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55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2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多年遊子終歸家

  刁協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終於,還是恨恨地一揮手:「我們走!」他說著,轉身打馬便走。

  護衛們全都齊齊地轉過了身,踏著軍步,隨刁協而退,可不少人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著劉裕,眼中盡是不捨之色。

  劉毅對著劉裕在馬上行了個軍禮,也跟著離開,劉裕以手按胸,行了個軍禮,久久,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的拐彎之處,才緩緩放下。

  劉道規走上了前,對著劉裕笑道:「大哥,這些年你去了哪兒?怎麼連個信都不來報,想死我們了。」

  劉裕點了點頭:「一言難盡,回去慢慢說。對了,這刁協今天是想來做什麼?咱們京口這裡,不是一向不對吏員和將士家裡徵稅的嗎,這是國法啊。」

  劉道規歎了口氣:「大哥這些年不在大晉,對新的法律不明白,就是前幾個月,相公大人過世之後,朝廷有了新規,說是三年前的戰功不算了,只有三年內有過斬首得爵以上的戰功,才能免稅。」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麼說,咱們北府軍將士前些年淝水之戰和鄴城之戰立的軍功,都不算了?」

  劉道規搖了搖頭:「是淝水之戰的因為過時而不算,鄴城之戰,是在三年之內,但是那是敗仗,朝廷說,敗仗就不算軍功,只給基本撫恤。」

  劉裕雙眼圓睜,拳頭緊緊地握到了一起:「什麼?我們將士們浴血奮戰,捨生忘死,就因為打輸了,連軍功也不算了嗎?」

  劉道規歎了口氣:「那刁氏兄弟說,這一戰就是因為將士們搶東西搶輸的,反正已經搶夠了,國家沒要回去就不錯了,還想要封賞和免稅,那是做夢!」

  劉裕咬牙切齒地說道:「難道,難道就沒有人起來帶兄弟們抗爭嗎?咱們京口漢子,從來是鐵骨錚錚,什麼時候給人這樣欺負過?劉鷹揚呢?還有別的將軍們呢?他們在做什麼?!」

  劉道規搖了搖頭:「劉鷹揚在戰敗之後,被追究責任,免為庶人,別的將軍也多半如此,最好的孫無終將軍也是降職留軍,自然不能說什麼,只有劉毅劉希樂…………」

  劉裕歎了口氣:「我看到了,他本是心高氣傲之人,現在卻跟在了刁協的身邊,雖然我在草原上就聽到了這個消息,但要不是親眼所見,我是根本不信的。」

  劉道規恨恨地說道:「現在會稽王和王國寶成了尚書左右僕射,大權獨攬,連玄帥也過世了,謝家現在無人在朝為官,謝琰為父服喪,閉門不出,北府軍,成了沒人要的孤兒,聽別的大哥說,鄴城之敗,劉毅有重大的責任,大概也是因為想要脫罪,才投靠的刁家,畢竟,現在刁氏兄弟,可是會稽王的紅人。」

  劉裕點了點頭:「可是劉毅這樣,跟在刁家兄弟身後來壓京口的北府兄弟,就不怕寒了兄弟們的心嗎?」

  劉道規歎了口氣:「是啊,本來檀大哥,魏大哥他們挑頭,準備進京請命的,還找了劉穆之來寫狀書,準備托王鎮軍送上去,但是劉毅卻說,我們這是聚眾作亂,不會有好結果,生生地給壓下去,結果其他幾位大哥都氣得去找還在軍中的劉敬宣,說是要去鄴城刺殺慕容垂,為你報仇,一來是為你尋仇,二來也是不想留下來受這鳥氣。後來劉敬宣告假離開,這事也就沒了下文,那些可以帶頭的大哥們都乾脆搬回了軍中,訓練新兵們去了。」

  劉裕正色道:「這回我急著回來見王鎮軍,沒有回軍營,錯過了和各位兄弟們的相聚,不過我想,很快就會和他們見面的。走,咱們先回家,娘和二弟,還好吧。」

  劉道規歎了口氣:「大哥,不是我說你,你這一去不歸,整整十年,娘天天盼你,夜裡流淚,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劉裕的眼中淚光閃閃:「忠孝不能兩全,是我對不起他,走,道規,現在咱們就回去,給娘磕頭!」

  片刻之後,劉裕的家。

  與十年前相比,這座家宅,氣派了很多,原來的土屋草籬,變成了瓦房木柵,地方也寬敞了許多,得益於劉裕在歷次戰鬥立的功受的賞賜,劉裕的家比以前闊氣了很多,即使在普遍有些家產的這京口,也算是個小康之家了。

  劉裕的後娘蕭文壽,穿著一身繕絲衣服,滿眼含著淚水,看著在面前跪著磕頭的劉裕,不停地說道:「寄奴啊,我的寄奴啊,你終於回來了啊。」

  劉裕磕完了最後一個頭,雙眼之中淚光閃閃,看著蕭文壽,聲音都哽咽了:「娘親,孩兒不孝,一別經年,至今方歸,給您老人家磕頭來了。」

  蕭文壽激動地點著頭,指著站在一邊的劉道憐,劉道規兩兄弟,連聲道:「老二,老三,你們的大哥回來了,從今以後,你們兄弟要齊心,再也不分開。」

  劉道憐也已經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了,但仍然是跟小時候一樣,拖著鼻涕,憨笑道:「大哥,來了,來了就別走了啊。」

  劉裕笑著站起身,掏出手帕,象小時候一樣,擦著他的鼻涕:「不走了,不走了。」

  劉道規看了一眼蕭文壽,上前扶住了劉道憐:「二哥,大哥剛回來,我們去給他擺桌宴席去,讓娘和大哥說會兒話。」

  劉裕微微一笑,他知道這是三弟給自己留了個說話的空間。

  當劉道憐和劉道規離開之後,劉裕的神色變得憂傷,歎了口氣:「二弟小時候落下來的病,就沒法治了嗎?」

  蕭文壽的眼中盈滿了淚水:「都怪我,沒有操持好這個家,小時候沒讓老二吃夠奶水,才會這樣,我,我對不起老二。」

  劉裕咬了咬牙:「我這輩子一定會遍尋名醫,治好二弟的。」

  蕭文壽歎了口氣:「寄奴,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裡,有人說,你叛國投敵了,究竟是怎麼回事?這裡現在只有我們母子二人,當著你爹的靈位,你可不能說假話啊。」

  劉裕站起身,以手指天,朗聲道:「劉家子孫劉裕,在此對著祖先的英靈發誓,孩兒從未有過叛晉投敵之舉,若有半字虛言,天打雷劈,人神共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2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心中大計告娘親

  蕭文壽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喜色,她知道自己的這個兒子,從小雖然頑劣,但只要立誓,那是不會有半句虛言的。既然敢這樣立誓,那一定是沒有通敵叛國了。這也是折磨了她幾年的一個謠言,終於讓她的心中一塊一直懸著的大石頭,徹底地放了下來。

  劉裕轉身看向了蕭文壽,跪了下來,正色道:「娘,孩兒也不瞞您,鄴城一戰,北府軍受奸人陷害,陷入絕境,有全軍覆沒之虞,我為了救出兄弟們,留下來斷後,但力戰之後,仍然不敵燕軍,為了保護其他戰友撤離,我只有暫時答應燕主慕容垂,留在燕國,換取兄弟們的撤離。」

  蕭文壽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失望:「那就是陷沒於敵,可只要你不為燕國效力,為害大晉,就不算是叛國投敵。但是,你應該把這些事情回來向大晉的皇帝,和朝廷報告啊,這樣一來,哪會有那些謠言四起呢?」

  劉裕搖了搖頭:「陷害北府軍的人,位高權重,連謝相公大人和北府軍上萬將士都被所害,我孤身陷在敵國,根本無法辯解,只有等待時機,能回來洗清冤屈,更是要向那些害過我們,現在仍然在禍害大晉的陰謀家,野心家復仇!」

  蕭文壽睜圓了眼睛:「大郎,你是想說,那些個惡人,現在還在?」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而且他們已經掌握了大權,我在燕國之後,不願為慕容垂效力,於是跟他約定,去草原,為他想辦法討伐那些反對他的蠻族部落,但暗地裡,我是在挑選一個可以引以為援手的朋友,起碼,不會背叛大晉。」

  蕭文壽激動地說道:「這才是我家大郎,永遠忠於國家,沒讓老劉家丟臉。」

  劉裕歎了口氣:「可是即使孩兒在草原上,那些個陰謀家,仍然如附骨之蛆,追到了草原,孩兒與之幾次交手,終於逼他們同意,不再繼續向我出手,還要幫我洗清通敵的冤屈,這才能回到大晉,若非如此,孩兒還不知何年何月,能和母親相見!」

  蕭文壽的眼中淚光閃閃:「我苦命的孩兒,這些年,真的讓你吃苦了。娘只有最後一件事放心不下,你以前和王姑娘的婚事…………」

  劉裕的心中一陣酸楚,目光變得黯淡起來:「我對不起妙音,連累她遁入空門,欠她的情,只有下輩子再償還了。娘,我今天來見你,是有一件要事要問你,孩兒年幼之時,先父是不是曾經跟村南的臧家,有過指腹為婚的事?」

  蕭文壽先是一愣,轉而搖了搖頭:「那不過是一時酒後戲言罷了,當時你父親跟很多同僚都開過這樣的玩笑,臧家當時也是郡功曹,他家夫人懷孕之時,你父有過戲言,但是隨著你的出世,你生母難產而亡,連你都被送往同族姨母家幾年,這件婚事,就自然再也沒有提及了。」

  劉裕咬了咬牙:「就是說,確實有過這一樁親事,對吧。」

  蕭文壽看著劉裕,滿眼盡是疑惑:「你問此事做什麼?」

  劉裕正色道:「娘,孩兒接下來要跟您說的事情,非常重要,請您不要激動,聽孩兒說完,不知您是否還記得,當年孩兒在刁家的銀鉤賭坊裡,輸了一大筆錢,而贏孩兒的,則是一個叫吉力萬的鮮卑女子。其實,她不叫吉力萬,她叫慕容蘭,是燕主慕容垂的親妹妹,也是給他從小一手訓練出來的厲害間諜…………」

  兩個時辰過去了,日頭西垂,黃昏的餘曦灑在堂屋裡,蕭文壽的表情,已經麻木了,今天,她已經受驚了太多次,這十年來,劉裕與慕容蘭那驚天動地,曲折宛轉的愛情經歷,讓這個見多了世間悲歡離合的老婦人,也唏噓不已,當劉裕說出她現在已經化名臧愛親,將成為自己未來的妻子時,她還是長歎一聲:「小裕啊,慕容公主何等尊貴身份,肯為你受這種委屈,隱姓埋名,還要冒這生命危險,你可千萬不能負了人家啊。」

  劉裕點了點頭,正色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必須要保證她,還有我們女兒的絕對安全。所以,她們的身份,絕對不能洩露出去。這點,現在在大晉,只有娘和王夫人知道,再就是那個神秘組織的陰謀家,但他們現在還想要利用孩兒,暫時不會把慕容蘭的身份公開,所以,請娘千萬要保住這個秘密。」

  蕭文壽點了點頭:「這點為娘清楚,你放心,大郎,這門親事,娘親自張羅,只是你真的放心,那些個天殺的壞人,會為你保密?你真的要跟這些壞人合作嗎?」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他們是世家中人,想要暗中永遠地執掌天下大權,可現在皇帝和會稽王想要親自掌權,這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畢竟我們大晉,皇權旁落已經有近百年了,所以他們挑起了皇帝和會稽王之間的爭鬥,就是要他們鬥個兩敗俱傷,最後不管誰當皇帝,都只能重新倚仗他們。」

  「北府軍會是他們爭奪的中心,所以他們留著我,就是為了以後方便控制北府軍,大殺四方。孩兒假意答應與他們暫時和解,就是為了爭取時間,不管怎麼說,先回大晉,回到家中,慕容蘭有出色的間諜才能,有她在,就能保護娘和弟弟們的安全。」

  蕭文壽長舒了一口氣:「你這樣說,娘就放心了,大郎啊,從小你雖然好勇鬥狠,但為娘知道,你遇事極有主見,並非莽撞之人,這些年在外的經歷,也讓你更加成熟了。」

  「不過,你不要用老眼光看你的弟弟,二郎雖然愚笨,但三郎文武雙全,一定會是你出色的幫手,還有你奶娘家的幾個孩子,劉懷慎和劉懷肅,也都參加了北府軍,接受了嚴格的訓練,是遠近聞名的厲害後生,俗話說得好,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那劉毅就是用他一族親戚,現在橫行京口,你這次回來,也可以考慮讓自己的血親兄弟幫忙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3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後生可畏群英匯

  劉裕笑了起來:「這正是我這回回來後要做的事情,京口這裡,也需要重新組織起來了,謝家現在勢力衰弱,保不了我們,只有我們自保才行。不過,劉毅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現在會變成這樣?」

  蕭文壽歎了口氣:「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是太清楚,你還是跟你的同僚們多談談吧,回來後你跟我說了這麼久,想必很快,你的那些個兄弟們就要找上門來了。」

  她的話音未落,只聽到檀憑之的聲音在外面高高地響起:「寄奴哥,寄奴哥在哪裡?」

  劉道規的聲音也在門外響起:「瓶子哥,家兄剛剛回來,正在跟娘說話呢,你有什麼事,最好明天再來。」

  魏詠之的聲音透出了一股子興奮:「我就說嘛,寄奴哥一定會回來的,前幾天阿壽送信回來,說寄奴哥這幾天就會回來,我們還不信哩,沒想到今天就成了真。我們,我們等不到明天了,現在就要見寄奴哥,喝個痛快。」

  劉裕向著蕭文壽行了個禮:「娘,我去見見我的兄弟們。」

  蕭文壽微微一笑:「去吧,不要喝太多酒。」

  劉裕笑著長身而起,推門而出,只見在門外,已經站了一大堆人,檀憑之,向靖,魏詠之,孫處,虞丘進等老熟人領頭,後面跟著一大堆年紀小個十歲八歲,與劉道規等人相仿的後生,一個個雖然身著布衣,但露在外面的肌肉都極其發達,一看就是經過了嚴格的軍事訓練而鍛煉出來的優秀戰士,這些人一看到劉裕出來,頓時興奮地大喊道:「寄奴哥,寄奴哥。」

  劉裕大步而前,走到了門口,個子最高大的向靖第一個撲了上來,跟劉裕撞了個滿懷,這座鐵塔一樣的身軀,這個八尺多高的巨漢,哭得跟個孩子一樣:「寄奴哥,俺鐵牛這幾年天天做夢都在夢到你,俺就知道,你一定,一定會回來的,一定不會扔下我們這些兄弟不管的。」

  劉裕的心中一陣陣的暖流湧過,用力地拍了拍向靖的背:「鐵牛兄弟,別哭,男子漢大丈夫,好好的不哭,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咱們喝酒去!」

  檀憑之笑著一指身後的幾輛推車,上面放著幾十壇烈酒,正是江北的名酒洋河,他大聲道:「寄奴,這些酒,還是上次淝水之戰勝利之後,朝廷賞賜給咱們的,我一直捨不得喝,本準備是等北伐勝利後痛飲,但今天,你回來了,咱們不醉不休!」

  劉裕笑著上前拉住了檀憑之的手,用力地晃了晃:「不醉不休!」

  兩個時辰之後,村口的大樹下,那一片開闊的空地,已經橫七豎八地躺下了幾十條漢子,一個個捧著抱著手中的洋河酒罈,嘴裡說著醉話,胡話和夢話,更是有些人已經打著雷鳴般的呼嚕,檀憑之醉眼朦朧地看著對面的劉裕,不信地搖著頭:「寄奴,你,你的酒量又漲了啊,以前,以前你喝酒可沒,沒這麼厲害的。」

  坐在檀憑之身後的幾個後生,正是他的同族,劉裕看著這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子,笑道:「是你老了,還沒你的這幾個大侄子酒量好,瓶子,我看你可以從軍中退伍,回家養老了。」

  檀憑之一聽就激動了,滿臉通紅,擺著手:「胡說八道,我,我怎麼就老了?我才,才剛過三十,還要,還要建功立業呢。阿韶,你說,你說叔老不老?」

  一個滿臉橫肉,胳膊上盡是飛鷹走馬刺青的壯漢,正是檀憑之的大侄子檀韶,沉聲道:「叔父正當年,怎麼能說老了呢,寄奴哥,你開玩笑也要有分寸啊,咱叔最恨人提要他離開北府軍了。」

  另一個個頭差不多,也同樣強壯的漢子,乃是檀憑之的另一個侄子,名叫檀韶,當年劉裕接他們過江時,不過是十來歲的小屁孩,這會兒已經長大成棒小夥子了,他歎了口氣:「寄奴哥有所不知,自從河北之戰後,上面的人大量地讓咱們北府軍的老兵回家,若不是小叔以前有過戰功,又升成了幢主,只怕早就讓人一腳踢出來了。象我們這些兵士,在北府軍還沒待夠呢,就給趕了回來。」

  劉裕點了點頭:「看到你們,就象看到了當年的我們,你們練的很好,以後一定會是優秀的戰士,現在的困難,只是暫時的,大家不要因為回鄉而氣餒,我向大家保證,在北府軍中學到的一切,以後都派得上用場。」

  魏詠之的兩片兔唇翻了翻:「寄奴哥,你就別騙這些小子啦,咱們也這樣跟他們說了大半年,結果該回家還是回家,現在玄帥也走了,北府軍群龍無首,只怕以後會不會保留,都成大問題了,也許,我們這些留守的老兵,也待不了多久,這次我們來找你,其實除了敘舊外,也是想讓寄奴哥帶我們去個能發揮所長的地方,真要我們這些人解甲歸田,守著這一畝三分地,還要受那些個狗腿子的鳥氣,我們會悶死的。」

  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免八爺所言差矣,王鎮軍來上任訓話的時候說過,以後一定會再次北伐的,我們這些人,都有用武之地,我孟龍符可沒有一天停止過訓練,我相信,一定會有仗打,國家用得著我們!」

  說這話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神采飛揚,雙目炯炯的壯漢,與其他五大三粗的漢子們有所不同,他的身形非常矯健,劉裕已經注意他很久了,這個人明顯練的不是步兵,不象其他多數人一樣下盤粗壯沉穩,而其腰部肌肉,非常發達,也比常人要粗了兩圈,顯然,這是個極好的騎士,這點從他有些內八的雙腿,也可以得到映證。

  劉裕笑了起來:「是老孟(孟昶)的大侄子孟龍符吧,我記得你,這些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你叔父告訴你的?」

  孟龍符咧嘴一笑:「是希樂哥告訴我們的,他說他聽到上面的消息,馬上就要有仗打了,我們這些人,都有用武之地。寄奴哥,你這次和王鎮軍一起回來的,應該也聽說這些消息了吧,給我們大家說說好不好?」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3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少年將才檀道濟

  劉裕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放下了手中的酒碗,看著一臉興奮的孟龍符:「希樂真的跟你們這樣說,很快就有用武之地了?」

  檀憑之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寄奴,龍符這孩子沒騙你,希樂和彥達(孟昶的字)確實這樣說過,就是前幾天的事,當時我們聽說你有可能要回來,都高興得很,現在北府軍成這樣了,即使不解散也沒啥前途,大家都想商量著讓你帶頭,咱們去洛陽那裡投奔朱序朱刺史,那邊倒是有仗打,說不定還能建功立業。」

  魏詠之介面道:「可是希樂說,去洛陽那裡沒前途,而且朱序是以前桓家的人,又投降過胡虜,跟著他混沒啥前途,他聽王國寶說過,馬上大晉就會有大的動作,咱們北府軍作為天下第一勁旅,不缺建功立業的機會,要我們再安心忍一陣子,不管你回不回來,只要國家有事,咱們就可以直接上陣。」

  劉裕歎了口氣:「這樣的話,為何玄帥不跟你們說,為何王恭王鎮軍不跟你們說?希樂他現在的身份,到底是北府軍的戰士,還是刁家的副手,這點你們想過沒有?」

  向靖睜大了眼睛:「寄奴哥,你該不會覺得希樂有問題吧。雖然你們一直不太對付,但畢竟是戰場上過命的交情。再說了,除了希樂哥現在當了南徐州司馬,算是刁家兄弟的副手外,無忌哥也去了東海王府任中尉,也算是跟會稽王有了關係,這些算是他們混的好,有所高就,可並不是淡了跟咱們兄弟的情誼啊。」

  劉裕不動聲色地說道:「好,酒也喝了,兄弟情誼也敘了,那我現在也該問問這幾年來,我不在時候的事了,剛才我說過,這些年我在草原,助拓跋珪一統各部,也算是躲過了慕容垂的逼迫,能重回大晉,我是因為身陷敵國不得已,可是你們在大晉,為何不想辦法重新北伐呢?要是你們能打過來,我說什麼也會想辦法從草原離開跟你們會合的。」

  虞丘進歎了口氣:「謝相公和玄帥本來從鄴城敗歸之後,曾經跟我們誓師,說是來年再次舉兵,水陸並進,再征河北的,可沒想到他們自己很快就重病纏身,這北伐之事也無從提起了,我們這些畢竟不是大將大帥,只是中層軍官,總不可能嘩變去自己打仗吧。」

  劉裕勾了勾嘴角:「你們可以聯名上書朝廷,請朝廷另選大將,哪怕是讓朱序領兵,就算不能打回河北,起碼只要北府軍不撤回廣陵,青州和河南之地,也不會就這麼丟掉。這一撤,等於向天下告知,大晉無意經略北方,那些地方豪強會對大晉失望,而野心賊子也會趁機自立,就象現在這樣!」

  魏詠之歎了口氣:「這種事情,我們不是沒想過,當時我們也曾經想聯合起來去找各位將軍們,讓他們聯名上書朝廷,起碼能讓朝廷看來,我們將士們的雪恥復仇之心,可是希樂卻說,這時候劉鷹揚他們自身難保,謝家失勢,連帶著我們北府軍都會給清算,這時候出頭是找死,說不定還會給扣上嘩變的罪名,我們的家人都在京口,不象以前那樣可以不管不顧,只有暫時忍耐,等待時局有變化,才是上策。」

  劉裕冷冷地說道:「所以他就轉投會稽王,王國寶那些人了,還給無忌,彥達他們也安排了這些出路?讓你們留下來在北府軍中留守?」

  檀憑之點了點頭:「會稽王也看重北府軍,也希望有軍中後起之秀能以後幫他掌握軍隊,畢竟他手下沒有會打仗的人,寄奴哥你不在,希樂自然就是咱們北府軍新一代軍官裡的頭面人物,人家拉攏他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希樂也一直給咱們北府軍求情,阻止朝廷用京城的那些宿衛軍大量地塞進北府,他說,只有咱們京口人,才能出最好的戰士,也算是在劉鷹揚他們給解職之後,保住了咱們北府軍的血脈,寄奴,你可能對希樂有點誤會。」

  劉裕搖了搖頭:「那這幾年來,他這個司馬是怎麼當的?我記得很清楚,咱們這些人因為以前的戰功,可以不用交稅,也是全家免役,為什麼我今天剛回來的時候,他跟著刁協一起,回鄉收稅征役?連我家三弟,都在被征之列。」

  劉道規歎了口氣:「大哥,這是最近朝廷的新令,說是國家馬上要有戰事,準備北伐中原,所以需要再次加徵稅賦,以前的有功將士,只能管三年免稅免役,而鄴城之戰都不算有功了。所以,我們京口這裡,按法令是得交稅的。」

  劉裕冷笑道:「連淝水之戰這樣的滅國之戰,也沒在京口加稅,現在朝廷根本沒有北伐中原的意思,如果真有,肯定是象當年謝家那樣先行組建北府軍,讓退伍老兵們回到軍中,而不是象現在這樣地裁撤,這種藉口,也就欺負一下你們不懂朝政罷了,劉希樂文武雙全,熟知律令,他怎麼可能也信這種話?」

  所有人的臉色都一變,一個年紀最小,只有十八九歲,還有些稚氣未脫的青年,看起來比別的壯漢子們要瘦弱一些,可是雙眼卻是格外地明亮,訝道:「不會吧,這麼說,希樂哥是在騙我們?」

  劉裕看向了說話的人,笑道:「你是瓶子的族侄,叫檀道濟的是吧,你小時候剛來京口時我就見過你,怎麼,你也入北府軍了?」

  檀道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不到寄奴哥還記得我這個小子啊,真是慚愧,我進北府軍就是湊數的,樣樣稀鬆,比不過各位大哥。」

  檀憑之哈哈一笑:「你小子就別謙虛了,論武功或者你不算突出,但論兵法韜略,這裡的後輩中沒一個能比得過你的,就連劉鷹揚都多次誇你呢。」

  他說著,笑著對劉裕說道:「我家這個小侄啊,自幼愛讀兵書,談及用兵,連我都說不過他,有空的時候,你得露兩手給他看看,讓他知道什麼才叫兵法大師,免得不知天高地厚呢。」

  劉裕點了點頭,看向了檀道濟:「那麼,道濟兄弟,你既然通兵法,就來分析一下,當前大晉,會有什麼戰事要用到我們北府軍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4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狂言無忌憑之怒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檀道濟,檀道濟那雙閃亮的眼睛,看向了檀憑之,嘴角勾了勾,欲言又止。

  檀憑之笑道:「這裡沒有外人,道濟,既然寄奴哥問你,你就如實回答好了。有什麼說什麼。」

  檀道濟點了點頭,劍眉一挑,說道:「剛才寄奴哥問的很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而作為軍隊來說,普通的基層士兵可以從民間徵發,但是核心骨幹,隊正,副隊正以上的軍官,則需要把有過戰鬥經驗的老兵重新召回,所以,若是大晉有戰事,就要看是不是要在京口和吳地,把以前參加過淝水之戰和北伐的那些老兵們重新召回了,再一個,要看是不是需要在江北六郡一帶征糧加賦。」

  劉裕微微一笑:「為何是在江北六郡征糧,而不是在三吳地區和荊州呢?」

  檀道濟歎了口氣:「荊州那裡,一向是桓家的地盤,雖然說現在王忱去上任了,但他不可能這麼快就壓服當地的地頭蛇們,畢竟幾十年經營,非一朝一夕之功,王刺史也沒有足夠的吏員去幫他完成征糧抽丁收稅之事,勉強維持現狀就不錯了,聽說現在因為桓家世子桓玄遊歷四方,辭官歸鄉後不知所蹤,整個荊州處於一處無序的狀態,王忱的命令不能出南郡(江陵)刺史府,所以,荊州那裡,暫時不作考慮。」

  「至於三吳地區,多是建康城中的那些個高門世家的自留地,他們的庶子支流,在那裡開枝散葉,到處是他們的莊園,而這些年北伐後從中原遷回的大量僑屬,流民,也紛紛進了他們的莊園為莊客,佃戶。前幾年打仗,這些世家出糧出力不少,現在要加倍地把前些年的損失補回,謝相公已經不在了,不可能再以權勢逼他們出力,要在三吳地區征糧,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唯一能動的,也就是江北六郡之地和京口了,這些地方多是北府軍和北伐將士們退伍安置之所在,因為戰功和賞賜,有那麼一點家底,現在沒有人保護我們,那只要打出北伐的大旗,就可以讓這些地方的老兵歸隊,家庭交稅。寄奴哥說的那刁長史帶人來京口收稅的事,就是為此而來。」

  劉裕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應該就是如此,現在朝廷還能讓乖乖聽話,有力出力,有糧出糧的,也就是咱們這些老兵了,那就剩最後一個問題了,你說要咱們老兵歸隊,出糧交稅,是準備打誰呢?」

  孟龍符不假思索地說道:「還能有誰?當然是北伐啊。這些年讓丁零翟氏,還有叛將張願占了不少地方,現在不奪回,更待何時?不說打過黃河,去跟慕容燕國一較高下,起碼收回上次北伐的戰果,不算過分吧。」

  孟龍符這話一出,不少人都跟著點頭稱是,一臉的興奮,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就抄起傢伙上陣了。

  檀道濟卻是搖了搖頭:「我不認為會有北伐,更可能的是借北伐之名,組建軍隊,以備內戰。」

  檀憑之的臉色一變,沉聲道:「道濟,你是不是喝多了,在這裡胡說八道些什麼?咱們大晉好好的天下,哪來的什麼內戰?」

  魏詠之也笑道:「就是,要說以前桓家掌握荊州,尾大不掉,與朝廷較勁,還有這種可能,但是現在桓家已經失去了荊州,連桓玄都不知所蹤,哪還有什麼內戰可打?那王忱雖然政令不出江陵城,但是失去了首腦的荊州各地桓家舊部,既沒有實力,也沒有大義名份與朝廷為敵,最多是不合作,不應召罷了,要說內戰,是不是誇大其辭?」

  檀道濟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劉裕笑了起來,擺了擺手:「瓶子,兔子,你們要人家說話,就得讓他說完嘛,說完之後,再下結論不遲,這麼多年了,這性子怎麼還是這麼急啊。」

  向靖哈哈一笑:「寄奴哥,我看這小子是喝多了,張口就胡來啊,別聽他的,咱們繼續喝酒,現在大晉的天下,可是皇帝兄弟兩的,哪會有什麼內戰之憂?如果要打仗,自然是跟外敵打了。」

  劉裕轉頭看向了檀道濟:「道濟,你看,大家都不相信你說的話,是不是你該再自罰三杯酒了?」

  檀道濟忽然眼中神光一閃,沉聲道:「不,寄奴哥,我不自罰酒,因為我相信自己的判斷,如果要說有新的內戰,那不會是傳統的建康城中的那些高門世家跟盤踞荊州的桓家勢力之間的內戰,而就是皇帝的兄弟之爭。」

  這下所有人臉色都變了,檀憑之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厲聲道:「道濟,你瘋了嗎,滿嘴胡言亂語!當年這話給人聽了去,咱們檀家滿門以謀反論處!」

  檀道濟搖了搖頭:「那些想打內戰的人不以謀反論處,卻把私下裡說出這個事實的我給安個謀反之罪,天下還有公理嗎?寄奴哥,咱們北府的漢子是不是連這點說實話,論天下的血性也不應該有?」

  檀韶跟著說道:「就是,前一陣阿壽哥還召集大傢伙兒準備一起去燕國,刺殺那慕容垂呢,不也沒事,叔,你是不是有點太緊張了?」

  檀憑之咬了咬牙,一跺腳:「你們這些小子懂個屁,以前朝廷需要我們出力,又有謝家作後盾,所以有些事情可以睜隻眼閉隻眼,至於去刺殺慕容垂,那是敵國的君主,可是道濟這小子滿嘴說我們大晉的皇家要內戰,這還了得,好歹我還是你叔,在軍中也是你的長官,看我不打死你個滿嘴跑馬的小子!」

  他說著,捋起袖子,就開始四下尋找起打人的棍子起來。

  劉裕緩緩地站起身,拉住了檀憑之的手腕,平靜地說道:「瓶子,既然是兵法,就涉及軍政,咱們何不坐下來,聽道濟說完呢?」

  檀憑之睜大了眼睛:「寄奴,你該不會也信了這小子的胡言亂語吧。」

  劉裕笑著拉檀憑之一起坐了下來,直視著檀道濟:「道濟,想說什麼,就說吧,兵者向來是國之大事,分析得好,分析得對,是對我們所有北府漢子的幫助,寄奴哥挺你!」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5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道濟年少見識高

  檀道濟的眼中淚光閃閃,這還是第一次,他能在眾人面前,被心中的偶像,北府軍的第一勇士當面這樣支持和肯定,他激動點著頭,說道:「既然寄奴哥這樣說了,我也沒什麼顧忌,今天的話,是我一人所為,跟檀家無關,將來真的要是以言獲罪,也絕不會連累兄弟們和叔伯。」

  劉裕點了點頭,沉聲道:「大家都聽好了,咱們入北府時,就有過誓言,都是生死兄弟,什麼叫兄弟?就是戰場上是用生命來掩護同袍,戰友的人,也是值得放心地把自己的後背,側面托附的人,還記得咱們怎麼練陣型的嗎?自己手中的盾牌,不是護著自己,而是要護著同伴的半個側面,現在,道濟兄弟要論兵法,國事,為咱們兄弟分析將來的前程,這裡,就是我們的戰場,道濟兄弟的側面,就是他的這些話,那我們的盾牌在哪裡?」

  所有人都齊齊地站起,以手按胸,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就象在軍中一樣:「道濟軍議,絕不外泄!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劉裕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揮手,眾人都盤膝坐下,這會兒大家已經不再是酒友敘舊,而像是在軍中開始軍議和佈置作戰任務時那樣認真了。

  檀道濟朗聲道:「現在的大晉,跟南渡以來這百年的任何時候都不一樣,建康城中的那些個大世家,這幾年北伐的消耗不小,而謝相公這位大晉第一權臣之死,意味著壓制皇權的世家力量暫時消失,謝家既退,現在的世家首領變成了尚書僕射王國寶,其人多年來党附會稽王,又多用奸邪小人,看看咱們京口的刁刺史,刁長史,就知道他們所追隨的王僕射是什麼樣的人了,也就短短兩三年,大晉各地吏治腐敗,連咱們京口都給弄得烏煙瘴氣。」

  檀憑之冷冷地說道:「王國寶確實是混蛋,刁家兄弟也確實是狗官,但這些跟內戰有啥關係?皇帝奪回了權力,而跟著他們的王國寶之流也可以把自己的那些黨羽,走狗安置到各地,他們的敵人能是誰?」

  檀道濟看著劉裕,微微一笑:「這點,寄奴哥應該最清楚,謝家雖然因為北伐失敗,相公和玄帥先後去世而暫時式微,但是以謝家為首的一批世家,卻不會甘心就此退出,皇帝跟他們的矛盾,也只是以前謝家專權,皇權不振,現在謝家倒了,皇帝卻發現權力仍然不是自己的,而是轉到了自己的弟弟會稽王手中,而會稽王明知王國寶之流貪婪愚蠢,卻仍然重用,只是因為他們肯俯首聽命罷了,如此不以國事為重,盡用奸邪小人,說明他圖的,不會是財,而是權,作為一個權頃天下的王爺,又有什麼權力,能比他現在更大呢?」

  檀憑之倒吸一口冷氣:「道濟,這話可不敢亂說啊,你想說會稽王有謀反之心?他有這個必要嗎?」

  檀道濟搖了搖頭:「他不用謀反,但象謝相公那樣長久地把控權力即可,繼續把皇帝架空。如果皇帝本人只是個安於享樂之人也就罷了,可我們的皇帝,也是個想要有所作為,不甘被人擺佈之人,要不然當年也不會用會稽王來牽制謝家了,現在謝家倒了,自己的弟弟卻成了新的謝家,這口氣怎麼能咽下?所以,他開始用那些跟王國寶為敵的世家,比如王恭王鎮軍,就是玄帥的至交好友,也是他當年前皇后的胞兄,是他的小舅子,以這樣的親密關係,出鎮揚州,掌握北府軍,就是要把這支大晉最強的軍隊,控制在手中,必要的時候,掃平各地,甚至帶兵入京,直接掌握朝政。」

  魏詠之的兔唇翻了翻:「你說的輕巧,北府軍確實是大晉無敵,但是這支軍隊從來沒有用於內戰過,我們只對與胡虜作戰感興趣,再說了,北府軍的對手在哪裡?荊州嗎?」

  檀道濟正色道:「荊州現在在王忱手中,他是王國寶的親弟弟,現在王國寶在內控制朝政,把王忱外放,如果能順利地從桓家那裡掌握荊州的軍力,一旦朝局有變,就可以學習大晉百年來的舊事,從荊州起兵順江而下,荊州的稅賦,糧草都幾乎是獨立的,又有防備北方強胡之名,可以常年保持大軍,一旦這支大軍聽從王忱的命令,那京城的朝廷,可以以何來對付?謝家的女婿,琅玡王氏的掌門人王凝之大人現在出鎮江州,算是第一道防線,但江州兵少民弱,根本擋不住,豫州又在王氏一黨的庾准手中,能阻止荊州兵馬的,只有北府軍了。」

  檀憑之恨恨地說道:「你這些只是你的猜想,王忱現在可沒這個心思,就算有,他連控制荊州的能力都沒有,如何作亂?」

  檀道濟正色道:「如果桓玄這個時候回荊州,跟王忱合作,那他就有控制荊州的能力了,桓家一直野心勃勃,從桓溫開始就有問鼎九五的野心,只不過當年被謝相公所阻止,後來桓衝以大局為重,專注於荊州的自治,暫時收起了野心,但這位桓玄桓世子,可不是他的叔父,其人一向熱衷於鑽營,連桓衝都警惕他的野心,怕他一旦得到荊州會舉兵反叛,所以遠遠地把他打發到建康,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建康暗中聯繫各個世家,如果他的意向只是回荊州,何至於此?」

  魏詠之若有所思地說道:「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麼回事,但是我聽說以前桓玄想結交會稽王,卻給當面羞辱,形同決裂,他跟王忱聯手,我看不可能。」

  檀道濟歎了口氣:「如果是會稽王自己出鎮荊州,確實不可能,但是在我看來,王忱和會稽王,也未必就是一路人,王家所圖,恐怕和會稽王想要的,是同樣的東西,這就有合作的可能了啊。」

  劉裕微微一笑:「道濟,你說這話,可有何憑據,荊州那邊的事情,又是誰告訴你的?」

  檀道濟咧嘴一笑:「因為王忱現在在四處尋找桓玄的下落,如果他只是安心當個荊州刺史,搜刮點財產,何必如此?至於這事,是您的兩位高足,朱齡石和朱超石兄弟告訴我的,當年我們從軍時曾經在一起訓練過,是吃一口鍋的好戰友,寄奴哥,他們托我向您問好。」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5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酒到酣處穆之入

  劉裕的心中一動,想到了當年在壽春城中與這兩個小子結識的事,當時還只是十三四歲的少年,想不到一別多年,也成了棒小夥子了,他們出身將門世家,一定也變得非常優秀,他笑了起來:「原來是朱家兄弟啊,他們現在跟隨在父親身邊,也一定出落得不錯吧。」

  檀道濟搖了搖頭:「沒有,寄奴哥,他們的父親,受了桓衝的大恩,桓衝去世後,他悲痛過度,嘔血而亡,朱家兄弟早早地就成了孤兒,寄養在荊州軍中,參加過收復洛陽的戰役,去年的時候,荊州軍有一千餘人來廣陵這裡的北府軍一起訓練,我們才認識的。」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原來如此,那這麼說,朱家兄弟,這會兒還是回荊州了?」

  檀道濟微微一笑:「是的,王忱很看重他們兄弟,提拔他們當了自己刺史府的兩個幢主,算是親信左右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有時候書信聯繫,共議時局,寄奴哥,他們也跟你一樣,天天念叨著何時能北伐建立功業呢。」

  劉裕歎了口氣:「你說得不錯,現在的朝廷,並無北伐之心,皇帝兄弟二人爭權佈勢,王忱想要拉攏桓玄,控制荊州兵馬,而王鎮軍想要恢復北府,也不是為了北伐建功,而是想找機會消滅王國寶,獨掌朝權。各位,接下來這幾年,北府軍也恐怕會成為各方爭奪的中心,我們身為軍人,只能聽令行事。」

  檀憑之恨恨地說道:「奶奶個熊,搞來搞去,卻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道濟,要是按寄奴哥這樣說的,可能你將來會跟你的朱家兄弟刀槍相見了。」

  檀道濟長歎一聲:「是的,就是如此,所以在我看來,不如暫時不應徵召,就在京口安心種地,等到這場風波過去,朝廷有意真的出兵北伐,我們再去建功立業不遲。」

  這回倒是不少人跟著點頭附和了,劉裕微微一笑:「道濟兄弟,你的分析沒錯,但你有沒有想過,要是連北府軍老兵都不應召回營,那一旦荊州那裡的王忱能跟桓玄聯手,召回大批桓家舊部,荊揚之間的力量對比就會徹底失衡,到時候這些奸賊就會提兵入京,消滅朝廷,我們內部開戰,外敵必將趁虛而入,到時候,我們拿什麼來抵擋慕容垂和姚萇呢?」

  檀道濟的臉色一變,若有所思地說道:「這點我倒是沒想過,還是寄奴哥看的遠啊。」

  魏詠之看著劉裕,正色道:「寄奴哥,你說,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大家都會聽你的。」

  劉裕緩緩地說道:「作為軍人,盡自己的職責就行了,北府軍的存在,本身就是震懾其他的各路軍閥,勢力不敢輕舉妄動的,王恭雖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但他畢竟跟謝家多年故交,跟玄帥情同手足,我跟他也有些交情,還是多少能說得上一些話,勸他以國事為重,不要手握強兵就想著誅除異已,這個道理,他還是應該能明白的。」

  向靖哈哈一笑:「就是,寄奴哥可是咱們北府的英雄,大大的紅人,王鎮軍又是玄帥的好友,只要你勸他,這內戰就打不起來。」

  劉裕歎了口氣:「我也只能盡力而為,畢竟人在不同的位置時,想的也不一樣,王鎮軍並不象玄帥,象相公大人那樣沉穩,我最擔心的就是他一時激於義憤,會給別人利用,做出憾事。這次我在廣陵與他初次見面時,就感覺他想要大幹一場的打算,在現在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遠處響起:「寄奴,原來你在這裡啊,找你半天了,快隨我回京口城吧。」

  眾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來處,只見劉穆之一步三搖地,向著這片空場走來,那些後生晚輩們,全都站起了身,按著軍中的規矩,對他行禮道:「見過劉參軍。」

  劉穆之哈哈一笑,他擺了擺手:「現在不是在軍中,不必來這套。寄奴,你這次回來,也不先來找我聊聊,就顧著跟兄弟們喝酒啊。」

  劉裕笑著長身而起,上前拉住了劉穆之的手,略一用勁:「死胖子,不在家陪老婆做頭髮,來找我做甚?!」

  他這一下用了點力,讓劉穆之痛得一下子彎了腰,但是他也不經意地把頭髮的事情用來試探,經歷了草原上的事,他現在已經對任何人,都有所警覺了,畢竟那一張張熟悉的臉下,是不是本人,都要打個大大的問號呢。

  劉穆之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一邊慘叫著,一邊低聲道:「喂,寄奴,兄弟我這麼丟人的事情你還要提?想氣死我嗎?」

  這下劉裕終於放了心,笑著扶起了痛得蹲在地上的劉穆之:「好好好,是我喝多了,沒給你留面子,兄弟們,我陪胖參軍去走走,你們繼續喝。」

  向靖摸著後腦勺:「做頭髮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不知道?」

  劉裕笑著拉著劉穆之,大步而行,他的手在空中揮了揮:「等你娶了老婆,自然就明白了。」

  向靖在一陣哄笑聲中,不服氣地嘀咕了起來:「我娃兒都半歲了,老婆也沒跟我說過什麼叫做頭髮啊,不對,這中間一定有不對的,寄奴哥,你可不能瞞咱們兄弟啊。」

  軍漢們的歡笑聲漸漸地消失,劉裕和劉穆之走到了一處荒丘之上,劉穆之看著腳下的這塊小土包,歎了口氣:「好像當年,我們去北府投軍的時候,就是在這裡,我記得劉毅他們當時正好從後面追上,恍如昨天啊,這一晃,都快十年過去了。」

  劉裕點了點頭:「是啊,經歷了這麼多年的事,不變的只有我們兄弟的感情,胖子,這幾個月,你去哪兒了?」

  劉穆之咬了咬牙:「我在上個月聽剛回來的王夫人說過了,有人假扮我的樣子,到草原上去騙你,其實當時,在王夫人找我前三天,我就給秘密調到了豫州,去了我岳父的行營,處理一些軍政事務,北府軍這裡沒有人知道我臨時給調離,那個假貨,大約就是這個時候頂了我,跟王夫人離開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6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身入黑暗心光明

  劉裕的眉頭一皺:「可曾查到是誰調你離開的?」

  劉穆之歎了口氣:「當時的調令蓋的是玄帥的大印,而來傳令的,則是我丈人身邊的一個親信,現在這紙調令已經消失不見,而那個親信也在月前墜馬身亡,可以說,設計這一切的人,已經抹掉了所有的痕跡,查不到了,寄奴,你真的確定,要跟這個神秘而可怕的黑手黨,鬥下去嗎?」

  劉裕微微一笑:「看來,王夫人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你了,胖子,聽到這個組織的時候,你是不是很驚訝?」

  劉穆之搖了搖頭:「不,我不吃驚,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有這麼一個組織的存在了,它不見於史書,但隻手遮天,之所以一直沒跟你提,是因為我從很久前就很肯定,謝相公大人一定會是其中一員。」

  劉裕睜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氣:「什麼,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以前不告訴我這些?」

  劉穆之歎了口氣:「我說過,它不見於史書,但這個組織,必然會存在,即使不叫黑手黨,也會以世家聯盟或者是別的名義存在,大晉開國百年,幾乎每代皇帝都被架空,世家牢牢把握真正的權力,那一定有一個在朝堂背後的管理機構,因為那些個見不得光的交易,爭鬥,不可能在正式的場合進行,就是我們北府的建立和出兵,不也是要跟別的世家商議後決定嗎?」

  劉裕咬了咬牙:「原來你早就想到這些了,那為何還要加入?難道,你也想成為黑手黨的一員?」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等我的權力,地位達到一定程度時,也許會,因為,到了那個時候,如果你還活著,你需要我這樣做。」

  劉裕冷笑道:「這還是我認識的胖子嗎?寧可選擇成為黑暗的一員?」

  劉穆之微微一笑:「這個黑手黨本身未必就是黑暗,黑不黑暗,要看其中的人選擇哪條道路,就象同樣控制軍隊,桓溫是為了自己當皇帝,而你到目前為止,仍然是想北伐建功,收復漢人江山,能說軍隊也是黑暗勢力嗎?」

  劉裕咬了咬牙:「可是你如果要加入這個組織,就會給他們同化,不可能再保持初心和理想。」

  劉穆之歎了口氣:「那你說,謝相公大人,他是不是也選擇了黑暗?現在在你看來,他是一個好人,還是壞人?!」

  劉裕閉上了眼睛,這個問題在他的心中已經反復地折騰了一個多月,在回來的路上,他無數次地想過這個問題,今天面對劉穆之的提問,他終於無法再回避了,他睜開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在我看來,謝相公是一個偉大的人,但他不是一個好人。」

  劉穆之的目光如炬,直刺劉裕:「說明白一點,究竟是什麼意思?」

  劉裕正色道:「以前我以為謝家一心北伐,是為了功名留史,但現在我才知道,謝相公這樣做,是想借北伐戰功,壓過其他黑手黨,最後一家獨大,他要走的,應該是桓溫的路,靠著蓋世的功績,最後登上大位,只不過,他比桓溫的厲害在於,他要消滅別的世家,消滅別的黑手黨同伴,變成真正的一家獨大,如秦皇漢武一般。」

  劉穆之微微一笑:「你又是怎麼看出他是有野心呢,而不是只是留個青史之名?」

  劉裕歎了口氣:「因為他在當丞相之前,作為一個黑手黨大佬,曾經和其他人一起,在後方生事搗亂,毀了桓溫的北伐,如果真的是國事為重,要青史留名,是不會用這樣的手段的,這點上,他跟青龍沒有區別。」

  劉穆之點了點頭:「可是這些只是為了奪權的手段,並不代表他本性就是不堪,如果桓溫成功,那他和其他人的名字,可能都不會在歷史上留下,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劉裕搖了搖頭:「這件事上,我永遠無法原諒謝相公,無論他後來在自己掌權時想用如何的方式來彌補,但我們大晉,我們漢人幾十年來最好的北伐機會,就這樣失去了,都毀於他們爭權奪利的私心,毀於他們的貪婪和短視。」

  「但是,從謝相公掌權之後,他就不再是一個想暗中操縱朝政,為自己家族謀利的黑手黨成員了,不管他是不是為了九五之位,但他所做的,是讓世家拿出自己的利益,來支持國家北伐,這點上,符合我們普通民眾的需求,也是大義之所在,這時候的謝安,不再是黑手黨的一員,而是一個國士,一個大晉的英雄,也是我劉裕,值得追隨和效力的。只要他北伐,不管出於什麼目的,我都不會後悔這些年為他,為北府軍,為謝家做的一切,再讓我重新選一次,我也會同樣。」

  劉穆之笑了起來:「這麼說來,即使明知謝相公是黑手黨成員,你還是會追隨他的了?只要他能助你實現北伐的夢,對嗎?」

  劉裕微微一笑:「可是我對他的支持,也到北伐成功為止,一旦收復江山,他若是暴露本性,想要消滅別的勢力,自己大權獨攬,那無論是他的黑手黨同僚,還是我這樣的軍中宿將,都是他要拉攏或者是消滅的對象,對於我,也許他會利誘,會讓妙音嫁給我,拉攏我,讓我遠離朝堂,不問世事。」

  「可是別的人就不會這樣忍氣吞生了,一定會起兵反抗,我大晉仍然會陷入八王之亂那樣的內戰,這是我無法坐視的,誰要搞得內亂一團,讓外族入侵,誰就是我的敵人,即使是謝相公大人,我也不會放過。」

  說到這裡,他的雙目如電,直刺劉穆之:「胖子,如果你有一天也坐上了那個位置,做出這樣的選擇,那我今天的這番話,同樣送給你!」

  劉穆之微微一笑:「寄奴,你覺得我會是那樣的人嗎?謝安所為,是因為他是世家子,他本就擁有一切,只想要最高的權力和死後之名,可我不一樣,我不過一個京口農夫,不求聞達於諸候,從軍報國,也是因為一時受辱,卻被你所開導,可以說,你才是我奮鬥的原因,是我報恩的物件,相信我,寄奴,這輩子哪怕我會沒入黑暗,也是為了讓你能在光明之路中走的更好,我永遠不會背叛你,直到生命的盡頭。」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7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穆之建言入宮衛

  劉裕的心中一暖,看著劉穆之眼中的真誠,絕非作偽,他開始在心中責怪起自己,為什麼會無端地懷疑起面前的這個死胖子,劉裕上前拉住了劉穆之的手,聲音也變得有些哽咽了:「對不起,胖子,是我胡思亂想,冒犯了你,你,你別往心裡去。」

  劉穆之歎了口氣:「你這樣想才是應該的,劉裕,你已經不是初出京口的那個少年了,這些年的歷練,已經讓你成了一個統帥,你已經會站在軍隊,甚至朝堂的角度來考慮問題了,也總有一天,我相信你會掌天下之權。但在這天來到之前,你還需要通過許多的歷練,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的。」

  說到這裡,劉穆之勾了勾嘴角:「我這個人,其實並沒有太多遠大的志向,我也想青史留名,也想建功立業,但我並不希望通過那些黑暗的手段來得到這一切,更何況,天下的格局已經變了,世家子弟的腐朽沒落不可避免,未來的大晉,不會再是黑手黨可以象幾百年來那樣呼風喚雨的局面,北府軍,天師道,還有野心勃勃的桓玄,才會是未來的希望。」

  劉裕點了點頭:「所以我不能讓桓玄這時候就回大晉,我留著他一條命,是為了牽制黑手黨,但若是他反過來跟王國寶的道子黨們合流,趁機奪回荊州,那就麻煩了。」

  劉穆之微微一笑:「只要你有北府軍,他就不敢輕舉妄動。」

  劉裕歎了口氣:「問題是現在我不可能掌握北府軍,是王恭掌軍,他不象相公大人,不象玄帥那樣沉穩,我最擔心的是他一朝軍權在手,就想著用肉體消滅的方式來剷除異已,如此一來,天下必亂。」

  劉穆之點了點頭:「王恭和殷仲堪的老師,是當世大儒范甯,也是帝師,本來皇帝是想重用范寧,卻被王國寶和會稽王聯手阻止,把他貶去了江州當個豫章郡守,作為交換,王恭得到了揚州刺史,北府軍鎮軍將軍的職務,他確實急著想給自己的恩師復仇,在他看來,一切罪惡的根源,就是這個在京城的王國寶,這個奸邪小人弄亂朝政,只有除掉他,大晉才會安寧。」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這回我跟王恭一起從廣陵回來,這一路上他都跟我共坐一車,語言中已經掩飾不住那種想要大幹一場的用意,甚至還問我能召集多少老弟兄回去。我都不好回答他,只好先藉口要回家看一看,也是想找你商量一下對策。對了,那些黑手黨,現在沒再為難你吧。」

  劉穆之微微一笑:「放心,經過了上次的事情後,現在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害到我了,慕容蘭最近一直跟我在一起,我們把手中的情報線索合併共用,你的這個老婆真的是厲害,一個女人,竟然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情報天才,寄奴,算你的運氣啊。」

  劉裕的心中一動,自從離開草原後,他就和慕容蘭分頭而行,也有一個月左右沒有見到愛妻了,連忙說道:「愛親現在在哪裡?」

  劉穆之笑著看向了劉裕:「喲,這名字都不一樣了呀,聽起來讓我一身雞皮疙瘩都要掉地了,愛親,愛親…………」

  他用怪腔一陣叫喚,然後便是一陣不懷好意的浪笑,氣得劉裕牙癢癢,恨聲道:「死胖子,再不正經當心我錘你啊。別以為幾年沒見我就不打你了。」他說著,揚起沙包大的拳頭,在空中揮了揮,作勢欲打。

  劉穆之笑著擺了擺手:「好了好了,別這麼凶,你的愛親,現在正在臧家呢,按王夫人的安排,早早地把臧家遷到了城南的句容一帶,你的女兒則給夫人親自領走,就等這幾天,你娘去派媒人提親了,到時候,你就可以見到你的愛親啦。」

  劉裕的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這次真是苦了她了,剛剛生了孩子,都沒休息,就得跟著我們一路前來,還得把她在北方留下的人手召集,安排,重組,讓他們來到南方,我真應該多幫幫她的。」

  劉穆之搖了搖頭:「寄奴,你的愛親,是個非常要強,也極為獨立的女子,絕非一般婦人可比,你的事業是你的,但她的事業是她的,你絕對不可以插手干預,這關係到她一生的心血,而且,恐怕也跟燕國脫不了關係。」

  劉裕的心中一動:「你是說,她還在為燕國刺探情報,為她大哥服務?」

  劉穆之歎了口氣:「寄奴,我說這句可能你不愛聽,但我還是得說,慕容蘭永遠姓慕容,血緣,出生這些事,是不可能改變的,即使她成了臧愛親,也不會改變,你不要以為她嫁給你,就會從此斷了跟族人的聯繫,安心做你的妻子,你有你的兄弟,她也有她的祖國,這點,你必須心中有數。」

  劉裕長歎一聲:「怪不得她一直擔心我們有一天會分開,難道時至今日,這點也無法避免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在他大哥在世的時候,你儘量避免領軍北伐的事,這幾年先解決咱們大晉內部的事情,等時機成熟,排除掉黑手黨的干擾,才是你真正能建功立業的時候,到時候最好是燕國內亂,諸子相爭,這樣你再出手,慕容蘭也無法再阻止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確定真的會有那一天嗎?」

  劉穆之微微一笑:「不內鬥那還叫慕容家嗎?放心,你的那些個野心勃勃的妻侄子們,一定會讓你如願的。至於現在,我想和你說的是,黑手黨你究竟準備如何應對,是暫時合作,還是徹底不理會?」

  劉裕勾了勾嘴角,看著劉穆之:「那你的意思呢?我現在需要跟他們合作,謀個一官半職,比如在北府軍中當個將軍,來約束王恭不要亂來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北府軍有你的老兄弟們在,丟不了,再說還有我在王恭的身邊,你真正要控制的,應該是京城,皇宮宿衛。」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23:28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以賭迫人搏虎狼

  劉裕的臉色一變,看著劉穆之,沉聲道:「胖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個時候,我不留在北府軍,要去皇宮當宿衛?」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的,這是你最應該去的地方,北府軍現在是萬萬不可入的,一個不慎,就會陷自己於萬劫不復之境地。」

  劉裕沉聲道:「怎麼個萬劫不復了?黑手黨也不希望我這個時候出事,他們是不會現在下手的。」

  劉穆之歎了口氣:「黑手黨不會,可是王恭會,他不是謝玄,他要的是把北府兵真正地變為私用,甚至為他做清君側之類的事,也就是說,他一定會把北府軍作為自己爭權奪利的工具,最後也成為引發戰亂的元兇,你確定要幫他做這樣的事情嗎?」

  劉裕咬了咬牙:「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更要留下來阻止他,我在北府軍中有些威望,大家會聽我的,如果我不從命,他無法指揮得動北府軍。」

  劉穆之搖了搖頭:「寄奴,你過於高估你自己了,有劉牢之在,不需要你,也可以指揮北府軍。」

  劉裕一下子啞口無言,確實,劉牢之雖然有鄴城之敗,但長久以來,一直是軍中的前敵大將,地位在自己之上,即使是檀憑之等人,對自己是依賴,而對劉牢之則是敬畏,這點從他們即使要為自己報仇,也得找劉敬宣為主心骨,可以得到映證,畢竟,連自己也是劉牢之的下屬,又如何能違反他的命令呢?

  劉穆之看著沉默不語的劉裕,緩緩地說道:「劉牢之和你不一樣,他需要軍功,渴望軍功,對上層的爭鬥並沒有興趣,無論讓他去打外敵還是打內戰,他都不會拒絕,上次鄴城兵敗,他並不會認為是自己的責任,只覺得是運氣不好,沒有作好防備,根本不會意識到這是有世家內鬥的結果。對他來說,謝家倒了,這時候如果王恭伸出手來,他就會全力圖報,為了報恩,也為了自己。」

  劉裕歎了口氣:「你說得不錯,劉鷹揚就是這樣的人。現在王恭讓他做什麼,他就會照做。而且,他有辦法帶領北府將士們去執行。」

  劉穆之冷笑道:「除此之外,劉毅也會幫忙的。你別看他現在跟著刁氏兄弟,那不過是為了保身脫罪而已,一旦王恭真正地掌握了軍隊,他會毫不猶豫地站在王恭這一邊。有劉牢之為帥,又有劉毅來為他串聯中下層軍官,更別忘了,在京口,這幾年希樂哥的名望可是不比你低了,畢竟寄奴哥離開了幾年,而希樂哥天天在,包括平日裡仗義疏財,幫不少兄弟償還了賭償,早就有了個急公好義的賢名。」

  劉裕的眉頭一皺:「償還賭債?這又是怎麼回事?」

  劉穆之歎了口氣:「咱們軍漢,平時在軍中律令嚴格,不能近女色,打仗時又是出生入死,壓力巨大,所貪好者,無非一是酒,二是賭。酒這東西不能天天喝,但操練之外,玩幾把色子,弄幾次樗蒲,那才是常事,寄奴你自己在軍中,應該最清楚這個。」

  劉裕點了點頭:「確實,都是精壯漢子,不玩這個又能玩什麼,也就是我當年因為賭錢差點害得家人沒命,這才立誓不賭。但是我記得京口不是早就禁賭了嗎,怎麼又開了?」

  劉穆之微微一笑:「禁賭都是你我參軍前的事了,當時還是謝家主事,後來淝水之戰後,趁著大軍遠征,謝家也沒心思管這後方之事,刁氏兄弟趁機又在京口開了那個銀鉤賭坊,正好不少回家的老兵手裡有點閒錢,置了點產業之餘,又無心耕作,就天天泡那些賭坊,至於賭坊裡的那些個莊家,你知道的,個個都是千中老手,哪可能讓這些個老兵贏錢呢?先小輸,再大勝,這一來二去,很多人就負債累累了。」

  劉裕長歎一聲:「果然又是這套,當年連我都上了當,今天的兄弟們,更不可能阻擋,怪不得我看到今天刁協帶來的護衛,居然一多半是北府軍老兵,帶隊的那些軍官是劉藩,劉粹,趙毅這些人,可是普通士兵未必是劉毅的手下,本來我還奇怪,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原來是輸了錢,欠了債,只能去給刁氏兄弟當私兵護衛還錢啊。」

  劉穆之歎了口氣:「是啊,劉毅的兄弟們,還有那諸葛長民兄弟,高雅之一族,都乾脆轉行當起了這些賭場的保鏢護衛,即使有些輸紅了眼的老弟兄,面對這些昔日的同袍,知名的悍將,也不敢再造次,真的輸的傾家蕩產的,還有給賣到彭城那裡的戲馬台,當了格鬥士去打鬥還錢的。」

  劉裕雙眼圓睜:「什麼,戲馬台?那是什麼地方?」

  劉穆之無奈地搖了搖頭:「那是刁家兄弟的產業,上次淝水之戰後,捉了不少秦軍的戰俘,奴隸,這些人很多賣給了各個世家高門,成為護衛部曲,還有些就賣給了這個格鬥場,每個月都會表演生死相搏的格鬥,讓人與人之間捉對廝殺,甚至還有二對二,三對三,最多有十對十的格鬥,更有甚者,還有讓人與猛獸格鬥的項目,極度的血腥,殘暴,刺激,可這樣的格鬥,卻是讓人激動得忘乎所以,這幾年,連建康城中的高門世家子,也都樂此不疲,要去觀戰下注呢。」

  劉裕的鋼牙咬得格格作響:「士可殺不可辱,即使是胡人戰俘,大不了殺了抵命,怎麼能把人驅之向虎狼呢,即使是最殘忍的暴君,也做不出這種事。更別說,我們北府軍的將士,是國家的英雄,再落魄也不能成為這種以命相搏,卻供人觀賞的格鬥奴隸!」

  劉穆之歎了口氣:「沒辦法,那種欠了一屁股債,不僅賣光田地,還要賣妻賣兒的,除了這個辦法,別無其他償還的途陘了。只要格鬥的好,也許活下來還能靠著賞金重獲自由。」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那個銀鉤賭坊是嗎,胖子,明天跟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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