搖頭︰「屁大個丫頭,她懂個球!沒事兒!」

    李雲道深吸了口煙,吐出煙霧︰「當下最棘手的就是兩樁事兒了,一是錢,二是路。」

    毛浪點頭,眯眼吐出一個煙圈︰「已經斷線差不多三四天了,他孃的,眼皮兒跳得厲害,不會出什麼事兒吧?」戴著粗大金鏈的毛浪靠著沙發,雙腳擱在茶幾上,神情恍惚。

    李雲道沉默不語,長久才道︰「這會兒靠誰都不行,還是得自個兒想辦法。錢的問題,交給我,路子的問題,我正好想跟你商量一下。因為資金有限,雖然吳巧巧那邊答應八折供貨,但一開始肯定貨源有限。我仔細想了想,她說新貨見效快,成本低,這一點毋庸置疑,我琢磨著一開始最好是先找一個合作伙伴,而且是限量供貨,咱們也學老喬布斯玩玩饑餓營銷。等貨源足了,市場份額大了,到時候不愁那傢伙不跳腳。」

    毛浪琢磨了一番道︰「我估摸著他們有興趣應該是有興趣,但一來我們是生面孔,不容易取信他們,二來,說實在的,我倆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真要打開局面,還是需要點時間的。」

    李雲道點頭︰「如果不信我們,也沒關系,找個他們信得過的代理人,我們站在背後發號施令就成。另外,內地應該有不少跑路來香港的猛人,選一兩個德性好的,不愁沒有千金買馬的標桿作用,有了錢有了人馬,事情就好辦多了。到時候,就算那傢伙想硬來,也得掂量掂量。」

    毛浪擡頭,真誠道︰「說實話,你當警察,真的浪費了。」隨後,毛浪的神情有些落寞︰「兄弟,咱倆馬上要乾的算不算缺了八輩子德的損事兒?」

    李雲道搖頭,狠狠掐滅煙頭︰「先不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單說就算我們不玩這一手,該買的他們還是會去別的地方買。只有將那些為虎作倀傢伙們都揪出來,將那些害得別人妻離子散的傢伙都關進監獄,或許那樣的話,這天下才能稍稍太平一些。更何況……」李雲道頓了頓,還是沒有說出自己懷揣的另一則任務。

    毛浪對李雲道的欲言又止也沒太上心,只是用力掐滅煙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雲道點頭︰「目前這一帶,誰的市場份額最小?」

    毛浪道︰「這段日子瞭解下來,整個香港,這種生意,份額最大的是新義安的b哥,隨後就是14k的老超,拋開那些小打小鬧的不算,旺角這邊份額相對最少的應該是『飛機佬』。」

    「『飛機佬』?」李雲道有些詫異,「這是什麼名字?」

    「『飛機佬』是道上給那傢伙起的綽號,本名好像叫李若飛,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多歲,手下也有五六十號人馬,多數都是二十歲左右剛剛畢業又找不著工作的失足青年。不過,聽說這傢伙很謹慎,腦子也很好用,香港第一例通過手機app來出貨的方法,就是這傢伙想出來的。聽說出事下水前,他是港大的高材生,不知道怎麼就混到賣白#粉的地步了。」毛浪耐心地述說著這些日子打聽到的消息。

    「下水?」李雲道很快就捕抓到最為敏感的信息,「他一個港大的高材生,能出什麼事?」

    毛浪道︰「聽說好像是學校一個懷孕的女生跳樓自殺,最後矛頭直指這個一直名列前茅的高材生,據說女孩子的父母一個是高官,一個是律師,結果就被弄進去坐了三年牢,保釋出來的時候才十九歲。」

    「三年牢?十九歲?」李雲道微微有些吃驚,「他十六歲就上大學了?」

    毛浪笑道︰「這又是個傳說了,據說這小子十四歲就被港大破格錄取,十六歲出事那年正好是學校準備破格讓他碩博連讀的節骨眼上。」

    「神童啊!」李雲道不禁感慨道,起身在屋裏走了兩圈,最後笑道,「有意思,有點意思了。對了,他在大學讀的什麼專業?」

    毛浪搖頭道︰「這個倒沒打聽出來,那些古惑仔,只管砍人狠不狠,哪會在意大學讀什麼專業這點屁事兒!」

    「找個機會,我去會一會這個賣白#粉的神童。」李雲道笑道,「他的貨也是跟那邊兒拿的?」

    毛浪這才肅然點頭︰「阿b,阿超和飛機,我看過下面散貨的拿出來的貨色,應該都出自一家,但現在全香港誰也不知道這個背後供貨的到底是誰,而且這傢伙還有觸手伸向了內地的廣州和深圳。」

    「如果不是他野心太大,也輪不到我倆跑到香港來指手劃腳。」

    「說得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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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1:04
第六百九十八章 小道姑與青春期

    京城那座離塵不離城的小山,承載了多少老驥伏櫪的壯志未酬。深夜,月朗星稀,山頂懸崖邊的亭中,一身紅衣的女子靠柱而坐,面色清冷地擡頭望向夜空一輪彎月。秋夜,山中霜氣凝重,遠處山谷中一片黑寂,只偶爾能聽到嗦嗦秋葉蕭蕭落。夜風乍起,吹起一地枯葉。

    她沒來由地突然想到了那張讓她曾覺得無比厭惡的臉,明明是個刁民還要笑得那般玩世不恭。可後來,她才發現,原來他的人生並不像看上去的那般輕盈如羽,深閱後才知有千斤萬斤重,重如泰山壓頂。

    「跳江了?」她微微嘆了口氣,試圖想象自己站在大橋上縱身一躍的場景。在陳家的這些年,她不是沒有想過從摩天大樓頂躍下一了百了,但最終還是未曾實現,等聽到那人在江上被迫跳江,她才突然覺得似乎這個早已經讓她沒有太多留戀的世界裏又少了些跟自己相關聯的東西。風吹著只穿著拖鞋的玉足,寒氣逼人,她下意識地蜷縮起身子,用雙手去捂住早已經冰冷的雙腳。上一次,是一雙乾淨溫暖的大手抓著她的腳,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那一刻,她差一點沖動著揭下面具告訴他,其實你的手指很好看。

    面具,是她從小戴到大的,從她被領入陳家的那一刻開始。和綠荷雖是同胞姐妹,但性格迥異,綠荷性子溫婉恬淡,又在學術大師吳老爺子的精心呵護下成長,除了那段外人說不清道不明的無聊婚姻外,這一路走來算得上如履平地。但她不一樣,她向來睚眥必報,在陳家這種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的大家族中,又練得一張足以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具,面具下,層層剝開,纔是那顆當初的七巧玲瓏心。被陳家那位領入家門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她要站在陳家所有人的對立面。

    月光下,她突然笑了笑︰「磨刀石?呵呵。」她不想也不願去爭去搶,但陳家那些同齡人還是會有意無意地將她視作磨刀石,哪怕關系稍近些的陳博陳關關,也會下意識地將她視作老爺子懸在彼此腦門上的達摩克利斯。這世上,沒有誰會真的會把另一個人恨上一輩子,更可怕的是忘記和不在乎,所有的當初都會敗給時間的洗禮。她突然覺得,跳江的傢伙,是不是早就已經忘記生命中還曾與一個名叫薛紅荷的女人擦肩而過。再嬌慣的賈寶玉也會遁入空門,再厲害的如來佛祖也敵不過妖精的不在乎,萬都的主最後還是要用十字架來安撫眾生,再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偉人最後還不是躺著供人排隊參觀。她不想也不願做陳家眾人的那塊磨刀石,她只是薛紅荷,只是一個疼了傷心了會哭,愛了開心了會笑的女子,僅此而己。

    她突然意識到一個稍稍有些揪心的問題︰跳江會死嗎?照理說是會的。現實不是拍電影,薛紅荷大學主修的是大多數人都不能理解的物理,選修醫科,從那大橋高處跳入江中,看似英雄而浪漫,但以重力加速度跳進水中,單與水面接觸的瞬間沖擊力就足以讓普通人的心髒停止跳動,更不用說那股巨力帶來的骨折等後遺癥。可是,不知為何,她聽說那人跳江,卻只是下意識地嘿嘿一笑,那命硬得跟小強一般的傢伙會跳江而亡?她寧可相信明天中美之間相互扔核彈,也不信那個傢伙真的會就此翹了辮子。

    「喂,小和尚,叫你呢!」她突然嘴角輕揚,望著其實在她之前就已經來到懸崖邊上的孩子。

    絳紅色的喇嘛袍上落滿秋霜,他盤腿坐在懸崖邊,對著當空明月,口中輕誦經文《畢力格巴日米德》,此時恰好唸完七七四十九遍,手中經桶滋滋再轉一圈。

    小喇嘛起身,走向山頂小亭,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望了薛紅荷一眼,微笑不語。

    「我說小和尚,你別跟我打什麼機鋒,沒意思的!我告訴你,姐不吃你這一套!」薛紅荷沖十力嘉措揚了揚下巴,卻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虛。

    十力嘉措晃了晃腦袋,放下手中的經桶,扶正了腦門上已經有些顯小的喇嘛帽,微微嘆了口氣,雙肘支在石桌上,託著下巴,望著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薛紅荷想了想,又主動道︰「小和尚,小西說你很會算命,你算算看,那該殺千刀的傢伙,死了沒?」放在往常,她對命理一說完全當作一千零一夜的天方夜譚,想要她相信,除非跟大學時做物理實驗般面面俱到,可此時,她卻真的想讓眼前據說是通曉未來三十載的小傢伙算算那混蛋的生死。

    十力轉頭,深深望了她一眼,嘴角輕揚。

    薛紅荷沒來由地覺得這小喇嘛笑得跟那混賬傢伙如出一轍,有些光火︰「笑什麼笑?不知道出家人不能隨便看女施主的嗎?」

    十力嘉措委屈地蹙了蹙鼻子,隨後嘿嘿笑道︰「紅荷姐姐,我是喇嘛。」

    薛紅荷切了一聲︰「喇嘛就能犯色戒了?」

    十力委屈道︰「這跟色戒有什麼關系?」

    「有,你看我了,就是犯了色戒。」

    十力鼓了鼓腮幫︰「難怪雲道哥不喜歡你。」

    「你說什麼?你有種再說一遍?」薛紅荷像被刺激到一般從亭邊的石礅上跳了下來,趾高氣昂地看著小喇嘛,居高臨下。

    十力吐了個口水泡泡,依舊托腮看夜空中彎月一輪︰「好話不說二遍。」

    薛紅荷氣得胸口起起伏伏,但突然面色一轉,嬌笑著湊了上來︰「來,看看,姐姐漂亮不?」

    十力連忙搖頭︰「不看不看,眼不見,心不煩,姐姐這樣的妖孽,等著被收吧。」

    薛紅荷笑得花枝亂顫︰「怎麼?姐姐太漂亮了,不敢看?」

    十力輕輕嘆了口氣︰「雲道哥說你活得比他還累,看來是不假。」

    笑容凝結在妖孽般美艷的臉上,良久,她才嘆了口氣,在小喇嘛對面的石凳上坐下。

    「他說的?」薛紅荷輕輕咬了咬下脣,細微的動作正如同當初跟那刁民在航班上的人生初見,那年那日,那個未曾見過飛機長啥樣的刁民帶著三個孩子直奔水深不見底的京城,在飛機上讓空姐遞去那張帶著些許小促狹玩笑的字條也僅僅是想勸慰那青年頭一回乘坐飛機時的緊張不安,哪怕那人情緒隱藏得極為妥貼,她依然感受到了他的忐忑不寧,亦如當初她被牽入陳家深宅大院的那一刻。只是她自己也萬萬沒有料到,原本只以為此生只此一次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卻在北京飯店前的廣場上演了讓京城一線紈褲瞠目結舌的一幕,再後來他居然真得了蔡家大菩薩的垂青,更讓人義憤填膺的是這腳踩兩船的傢伙居然禍害了自己的閨蜜大瘋妞。仔細捋了一遍過往林林種種,薛紅荷突然嫣然一笑,瞥了石凳上悠閑晃腿的小神棍一眼,「那傢伙真沒死?」

    小喇嘛一臉諱莫如深,看了看四周,這稍稍鬆了口氣︰「雲道哥以前說過,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世上的事,總還是會否極泰來,老天爺不會眷顧了誰,又忘記了誰,那桿秤,總體上還是公平的。」十力又如打機鋒般說道,「方等般泥洹經有雲,業有三報,一現報,現作善惡之報,現受苦樂之報;二生報,或前生作業今生報,或今生作業來生報;三速報,眼前作業,目下受報。因而,無論善惡,不是不報,大體上都是因為時候未到。」

    薛紅荷氣得作勢要抽人,但想了想還是作罷,只白了小喇嘛一眼︰「這些什麼什麼經,都是誰教你的?」

    十力小喇嘛歪著腦袋想了想︰「起初大半是大師父,小半是雲道哥,後來小半是大師父,大半是雲道哥。」

    薛紅荷聽得雲裏霧裏︰「什麼小半大半?」

    十力咧嘴一笑,月光下露出兩排潔白皓齒︰「其實雲道背過的佛經要比我多得多,只是大師父總罰他抄經,所以他便不喜歡那些經書了,總在經堂的蒲團上讀些《太上感興篇》之類的東西。不過大師父一點兒都不生氣,相反很高興。」

    「在佛祖面前念道士經?」早已經移坐到小喇嘛身邊石凳上的薛大妖孽失笑,如果有陌生男子在場,肯定要被這迷死人不償命的禍國殃民妖孽迷得無法自拔。她一手擱在肘下,另一手撐著一側腦袋,笑望著明眸皓齒的小喇嘛,「那傢伙的青春期估計不是一般地叛逆吧?」

    小喇嘛歪著頭吐了個口水泡泡,好奇道︰「紅荷姐姐,什麼叫青春期?」

    薛大妖孽笑得花枝亂顫,伸出指甲塗得妖紅修長手指點了點頭十力嘉措的光滑額頭︰「青春期就是你時不時就會想起小尼姑的意思。」

    十力皺眉︰「尼姑?」

    唯恐天下不亂的薛紅荷又添油加醋︰「小道姑也成。」

    雙手托腮的小喇嘛先是愣了愣,隨後頗是感傷地嘆了口氣。

    「唉,原來是青春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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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 一碗魚丸面

    深夜,月彎如船。秋風吹皺池面,池畔蓮葉婆娑。池邊鵝卵石上,一頭肥驢懶洋洋地四腳朝天,神情悠閑。驢肚上擱著一個用木杈插著發髻的小腦袋,脣紅齒白,穿著小道袍卻絲毫沒有道骨仙風的味道,相反可愛得如同漫畫裏走出來的小蘿莉。躺在湖邊望著無盡夜空,小道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你說我要不要去找他呢?」

    短短數周就吃得肥頭大耳的老驢神情自得地晃了晃腦袋,驢鼻嗤氣。

    小道姑感傷道︰「老末,你不讓我去,萬一他有危險怎麼辦?」

    那叫名叫老末的驢居然夠起腦袋,舔了舔小道姑的柔軟臉頰,逗得小妮子嘻嘻直樂。等老驢又仰了下去,她才伸出蔥嫩小手,拇指在剩餘四指關節間上下飛快觸踫跳躍,最後又悠悠嘆了口氣,拍了拍縴弱的小胸脯道︰「還好還好,總算是禍福相依。」這位在茅山那觀中輩份高得嚇人的小丫頭撇了撇嘴,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是太滿意,正欲再掐指重來,卻看到那素色布裳的女子輕輕地在她身邊的古樸長椅上坐了下來。

    「天兒涼了,地上霜氣重。」她笑看著腳邊的老驢和孩子$,「老末一天三頓酒,體內火氣大,小蠻你可不能學他。」而後,這個前不久不顧家人勸阻毅然搬入四合院的蔡家女子也擡頭也望向那輪彎月,微笑不語。

    小道姑張小蠻從鵝卵石地面一躍而起,頗是好奇地在她身畔坐下,晃著小腿問道︰「桃夭姐姐,你知道他去哪裏做什麼了嗎?」

    蔡家大菩薩嫣然一笑,輕輕捏了捏小傢伙的臉頰︰「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男人的事,女人少管!」

    張小蠻噘嘴不滿道︰「不公平!」

    蔡桃夭笑著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輕聲道︰「都說道家修今生,佛家修來世,你跟我修了多少輩子,今生才能踫上一個他呢?」

    張小蠻做了個鬼臉道︰「山上觀里人都修出世道,張無極卻讓我修入世道,反正我是不懂的,我就知道等我長大了,他就是我的道哩!」

    蔡桃夭寵溺地將這個在那座道觀中輩份和修為都高得嚇人的孩子摟進懷裏,小聲道︰「是啊是啊,百來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哪。」

    小道姑掙脫開去,擡頭警惕地看著這個被自己視為最大競爭對手的漂亮姐姐,最後卻如泄氣皮球般軟軟柔聲道︰「現在,我是萬萬爭不過你的。」

    那個被京城眾人視作高不可攀的女子淺淺微笑,輕輕點了點頭小丫頭的額頭︰「人小鬼大!」

    張小蠻吐了吐舌頭,孩子氣地哼了哼︰「現在爭不過,不代表以後爭不過,人家……人家總要長大的!」

    蔡桃夭笑著伸出雙手,揉了揉小妮子的雙頰道︰「我們家小蠻長大了肯定是國色天香沉魚落雁!那傢伙,真不知道修了多少輩子的功德喲。」

    潔白麪頰上毫無瑕疵的小道姑擡頭期冀問道︰「真的嗎?」

    「如假包換呢。」

    「可是你跟阮姐姐都很漂亮啊。」

    「再過十年,我和瘋妞兒就老了。」

    小道姑突然有些傷感︰「這樣的話,他也老了啊……」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李若飛在十六歲那年就明白了這個道理,盡管明白這個道理,卻不代表被人追砍的時候不要豁出吃奶的勁頭去逃命。今天是老媽的忌日,六年前的今天,身患重病的母親獨自在家中逝世,直到一週後才被人發現。李若飛覺得,這世上其實沒有什麼公平可言,為什麼別人父親不會在自己幼年時就因交通事故去世,為什麼別人的母親不需要定期去醫院做透析,為什麼明明那混蛋搞大了秋韻的肚子卻要他去坐牢替罪。身後三指寬的砍刀上下翻飛,被追砍了數條小巷,七八個兄弟都先後倒在了血泊之中,李若飛身邊只剩下一個名叫「烏鴉」兄弟。

    烏鴉說,飛機你先跑,我擋著。烏鴉一臉血污,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巷口那些刀手的。

    李若飛看著他,彷彿回到了歐陽秋韻跳樓那日,大學裏唯一會告訴他不用害怕姐姐說,飛機你先跑,我擋著。他跑下樓,站在樓下仰望樓頂,恰好看到秋韻如飛鳥般從樓頂一躍而下。

    烏鴉說,你還愣著幹嘛?快跑啊!

    李若飛慘笑,上一次跑了,替別人坐了三年牢,這一次,不跑了。

    烏鴉說,我頂個你肺,你腦子燒壞了吧?

    李若飛笑著說,人生,能有幾個三年?活一輩子,能交到幾個叫烏鴉的兄弟?

    烏鴉氣急敗快,那他孃的就真要一塊兒死了!

    李若飛說,那就一塊兒死吧。

    烏鴉將剛剛從對方手中奪來的砍刀扔給李若飛,自己從小巷子邊的垃圾堆裏撿了一根粗木棍。

    李若飛將木棍接了過去,砍刀還給烏鴉,說,反正要死了,老子就看看木棍能不能捅死人,誰說沒槍頭就捅不死人啊?

    烏鴉慘笑,那是一部兩人都愛看且看了無數遍的老電影。

    兩人不約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氣,這世上,還有什麼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嗎?既然連死亡都不畏懼了,還有何懼?

    突然,對面十餘人的刀手突然同一時間停下腳步,眼神卻落在兩人身後。

    李若飛回頭,看到一個靠在牆邊叼支煙的陌生青年,吐出煙霧後,那人眼神迷離,問,兄弟,缺人手不?

    李若飛皺眉,烏鴉卻吼道,幫我們跑出去,回頭給你兩百萬。

    那刁煙青年有些為難地說道,兩百萬,好像太多了吧?要不一口價,一碗魚丸面,如何?

    李若飛失笑,看了一眼青年身後身材不高但肥胖健碩的「武大郎」,說,你這輩子的魚丸面,我都包了。

    那青年踩滅煙頭,回頭問道,浪哥,你一個能幹幾個?

    「武大郎」苦笑道,數了數,一共十七個,你們一人兩個,剩下的都交給我。

    那青年微笑點頭,微顫前臂,詭異三刃刀悄然滑落手心。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1:05
第七百章 兄弟喲

    飛機和烏鴉的目光同時落在面帶微笑的青年手上,哪怕是在昏暗的街巷中兩人依舊能感受到那把詭異三刃刀鋒茫上的寒光。

    飛機咧嘴一笑,反正是死定了,還不如臨死前搏上一搏,如今他已經不是那個只能束手就擒的孩子他迅速從衣擺處撕下布條,用力將砍刀和手固定好。

    還未等他出聲,剛剛簡單幾句分配好「任務」後,青年身邊的「武大郎」竟未有任何停滯,小碎步助跑,數秒後小碎步變為一躍一丈的大跨步,幾次縱身便已經如同一顆炮彈般轟入敵羣,一個照面便有兩名刀手被這顆人形炮彈撞得直飛出去,身上肋骨不知已經斷了幾根。

    手持怪異三刃刀的青年竟也一步未曾拉下,「武大郎」沖入敵羣兩名刀手悶哼倒飛的瞬間,他也應聲而至。居然手無寸鐵也敢上來?刀手中為首一人獰笑一聲,一記側劈,刀鋒緊貼那青年鬢角堪堪擦過,卻不料那青年手中詭異刀花如盛廈白蓮般瞬間綻放,為首刀手只感覺持刀的腕口微微一涼,瞳孔猛縮,不好!

    等他意識到狀況有異的時候,身邊六七名同夥已被那五短身體的胖子一個照面就放倒在地,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這些年幾乎把砍人和被砍當成家常便飯的飛機和烏鴉自然不會錯過如》此良機,兩人也怒吼著沖入戰團,一時間,金屬撞擊摩擦聲和慘叫聲不絕於耳。

    躺在小巷垃圾堆中的流浪漢早已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眼睜睜看著兩個剛剛還被十多名刀手追殺的古惑仔在兩名幫手加入後,瞬間絕地反擊。

    刀手頭目在腕部綻開一朵血花時便已心中大駭,原以為板上釘釘的勝利居然會被兩個半路殺出的二愣子反轉。更讓他恐懼的是,交手數息後,他的手腕,胸口,腰腹均已經被那青年手中的鋒利三刃刀劃出數十道傷口,自己也只是在兩名同夥的配合下,才得手一刀,在那青年大臂上劃過淺淺一刀。他正欲呼喚同伴來幫忙,忽然心中微微一驚。

    因為那青年笑了,在黑暗的小巷中笑得如同春天的和煦微風,他說,唉,不陪你玩了。炫目刀花再次在他手中綻放,這一次卻輕輕撫過刀手頭目的頸間,刀手頭目只覺得頸部動脈位置似乎被蚊子盯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下一刻,從指縫間噴涌而出的血液被遠處昏黃路燈渲染成了一抹令人心煩意亂的黑色花朵。

    頭目便是刀手們的精神領袖,原先還剩餘幾名仍有戰鬥力的刀手見頭目捂頸而倒,瞬間慌了心神,相互招呼著撤退。兵敗如山倒,剩餘數人居然又生生被飛機和烏鴉追砍了一路。

    放倒了差不多接近大半的對手後,毛浪只是躲避著刀鋒,便不再出手,此時見那刀手頭目躺在血泊中,兩眼瞪得渾圓,似乎想臨死也要將這仇人的形象刻進心中。毛浪遲疑了一下,才道︰「這樣……會不會出問題?」

    李雲道搖頭︰「他這種刀手,應該早就是通緝榜上名列前茅的,死在他手裏的無辜亡魂估計不在少數。」

    飛機和烏鴉兩人也扛著砍刀大笑而歸,看到血泊中的刀手頭目,烏鴉皺眉,欲言又止,倒是飛機一臉痛快地蹲在那刀手頭目的身旁︰「開膛手?對吧?我記得你有個外號叫開膛手吧?哎,聽說條#子幫你收屍後也是要開膛驗屍的,不過比起來,那些死在你手裏的人,你倒是要舒服一些,畢竟,給活人開膛,也只有你這類人才幹得出來。」

    站在他身後的烏鴉道︰「飛機佬,道上一直在傳,開膛手投靠了『小頭超』,今晚的事情,百分百是小頭超搞出來的。」

    飛機望著血泊中抽搐的劊子手,淡淡道︰「既然道上都說了開膛手投靠了小頭超,他還敢把人公然派出來,腦子被娘們兒啃秀逗了吧?」

    「很難說啊。」烏鴉看了一眼坐在路旁垃圾桶蓋上的悠閑青年道,「今晚倒是多虧了兩位出手相救,否則……」

    那青年擺了擺手,估計是牽動了身上某處傷口,神情奇怪地呲牙咧嘴道︰「我還是開門見山吧,可不能白救你們倆。」

    蹲在血泊旁的飛機站起身,坦然笑道︰「夠坦率!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地好,也沒有我無緣無故地不好,你這麼坦誠,我倒是放心了不少。」

    烏鴉還想說些什麼,卻邊飛機打斷︰「至少,他們兩個人不是來索命的,而且,上來就送上這麼一份大大的投名狀,夠膽魄!」飛機又看了一血泊中的男子,此時應該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一個照面就幹掉了開膛手,北邊來的貴客,這份大禮,不輕吶!」

    那青年微微笑了笑︰「鄙人王望南,只是想跟飛機哥談筆生意。」

    烏鴉皺眉,飛機笑道︰「生意?有意思。單沖著救命恩人這一條,這生意就算賠本,我也得湊個熱鬧,如果不是你親手幹掉了開膛手,我差一點就以為這幫人是你們安排的。」

    話剛落音,烏鴉眼中頓時殺機騰騰,李雲道身旁的毛浪也暗暗向前邁出一步。

    李雲道笑了笑︰「想要博取你的信任,有很多方式,這種小兒科就太下下乘了。」

    飛機對烏鴉搖了搖頭︰「放心,他們倆的確是來做生意的,相信我的判斷。」

    烏鴉點頭,他在獄中結識當時年僅十來歲的小兄弟,先後出獄後更是背靠背地一同打天下,對飛機的智商和情商,他絲毫不會質疑十個烏鴉加起來可能也抵不過一個飛機佬。所以,飛機說的話,他向來是不需要再多此一舉地去考量真假的。

    李雲道看了一眼蜷縮在垃圾堆旁紙板棚窩中的流浪漢,昏暗中只看到兩只渾濁的眼珠子。嘆了口氣,他緩緩走到棚窩旁,蹲下身子,棚窩中的刺鼻氣味似乎對他毫無影響。他伸出手,流浪漢驚得縮往原就不大的棚窩角落。

    飛機皺眉。

    烏鴉悄然擡手,手中一把半臂長的鋒利直刀,刃口鮮血早已經凝結。

    下一秒,蹲在棚窩口的青年微微嘆了口氣,緩緩從口袋裏掏出皮夾,將所有現金都掏了出來,放在那棚窩入口︰「那刀,只殺該死的人。這些錢,拿去買些吃食,也算我花錢封你的口吧。」

    毛浪也走了過來,同樣掏空皮夾中的現金。

    原本就囊中羞澀的兩人,更加一貧如洗。

    頭發蓬亂一臉烏黑的流浪漢嚥了一口口水,卻依舊警惕地看著蹲在「自家」門前的青年,久久不敢去觸踫那足有數萬港幣的現金。

    李雲道自嘲地笑了笑,起身道︰「換個地方聊?估計條#子快來了。」果然,遠處已經傳來淒厲警笛聲。

    飛機聳肩︰「打個邊爐?」

    李雲道一臉不解。

    飛機笑道︰「對對對,忘了你是北邊來的。你們應該叫涮火鍋才對!」

    李雲道撇嘴道︰「你請客。」

    「我請客。」飛機大方揮手。

    兩人勾肩搭背,相互攙扶著走出小巷。

    昏黃路燈下,如同失散多年的兄弟。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1:10
第七百零一章 林大夫

    四人似乎都小瞧了那位血泊中「開膛手」,才走了兩條街,李雲道突然一個踉蹌,幸好李若飛連忙一把將他扶住。

    「開膛手倒底是開膛手,本以為能躲過那一刀,沒想到還是中了招!」李雲道捂著腹部傷口苦笑搖頭。

    毛浪上來,輕輕扯開衣擺,一道近十公分的橫切刀傷觸目驚心。剛剛因為激戰導致腎上腺激素快速分泌,李雲道倒也未曾覺得痛疼,此時冷靜下來後,腹部便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找個藥店。」李雲道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時間點跑去醫院跟直接去警局自首沒有太大的差別。

    李若飛看了一下眼前方,迅速道︰「再堅持一下,前面再過兩條街有個藥鋪,正好我們幾個身上都有傷,先去處理一下。」

    烏鴉補充道︰「平常有點小毛小病的,我們都會在那兒治。」

    李雲道知道,李若飛說的是他們的黑幫醫生。

    還未進醫館,便已聞到空氣中彌漫著濃鬱藥材味,綽號「飛機」的李若飛先是四下張望,確定沒人跟蹤後,才熟門熟路地從後門推門而入。進門便是一個種著各種藥材的迷你小院,雨棚下掛著一盞燈光昏黃的油燈,燈下立著一尊陳舊的人形木樁。

    「丹心,丹心…?…」進了院子,李若飛便扯開嗓子呼了起來,看樣子已經不是頭一回來這裏求救,見屋裏沒人應答,才訕訕對李雲道解釋道,「丹心是我小學同學,她家開了三代的藥鋪,在旺角這一帶,可是算得上是當世扁鵲……」

    李若飛還沒說話,雨棚下的彈簧紗門被人推開,走出一個身材姣小氣質文靜的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一看到跟李雲道相互攙扶著的李若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居然還沒被人砍死?反正終歸是要被人砍死在街頭的,還來治什麼治?不治!」說著就要關門謝客。

    李若飛連忙急步上前,將胳膊插進門縫,也不知道是不是踫到了傷口,疼得他咧嘴直叫喚︰「丹心啊,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八歲那年為了你的風箏我可爬了三層樓高的大樹啊……」

    被他喚作「丹心」的姑娘在紗門內冷哼一聲,似乎早就知道這臉皮比牛皮紙還厚實的傢伙肯定會耍無賴一般︰「別吵,我爸剛睡下,你敢把他吵醒,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一旁的烏鴉似乎早就習慣了這對青年男女的吵鬧,尷尬地對毛浪小聲解釋道︰「林姑娘的醫術的確一流,如果不是要回來女承父業的話,不出十年應該就會成為香港外科界的一流高手。」

    毛浪點點頭,也不多說話,只耐心等這對看似冤家路窄實則眉來眼去的小青年吵完,這才客氣道︰「姑娘,我朋友受了傷,還請看在醫者父母心的份上施以援手。」

    林丹心愣了愣,終於再次推開紗門,掃了一眼依著人形木樁的李雲道,終於皺眉︰「刀傷?腹部?內地人?」

    李雲道點頭微笑︰「剛剛大意,一時失手,讓姑娘見笑了。」

    「屁話!」林丹心性子直爽,直接吩咐道,「快扶他進來。」

    四人被領進一處小隔間,讓李雲道躺下後,林丹心動作麻利地剪開早已經血污模糊的襯衣,這個經常幫附近一帶小混混治病療傷的姑娘頓時兩眼瞪得渾圓,就連一旁站著搭手的烏鴉也驚得皺眉。

    「怎麼了?」原本在林丹心身心躺椅上緩口氣的李若飛見眾人表情有異,起身看了一眼,頓時也驚出一身冷汗,「我的上帝,南哥,你這是從哪國的戰場上退役下來的?」李若飛下意識就把李雲道當成了那種上過中東或北非戰場的退役僱傭兵。

    從小跟著父親耳濡目染的林丹心早早就練就了一手優秀醫術,從八歲開始便在醫館中時不時幫周圍的蠱惑仔們修修補補,也不是沒見過開膛剖肚的大場面,可是眼前躺在手術牀上的青年男子如同從刀山火海中爬出來的一般,膚色倒是白皙,但那些縱橫交錯的舊傷痕足以觸目驚心,有刀傷,槍傷,異物戳傷,還有林林種種的手術縫合痕跡,彷彿這具上半身是從醫學院被新生們解剖失敗的手術臺上拖出來強行起死回生的一般。

    毛浪倒是也大吃一驚,如今他多多少少知曉了李雲道與京城那座四合院的關系,本以為這位難得看對眼的紅色後代頂多是個相對比較勤懇的同行,卻沒料到居然會有那麼多讓他難以猜想的故事。

    李雲道自嘲地笑了笑道︰「是不是嚇到人了?也不知道哪個狗日的跟我說,男人身上有點傷疤,那才叫男人,這不,你們給評評理,咱這一身滄桑,是不是一個頂倆兒了?」

    李若飛失笑,烏鴉也一臉佩服地笑出了聲音,倒是林丹心一臉嚴肅︰「命是你自己的,你不珍惜,沒人替你寶貝。」說著,熟練地拿起鑷子和藥水,「忍著點,我要沖洗傷口了,不然直接縫合的話,可能會發炎。」

    李雲道點頭,咬牙苦笑︰「來吧!」

    疼痛,似乎早已經變成了李雲道生命中的旋律之一,盡管如此,李大刁民還是痛出了一頭冷汗,待林丹心縫完最後一針,才稍稍鬆了口氣。

    「拆線前不要踫水,兩天來換一次藥,塑料袋裏有消炎藥和止痛片,早晚各一粒。」林丹心在身後的藥箱裏搜刮了一番,扔過來一隻裝了十多隻膠囊的醫用密封袋。

    見她忙完,李若飛才恬著臉湊上來︰「心心,給我也上點藥唄?你看我……」李若飛身上也有數處刀口,但都入肉不深,此時已經結痂,倒是肩膀上的幾處青紫,看上去有些嚇人。

    這回林丹心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取了藥箱裏的藥油,扔給烏鴉︰「幫他揉揉肩膀,不揉散淤血,明天估計連手都擡不了。」

    烏鴉連聲說是,卻看到李若飛一臉幽怨地沖他使了個眼色,烏鴉頓時心領神會,連忙哎喲一聲︰「丹心妹子,我的手好像剛剛被人用棍子砸了,動不了啊……」

    林丹心又將目光轉移到毛浪身上,毛大俠這麼高的情商,哪裏不知道李若飛的小九九,也搖頭道︰「哎啊,我剛剛腦袋被人砸了一下,這會兒好像有點兒腦震蕩……」

    林丹心恨恨地瞥了李若飛一眼︰「就你毛病最多……」但說著,還是擰開藥油倒在手心,手法嫻熟地幫李若飛搓揉著肩膀上的傷處。

    突然,屋裏鈴聲大作,林丹心猛地一愣。

    醫院前門隱約響起 裏啪啦的敲門聲。

    「開門開門,快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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