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56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16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直面巨酋拒引誘

  所有人的臉色都為之一變,只有拓跋儀大大咧咧地說道:「不就是有些鳥水嘛,是有毒還是怎麼的,大王,別聽他的胡話,我現在就去砍了他。」

  拓跋珪卻是見過黑色妖水厲害的,眉頭一皺:「朱雀,我就不信,你這點黑色妖水,能滅我整個部落!」

  朱雀哈哈一笑:「我做任何事之前,都會考慮到最壞的情況,萬一我今天失手,絕不會落到別人的手中,我會跟所有敵人一起同歸於盡。拓跋珪,你親眼見過這黑色妖水的威力,上萬北府兵精銳,一眨眼之間就盡成灰土,你的大業未成,是不是也想試試?!」

  拓跋珪沒有回話,眼中卻是光芒閃閃,顯然,他有些動搖了,為了劉裕陪上自己的霸業和性命,實在不值得。

  劉裕微微一笑:「朱雀,你如果想要好好地談判,能否跟我單獨會談?我保證,所有的事情,我可以保密。」

  朱雀的眉頭一挑:「我也正有此意。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桓玄就交給你了!」

  桓玄的神色一變,剛要叫駡,劉裕卻突然出手,紮心老鐵脫袖而出,刀柄在前,直撞中了他的太陽穴,桓玄的心思全在朱雀之上,劉裕出手又極快,這一下竟然無法閃躲,兩眼一黑,就昏了過去。

  劉裕轉頭對著拓跋珪說道:「拓跋阿幹,我跟這位朱雀先生,有事商量,至於這個桓玄,請麻煩先代為看管,我談完之後,再處置他。」

  拓跋珪點了點頭,走了過來,扛起了桓玄,放在肩頭,他對劉裕笑了笑:「阿幹,如果我是你,就會一刀殺了他。留著做什麼?」

  劉裕微微一笑:「一會兒,我會親手殺了他,不過現在,我跟朱雀還有話要談。你們先到外面等我吧,哦,跟燕軍沒有真打起來吧。」

  拓跋珪笑道:「你不是早就給那副將下了令嘛,隻搖旗呐喊,絕不真打,我們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祝你談得順利。」

  他說著,扛起了桓玄,大步向外走去,而他的數百名手下,也都跟著離開。

  朱雀微微一笑:「劉裕,你好本事,不經意間,就讓你的阿幹和他的族人,離開了險地,看來你的智力,也長進很多,比那自以為是的桓玄,要強了不少。」

  劉裕冷冷地說道:「因為我成天想著要如何面對你們這些人精,自然不能太笨,朱雀先生,你準備跟我談什麼條件呢?」

  朱雀微微一笑,說道:「茲事體大,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吧。」

  劉裕笑了起來:「你就不怕我到了安全的地方,一刀殺了你,你的黑火威脅,就不起作用了?」

  朱雀搖了搖頭:「你是劉裕,你承諾的事情,不會食言,這種威脅,對桓玄管用,但對你劉寄奴可沒用。我知道,你不喜歡受威脅,但你從一開始就沒想著殺我。不然,你是不會跟我多廢話的。」

  劉裕點了點頭:「我要弄清楚你們的組織,你們的目的,在這之前,我只知道那個青龍是想害我的元兇,他死之後,我就沒那麼恨你們了,但仍然要知道,你們想要什麼,我又能做些什麼。」

  朱雀歎了口氣:「其實,我也沒存殺你之心,不然的話,在鄴城也不會救你,你能打仗,尤其是能破解胡人的騎兵,這是大晉所需要的,但你太堅持理想和原則,不肯妥協和低頭,這也是以前謝安從來不肯向你吐露我們組織機密的原因。如果他的計畫成功,獨霸黑手黨,又讓你順利地娶了王妙音,我覺得他可能會培養你作未來的繼承人。」

  劉裕訝道:「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打算?我最恨陰謀,不可能與你們為伍。」

  朱雀微微一笑:「可現在的你,不是也能反過來對我們用陰謀了嗎?人總是會變化,會進步的,與強大的敵人鬥急,會不知不覺地變成自己以前憎惡與討厭的那種人,就象你從一開始雖然滿口的漢胡不兩立,卻先是充當了與慕容燕國談判的使者,又能跟拓跋珪結為阿幹,現在更是娶了慕容蘭,這說明你劉裕,並不是食古不化的人。」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只要是為了北伐,我可以作出些妥協和讓步,你們的組織,如果不妨礙北伐之事,我也並不一定要與你們為敵,但是,我覺得這樣的可能性不大。你朱雀先生,本質上和青龍仍然是一類人,一旦有人威脅到你們的利益,就會毫不猶豫地加以消滅。」

  朱雀笑道:「所以,你只要不威脅到我們,就不是我們的敵人,劉裕,天下已經變了,世家子弟多數不成器,需要新鮮的血液和力量,就連我們黑手黨,下一代如果只有桓玄這樣的人來繼承,敗亡也是早晚的事情,如果你能迎娶某個世家小姐,成為我們的一員,也許,以後我們的事業,會由你來繼承,到時候,你才能真正地排除一切的干擾,實現自己的理想。」

  劉裕的眼中神芒一閃,朗聲道:「這個主意,你就不用打了,我是不會加入你們黑手乾坤的,不要說是你,就是相公大人來說,也是一樣,我北伐不是為了自己建功立業,而是作為一個漢人,必須如此,你們的世家天下,保的只是自己家族的權勢,這就決定了我們不會是一路人。為了讓你們不擋我的路,我可以暫時不計較跟你們的恩怨,但是要讓我們成為一路人,除非讓我再死一次!」

  朱雀歎了口氣:「看來,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暫時難以達成共識了,不過劉裕,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只要不壞了我們的事,那我們不會再向你出手。」

  劉裕搖了搖頭:「你只能代表你,代表不了其他三人,如果說青龍之位空缺,還有別的兩個人,你就敢這樣打保票?」

  朱雀微微一笑:「桓玄接任青龍,本就不是我的意見,而是白虎,這回他主動背叛,白虎要為自己的舉薦負責,失去話語權,至於玄武,上次我幫他報仇,滅了青龍,他會站在我這一邊。對了,告訴你個秘密,殺青龍的,不是拓跋珪,他殺的只是一個假貨,真正要了青龍命的,是我朱雀!」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18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討價還價保北府

  劉裕微微一笑:「這點我早就想到了,拓跋矽沒有殺掉青龍這種頂級陰謀家的本事,能取他性命的,只有你們這些同僚,這就是我不肯加入你們組織的原因,對於你們來說,沒有不能背叛的,也沒有不能出賣的,我不想自己有一天,變成你們這樣的人。」

  朱雀搖了搖頭:「年輕,真好,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跟你同樣的想法,一腔熱血,意氣風發,可是經歷多了後,就不會這樣想了,劉裕,當你的決定越來越重要,會影響越來越多的人生死的時候,你就不會再用這些世俗的道德來行事了。不過我很高興能看到你可以從利益的角度出發,而不是象以前一樣死抱著自己認為正確的那些事情。從你能跟慕容蘭在一起,我就知道,你是我們可以合作的物件。」

  劉裕歎了口氣:「跟她在一起,不是利益,而是我虧欠她太多,以前妙音在時,我不敢愛她,但跟她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之後,我才知道,這個女人在我的心中,是如此地重要。」

  朱雀的眼中冷芒一閃:「可是慕容蘭即使和你成了夫妻,有了孩子,仍然對你有很多隱瞞,她畢竟姓慕容,畢竟是鮮卑人,你跟她在一起,最後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劉裕冷冷地說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安排我們在一起?只為了她能把我永遠地圈在草原上嗎?」

  朱雀搖了搖頭:「草原之行,是對你的歷練,很高興看到,以前的劉裕已經隨著太多的陰謀而消失不見了,變得成熟,從我的原計劃裡,哪天你能狠心扔下慕容蘭,回到東晉,就是真正肯為我們所用的人,但是現在看來,你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出色,你直接可以設計反過來逼我就範,這是我沒有意料到的,老實說,以前在我眼裡,你劉裕只是一個棋子,而現在,是有資格和我們平起平坐的棋手了。」

  劉裕冷笑道:「天生萬物,沒有人是為別人而存在的,你們這樣看不起人,都視如棋子,總有一天,會自食其果。」

  朱雀微微一笑:「也許吧,其實我們黑手乾坤這麼多年來,經歷了無數次的更替,陰謀,內訌,不知道更換了多少家主,也看過很多本為棋子的人,最後逆襲上位,也許你劉裕有朝一日,也會成為我們這樣的人。好了,咱們不必東拉西扯的,直接談正事吧。你若不與我們為敵,我們可以從此放過你家人,也不會去揭露你的身份,不過,若是別人出手,那怪不得我們。」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若是你們暗中下黑手,卻推在別人身上,那我不是又給你們擺佈?」

  朱雀搖了搖頭:「青龍已死,我們若不繼續與你為敵,你自然也沒必要再對我們出手,再說,我們現在有自己新的敵人,就是企圖奪回大權的皇帝兄弟,你若肯幫我們,自然最好,若不肯幫,那我們也有辦法自己解決。」

  劉裕點了點頭:「我若回東晉,仇人只有刁氏兄弟這些,還有他們背後的王國寶,會稽王,你說的有人會跟我作對,指的是他們嗎?」

  朱雀微微一笑:「我們要的是權,刁氏兄弟,王國寶之流要的是錢,除了錢以外,還要欺男霸女,就象他們現在在京口做的,你只要回鄉,一定不會忍住,不起衝突才叫怪事,所以劉裕,你可得提前把回去之事的事情給計畫好了,不要露出什麼破綻和把柄。」

  劉裕看著朱雀:「我有個條件,你們鬥成什麼樣我不管,但是北府軍必須重建,而且不能用於內戰。」

  朱雀的眉頭一皺:「你這個條件有點讓我們為難了,我們是隱藏在幕後,不會自己直接去掌握北府軍,再說了,現在皇帝和會稽王爭奪的核心,就是北府軍和荊州刺史這兩大要職,桓玄寧可轉向我們,就是因為我們許諾可以讓他當荊州刺史,但一旦他當了這個職務,也不會受我們的控制。更不用說北府軍了。」

  劉裕歎了口氣:「我必須要為北伐保留最後的力量,不能讓你們爭權奪利,把這支精兵給毀了!如果你們打北府兵的主意,那我只有跟你們鬥到底了。」

  朱雀咬了咬牙:「那如果我們把北府兵交給一個你能信任的人,最後由你來勸說他,這樣就不關我們的事了吧。」

  劉裕不假思索地說道:「這個可以,不過這個人,必須是心懷國家,天下的人,也可以脫身於皇帝和會稽王的爭鬥。」

  朱雀微微一笑:「要是我們把北府兵,交給王恭來掌管,你能滿意嗎?」

  劉裕的臉色一變:「王恭?你們肯給他?」

  朱雀點了點頭:「他是最合適的人選了,世家子弟的身份可以為我們所接受,謝家好友的身份也能給你所接受,王恭不擅長軍事,最後只能用北府兵宿將,到頭來,北府軍的軍權,還是會落到劉牢之,你,劉毅這些人手裡,我們也不想北府兵毀於無聊的內戰,畢竟如果北府兵沒了,胡人南下,也無人可擋,國家若亡,我們黑手乾坤,也無法生存嘛。」

  劉裕咬了咬牙,伸出手:「你最好能言而有信,如果騙我,我今天能勝你一次,以後也可以。」

  朱雀笑著上前一擊掌:「一言為定,劉裕,我會在大晉,等著你來!」

  小半個時辰之後,劉裕一個人走回了原來的寢帳,剛才被砍倒的帳蓬,已經重新地立起,慕容蘭一個人獨臥在帳中,素手輕輕地掩著自己的小腹,看著劉裕走入,淺笑嫣然:「你回來了。」

  劉裕點了點頭,在她的對面坐下:「你不應該堅持這樣出來,讓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慕容蘭搖了搖頭:「我不出來,你如何引朱雀上當?你想知道這個黑手黨的事,我也想知道,也許,這就是作為一個情報人的本性吧,只是我還是很難理解,你為什麼會放過朱雀?」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18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不計前嫌釋桓玄

  劉裕歎了口氣,輕輕地提起了慕容蘭的素手:「因為,我要帶你回大晉,你的身份,會是我的致命傷,也會讓你處於極度的危險之中。原來,我一直以為謝家有能力庇護我,但自從黑手黨這個組織公開之後,我就知道,他們現在沒有這個能力,我既然不能一次消滅掉他們,就只有暫時合作。」

  慕容蘭的嘴角微微一勾:「這不象我認識的劉裕,我認識的劉裕,是不會跟敵人有交易和合作的。」

  劉裕正色道:「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那不會向著任何人妥協,讓步,只會堅持我的原則,但現在不一樣了,我有了你。」

  他說著,眼中盡是柔情,輕輕地撫著慕容蘭額邊的秀髮。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柔情:「你真的肯為了我,作這樣的改變嗎?」

  劉裕點了點頭:「你都肯和我回大晉了,這份深情,我只有這樣回報,只是,愛親,我希望從此以後,我們不要再有隔閡,不要再有隱瞞。」

  慕容蘭幽幽地歎了口氣:「我也希望如此,可是現在我們畢竟是敵對立場,如果有一天,沒了大燕,也沒了大晉,我們才能真正地以心相對,寄奴,那是我做夢都希望的事情。」

  劉裕搖了搖頭:「不談這個,起碼這一回,我們可以回家了,黑手黨要的是他們世家控制一切的天下,現在他們最大的敵人,是皇帝和會稽王,而不是我,所以,在此之前,他們應該不會對我們下手,這就給了我時間和機會。」

  慕容蘭訝道:「你回東晉後,真的能放下恩仇?」

  劉裕冷笑道:「當然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但只要他們暫時不惹我,我可以暫時不以他們為敵,除非,他們想在下一次北伐中使壞。今天我如果殺了朱雀,那就會徹底與之為敵,即使回到大晉,也會面對一次次的陰謀,而現在,我起碼可以暫時放下這方面的擔心,甚至可以跟他們有限合作,摸清這個組織的詳情,等到有下次北伐機會的時候,不會讓他們再來阻止我。」

  慕容蘭的眉頭一皺:「你還是放不下北伐,總有一天,你真的要跟大燕,跟我大哥以性命相搏!」

  劉裕歎了口氣:「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好嗎,我現在回大晉,只想安頓好我的家人,保我兄弟們的平安,這場皇家內鬥,不知道要持續多久,你大哥已經年過六旬了,我知道你對他的感情,但如果他不在了,你的那些個大侄子們相爭,即使我們大晉不出手取,只怕拓跋矽和後秦,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慕容蘭咬了咬牙:「劉裕,我跟你回大晉,可不會同意有朝一日,幫你對付我的祖國,真要有那麼一天,我只有離開你。」

  劉裕點了點頭,從慕容蘭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種堅毅和決絕:「我希望,這一天永遠不要到來。愛親,我是認真的。」

  慕容蘭緩緩地躺了下來,轉過了身,背對著劉裕:「我累了,你去找桓玄吧,我想,你留著他不殺,也有你的用意,至於你和他要做什麼交易,我不想知道,也不想聽。」

  劉裕的眉頭皺了皺,歎了口氣,他知道,慕容蘭又猜中了自己的心事。他站起身,轉身出帳,慕容蘭的秀目之中,流下兩行清淚,喃喃道:「劉裕,總有一天,你會後悔回晉國的。」

  片刻之後,拓跋部,地牢。

  這裡與其說是地牢,不如說就是一個地窖,桓玄給五花大綁,如同肉棕子一樣,蜷縮在了地上,面如死灰,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世家公子,這會兒已經沒了一切的驕傲,在這裡等死而已。

  地牢頂上,頂棚「吱呀」一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道火光,桓玄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抬頭看向了頂上,卻看到劉裕打著火把,緩步而下,他的眼中那絲希望也頓時變成了絕望,恨恨地扭頭一邊,閉目不言。

  劉裕把火把掛在了牆上,在桓玄的對面盤膝而坐:「桓公子,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桓玄恨恨地說道:「要殺便殺,劉裕,何必如此折辱於我?」

  劉裕微微一笑:「我折辱你什麼了?比起你做的那些對我的陰謀,對北府軍的陷害,這些不到百分之一好吧。」

  桓玄吃力地坐起了身,看著劉裕,眼中閃過一絲怨毒:「我做的這些,不過是奪回我父親給人生生搶走的榮譽罷了,劉裕,他們怎麼對你北府軍,當年就是怎麼對我父親罷了,我這不過是以牙還牙,只不過,你站在謝安的這一邊!」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北府軍的將士沒有對不起你桓家,你要報仇,找他們便是,為何要牽連無辜?更何況,你想要的,不是為你爹報仇,而是給自己爭取權勢罷了,到了如今,你還不承認?」

  桓玄突然大笑起來:「報仇和奪取權力,有衝突嗎?我沒有權力,如何復仇,如何消滅這些陰影中的世家?劉裕,你口口聲聲義正辭嚴,說得自己多高尚,其實不也變成了我這樣的人,不也是開始用這些權術了嗎?」

  劉裕微微一笑:「這要感謝你們這些年來對我的教導與培養,讓我從那個天真幼稚的京口農夫,變成了現在的我,桓玄,你以前提議要跟我合作,我拒絕了,不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對於這個提議,我現在正式接受了。」

  桓玄的臉色大變,不可思議地搖著頭,看著劉裕:「你肯跟我合作?劉裕,你不是瘋了吧。」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因為你已經跟黑手黨徹底反目了,所以,現在的我們,才真正有合作的可能,桓玄,也許你那個皇帝夢,我可以幫你實現。」

  桓玄咬著牙:「你是想利用我來對付黑手黨?」

  劉裕冷冷地說道:「不叫對付,更準確地說,是制衡,我不能讓黑手黨在內戰中毀了北府軍,所以,只有你在荊州拳打腳踢,才是對北府軍最大的保護,而不是朱雀的承諾!」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19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給你機會不中用

  桓玄冷冷地說道:「你就不怕我回去之後,先對你家人下手,以報今日之辱?或者不怕我脫離你控制之後,就不會跟你再合作?」

  劉裕微微一笑:「桓玄,你難道沒有被給過機會嗎?你出身世家名門,又師從青龍這個頂級陰謀家,無論從哪方面,都比我這個京口農夫要強得多,可現在看看你,再看看我,給你機會不中用啊你,不中用啊!」

  桓玄的雙目盡赤,厲聲吼道:「別說了,不許再說了,劉裕,你,你個京口丘八,竟然敢如此羞辱我?!」

  劉裕冷笑道:「桓玄,人先自辱,而後人辱之,你看看你現在這樣,都是自找。你以為靠了這些陰謀家,就會奪取荊州,就會繼承父業,就會登上皇位了?你也不想想看,他們當年用陰謀手段壞了你父親的大事,今天又怎麼可能讓你重掌荊州,是等你向他們復仇嗎?」

  桓玄的眼中光芒閃閃,呼吸仍然粗重,卻是說不出話了。

  劉裕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的野心,你想做你父親沒有做到的事,你知道黑手黨的存在,也知道為什麼你父親會失敗,所以你想混入黑手黨,借他們的力量助你上位,而後將他們連根拔起,因為只要有這個組織存在,你就永遠會是他們的傀儡,不會是真正的皇帝。所以,你不是今天面對生死才會背叛,而是心中一直這樣想,只不過,今天你軟得太快了點,讓朱雀看出你的真心,你的這個計畫,永遠不可能實現了,所以我說你不中用,就是這意思,明白了沒?」

  桓玄咬牙切齒地說道:「因為我不能死,我的大業還沒有完成,桓家只剩下我一個嫡子,無論如何,我得活著。朱雀死了,他還有繼承人,可是我連子嗣都沒有,所以,就算屈辱,我也得活著。」

  劉裕搖了搖頭:「我要是想殺你,早就可以一開始就出手,何必留到後面,你不僅怕死,更是愚蠢,看不出我的真實目的,本來我多壓你一會兒,你如果夠硬氣,還可以得到朱雀的信任,你以為他們現在讓你接任青龍,就會把青龍留下的那些個情報,那些殺手,那些人脈關係給你了?別做夢了,要你白手起家,只給你一個名號,那還不如自己重新開始。」

  桓玄咬了咬牙:「那我得通過他們的運作,讓我先回荊州再說,只有我掌握了荊州,才能建立自己的勢力。」

  劉裕冷冷地說道:「皇帝的兄弟之爭已經明顯,荊州刺史和北府兵統領都會是燙手的玩意,絕不是好東西,現在在這個位置上的,必不能長久。所以我不會現在就跟他們索要北府軍首領之職,一來我的資歷不夠,二來我不想在這個時候捲入爭鬥的中心,你這次暴露本性,黑手黨再不會助你,能保你性命的,只有我。所以,你沒有別的選擇,只有跟我合作!」

  桓玄不屑地笑道:「就你,你能保護我?劉裕,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打仗也許你是把好手,但應對這種情報,刺殺,你確定你能行?」

  劉裕微微一笑:「你們都覺得我不行,但這回你假扮劉穆之,跟朱雀一起來害我,不也是給我反制了?跟你們鬥了這些年,我也在成長,也在進步,不僅會對付面前的敵人,也會對付身後的,我既然有本事破解你,就有本事保護你,只要我回了大晉,就能建立起自己的地下勢力。」

  桓玄的眼中光芒閃閃,開始陷入了思考,顯然,劉裕的提議,讓他有點動心了。

  劉裕看著桓玄:「到目前為止,你也是一個棋子,現在你這個棋子還失去了利用的價值,甚至他們不會讓你活下來,你現在所能倚仗的,也就是魯宗之這些人了,他們打仗還可以,應付黑手黨的刺殺與陷害,怕是沒這個能力,你跟我合作,我會讓你在荊州有自己的容身之地,至於以後你能走到哪步,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桓玄咬了咬牙:「那你又想要什麼?你這樣幫我,不會沒有目的,以前我要你跟我合作,你都不答應,現在你為何突然轉變了?」

  劉裕笑道:「我剛才就說得清楚,我對你,沒有要求,你去折騰你的,做你的事,需要我説明的時候可以通知我,聯繫我,畢竟,你是黑手黨的仇家,而我也不喜歡他們,留著你跟他們作對,就跟留著拓跋珪來牽制慕容垂,是一樣的道理。大晉即將陷入皇室內鬥,不知道還會持續多久,只有這場爭鬥結束,局勢才會平定,到那時候,我才可以重提北伐,你最好到那時候能助我,要是再與我為敵的話,先考慮清楚結果!」

  桓玄點了點頭:「你若是這樣,那我願意跟你合作,建康城中的世家貴族,我也認識一些,如果你需要援手,我可以從中介紹,幫你一把。」

  劉裕搖了搖頭:「不需要,一個也不需要,我的朋友,是北府軍的軍中同袍,不是世家貴族,如果我要跟世家們結交,直接投靠黑手黨就行了,何必再來找你?」

  桓玄哈哈一笑:「劉裕,夠痛快,你今天放我一馬,他日我也會有所回報。」

  劉裕勾了勾嘴角,看著桓玄:「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問你,你的那個師父青龍,他是什麼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嗎?為什麼他這麼恨我,非要把我置於死地?」

  桓玄搖了搖頭:「不知道,從我五歲的時候,先父大人臨終前,青龍就在他的床邊,他親手把我託付給了他,劉裕,你不知道,這個人名為我師父,實際在我心裡,就是一個惡夢,我的一切行為,思想,都是他教的,那種陰冷,可怕,不是你能想像。我恨他,又怕他,卻又不敢反抗他。當我聽說他的死訊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悲傷,他就是這麼一個人,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那青龍面具之下,究竟是怎麼地一張臉。」

  劉裕平靜地看著桓玄:「你覺得,他真的死了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19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桓玄草原一年留

  桓玄的臉色一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裕搖了搖頭,淡然道:「我雖然沒有見過這個青龍,但是他能成為你和拓跋矽的師父,由徒見師,就能知道他有多厲害,更何況,能鬥倒謝相公,讓朱雀都佩服不已,這樣的人,就這麼死了,我覺得不太對勁。」

  桓玄歎了口氣:「我也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說不出來。朱雀出手,一向謀定而後動,如果不能成功,就勢必要面對青龍可怕的報復。所以,如果到現在,朱雀還能安然無事,我想青龍是真的不在了。」

  劉裕微微一笑:「朱雀說,拓跋矽沒有殺到他,但朱雀自己取了他的性命,在你看來,可能嗎?」

  桓玄勾了勾嘴角:「他們都是頂尖厲害的人物,背後都有各種看不見的手段,無論做到哪步,我都不會奇怪。劉裕,你怎麼突然會想起問這個?」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因為,朱雀也許會跟我合作,但是青龍卻是我的死仇,即使他不來找我,我也一定會向他報復,為了謝相公,也為了北府軍死在鄴城的上萬兄弟。桓玄,如果不是因為你受青龍指使,只因為這點,我就可以殺你一萬次了。」

  桓玄的臉微微一紅:「我也不想那樣的,北府軍是可以用來北伐的鐵軍,這點我也知道,只是出賣你們的人,是青龍,只能說,你們都是青龍與玄武爭鬥的犧牲品。」

  劉裕的眉頭一皺:「那新任玄武,又是何人?」

  桓玄歎了口氣:「按黑手黨的規矩,只有正式成了四方鎮守,才會知道其他三人的身份,所以,朱雀一直不以真面目示我,我比你更想知道他們的身份,至於玄武,他好像被朱雀拉來,殺了青龍,然後就回了晉國,畢竟現在皇帝和會稽王鬥得不可開交,黑手黨不能無人留在國內坐鎮。」

  劉裕勾了勾嘴角:「那皇帝和會稽王,他們知道黑手黨的存在嗎?」

  桓玄冷笑道:「他們這對蠢才,怎麼可能知道,司馬曜字昌明,而司馬道子的名字中有道子二字,晉國內部的世家們,把他們手足之爭,稱為昌道內鬥,現在各大世家門閥,選邊站,鬧得不可開交,而各地的鎮守,刺史,更成為爭奪的焦點,本來我投靠黑手黨,就是想取這荊州刺史之位,現在是沒戲了。」

  劉裕笑道:「那荊州刺史現在誰來當?」

  桓玄眉頭微皺:「這取決於揚州刺史,也就是北府軍統領誰來當了,司馬曜現在的身邊,給一堆儒生所圍繞著,帝師範寧,是他們的精神領袖,而王恭,殷仲堪等人,是其黨羽,至於司馬道子,王國寶自然是他的頭號手下,而刁氏兄弟,庾氏叔侄這些信奉玄學的世家子弟,則是他的部下,當然,還有王國寶自己的兄弟,比如那個醜鬼王忱,就是其最得力的助手。」

  劉裕喃喃道:「這麼說來,王恭如果接任揚州刺史,北府軍統領,那王忱就會是荊州刺史了。」

  桓玄的臉色一變:「你說什麼,揚州刺史交給王恭了?」

  劉裕點了點頭:「剛才朱雀這樣說了,只怕黑手黨已經在這樣做啦,你這麼一分析,也就合理了,謝家一直掌握北府軍,就算要交出來,也一定會交給有利於自己家族的人,以玄帥和王恭的關係,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但是如此一來,王恭是昌明一系的人,就不可能置身於這個昌道內鬥之外了。」

  桓玄笑道:「這是一定的事,王恭這個人我瞭解,志大才疏,又有股子熱血,是最好操縱和控制的,他看到謝家如此下場,又不知道黑手黨的存在,一定會把矛頭指向奸臣王國寶身上,如此一來,必有內戰。劉裕,你這個時候回晉國,進北府軍,一定可以通過內戰的功勞,步步高升,最後拿到你想要的權力!」

  劉裕咬了咬牙:「那是你的想法,桓玄,我是軍人,軍人的刀,是用來對付外敵,而不是對付同胞,我應該是被朱雀騙了,他說不會讓北府軍捲入內戰,但如果王恭已經是昌明党的重要成員,那這個內戰,是必然會爆發了。」

  桓玄先是一愣,轉而笑了起來:「不想內戰爆發也可以,那就是全力助我執掌荊州,我保證,我有了荊州之後,不會跟北府軍為敵的。只要他們不來打我,我絕對不會插手這皇室之爭,司馬氏兩兄弟,打出腦漿我也不管。」

  劉裕冷冷地說道:「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在執掌荊州之前,你得好好的活著,我不可能護你一世,你回荊州之後,自求多福吧。」

  桓玄勾了勾嘴角:「如果王恭接掌揚州,掌北府軍,那荊州刺史,一定是王忱的,只要我回荊州,三年之內,肯定可以扳倒王忱,奪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只要你別讓黑手黨來壞我的事,害我,就可以了,我不需要朝廷給我官職,因為,在荊州,我桓氏的舊部,黨羽遍佈,去了那裡,我就安全了。」

  劉裕歎了口氣:「你是怕朱雀在路上對你下手,讓你沒命回荊州是吧。」

  桓玄咬了咬牙:「你就不應該放過他,不過事到如今,你要跟我合作,就得保我的生命安全,不然我若是死了,對你也沒好處。」

  劉裕微微一笑:「所以,你最好在草原上待個一年半載的,領略一下這裡的風土人情,只有在這裡,朱雀大概才害不了你。」

  桓玄的臉色一變:「劉裕,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想要扔下我?我,我才不要跟這些臭哄哄的蠻子為伍。」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你最好習慣這種味道,因為,這是保護你唯一的辦法了,拓跋矽算是你的師弟,他一定有興趣跟你切磋一下誰跟老師學的更多。」

  說著,劉裕舉起了火把,轉身而走,在他的身後,桓玄的吼聲從地底傳來:「劉裕,你這個混蛋,放我出去,我不要留在這裡!」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0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草原阿幹揮手別

  夜色之中,火光閃閃,照亮了拓跋珪的臉,他仍然是一身戎裝,同樣舉著一根火把,站在劉裕的身前,地牢的位置,是在部落之外的一片小丘之上,十餘個護衛,持著刀槍,挎著弓箭,守在四周,而那微風拂動的草叢之中,隱約也有刀光閃現,顯然,更多的暗哨,藏身於此。

  劉裕看著拓跋珪,微微一笑:「拓跋阿幹,今天真是麻煩你了,至於這個桓玄,麻煩你繼續看管他一年,一年之後,再放了他。」

  拓跋珪的眉頭微皺:「留他作甚?這人三番五次地要害你,你今天放了他,遲早會有大麻煩。」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剛才桓玄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問我為什麼要放了朱雀,我只能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回晉國之後的計畫,黑手黨終於浮出了水面,我也算知道了將來的目標。」

  拓跋珪歎了口氣:「你真的要離開草原,回晉國嗎?這裡有你的朋友,有你的兄弟,沒有那些明爭暗鬥,留下來幫我不好嗎?」

  劉裕的臉上,笑容漸漸地褪去,他搖了搖頭:「那不就是黑手黨希望我做的事嗎?儘管這回算是暫時言和,但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跟他們決戰的,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必須摸清他們的所有底細,把他們連根拔起。」

  拓跋珪咬了咬牙:「他們不過是世家,想要鬥來鬥去,這是他們的傳統,你回去後也改變不了這一切,因為,你不可能真正地消滅所有世家。只有草原,沒有那些幾百年的陰謀組織,沒有那些看不到的黑暗。」

  劉裕正色道:「可這裡不屬於我,我畢竟是漢人,總得回到自己的地方,拓跋阿幹,謝謝你的好意,我能幫你的,只有到這裡了,後面的路,你得自己走。我相信,總有一天,你能真正地成為大漠的王者。」

  拓跋珪搖了搖頭:「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格,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以後就是我的敵人,下次見面,也許咱們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了。」

  劉裕哈哈一笑:「那在我們不死不休之前,可以喝上最後一場,追憶過往,然後再各自回到本方的軍中,放手大殺,無論生死,都可無憾,豈不是男兒最壯烈的死法和活法?」

  拓跋珪笑了起來:「這才是我認識的劉裕,罷了,草原留不住你,我希望這輩子我們永遠不要再見,不然的話,我可能真的對你下不了手。」

  劉裕點了點頭,他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惆悵,因為他從對面的這個男人眼中,也看到了同樣的神色,不知何時開始,他居然對這個狼一樣的草原漢子,有了一絲不捨,一如對北府軍的那些兄弟,相信,在這個男人心中,也是同樣的感情。

  劉裕勾了勾嘴角,說道:「拓跋阿幹,明天,你就可以和慕容麟正式結盟了,不過我,不能陪你走完這最後一程,我得帶慕容蘭離開。相信你和燕軍聯手,劉顯一定會不戰自潰的,拓跋窟咄也會成為喪家之犬,最後多半是逃往劉衛辰那裡,那頭殘忍的惡狼,不會留他活口,你這借刀殺叔的計畫,一定會成功的。」

  拓跋珪微微一笑:「只有死了的小叔,才是好的小叔,為了草原的統一和未來,這是他必須的結局,狼群就是這樣,頭狼會咬死所有的競爭對手,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權威。劉顯和拓跋窟咄完蛋後,我會用三年時間平定賀蘭部和他們的盟友,最後消滅劉衛辰,我的阿幹,希望你在南邊好好幹,不要讓我失望,也許,當我一統大漠,與燕國正式開戰的時候,我需要你的説明。」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記住我們的約定,如果你的鐵蹄不入關內,我們就永遠是朋友,若是你跟其他胡虜一樣,想要入主中原,屠殺百姓,那我們的結義之情,也就到頭了,我不希望我們真的會成為死敵,而且,記得你的誓言。」

  拓跋珪點了點頭:「我記下你的話了。最後一件事,為什麼你要在這時候帶慕容蘭離開?難道她這個樣子現在方便行動嗎?」

  劉裕歎了口氣:「朱雀雖然敗走,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危機仍然存在,青龍可能仍然活在世上,在某個陰影角落中看著我,現在是最危險的時候,你這裡也並不安全,所以,我必須讓王夫人先行離開,請你安排人手護送。」

  拓跋珪的眉頭一皺:「護送她們?我最多送她們去燕國邊境,可是慕容垂是不會放他們離開的。你最好讓她們穿越河套,從劉衛辰的朔方草原,走關中南下,這樣還安全一點。」

  劉裕搖了搖頭:「不,我的意思是,讓她們在慕容麟和你的騎兵護衛之下,大搖大擺地去鄴城。」

  拓跋珪睜大了眼睛,看著劉裕,說不出話。

  半個月後,鄴城,燕國首都。

  慕容垂一身龍袍,站在城頭,看著城西一片沒於荒草之中的廢墟,喃喃地說道:「銅雀台,就是這裡,曾經是不可一世的繁華,曾經聚焦了天下的美女和財寶,卻可曾想,一百多年後,就消失於這荒煙蔓草之間,我的功業,連同我的帝國,會不會有朝一日,也會如此呢?夫人?」

  謝道韞一身慕容蘭最喜歡穿的銀色勁裝,頭髮編成了小辮,一張慕容蘭的人皮面具,正拿在她的手中,她的臉上寵辱不驚,平靜地說道:「將軍的功業會不會荒煙蔓草,取決於你的那些兒子。」

  慕容垂歎了口氣:「這是我們兩都欠缺的,夫人,你假扮蘭妹,我不怪你,只是我很奇怪,為什麼你居然可以坐視她和劉裕在一起,你沒想過你的女兒嗎?」

  謝道韞微微一笑:「我很確信,當劉裕再見妙音的時候,你的妹妹終有一天,會回到你身邊。」

  慕容垂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銅雀台,喃喃道:「大好河山。」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0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匈奴不甘賀蘭服

  河套草原,鐵弗匈奴本部。

  幾千名衣衫破敗,風塵僕僕的人,都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五千名全副武裝的匈奴騎兵,騎在馬上,彎刀挎在肩頭,眼中殺氣騰騰,把這些人圍在了中間的一大圈,他們帶頭的兩個人,失魂落魄,可不正是拓跋窟咄與乙弗莫題,而在他們面前的,則是被幾百名護衛部曲圍在中間,高高坐在將臺上的劉衛辰。

  劉衛辰一臉陰鬱,看著台下的拓跋窟咄,冷冷地說道:「拓跋窟咄,你居然還敢來我這裡?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拓跋窟咄的臉上,汗水已經把滿面的塵泥衝得一道一道,除了這幾道汗溝之外,只有一雙眼白露在外面,本來趾高氣揚的他,這會兒已經沒了任何脾氣,甚至連頭都不敢抬:「怪我一時糊塗,聽信小人饞言,背叛了大王,現在兵敗至此,還請大王給我個機會,我一定重新做人,引大王奪回漠南草原!」

  劉衛辰冷笑道:「機會?人的一生,哪有多少機會?本來我們聯手,可以奪取草原,你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背叛了我,現在如何?慕容永也沒本事幫你奪回漠南,現在的你,對我還有何用?」

  拓跋窟咄抬起了頭:「大王,請你看在我們曾共事一場的份上,看在我還有這幾千部眾的份上,饒我一命吧,我願意成為你最忠實的奴僕,永遠不敢再有二心!」

  劉衛辰冷冷地說道:「拓跋窟咄,你已經輸光所有,漠南已屬拓跋珪,你的這些部眾,無論死活,都是我的,我不需要你的效忠,只想向你借一樣東西。」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緩緩地走下了高臺。

  拓跋窟咄心中大喜,連忙抬起頭:「大王無論要什麼東西,我都…………」

  他的話還沒說完,剛抬起頭,只見劉衛辰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面目猙獰,高高地舉著一把閃亮的鋼刀,而他的嘴裡吐出了一句話,透著無情:「借君的腦袋一用!」

  刀光一閃,拓跋窟咄的腦袋馬上就和身子分了家,鮮血從斷了的脖頸處狂噴而出,把腦袋衝得象個西瓜一樣,在地上直滾,一邊的乙弗莫題哪還敢反抗,身子完全伏在了地上,顫聲道:「大王威武,大王威武!我等願效忠大王。」

  拓跋窟咄的部眾中一片騷動,有幾十個忠奴跳了起來,赤手空拳地向著劉衛辰衝來,還沒衝出兩步,圍著他們的匈奴騎手們就箭矢連發,每個人的身上都起碼中了十幾箭,最遠的一個人也不過跑出了二十餘步,帶著不甘的眼神,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人哪還敢反抗,全都跟乙弗莫題一樣,跪地請降。

  劉直力題走到了劉衛辰的身邊,看著正在用一塊羊皮擦拭著刀身上的血跡的父親,勾了勾嘴角:「父王,探馬回報,繼拓跋窟咄逃跑之後,劉顯的部眾也全都投降了拓跋珪,劉顯自己孤身逃進了並州,投奔慕容永去了。慕容永沒有敢發兵對抗拓跋珪與燕軍的聯軍,而是緊守長城一線,準備與前秦的苻丕決戰。」

  劉衛辰咬了咬牙:「中原的事情我不關心,我隻關心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漠南,一統草原,奶奶的,這回天賜的良機就這麼失去了,我不甘心。等燕軍退兵後,我們去聯絡漠北的柔然和鐵勒諸部,合擊拓跋珪,不能再讓他坐大了。」

  劉直力題搖了搖頭:「漠北那些低等蠻子會聽我們的嗎?他們雖然不服拓跋珪,但也從來不忠於我們大匈奴!」

  劉衛辰冷笑道:「放心,這回輸的最慘的,不是劉顯,不是拓跋窟咄,也不是我們,而是賀蘭訥,他們賀蘭部經營計畫了這麼多年,最後還是給拓跋珪作了嫁衣,豈能甘心?勃勃,別玩了。」

  一個十歲不到,穿著錦袍的小孩子,手裡捧著拓跋窟咄的腦袋,當個球一樣地玩來玩去,一會去抓抓辮子,一會兒去翻翻眼睛,能讓尋常人都不敢直視的人頭,居然在他的眼中,就是這樣的玩物。這個孩子不是別人,正是劉衛辰的幼子,劉勃勃。

  劉勃勃笑道:「父王,這個腦袋形狀挺好,用來做酒杯,一定不錯,能做一個做給孩兒嗎?」

  劉衛辰哈哈一笑:「這個不行,父王要把這個腦袋送去漠北草原,告訴那些柔然人和鐵勒人,與我們為敵,背叛我們大匈奴的下場,你記住,恐懼,是這個世上最強大的力量,如果讓所有人都怕你,你就會成為大王!」

  劉勃勃喃喃地說道:「恐懼是力量之源,我記住了。總有一天,我會把死亡和恐懼,帶給整個天下,為了父王的霸業!」

  劉衛辰笑著從劉勃勃的手中取過了人頭,沾了點血,在他的眉心一點,一個鮮紅的印記印在了這張稚嫩的臉上:「父王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陰山,汗庭,賀蘭部帥帳。

  賀蘭訥面如死灰,呆呆地坐在主位之上,而賀蘭染幹和賀蘭盧分坐左右兩榻,三人都低著頭,沉默不語。

  賀蘭染幹恨恨地說道:「大哥,那拓跋珪消滅劉顯之後,把獨孤部所有的牛羊,財物,全都分給了各個部落,連我們的部眾,也給分到了比平時多三倍的戰利品,他自己拓跋部,不取一物,打完仗之後,我們一多半的部眾都離開了,轉投拓跋部,這小子,太狠了!」

  賀蘭盧咬了咬牙:「現在整個草原都認他為王,我們怎麼辦,要真的向他低頭嗎?」

  賀蘭訥抬起了頭,緩緩說道:「現在人家是真正的大漠之主了,我們也不能與之對抗,我會向拓跋珪請命,去漠北,讓出中部和汗庭,也許這樣主動低頭,能換來部落的安寧。」

  賀蘭染幹恨恨地說道:「要低頭你低去,我寧可死,也不會向那小子屈服。」他說著,站起身,大步離開,而他的聲音順風傳來,「我去紇突鄰部,跟屋地健在一起,我就看這小子會不會來打我!」

  賀蘭訥看著賀蘭染幹離去的背景,呆若木雞,久久,才長歎一聲:「人心散了,部落不好帶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0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拓跋建魏寄奴歸

  陰山,汗庭,廢棄的巫女小屋。

  小屋之下,一個陰冷黑暗的地窖深處,幾點燭火在微微地跳動著,一張石桌之後,坐著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袍之中的枯瘦老者,他露在外面的皮膚,遍是灼痕,讓人觸目驚心,而他的喉嚨那裡,切開了一個氣管,插著一根銅管,一小撮白色的粉末,置於銅管之中,隨著暗紅色的火光,化為一股奇妙的煙霧,直入他的喉管深處,最後變成五顏六色的煙霧,從他的七竅噴出,而這個黑袍人的臉上,分明地戴著一個青龍面具!

  拓跋珪舉著火把,緩步而入,見到青龍,微微一笑:「老師,您的傷,看起來痊癒了。徒兒恭喜您。」

  青龍緩緩地抬起了頭,他的眉毛已經沒有了,眼窩裡的一雙眼睛,遍佈血絲,他的聲音變得嘶喊而沉悶:「還好我沒有看錯你,我的好徒兒,若不是你相救,為師真的就在谷底化為灰燼了。」

  拓跋珪歎了口氣:「可惜我還是來晚一步,沒想到我們演戲卻沒逃過朱雀的眼睛,您在崖底的藏身地洞,也沒有逃過黑火的燃燒,徒兒會遍尋天下良方,治好老師的。現在,要不要我去殺了桓玄?」

  青龍搖了搖頭:「不,他對我們有用,朱雀這些蠢才,到現在都不知道,劉裕才是黑手黨最大的威脅,絕不是皇帝,只怕我們黑手黨幾百年的基業,要毀在他們手中了。不過好在我的情報線還在,等到時機合適,我會回晉國,去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說到這裡,他拿起了面前的一個小瓷瓶,扔向了拓跋珪:「這是最新配方的極樂散,你可以試試,能讓你想到很多平時想不到,看不到的東西。」

  拓跋珪接過了這個小瓶,遲疑了一下:「真的可以服食嗎?」

  青龍微微一笑,喉管一動,銅管內一陣火光閃過,混合著各色輕煙,從他的七竅噴出:「師父何曾騙過你?噢,對了,你的國號最好改一改,何況你跟劉裕有過賭約,若是入侵中原,則代國滅亡,改個國號,不就是守誓了?」

  拓跋珪張大了嘴:「這也行?那,那改什麼好呢?」

  青龍的眼中冷芒一閃:「司馬家的天下,本是篡自曹魏,天下紛亂,自此始,也該撥亂反正了,魏王陛下,天神一定會助你完成霸業,我深信不疑。這件事情,你最好在你的祖先拓跋力微召集各部大人,宣示自己草原霸主的盛樂故都來完成,代國這個封號,來自於晉國的賜予,只有你自己取名為魏,才算是不受命於任何人的自立,還有比在祖先成就大業的故都,建立自己王朝更好的事嗎?」

  拓跋珪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順手拿起一根鵝毛管,圈起石桌之上小瓶中的一堆粉末,加進了青龍喉部的銅管之中:「師父,您說我的阿幹,回晉國之後,會跟黑手黨合作,掌握軍隊嗎?」

  火光一閃,照亮了青龍那陰冷面具之後,鷹一樣的眼睛,他的聲音冰冷無情:「大晉已經平靜了三十年,戰爭,就在眼前。我的老友們,這會兒大概就在策劃未來吧。」

  建康城,烏衣巷,神秘小院,枯井底,黑手黨總壇。

  圓桌的四周,靜靜地坐著三人,青龍的位置,空空如也,而其他三人,目光閃閃,不約而同地看著面前的那個大沙盤,塞北那裡,已經只剩下了兩種顏色,拓跋珪的魏國旗幟,遍佈大漠南北,東西萬里,南北七千里,密密麻麻的部落小旗,都易成魏國旗幟,只剩下漠北的一片灰白色和朔方河套,鐵弗匈奴的蒼色旗幟,算是別樣的兩種異色。

  白虎緩緩地開了口:「想不到魏國這麼快就完成了復興,還換了國號,這個拓跋珪,比我們預料中的要強了不少。轉代為魏,這是徹底斷了跟晉國的聯繫,隱有入主中原之志啊。」

  玄武搖了搖頭:「拓跋珪雖然厲害,但若無劉裕相助,他不會這麼快成事,朱雀大人,你的選擇,真的沒有問題嗎?就算你答應了劉裕,但現在不受制於他,完全可以不認。」

  朱雀歎了口氣:「拓跋珪再厲害,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過來,倒是劉裕,必然會回來了,我今天提議召集這個會議,就是希望大家的想法一致,不要再走青龍的後塵,與劉裕為敵。」

  白虎的眼中冷芒一閃:「劉裕跟我們不是一路人,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你還是死了拉攏他的念頭吧,我倒是覺得,青龍在別的事情上野心大了點,但對劉裕的看法,是沒有問題的。趁著他的家人現在還在我們手上,不如殺了他的家人,然後我們全部轉入地下,不暴露任何行蹤,劉裕幾年報仇不成,自然會離開。」

  玄武沉聲道:「萬萬不可,劉裕的家人如果出了問題,他一定會窮盡一生報仇的,這是他的性格,現在我們的組織已經被他知道,不要輕易地給自己豎立如此強大的敵人。」

  白虎歎了口氣:「要是我們現在都無法壓制劉裕,以後又怎麼對付他?他要的東西,和我們要的不一樣。」

  朱雀搖了搖頭:「我倒覺得未必,這回在草原上,我感覺劉裕和以往已經有所不同了,以前的他,耿直熱血,沒有雜念,但這回,已經開始用起權謀智鬥了,而且,手段還非常的高明,老練,連我這回都吃了大虧。」

  玄武微微一笑:「早知道我應該留下來幫你的,如果我們一起,一定不會給劉裕制住,也不至於暴露。」

  朱雀歎了口氣:「桓玄無能,把我們全部暴露,你來也是一樣,只不過我很奇怪,劉裕居然可以放過桓玄,看起來,他是想用桓玄來制約我們了,畢竟桓玄跟我們已經沒有和解可能。」

  白虎的眉頭一皺:「那為何不把桓玄放回來呢?」

  朱雀勾了勾嘴角:「大概是他現在沒辦法保護桓玄,所以留在拓跋珪那裡,等他把荊州那裡桓玄的舊部通知了,北上草原,才會讓桓玄回來,而且,劉裕現在剛回來,需要跟我們合作,而不是對抗,藏起桓玄,是最好的選擇。」

  玄武勾了勾嘴角:「我會把劉裕的家人送回京口,有劉敬宣和其他北府將士保護,刁氏兄弟也欺負不了他們,既然劉裕不肯跟我們合作,那我們現在也不用給他安排任何官職,北府軍的事情,暫時與他無關。」

  白虎點了點頭:「如此甚好,謝玄怕是撐不了太久了,劉裕真的捨得不去見他最後一面嗎?」

  朱雀搖了搖頭:「這就是我說劉裕跟以前不一樣的原因,以前的他,會不顧一切地回來,而現在的他,分得清輕重緩急,對劉裕來說,慕容蘭母子,才是最重要的事,現在的他,應該正在一個別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等待自己孩子的出生吧。」

  玄武的眉頭一皺:「如果是個男孩,那就麻煩了。」

  朱雀微微一笑:「我怎麼會讓慕容蘭生下劉裕的兒子呢?放心,一切已經安排好了,我們的寄奴哥,馬上會喜得千金的。」

  大寧城,賀蘭小屋,一聲響亮的啼聲,傳到了在院中焦急地踱步,如同熱鍋螞蟻的劉裕,他轉身就衝向小屋,卻是被剛剛出門的賀蘭敏攔在了外面:「劉裕,你現在不可以進,姐姐很虛弱。」

  劉裕咬著嘴唇:「男孩還是女孩?」

  賀蘭敏嫣然一笑:「女孩,姐姐讓你起個名字。」

  劉裕閉上了眼,長舒一口氣:「興弟。」他睜開眼,對著屋中大聲道,「劉興弟,三天之後,爹帶你和你娘回家!」

  劉裕的臉上盡是興奮之色,洋溢著一個父親的快樂,可是,他卻沒有看到,站在他身後的賀蘭敏,不自覺地把手放在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她的目光落在劉裕的背上,閃過一絲異樣,而嘴角邊,也勾起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第四卷秦亡燕興拓跋起終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0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北府壯士十年歸

  太元十四年(西元390年),二月,京口。

  蒜山,七里鄉,劉家村。

  自從淝水大戰之後,京口的行政區域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大批的北府軍將士遷居於此,而劉裕作為北府軍的第一勇士,來投靠他的人更多,連帶著他原來住的村子,也改名為劉家村,包括檀憑之,魏詠之等以前住在專門安置北方僑民的鄉鎮的那些臨時居民,也紛紛遷到這些村子,當然,戶籍也從以前的那些臨時白籍,變成了連紙張都用專業防蛀藥水泡過的黃紙的黃籍,意味著其身份,從臨時僑籍,變成了大晉的正式子民。

  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扛著鋤頭,從田地裡走上官道,他的膚色,因為長年在太陽下的勞作,而變得黃中帶黑,而一身隆起的肌肉,又顯示出他跟這裡的所有人一樣,經歷過長年的嚴格軍事訓練,從走路的姿態都能看出其矯健的身形和堅定的步伐,但如果看到他那斗笠下的臉,你又會驚詫於這張臉上,寫滿了書卷氣,甚至連脖子之上的顏色都與身上的不一樣,如果他穿上一身長衫儒袍,不會有人懷疑,這是一個白面書生。

  膚黑面白的這個農夫,走上官道之後,向著官道的盡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這是他近十年來天天的動作了,早成習慣,寫滿了希望的目光,在凝視於村口的那一刻,變得重新失望起來。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官道另一邊響起:「劉道規,巴望啥呢?你想等的人,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這個白麵農夫,正是劉裕的三弟劉道規,十年前劉裕初去參軍之時,他只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而今天,已經長成為一個出色的棒小夥子,利益於在謝家寄養的那些年,謝安專門安排了名師,教他讀書習字,所以,劉道規有比其大哥高出許多的文化素養,後來又入北府軍進行了嚴格的訓練,雖未經戰陣,但也稱得上是文武雙全了,直到三年前北府軍北伐失利後,他和所有的將士們一起遣散回家,而這十年來,每天看著村口的官道,期望那個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現,已經成為他生命之中的一部分。

  劉道規咬了咬牙,看向了聲音來處,只聽到一陣鑼鼓喧天,一支上百人的隊伍,前擁後簇,刁協的臉上一如多年前初來京口那樣,塗著厚厚的白色粉末,而其前後的那些穿著衙役公門服飾的護衛,卻跟多年前那些一看就是狗腿子的家丁部曲們不同,一個個都是孔武有力,肌肉發達,竟然多是北府軍老兵,這從騎馬跟在其身後的劉毅,就能得到證明。

  刁協停下了馬,就在劉道規之前十餘步的地方,摸著自己上唇的兩抹鼠須,笑道:「劉道規,你大概不知道,十年前,就在此地,幾乎一模一樣,本官也是跟你大哥這樣相對的,當時他不懂事,不知見使節要下跪的道理,你是讀書人,遇到上官,應該怎麼做呢?」

  劉道規勾了勾嘴角,拿著鋤頭,走到了路的一邊,駐鋤而立:「草民劉道規,恭送刁長史。」

  刁協的臉色一變,沉聲道:「好你個劉道規,見到官長,竟然不跪,想做什麼?」

  劉道規朗聲道:「朝廷有詔令,凡北府軍立功將士,及其家屬,都可見官免跪,我大哥是北府軍第一勇士,天下皆知,我劉道規本人也從軍報過國,即使是面見宰相,仍然不用下跪。」

  刁協哈哈一笑:「那是對給朝廷立過功的將士,可是你家不在此列,劉道規,你可別忘了,你的大哥,曾經有過那麼一點小小的功勞,可是早已經畏罪叛逃異國敵邦了,至於你,雖然從軍,但並未立功,所以,你見了本官,必須要跪!」

  劉道規抬起了頭,神色堅毅,這張白麵之上,有五分與劉裕相當,那股子同一娘胎裡帶來的倔強與鎮定,幾乎一模一樣,他鎮定地說道:「刁長史,您是朝廷命官,京口父母,您說話是要負責任的,請問您說家兄畏罪叛國,有何憑據?朝廷何時下過詔令,說家兄是國家的叛賊了?」

  刁協一時語塞,結結巴巴地說道:「哼,大膽刁民,還敢強辯,你大哥在鄴城之戰,最後孤身沒入敵軍,這點幾百人都看到了,這麼多年來,音訊不通,也不派人來報信,不是叛逃敵國,又是什麼?」

  劉道規哈哈一笑:「長史此言大謬,如果我大哥當年就叛國投敵,也會拉著所有的戰友們一起投降,為何要自己留下,掩護戰友們撤退?更何況,之前他親自留下斷後,殺敵數千,連敵國都為之膽寒,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叛國?這些年來他一直無法回來,我想一定是有原因的,朝廷也從未放棄對他的營救和對他下落的打聽,您在朝廷沒有結論之前,就給他扣這麼一個叛國投敵的帽子,豈不讓所有北府將士心寒?」

  刁協氣急敗壞,馬鞭狠狠地在空中揮了兩下:「好你個伶牙俐齒的小子,不教訓教訓你,真不知道何為上下尊卑,來人,給我…………」

  一邊的劉毅突然開口道:「刁長史,您是朝廷大員,何必在這裡跟一個農人小子置氣呢,這與您身份不相符。」說到這裡,他壓低了聲音,「長史,不要因小失大,這回咱們來這裡是為了做事的,為劉裕激起民變不值得,再說,老兄弟們恐怕也不相信劉裕真的叛國投敵了。」

  刁協乾咳了兩聲:「劉道規,你大哥是英雄還是叛徒,相信朝廷自有公論,本官暫時不跟你計較,不過這回本官來這裡,是為了行朝廷法術,你家的稅,已經欠了三年,一直抗拒不交,今天,本官來此,就是向你,還有那些抗稅的刁民,催繳稅賦。吃咱的,用咱的,偷咱的,通通給我吐出來!」他越說越起勁,突然,他看到了什麼,如同給施了定身法,一下子僵在了馬上,嘴巴張得大大的,仿佛見了鬼,只剩下手指,直指著前方。

  劉裕的聲音從官道的另一頭緩緩響起,鐵塔一般的身形就立在前方:「刁長史,幾年不見,恭喜升官,不過這個稅賦之事,還請指教一二,什麼時候京口軍屬,也要交稅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2
第一千二百章 英雄叛徒何所定

  劉道規一把扔下了手中的鋤頭,幾乎是飛一般地奔到了劉裕的身前,他的個頭,比起劉裕稍矮一些,但也是接近八尺的昂藏壯漢了,身形的寬度也足夠,不過與其大哥相比,仍然是稍稍小了一些的尺寸,跑到劉裕的面前,他的眼中滿是淚水,半天說不出話來,千言萬語,最後只剩下了一句哽咽的話:「大哥,真的是你嗎?」

  劉裕一身黑色的勁裝,黑布包頭,斬龍大刀,就這樣插在背後,他的頭上,同樣是一副斗笠,他的眼中,也同樣的淚光閃閃,看著劉道規,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上,劉道規悶哼一聲,身形微微晃了晃,一動不動,劉裕的臉上漸漸地浮現出了笑容,拍著劉道規的肩膀,柔聲道:「三弟,你真的長成個男子漢了,大哥看了,高興!」

  劉毅的聲音從遠方響起,帶著百感交集的複雜情緒:「寄奴,真的是你嗎?」

  劉裕抬起了頭,對著劉毅微微一笑:「希樂,好久不見。」

  劉毅身前的眾多護衛,皆是北府老兵,劉藩,劉粹,趙毅等悍將皆在其中,這些人看著劉裕,臉上都現出喜色,不管劉毅與劉裕的關係如何,他們都在戰場上有過過命的交情,看著劉裕,眾人齊聲大呼:「寄奴,寄奴,寄奴!」聲音洪亮,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血火紛飛,刀光劍影的戰場。

  劉裕對著身邊的劉道規點了點頭:「小弟,咱們回家再敘親情,現在大哥去會會他們。」

  劉道規用力地點著頭:「大哥你先做正事。」

  劉裕笑著大步而行,邊走邊摘下了斗笠,他的神色平靜而堅毅,一如多年前,那一個個生死相交的戰場之上,那個帶著大家在漫天的箭矢中一往無前的北府軍軍官,他一邊走,一邊用力地用右手擊著左胸,如同戰前以劍擊盾的鼓舞士氣之舉:「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

  所有的北府軍士們都跟著齊聲吼道:「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一遍一遍,仿佛帶有某種魔力,讓人聽了,血都在燃燒。

  刁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臉問號地看向了邊上笑而不語的劉毅:「他們在喊什麼哪,我怎麼聽不懂?」

  劉毅笑道:「那是咱們打仗時吆喝的口號,就是你是我兒,我是你爸爸。」

  刁協氣得嘴都歪了,手舞足蹈地在馬上一通比劃:「全都給我停下來,身為朝廷公人,如此粗俗不堪,成何體統!」

  護衛們的口號聲暫時停止了,但所有人都面帶笑容地看著劉裕,不管現在的身份如何,那曾經在一起生死與共的袍澤之誼,是永遠也不會過時的。

  劉裕看著刁協,微微一笑:「刁長史,這回我知道,你已經是正牌的南徐州長史了,如果不是因為我是北府軍立功將士的身份,我確實應該向你下跪。」

  說到這裡,他的眼中突然冷芒一閃:「不過,既然刁長史是朝廷命官,地方大員,就應該自重身份,您在這裡這樣公然地誣陷一個為國立過戰功的老兵,是誰給了你這樣的權力?」

  刁協咬了咬牙,沉聲道:「你孤身沒於敵軍,三年來音訊全無,本官說你叛國投敵,也沒什麼過分的,總不可能你一輩子回來,就一輩子認你還是北府老兵,戰鬥英雄吧。漢朝的李陵不也是孤身沒於敵,不也是不通音信,但漢武帝不還是知道了他投敵叛國的事嗎?」

  劉道規突然大聲道:「刁長史此言大謬。漢武帝一開始並不知道李陵的音信,還以為他為國戰死了,下令褒獎,直到幾年之後,漢朝出使匈奴的使臣回來報告,說看到李陵在匈奴,即使如此,漢武帝還不敢確認,連派了好幾撥使團,加上民間以商團為掩護的間謀,去匈奴刺探李陵的下落,這才知道李陵沒死。」

  「到了這步,漢武帝仍然顧念李陵一家的忠烈和李陵的戰功,派使臣去想贖回李陵,但中了匈奴的反間計,以為李陵在為匈奴練兵,教他們破解漢軍的戰法,這才一怒之下殺了李陵全族,釀成大錯。後來才知道,為匈奴練兵的不是李陵,而是另一個李姓軍官。」

  「但如此陰差陽錯的誤解,成為千古奇冤,連編寫史記的太史公,都因此對漢武帝頗有微詞,你拿李陵的事來比我大哥,是不是過分了?且不說朝廷根本沒有派人去追查我大哥的下落,就算查到了一時因為情勢所迫,困於敵國,難道就是投敵叛國了?請問我大哥做了什麼對不起大晉的事情,要落得這樣一個定性?你刁長史敢對你這句話負責嗎?」

  劉道規的話,義正辭嚴,配合著他充足的中氣,響亮的語音,還有那果斷的手勢,嗆得刁協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連白粉都蓋不住他現在的臉上顏色了,就連他的護衛中,也爆發出了一陣叫好之聲。

  刁協一陣氣急敗壞,厲聲道:「夠了,劉道規,不要以為你讀了幾本書,就能跟本官講什麼大道理了!劉裕是否投敵的事情,暫且不作定論,劉裕,本官問你,你這幾年去哪裡了,做了什麼事情?」

  劉裕微微一笑:「刁長史,這些事情,是你應該問的嗎?你可別忘了,我是北府軍的軍主,這些年的行蹤,經歷,就算彙報,也是跟北府軍的長官彙報,到時候我是英雄還是叛徒,自有公論。」

  刁協咬著牙:「那你不去找新任北府軍統領,領揚州刺史,都督五州諸軍事的王恭王刺史,卻是一聲不吭地潛回京口,想做什麼?難不成,你想接走你的家人,逃到番邦外國嗎?」

  劉裕緩緩地探手入懷,掏出了一封公函,在刁協的面前亮了亮,公函的末尾,一個鮮紅的大印,映入他的眼簾,正是鎮北將軍府的公印,只聽劉裕的聲音平靜地響起:「刁長史,王鎮軍已經在南徐州刺史府了,他新官上任,要來視察一下北府軍的將士們現在過得如何,在他讓我回家看看之前,和他在一起的刁刺史托我向你帶話,就說你娘叫你回家吃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Odin

LV:9 元老

追蹤
  • 1038

    主題

  • 154560

    回文

  • 15

    粉絲

分享的小說是追蹤的讀者分享好看的~有些看過 有些還沒看過但分享的有保障所以也分享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