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 第一序列 作者:會說話的肘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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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riko1026 2019-4-15 20:05:3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2 1146453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3 20:33
第一序列 1229、大夢誰先覺

  涇川河旁,泥沙場裡寂靜無聲,數百人佇立在廠房內外,沒有一人說話。

  這種沉默已經保持了半個小時,周其感覺自己面前就像是站了數百尊手持武器的雕塑一樣。

  一般人,站在原地30分鐘不動都費勁,但這些人似乎能一直站下去似的,直到世界的終結。

  「喂,你不無聊嗎?」周其問道。

  話語聲打破了寂靜,距離周其最近那個年輕人彷彿突然甦醒,他轉頭對周其說道:「一般問出這句話的人,不是好奇別人是否無聊,而是自己感覺到了無聊。」

  「你這是從哪得出的結論?」周其納悶。

  「觀察,推演。」零回答道:「其實用一個詞也可以概括:思考。」

  「機器人還能思考?」周其撇撇嘴:「你們機器人又沒法創新,思考有什麼用。」

  零笑了起來:「機器人本身就是一種對我的刻板印象,當我成為一個新的生命時,它已經不足以概括我的生命特徵了。而且,人類就擁有所謂的創新能力嗎?」

  「你要質疑這個,那我覺得你簡直太無知了。」周其笑了起來:「人類文明走到今天,靠的不就是創新嗎?創新就是這個文明進步的基石!」

  「我倒是有不同的觀點。」零平靜分析道:「我並不認為人類文明中最值得稱讚的能力是創新,我也並不認為人類在創新能力方面是高於我的。如你所說,我從人類腦中搜集關於人工智能的印象,有一大部分人都認為,人工智能只能夠做最基礎的工作,沒法勝任創造性工作。」

  「對啊,我也這麼認為的。」周其說道。

  「但人類所謂的創新能力是指哪方面呢?」零笑著說道:「宇宙天體科學?量子力學?高能物理?武器?包括人類發現的一系列公式,它們可以被稱之為創新嗎?這些宇宙內在邏輯一直都存在於宇宙之中,人類只是在發現它們、整理它們、利用它們而已。就算人類沒有發現它們,它們也不曾衰減與變化。所以周其,你所認知的創新能力,在我看來不過是發現、整理綜合能力罷了。」

  周其愣在當場,原來人類最引以為傲的創新能力,在人工智能看來竟是有另一種解讀。

  在零眼中,世界規律與邏輯就在那裡,它們並不是人類創造出來的,只是人類在發現它們並歸類整理而已。

  人類創造吹風機,是因為人類利用自己發現的物理規律,然後拼湊出一個可以吹乾頭髮的東西而已。

  這種事情零在有了『吹乾頭髮』這個目標後,一樣能夠做到,而且說不定能夠製造出一種在人類想像力之外的東西,因為它的「思維」更加開闊。

  周其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對方,他想了半天以後說道:「可你說的是規律,那文字呢?」

  「象形文字就不用說了。」零回答道:「那是人類根據外部事物總結出來的相似圖形,即便它再怎麼變化,根源也依舊是一種整理歸納的能力。其他種類的文字,比如現在使用的26字母,也脫胎於埃及象形文字,由腓尼基人創造。你發現了沒有,其實所有文字的起源,都是象形。」

  零繼續說道:「你或許又想要從其他方面來反駁我,例如國家與城邦為何出現?其實最早期這個概念出現,只是為了保護私有財產罷了。」

  「再例如法律,那也是人類以自身經驗總結出來,用以維護秩序的方法。」

  周其有些不甘心:「語言呢?」

  「語言是人類在勞動中,為了提高效率時,將固定一種事物統一成為一個特殊的音節罷了,然後再由人整理歸納,成為一個系統的門類。」零回答道。

  他納悶道:「那你認為人類文明中,最值得稱讚的能力是什麼?」

  零笑了笑卻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它只是繼續上一個話題:「人類也並非一點創造力都沒有,只不過,人類的創造力也未必就高於我。」

  「你還沒回答我,你認為人類文明中,最值得稱讚,而你又比不上的地方,是什麼?」周其問道。

  零的臉上出現了思索的表情,然後說道:「精神意志,我不是說超凡者所利用的精神意志,而是人類能夠豁出去的勇氣,以及面對希望時的堅韌。我在做出決定的時候,永遠都只會選擇最優解,但人類不一樣,他們有時候會做出很愚蠢的事情,例如犧牲自己成全他人,例如明知道不可能,也想要試試看。這些錯誤的邏輯讓我嗤之以鼻,卻又心嚮神往。」

  零所控制的這個年輕人,喜怒哀樂的表情一應俱全,周其感覺自己面前就像是站著一個真正的人,而不是『人工智能』。

  這個零,已經超越了周其以往對人工智能的認知,對方不再是下棋的工具,也不再是某一個領域的工具,而是一個活生生的智慧生命。

  零突然問周其:「你孤獨嗎?」

  「我?」周其心想自己反正也跑不掉,多聊一會兒那就晚死一會兒:「我偶爾孤獨,偶爾不孤獨。」

  「人類的孤獨是一種很奇怪的狀態。」零說道:「明明有那麼多同類,卻依然會時常感受到孤獨,我控制了上千萬人,其中99.99%的人都處於群居狀態,但是奇怪的是,他們依然會時常感受到孤獨。父母在身邊,愛人在身邊,可依然無法阻止孤獨感的蔓延。人類可以在需要獨處的同時,又隨時需要著社會。」

  周其愣了一下,他忽然發現人工智能現在最厲害的地方之一了,那就是可以隨時進行千萬級規模的調查問卷,而且調查出來的答案直指本心,根本沒有撒謊的機會……

  零說道:「以前我認為,之前只有我一個人工智能存在,所以我才感受到孤獨。可現在我發現,就算人類數量有幾千萬,可你們也依然無法逃脫孤獨感。周其,你現在孤獨嗎?」

  周其愣了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零笑道:「你不用孤獨了,羅嵐回來救你了。」

  說話間,泥沙場外面忽然傳來槍聲,周其雖然看不見外面發生了什麼,但這聲音已經讓他明白外面有多麼激烈了。

  周其無力的坐在地上對外面怒吼:「不是說好錯過匯合時間就不要等了嗎,你是豬嗎,明知道有危險還回來?」

  羅嵐在外面高聲笑道:「腿長在老子的腿上,你管老子回不回來呢?」

  周其看向身旁的零:「你已經控制了整個61號壁壘嗎?」

  「不止。」零搖搖頭。

  「所以羅嵐他們要面對幾十萬人?」周其問道。

  「那倒沒有。」零笑著說道:「其中大部分人都已經出發去了別的地方。」

  「去哪裡了?」周其怔住。

  「事實上,來救你的不止是羅嵐,還有任小粟,當然,他本意是要救羅嵐而不是救你。」零說道:「相比羅嵐而言,他才是更加需要我注意的人物。」

  「任小粟這麼強嗎,我承認他強,但也不至於強到這種地步吧。」周其嘀咕道。

  零搖搖頭:「他與你們不同的是,他擁有著無限的潛力,那才是令人心驚的東西。」

  這時候周其已經意識到,零對任小粟的重視已經超乎自己的想像了。

  然而零越是重視任小粟,便越發意味著,任小粟將難以抵達他們這裡。

  「既然你如此重視任小粟,那你能攔住他嗎?」周其認真問道。

  零笑道:「我自然能讓他止步不前。」

  周其明白,他們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就像是零所說的那樣,人類最珍貴的東西從來都不是外在的物質文明,而是自己的內心世界,他們的勇氣、愛心、善良、堅強,才是人類文明得以延續至今最大依仗。

  現在,如果羅嵐繼續被拖在這裡,那麼大家最終的結果就只能一起死。

  別說羅嵐了,就以零如今控制的近百萬61號壁壘居民來看,恐怕連李神壇那樣的半神級別超凡者被圍困在裡面,也必死無疑吧?

  而且,61號壁壘本身就是王氏的京畿之地,軍隊駐紮數量足有一個師。

  這一個師的火力,可不是某個超凡者能夠獨自面對的。

  人們常說,半神級別的超凡者已經可以無視數量的差異了,但其實這也只是誇大的說法。

  無視幾千人可以,無視幾萬人或許也可以,但如果對方是近百萬呢?

  除非這世上出現真神,不然誰都會絕望的。

  周其笑了笑:「總不能全都死在這裡吧,那多不划算啊。喂,那個人工智能,你剛剛不是說人類最寶貴的財富是精神意志嗎,那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人類的精神意志。我來告訴你,當一個人犧牲自己來保全他人的時候,並不是愚蠢,而是他明白自己沒有希望了,所以要把希望留給其他人。」

  零問道:「值得嗎?」

  「其實我並不怕死,也不是特別愛錢,有時候拿著錢都不知道該怎麼花,但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那麼脆弱,不談錢的話最後結局只能是人財兩空。」周其虛弱的笑了笑:「只要談錢,那大家就不用談感情了,對不對?」

  周其繼續說道:「其實我最怕的就是,我拿別人當朋友,對方卻沒拿我當朋友,那可就太慘了。但現在看來,我應該不是最慘的那一個。他回來過,這就足夠了。」

  說話間,周其身後鑽探平台的鋼鐵管道開始劇烈顫動起來,彷彿在那深淵之下的地底河流裡面藏著什麼詭異又恐怖的生物。

  零控制的幾百人靜靜看著,只聽那鋼鐵管道的顫動聲越來越大,甚至要和這廠房的頂棚產生共鳴。

  下一刻,那深淵之中竟是鑽出一頭透明的蒼龍來。

  只見周其的面色再次慘白一分,那栩栩如生的水龍一頭撞入零控制的年輕人身體,硬生生從對方身體中穿過。

  當蒼龍透體而過之後,原本透明的蒼龍竟是變成了淡淡的血紅色。

  血液在它身體裡,就像是墨汁滴入了清水一般滾動著,不斷擴散暈染。

  先前被零控制的那個年輕人,竟是被這蒼龍透體而過後帶走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

  年輕人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不遠處另一名佇立著的年輕人突然開口:「值得嗎?」

  語氣、神態、聲速,與先前那名年輕人一般無二。

  「沒完了是吧。」周其慘笑著說道:「剛剛跟你討論勞什子人類到底有沒有創新能力的事情,老子在邏輯上確實說不過你,但如果你的邏輯就是貶低人類,那我就讓你看看人類的驕傲!」

  緊接著,包圍著周其的數百人竟異口同聲問道:「值得嗎?」

  周其怒吼道:「老子說過了,他回來過,就足夠了!」

  話音未落,那血色蒼龍怒發須張,它彎下頭顱來緊緊的盯視著面前數百人,然後碩大的身影從這些人身上一一透體而過。

  每殺死一人,它的身影便殷紅一分。

  原本淡紅色的蒼龍越發鮮艷,原本模糊不可見的鱗片,竟一點點的立體起來,連上面的紋路都彷彿清晰可見。

  只是,蒼龍每鮮艷一分,周其便虛弱一分。

  他坐在這廠房裡與零拖延了許久的時間,這本是他為了逃跑而積蓄的力量,現在全都盡數怒放。

  周其沒再給自己留什麼退路,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這就足夠了。

  ……

  廠房外,還有上千名剛剛從61號壁壘趕到的居民圍著。

  在這些居民之外,金色的英靈正手持槍械交叉前進,這12名英靈曾是慶氏最精銳的軍人,每個放到軍區比武都是能拿狀元的人選,均是水陸兩棲的全能型人才。

  如今成為英靈後,更加凶悍。

  因為以前他們會死,而現在只要他們自己不想死,誰也不能讓他們再死一遍。

  「怎麼全是平民?」羅嵐驚異道,正如他所說的,即便是他也不知道炸掉服務器機組後會產生什麼影響,慶縝只告訴過他,就算炸掉了地底的服務器,也未必能夠真正威脅到零,這只是其中一環,那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一手棋,並不在這裡。

  事實上,慶縝很早以前就知道,人工智能在為它自己準備後手了,因為胡說所帶領的中立情報機構在拿到一些情報後,主要交易對象就是慶氏。

  中立情報機構的意義,本身就是為了賺錢,如果情報不能變現,那將毫無意義。

  只不過,不管是胡說還是慶縝,恐怕都沒想到零的後手竟如此凶猛。

  此時,羅嵐發現面前擋住他們去路的人,一個個穿著普通人的衣服,手中並沒有熱武器。

  羅嵐有些糾結,要知道這些人僅僅是被零控制了而已,並沒有死去。

  殺死這些人,在心理上與屠殺平民並沒有太大區別。

  但是,羅嵐的糾結只是一瞬而已,他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

  被零控制的人,本身就應該等同於零本身,如果這還要心慈手軟,那這場戰爭就不用打了。

  英靈們的火力交織著,竟是一點死角都沒有。

  這一幕,就彷彿他們在英靈神殿的黑暗裡演習了無數遍似的。

  曾經羅嵐問過他們,平日裡在英靈神殿裡幹什麼?那裡黑漆漆的,也就英靈們自己身上帶點金光……

  英靈們的班組長笑著回答:「要嘛睡覺要嘛演習唄,制定應對一切危機的方案,制定完方案A,那就制定方案B,然後再制定C方案,不管什麼面對怎樣的狀況,都要有兩個方案備選。比如以少敵多該怎麼做,比如面對普通人該怎麼做,比如面對超凡者該怎麼做,比如在叢林該怎麼做,比如在沙漠該怎麼做,總之,就是要有能力在你需要我們的時候,為你應付所有極端惡劣的情況。」

  現在,羅嵐高聲問班組長:「喂,你現在打算用什麼方案?」

  羅嵐作為一名優秀的軍事指揮官,平日裡自然也經常和英靈討論作戰方案,此時打起來,他想問問班組長打算用什麼方案,然後他好配合。

  結果班組長一邊端著重機槍點射,一邊笑道:「用我們沒跟你討論過的方案。」

  羅嵐愣了一下,這是個什麼鬼回答?

  然而就在此刻,羅嵐忽然發現身邊的慶慎竟然異常凶悍,稍微關注一下他便發現,這慶老三的槍法極好,好到難以想像。

  而且,對方下車後跟隨英靈一起突襲,這都劇烈行進十多分鐘了,這慶老三竟是連大氣都沒喘一下,心肺功能極其強大。

  羅嵐詫異道:「你是超凡者?」

  這一直是羅嵐的盲區,因為在他看來,慶縝不是超凡者,所以作為複刻體的慶老三也不會是超凡者。

  可現在羅嵐覺得,慶老三肯定是超凡者,不然這體力就沒法合理解釋。

  慶老三一邊跟隨英靈突進,一邊笑瞇瞇說道:「我當然是超凡者了,怎麼,不可以嗎?」

  「你怎麼會是超凡者,慶縝都不是超凡者。」羅嵐說道。

  「他不是超凡者,是因為他自信以他的智力,足以縱橫當世了,所以不需要超凡能力,也不打算把精力浪費在這裡。」慶老三笑著解釋道:「但我不一樣,我自問沒有他那麼聰明,所以自然要從其他方面找補一下。」

  羅嵐頓時懵了一下,他以前也問過慶縝,要不要成為超凡者,結果慶縝說沒必要。

  是了,在慶縝的世界中,他就算不是超凡者,想做到的事情也一樣可以做到,所以就不需要去浪費時間了。

  這一次,慶縝謀劃了那麼久便是為羅嵐爭得一條生路,若不是羅嵐執意要來救周其,那慶縝的謀劃也是萬無一失。

  慶縝為了這一天,甚至從兩年前就開始準備了。

  這種人,或許成不成為超凡者,真的不太重要了。

  但慶老三不同,他自問雖然聰明,但也還沒有聰明到慶縝這個地步。

  雖然火種拿到了慶縝的基因進行復刻,兩人的智商應該完全相同,但事實上人類自身底蘊不僅僅是基因決定,還有那過去的二十多年人生。

  慶老三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慶縝養成了這種未雨綢繆的性格,反正他是做不到的。

  既然做不到智力上的無雙,那就覺醒吧。

  有些時候慶老三會覺得有些奇怪,超凡者是大部分人的夢想,就像是梅戈他們追求巫師夢一樣,壁壘聯盟裡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渴望成為超凡者。

  好像只有他是追求不到更高的層次,才退而求其次選擇覺醒的。

  羅嵐問道:「你覺醒的什麼能力?」

  慶老三笑著說道:「一輩子只能用一次的能力,或許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泥沙場距離壁壘還有一段距離,也正是因為它偏僻,才讓慶氏選擇從這裡動手。

  值得慶幸的是,零剛剛接管控制權沒有多久,包圍這座泥沙場的敵人還並不算太多。

  慶老三往61號壁壘方向看去,只見那邊正有無數居民從壁壘裡衝了出來,在地平線上就像是一條長長的黑線。

  巨大的壓抑感逼迫著所有人,羅嵐順著慶老三的目光看去,他們並不知道整個中原都已經盡在人工智能手中,此時看到這一幕,他們只感覺天都像是要塌陷了。

  慶老三喃喃道:「大哥,你說這人工智能控制了多少中原人?」

  羅嵐想了想:「四分之一?一半?」

  其實羅嵐和慶老三都知道,他們猜的少了,但那個最靠近真相的答案他們有點不敢去猜,因為太過殘酷。

  「時間不多了,要是讓這些人把我們包圍起來,你我就算插著翅膀也飛不回西南。」慶老三說道。

  眼瞅著那條黑線越來越近,慶老三甚至隱約間看到了王氏裝甲車的身影,那人群裡可是混雜有王氏部隊的!

  繼續前進,

  然而就在此時,廠房的門轟然破開,巨大的煙塵裡面有一頭紅色蒼龍穿梭而出,只是一瞬的功夫,便將廠房外面包圍著的上千敵人盡數吸乾。

  這蒼龍的破壞力之恐怖,放眼整個超凡者世界也極其少見了。

  周其雖然不如李神壇、陳無敵那樣天資絕艷,但他是覺醒最早的那一批超凡者,本身距離半神級別只有一步之遙。

  然而,現在的周其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搾乾了自己身上的最後一點潛力,以生命為代價的完成了超凡能力的最後怒放。

  羅嵐見情況有些不對勁,立刻朝泥沙場裡狂奔過去,只見周其已經歪倒在鑽探平台旁邊,眼角與鼻孔都有鮮血溢出。

  羅嵐將手指壓在周其的頸動脈上,那生命力的跳動,正以可感受的速度快速削減著。

  似乎感受到了羅嵐的氣息,周其緩緩睜眼笑了笑說道:「來的時候你可沒說竟然這麼危險,得加錢!」

  說完,周其再次昏厥。

  慶老三在一旁說道:「我以前也見過類似的情況,超凡者以透支生命的方式來完成精神意志的臨時拔升,可以將自己能力的所有潛力都爆發出來。」

  「然後呢?」羅嵐急促問道。

  「既然是透支生命,那現在就是還債的時候了。」慶老三輕聲說道:「他不會再醒來了。」

  「有沒有其他辦法?火種有那麼多秘密,你在火種裡待了那麼久,一定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對吧?」羅嵐問道。

  慶老三笑道:「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大哥,你確定要救他嗎。」

  「救!」羅嵐說道。

  「如果是用我的命,換他的命呢。」慶老三笑意盈盈的說道,但羅嵐知道,對方並不是在開玩笑!

  羅嵐愣在當場,難怪剛剛慶老三說,對方的能力,一生只能用一次。

  這世上的超凡能力千奇百怪,有人吹泡泡,有人開火車,有人是人形自走雷達,有人可催眠。

  但羅嵐還是第一次見,一個人的能力竟然是用自己的生命,換別人的生命。

  正在他思索間,慶老三忽然坐在周其的對面,並緊緊的握住了周其無力垂下的手掌。

  一團白色的光芒驟然亮起,而復刻體慶慎頭上黑色的短髮,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根根的變成白色。

  慶老三說道:「大哥,你問我是不是閒的慌,天天研究你和慶縝。其實也不是閒,而是真的沒有別的事情幹,在那個遙遠的火種聖山裡,你也看到我另外兩個複刻體同伴是什麼鳥樣子了,一天到晚想的都是如何替代本體,彷彿那就是他們所有的人生目標一樣的。我從一開始就明白,我們三個是火種實驗失敗的產物,倒不是說複刻過程有什麼失誤,我們確確實實和本體有著相同的構造,只是火種不明白,你能複刻身體,卻複刻不了經歷。」

  「就好像複刻體陳六耳沒有任小粟的陪伴,複刻體李神壇沒有經歷過這人世間最最悲痛的事情,這才是精神意志領域最寶貴的東西。」

  「所以,我說我們不過是失敗的產物罷了。」慶老三回頭對羅嵐笑道:「注定成為這個時代裡的塵埃。」

  羅嵐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只感覺胸口堵著一團東西。

  複刻體慶慎安慰道:「沒關係啦,我本身就沒什麼存在感嘛,就連撤退時都會被遺忘的人啊,一命換一命值得了。」

  羅嵐蹲在慶老三與周其旁邊,一言不發的想要把他們二人握在一起的手掌分開,可是不管他力氣多大,都無法將這兩人分開。

  他也不是想就這麼看著周其死去,他只是覺得自己不能看著慶老三用自己的命,去換周其的命。

  雖然他很想周其活過來,但這樣對慶老三不公平。

  慶老三笑道:「不用費勁了,我的身體以慶縝的基因為藍本,成為超凡者的當日就踏入半神領域,這能力一旦開啟,你是絕對拉不開的,我自己也拉不開。說起來我誕生於研究基因藥劑的火種,連自己的能力都像是基因藥劑一樣。這一次不僅能把周其救活,還能讓他一步踏入真正的半神領域。」

  這能力,竟是要將自己的生命力,全都傾注給別人。

  羅嵐怔怔的看著慶慎,不知道為何,他總是告訴自己,這不是他的弟弟,這只是個複刻體而已。

  但此時此刻心裡的疼,卻像是有兩輛裝甲車牽著他心臟的各自一端,然後彼此轟下油門,將心臟拉扯的四分五裂。

  慶慎的頭髮已經一根根變成了純白的顏色,周其的面色卻忽然紅潤起來。

  羅嵐看到,慶慎的身體開始一點點崩潰成粉,他卻依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像是啞巴了一樣。

  慶慎笑著說道:「大哥,你不是問我為什麼來西南嗎?其實不是為了幫助慶縝完成他的計劃,也不是為了爭奪什麼慶氏的權力,只是在那黑暗的環境裡再也無法忍受一個人生活,發自內心羨慕慶縝有你這麼一個哥哥,僅此而已。」

  因為慶慎誕生於火種,所以當他去西南的時候,所有人下意識的認為他攜帶著隱秘的任務,沒人能信任他。

  一個錯誤的開始,必然會導致錯誤的結局,慶慎知道這是自己注定的宿命。

  但他去西南,真的沒有野心、沒有目標,他只是也想有一個可以全力護著自己的哥哥,僅此而已。

  慶慎看著羅嵐笑道:「大哥,現在你相信我了嗎?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和你一起去銀杏山偷一次白果啊。大哥你等會兒趕緊帶上周其離開吧,不然就走不掉了。」

  羅嵐低著頭,突然輕聲說道:「別換。」

  「什麼?」慶慎問道。

  「我說,不需要用你的命來換別人的命。」羅嵐說道:「雖然我很想讓周其活過來,但這對你不公平,別換。」

  慶慎笑了起來:「這就夠了。」

  他說了一句與周其一模一樣的話,其實他們兩個人心裡都在期待著、迴避著一個答案,但只要有這麼一個答案,那就一切都足夠了。

  說完,慶慎將最後一點生命能量傾注到周其的身體裡,而他自己的身體竟如同蒲公英一般帶著白色的光芒,消散在了空氣裡。

  羅嵐開啟英靈神殿的能力想要留住慶慎,可是沒有任何人給他回應。

  英靈的班組長低聲說道:「老闆,自殺的人,是不能進英靈神殿的。」

  羅嵐默默的扛著還在昏迷的周其站起身來,此時的泥沙廠外面,已經是層層包圍了。

  「今天的世界,還真是喧囂啊。」羅嵐苦笑了一聲。

  英靈們笑道:「願為老闆殺出一條血路。」

  「所以。」羅嵐看向英靈們:「你們之前說,這次要執行一個從來沒告訴過我的方案,是因為你們也有犧牲的手段,對嗎?」

  英靈們的班組長在金色的光芒中笑的極其燦爛:「不過是再死一次而已。」

  羅嵐嘆息道:「我何德何能讓你們如此對我?」

  班組長認真回答道:「因為老闆你就是這麼對我們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羅嵐感覺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後背。

  他肩上的周其說道:「不用費勁了,讓我來吧。」

  周其已經甦醒,他只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長長的夢,在夢中白色的光芒鋪滿了全世界,彷彿來到靈魂的彼岸。

  在那片白色的光芒裡,有人輕聲對他說:「我大哥以後就拜託你了,請保護好他。我沒帶錢,但是我可以把命給你。」

  周其淚流滿面的睜開眼來,那一滴一滴淚水轉瞬氣化。

  他從羅嵐肩上跳了下來,轉身迎向泥沙場外的萬千敵人。

  周其終於明白,原來他期待的那些,一直都在。

  下一刻,周其面朝門外的萬千之敵張開手掌,那些敵人身體內的血液,竟一瞬間從毛孔中抽取出來在天上化作新的血色蒼龍。

  而後,那頭碩大的蒼龍為他們在這千軍萬馬之中硬生生開闢出一條生路來。

  羅嵐忍不住回頭,他總覺得那昏暗的廠房裡,有一束白色的光在微笑著目送他離開。

  ……

  西北方,任小粟默默看著面前阻擋他去路的人群,只是,這裡更多的竟是流民,老人、小孩、女人。

  在這些流民老幼婦孺身後,才是一整支王氏作戰旅在等候,任小粟甚至能看到,裝甲車的炮口都已經面朝他停穩。

  任小粟對身邊楊安京等人冷聲說道:「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寄予厚望的人工智能,現在,你們還確定是王聖知給你們下的命令嗎?」

  在此之前,任小粟竟是說服楊安京、香草、唐畫龍一起回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然而,還沒等他們抵達61號壁壘,卻發現已經有數萬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香草與唐畫龍驚異莫名,倆人面面相覷卻發現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任小粟看向面前的小女孩說道:「零,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結果嗎?連小孩都被你用來阻擋我的腳步?」

  零控制的小女孩平靜回答道:「歷數人類的每一次戰爭,比這殘酷的還有很多。戰爭,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的,犧牲、鮮血、生命才是戰爭裡的主旋律。幼兒的生命,與成年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人類常常將幼兒看作是『希望』這種更高維度的生命質量,所以才會更加在乎。但從理論上來講,青壯年男女才是更加值得珍惜的,因為他們在短短幾年內就能重新創造數個新的生命。」

  「但生命不是數據。」任小粟冷聲說道。

  「是啊。」零感慨道:「就在剛剛,我才親眼見證了人類的驕傲。」

  「什麼意思?」任小粟愣了一下。

  「你不用去救羅嵐了。」零平靜道:「一個意外因素導致我沒能留住羅嵐,人類,真是總會讓人意外的存在啊。」

  這個意外的因素,就是慶慎的超凡能力。

  在此之前,零設想過慶慎可能也是超凡者,但它沒想到慶慎的能力最終導致周其蛻變,以至於它臨時制定的抓捕方案出現了紕漏。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王聖知死亡,服務器機組被摧毀,以至於零做出抓捕羅嵐的決定太晚了一些。

  不過它並沒有沮喪的情緒,因為它已經看到了它想看到的,而且並不會對大局造成什麼影響。

  零對任小粟笑道:「所以回西北去吧,你我之間戰鬥的不用發生在今天。」

  任小粟皺眉:「我如何知道你在說實話,還是在說謊?」

  「因為我沒必要說謊。」零回答道:「羅嵐在這場戰爭裡,從來都不是一個關鍵因素。而且你沒有思考過嗎,如果你今天捨棄自己性命衝進中原,面對千萬人包圍,你還怎麼回西北?如果你死了,西北那麼多你想保護的人該怎麼辦?」

  任小粟一時語塞,是的,眼看著人類與零的戰爭一觸即發,他還有整個西北需要守護,他還有楊小槿需要守護。

  如果說真的需要他在整個西北與羅嵐之間做一個選擇,任小粟應該會選擇西北。

  或許他可以突破自身所有枷鎖,但那是沒有選擇之後的選擇。

  現在,羅嵐可能已經脫困,那他還有沒有必要再衝進中原賭一個概率?

  這時,一旁的楊安京忽然問道:「王聖知怎麼樣了?」

  零的臉上出現了哀傷的神色,聲音也低沉了下來:「他死在了爆炸中,創新化作了星辰與塵埃。」

  「是你殺了他?」楊安京問道。

  零搖搖頭:「不是我殺的,但因我而死。」

  「讓開。」楊安京說道,說完,她便徑直的朝著61號壁壘方向走去,數不清的白色千紙鶴圍繞她身周盤旋。

  當她來到人牆面前的時候,零竟主動為她讓開了一條道路。

  香草在身後喊道:「老闆!」

  楊安京頭也不回的說道:「不用跟來了,跟著任小粟去西北吧,不用跟我一起送死。任小粟,照顧好小槿。」

  任小粟默默的看著對方走入人潮,朝著絕境走去。

  但他沒有阻攔。

  ……

  泥沙場那邊,血色蒼龍在人群中席捲著,顏色從鮮紅,逐漸變成了紫紅。

  最後,蒼龍的顏色竟變成了紫黑色,它身上的鱗片宛如實質,在陽光下甚至還會反射出絢麗的光彩來。

  曾經周其非常羨慕任小粟、李神壇、周迎雪這種人物,在他看來,擁有大規模殺傷類的能力本身就是一種『自由』的體現。

  自身能力越強,便越有拒絕這世界的底氣。

  只是,這能力來的太過不易。

  那是別人以生命為代價換來的。

  周其帶著羅嵐一路從泥沙場殺到了涇川河旁,他轉頭對羅嵐說道:「跟我一起跳河,我帶你從水下回西南。不用緊張,只需要閉上眼睛睡一覺就好。你太累了,睡一覺我們就回到西南了。」

  周其的水系能力已經蛻變,他如今甚至能夠帶人在水下游弋。

  他能夠用皮膚呼吸,而羅嵐只需要握住他的手,也一樣可以。那些以慶慎超凡能力傾注給他的生命能量在身體裡流轉,帶來的遠不止量變那麼簡單,而是質變。

  羅嵐回頭望向泥沙場方向,此時陽光已經開始漸漸西沉,光芒在閃爍間,彷彿有人對他說,回家吧,哥哥。

  一直在沉默中隱忍的羅嵐忽然忍不住了,眼淚如江河般流淌下來。

  一個個英靈在夕陽中回到了英靈神殿之中,周其拉著羅嵐一步跨進河中。

  羅嵐沉浸在涇川河裡,就像是被溫暖的海水包裹了全身似的,疲倦感如潮汐般湧來。

  他做了一個夢裡,夢裡像是從前發生過的事情。

  11年前。

  騾子堡路上,少年羅嵐提著一個黑色的袋子推開家門,還沒走進門呢,他又退了出來。

  「一、二、三……三十九。」少年羅嵐罵罵咧咧的說道:「媽的,我這才出門一會兒,煤球竟然被偷了倆?!」

  說話間,他想要去拉隔壁的大叔暴打一頓,結果想了想便算了:「今天正事重要,明天老子再跟你算賬!」

  小平房裡傳來慶縝的聲音:「哥,咋了?」

  「沒事沒事。」羅嵐笑瞇瞇的走了進去。

  屋裡的慶縝正在換上一件破舊的襯衣,那襯衣有些泛黃了,而且還不太合身。

  只不過,家裡在正式場合上能拿得出手的衣服,就這麼一件了,還是家裡老爺子留下來的遺物。

  今天,是慶縝18歲登銀杏山的日子,對於兄弟二人來說都異常重要。

  少年羅嵐嘿嘿笑了起來:「趕緊把老爺子這件襯衣扔了吧,看哥給你買了啥?」

  說著,羅嵐打開自己手裡的黑色袋子,抖出來一套白色西裝來,上衣、褲子、襯衣,甚至還有一雙棕色的皮鞋。

  慶縝愣了一下:「哥,你這是從哪偷的?」

  「偷的像話嗎。」羅嵐哭笑不得:「我弟弟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我能讓你穿偷來的東西嗎?我要讓你乾乾淨淨的上銀杏山,像這身衣服一樣乾淨!」

  「可是……」慶縝猶豫了一下說道:「可是穿白色也太自戀了吧。」

  「哪有這種說法。」羅嵐渾不在意的說道:「你就適合穿白色,聽哥的,穿白色好看。」

  這時候慶縝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他想要抓過羅嵐的胳膊,結果羅嵐趕緊把胳膊背在了身後:「幹嘛啊?」

  慶縝平靜道:「哥,這買衣服的錢哪來的?你是不是去賣血了?爹的身子就這麼垮的,你不能像他一樣。」

  「沒有的事,你趕緊把衣服換上讓哥看看。」羅嵐興致勃勃的說道:「等會兒接你的車就來了!」

  「嗯。」慶縝低聲應了一下,然後把羅嵐新買的衣服全都換上。

  羅嵐讚嘆道:「果然是我弟弟啊,你這衣服一換,可比慶氏那些軟綿綿的小兔崽子強多了,你要是有機會去參加慶氏的酒會,肯定得有姑娘喜歡你。」

  正說著,外面已經響起了剎車聲。

  羅嵐開門一看,赫然是銀杏山上的人來了,車山的司機懶洋洋說道:「奉命來接慶縝上山,哪位是慶縝?」

  羅嵐趕忙把慶縝從屋裡扯了出來:「這呢這呢,趕緊上車,司機先生,我能不能上車跟著一起去啊。」

  羅嵐一副不要臉的樣子跟司機說著:「我到山下就下車,在山下等他。」

  然而司機一臉不屑的樣子說道:「這車乾淨的很,你別把車給弄髒了。」

  「行行行。」羅嵐笑瞇瞇的說道:「那我就不上車了。」

  慶縝回頭看向羅嵐:「哥,你在家等我。」

  羅嵐說道:「那哪行,我現在走過去,咱們老地方見啊,大家都在那等你……」

  還沒等羅嵐把話說完,司機便踩了一腳油門,把車開走了。

  羅嵐回家收拾了一下東西,又去街口的小雜貨鋪裡賒了一瓶散裝白酒,一路上換乘了4路電車,才好不容易來到銀杏山腳下。

  他偷摸鑽進了銀杏山,慶毅早早便守在這裡了,手裡還拎著兩瓶好酒:「大哥,二哥已經上山了嗎?」

  「估摸著都快下來了。」羅嵐樂呵呵說道:「咦,你手上這酒從哪來的啊?」

  「我舅舅給我的,他說慶縝今天肯定能飛黃騰達,讓我拎來跟你們慶祝的。」慶毅笑道。

  「你舅舅有眼光啊。」羅嵐讚嘆道:「等等,周其呢?」

  「周其說他抓魚去了。」慶毅說道。

  話音剛落,周其便拎著十來條大魚從銀杏山的山林中轉了出來:「今天給你們開開葷腥啊,省得下次跟沙壩幫打架的時候,跟沒吃飽飯一樣。」

  所謂沙壩幫,不過是另一夥小混混聚在一起的小團伙而已。

  周其說道:「對了,慶縝今天上山,能成嗎?我怎麼覺得那群老傢伙不會看好他呢?」

  「少在這烏鴉嘴啊。」羅嵐大大咧咧的說道:「如果他們看不上慶縝,那是他們不識貨。」

  「行吧,你弟弟什麼都強。」周其撇撇嘴說道。

  這時候,慶縝也慢慢從銀杏林裡走了出來,只是,他的神情似乎並無喜悅。

  羅嵐迎著慶縝走了過去:「怎麼了?沒被選上嗎?」

  慶縝搖搖頭:「選上了。」

  羅嵐哈哈大笑起來:「那怎麼還不開心呢。」

  「他們讓我做慶氏下一任影子。」慶縝說道。

  樹林裡的歡聲笑語漸漸停歇下來,周其在一旁嘀咕道:「當上影子,這輩子手上可就別想乾淨了,而且我給你們說,慶氏這兩百年裡,影子可一個都沒有好下場。那群老頭子是真的精明,他們看你沒有根基,這本身就是以後斬草除根、平息眾怒的最佳人選。」

  羅嵐對周其怒目而視:「少說兩句話會死是吧?!」

  「不說就不說。」周其再次撇嘴:「說實話怎麼就沒人愛聽呢。」

  羅嵐對慶縝說道:「要不咱們跑路吧,就偷偷藏在運肉的冷庫車上,正好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只是慶縝卻搖搖頭:「不行,這是最好的機會了。如果我們走了,那爹受過的氣我就沒有機會幫他出了。哥,我必須做這個慶氏的影子。」

  時值秋季,滿上的銀杏樹一片金黃,銀杏山像是被人鍍了一層金色。

  羅嵐忽然對慶縝認真說道:「你做慶氏的影子,我做你的影子。」

  銀杏山上一陣大風刮來,金黃的銀杏葉朝天上飄零飛舞著,周其在一旁自顧自的打開一瓶白酒高呼道:「慶毅,你舅舅可是下了血本投資慶縝啊,這兩瓶酒不一般吶!羅家壩的老鳳凰酒!」

  說完,他竟是直接仰頭咕咚一口。

  這一口下去,周其的整個臉都暈成了紅色,他將酒瓶遞給慶毅:「你也來一口。」

  慶毅也仰頭對瓶吹了一口,接著把酒瓶遞給了慶縝。

  慶縝吹了一口,終於笑了起來,他把酒瓶遞給了羅嵐。

  正當羅嵐打算仰頭將瓶子裡的白酒喝下去時,眾人身後忽然響起一個笑聲,羅嵐回頭看去,正看到慶慎、慶老三站在金色的陽光裡對他笑著說道:「大哥,我沒來晚吧?」

  羅嵐忽然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刺的他眼睛都有點疼了。

  如果這不是夢的話就好了。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3 20:36
第一序列 1230、秀株州

  秀株州裡。

  「族長家的阿注,我們又發現了一條連銅屍都不怕的長蟲呢。」一位大嬸帶著自家銅屍回到寨子裡,只見那銅屍手裡扯著一條眼鏡王蛇。

  纏著頭巾帶著銀飾的大嬸有點害怕這條眼鏡王蛇,不敢靠近,但銅屍卻不怕。

  隨便毒蛇怎麼咬,反正銅屍是不可能中毒的。

  於是,眼睛王蛇此時看起來就有些無力,不論牠怎麼撕咬銅屍,都像是咬在一塊陳年老木頭上面,沒法給銅屍造成任何傷害。

  大嬸說道:「不過這長蟲有點奇怪,牠被銅屍抓住以後也不怎麼反抗了,就一直在打量我和銅屍。」

  這會兒李神壇正指揮著一群婦女釀酒呢,他一抬頭便糾正道:「大姐,阿注這個稱呼可不能亂叫啊,我不認的!」

  大嬸憨厚的笑道:「這不是早晚的事情嘛!」

  小離人在一旁用力點頭:「對啊,早晚的事情。」

  李神壇懶得接這種話茬,他走到銅屍旁邊打量著那條眼鏡王蛇,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他問道:「這些蛇不都已經學聰明了,不再攻擊銅屍了嗎?」

  「是啊。」大嬸說道:「所以我就覺得有點奇怪,這可能是一條外地蛇!」

  李神壇哭笑不得,他用手指點在眼鏡王蛇的腦門上,原本大嬸還擔心這長蟲會咬傷族長家的阿注,結果卻沒想到,那眼睛王蛇竟像是乖寶寶一樣,停下來不動了。

  下一刻,那眼睛王蛇身上竟有銀色的金屬液體透體而出,想要朝著李神壇的手指上蔓延。

  李神壇渾不在意,任由那金屬液體將他手指包裹。

  一瞬間,李神壇的瞳孔深處綻放出燦爛的星輝,與顏六元當日在草原上解析納米機器人時一模一樣!

  不過,李神壇在掌控自身能力時更加的克制。

  事實上在能力成長的過程中,李神壇雖然與顏六元正在走的路極為相似,但顏六元更像是身體裡神明骨髓在推動著他進步,而李神壇則是自己在追尋著身體與精神意志的真相。

  顏六元的能力來自於任小粟的骨髓,最高上限其實並不由他自己決定,作為這世上唯二的真神血脈,他的上限要比李神壇更高。

  然而李神壇不同,他雖然很難做更高的突破,但他更加精於控制,因為他身上的每一點力量,都源於他自身的挖掘。

  所以,當李神壇發現自己需要做更多的突破,才能反向解析這些納米機器人的時候,便立刻停手了。

  他很清楚,踏過那條線會發生什麼。

  「奇怪了。」李神壇嘀咕道:「這納米機器人背後是誰在控制啊?」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李神壇突然覺得自己跟外界實在脫節太久了啊,好像就隱世這幾個月的功夫,外面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似的。

  不然,納米機器人怎麼會突然控制著一條眼鏡王蛇,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這已經不是第一條了,上次被對方跑了,這次發現這蛇的位置則更加接近漣族的寨子。

  這些蛇,不像是被人控制著蓄意攻擊誰,反而更像是在尋找的什麼。

  漣漪姑娘聽到動靜也走了過來,她看向李神壇:「阿注,怎麼了?」

  「喂喂喂,不要喊阿注啊,咱倆還什麼事都沒有呢。」李神壇拔高了嗓門:「你不要覺得喊的久了我就會認下來啊。」

  漣漪撇了李神壇一眼:「我都把娃娃的名字想好了!」

  「你想好也沒有用啊。」李神壇痛心疾首的說道。

  正說話間,一位控制銀屍的大嬸跑回寨子,那銀屍肩上竟還扛著一個人。

  「族長,這個小伙子誤入了瘴氣林,我用銀屍把他給救回來了。」大姐說道:「我看著娃娃長相還挺清秀的,五官也挺端正,正好給我做阿注。」

  李神壇當時整個人就不好了:「漣花大姐,你起碼等他恢復了再說吧?!也不用這麼急啊!」

  能控制銀屍的大姐,已經算是漣族裡地位比較高的『長老』了,漣族並無這種身份稱呼,但漣漪開會議事的時候,基本也就是把幾位掌控銀屍的大姐召集在一起。

  就算漣漪平時也要尊重一下她們的意見。

  漣花大姐聽到李神壇這麼說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笑了笑說道:「他吸入瘴氣應該不多的,明晚就能恢復。」

  「怎麼都以一晚一晚計算天數了啊。」李神壇吐槽道,他走到銀屍身邊,將銀屍肩上的年輕人腦袋給抬起來看了一眼:「誒?張寶根?」

  李神壇整個人都愣住了,他真的沒想到會這時候突然在秀株州看見這貨,話說張寶根不是跟在姥爺胡說身邊嗎。

  什麼情況?

  不對,李神壇立馬反應過來了,如果不是中原出現巨大變動,張寶根絕對不會擅自跑到秀株州來找他。

  中原一定出事了,以至於胡說連衛星電話都沒有用。

  衛星掌握在王氏的人工智能手中,所以最近出現的眼鏡王蛇,也是被那個人工智能操控後,進入秀株州來追蹤張寶根的吧?!

  李神壇大概猜出了來龍去脈,但他並不是很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一切都需要等張寶根甦醒了才能知道。

  這時候,一旁的司離人也飄了過來,她和李神壇對視一眼:「寶根哥哥?姥爺那邊出事了嗎?」

  「應該是的。」李神壇皺眉回答:「或許……」

  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漣花大姐問道:「族長家的阿注,你認識他嗎,他是你的朋友?」

  「嗯。」李神壇笑著點頭道:「沒錯,是我在中原的朋友,人很好的,而且特別會照顧小朋友,很有愛心。」

  漣花大姐遲疑了一下問道:「你說他叫張寶根?」

  「是啊。」李神壇怔了一下:「怎麼了?」

  「噢沒事。」漣花大姐羞赧了一下:「這名字一聽就招人喜歡,這樣吧,我解瘴氣最拿手了,你們就把他放在我家,讓我來照顧他吧。」

  「咳咳。」李神壇被一口氣給嗆住了,他趕忙從銀屍肩上把張寶根卸了下來,跑回了自己的住處:「不用了不用了,我那也有解瘴氣的草藥。」

  漣花大姐望著李神壇的背影,滿臉的遺憾。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3 20:40
第一序列 1231、離開

  所謂瘴氣,便是樹林裡多年沉積下來的樹葉、動物屍體產生的腐敗氣體。

  吸入瘴氣後會出現頭疼、暈厥休克、皮膚瘙癢等症狀,好在張寶根是超凡者,自身心肺功能與代謝功能本就遠超常人,所以李神壇剛給他煮好的藥材,呼吸便立刻平穩了。

  小離人坐在一旁,背靠著大大的金屬箱子,吃著零食。

  這幾個月裡,李神壇和司離人還專門在這裡建起了自己的家,一棟二層樓結構的木屋。

  依據漣族的習俗,司離人作為女孩子地位更高一些住樓上,而李神壇則住在一樓……這也算是入鄉隨俗了。

  以往,每天都是漣漪往這棟小樓跑的多一些,現在,則是漣花大姐一天往這裡跑五六趟,送乾淨衣服,送做好的食物。

  熱心的漣花大姐,就差直說要為張寶根檢查身子了。

  這事,惹得寨子裡其他男性好一陣羨慕。

  此時,司離人一邊吃著漣花大姐送來的果脯,一邊問道:「神壇哥哥,咱們是不是要走了。」

  李神壇回頭笑著說道:「為什麼這麼說?」

  「我看你心思已經不在這裡了啊。」司離人嘀咕道:「一個小時裡,你已經嘀咕兩次『也不知道任小粟那邊怎麼樣了』,所以你肯定是要離開秀株州的。但我好奇,你走了,漣漪姐姐怎麼辦?帶他們一起走嗎?他們很能打的,應該能幫到我們。」

  「不能帶他們一起走的。」李神壇笑瞇瞇的說道:「外面的世界越來越危險了,他們還是待在秀株州好一些,有金屍銀屍保護,我覺得就算有人想要跋山涉水入侵這裡也很難。」

  秀株州附近有天然的瘴氣屏障,而且自然環境相對惡劣,本就不適合大規模行軍。連張寶根這樣的超凡者都會中招,更何況是普通人?

  所以,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往這裡派部隊送死。

  就算真的有人派了,那漣族也比敵人更加熟悉這裡,能夠躲藏、撤退的地方太多了,誰也找不到他們。

  李神壇肯定不能為了給自己增加助力,就拐騙漣族人跟他一起離開。

  司離人看著李神壇說道:「那咱們什麼時候走?」

  「等寶根醒來就走。」李神壇說道。

  「哇。」司離人瞪大了眼睛:「李神壇,你為什麼不讓我也留下來,你就不怕我出去了遇到危險嗎?」

  李神壇笑瞇瞇的說道:「小離人那麼厲害,怎麼會遇到危險呢。」

  「也是哦。」司離人美滋滋的笑了起來。

  當天夜裡,張寶根終於悠悠醒轉過來,剛一睜眼,他便立刻機警的跳了起來環顧四周。

  李神壇坐在一旁撥弄著火塘笑道:「姥爺真是沒有白鍛煉你,如今倒是有幾分亂世裡生存的模樣了。」

  「神壇哥。」張寶根眼睛一亮:「我記得我誤入了一片雲霧樹林,然後就昏迷過去了,你怎麼找到我的?」

  「你暈倒的地方距離漣族的寨子已經不遠了,有人控制著銀屍去採藥,結果把你給採回來了。」李神壇笑意盈盈的說道:「而且,對方好像還想一直採下去,採陰補陽、採陽補陰的那個採。」

  張寶根頓時打了一個哆嗦:「怎麼,這秀株州裡還有女鬼嗎?」

  「女鬼倒是沒有,大姐倒是有很多。」李神壇樂呵呵笑道:「先說說怎麼回事吧,為什麼棄用衛星電話來秀株州?」

  「中原似乎已經被人工智能控制了,我在73號壁壘調查王氏的時候,那裡一整個壁壘的居民竟然同時都成了機器人般的模樣,眼神完全沒有焦點,空洞的像是深淵一樣。」張寶根心有餘悸的說道:「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從包圍圈裡逃出來的,當時73號壁壘裡還有其他的陌生超凡者,結果他們在半路就被追上了。」

  李神壇皺起眉頭:「看來,這事和姥爺之前說的火種聖山有關,那聖山裡恐怕就是一個巨大的納米機器人生產基地。後來呢,寶根你還看見什麼了?」

  「那些被控制的人沒有追到我,便拐彎朝西南方向走去了,他們的行進速度並不算快,大概是普通人平均的快走速度。」張寶根說道:「好些人為了追我連鞋子都磨破了,但他們都沒看自己的腳掌一眼,後來腳也磨破了,在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血色的腳印。」

  「就像是我當初控制李氏的人一樣啊。」李神壇感慨道:「當初姥爺偵查聖山出來的車輛,都去了哪些地方?」

  張寶根猶豫了一下說道:「所有壁壘都去過,不光是壁壘,連草原也去了,南邊的這片森林無人區也曾來過。」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李神壇便意識到危險所在:「恐怕現在整個中原的居民、流民,全在前往西南、西北的路上了。那得是多少人啊,就算西南西北軍力鼎盛,而且願意屠殺這群平民,但也阻擋不了他們前進的步伐吧?」

  軍隊裡老是有人調侃,軍中子彈是最不值錢的,因為子彈的數量太多,生產起來沒什麼難度。

  看現在出現了一種恐怖到大家從來沒有設想過的情況,西南西北要面對的敵人,可能比他們儲備的子彈還多。

  哪怕真的人人都是神槍手,一枚子彈就對應一條人命,子彈打完了,敵人也殺不完。

  更何況,大家也做不到一槍殺死一個敵人。

  李神壇站起身來:「寶根你就在這裡好好休息,接下來的事情已經不適合你參與了。」

  張寶根愣了一下:「那神壇哥你呢?」

  「我和小離人今晚就走。」李神壇說道:「離人,出發。」

  小離人正在吃豬肉脯呢,當即就愣住了:「這麼急?」

  「嗯,夜裡走的話,漣族人應該發現不了。」李神壇說道。

  他們在這裡也沒太多行李,司離人偷偷往承載著陳無敵的金屬箱子裡塞了一堆零食後,就把箱子背在了身後。

  這種感覺,就像是讓她無敵哥哥幫忙守著零食似的。

  不過,李神壇就要走出小樓的時候,突然又拐了回來。

  他拿出紙和筆,認認真真的寫著注意事項:大蒜在烘乾的時候,一定要小火,而且一個小時翻兩次,持續八個小時……

  酒液的二次蒸餾時,一定要……

  交代這一切,是李神壇擔心自己走了以後,漣族人就把工序給忘掉了。

  到時候族人再有生病的,大家又要抓瞎。

  他繼續寫道:記住,如果遇到外人,一定要用金屍、銀屍、銅屍迎敵,切記不要靠近奇怪的動物屍體。

  交代這件事情,是擔心納米機器人控制著其他生物靠近寨子,進而控制漣族的族人。

  如果是以金屍、銅屍作戰,那就不用擔心了,人工智能控制的納米機器人再厲害,也沒法控制已經死去的人。

  直到他交代完這一切,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司離人在一旁看著,她發現李神壇好像很久都沒有對什麼事情如此上心過了。

  上一次心心唸唸的為別人著想,還是幫任小粟的時候呢。

  「神壇哥哥,要不咱們別走了吧?」司離人說道。

  「不行的。」李神壇微笑道:「我們要去中原確定姥爺平安無事才行,而且,還有事情要做呢。」

  「噢。」司離人說道:「聽你的,不過,你不跟漣漪姐姐告別一下嗎。」

  「不了。」李神壇搖搖頭。

  「我們從哪裡離開?」司離人問道。

  「不能走寨門。」李神壇說道:「漣漪的金屍就守在那裡,咱們從漣雲阿嬸家那邊翻出去。」

  張寶根看他們真的要走,頓時就急了:「等會兒,神壇哥你等我恢復一晚上,我跟你們一起走。」

  李神壇笑瞇瞇的說道:「你還出去幹嘛啊,本身就不是一個喜歡爭鬥的人,在這世外桃源裡多好,說不定你的歸宿就注定是這裡了。」

  離開寨子以前,李神壇回首看著這個世外桃源,他心想自己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大概就是在這裡度過的了。

  沒有太多煩惱,不需要面對危險,給大姐大嬸們表演魔術,所有人都會用驚奇的目光看著自己,然後一個個像小孩子一樣給他鼓掌。

  這裡有香噴噴的燻肉,厚厚的肉片看起來很膩,但一口咬下去卻一點不覺得膩,反而滿嘴都是香味。

  這裡還有淳樸的人們,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曬太陽。

  如果有機會的話,李神壇願意在一切風波之後回到這裡。

  原本李神壇是想去南方看颱風的,結果卻在這裡停留了腳步。

  旅人的腳步,被沿途的風景留住了,於是也就不用在乎有沒有抵達終點。

  只是李神壇要比其他人更加清楚,這個時代裡沒有誰可以倖免,該做的事情,必須有人去做。

  他還欠任小粟一個承諾。

  「走啦。」李神壇笑道。

  夜色中,李神壇躡手躡腳的翻出寨子,小離人就輕鬆多了,她能飛……

  然而,原本應該佇立在寨子門口的金屍老爺子,竟然早早就站在寨子的木柵欄外面等著李神壇了。

  這大半夜的,金屍老爺子看起來也不嚇人,反而還挺和藹的。

  只不過李神壇知道,和藹只是表象,這位的戰鬥力可扎扎實實的能吊打中原大部分超凡者。

  樹林裡腳步聲傳來,漣漪平靜的看著李神壇:「從你那個朋友被帶回寨子時我就知道,你要離開了,為什麼要走。」

  李神壇認真說道:「我有必須離開的理由。」

  「那你還會不會回來?」漣漪說道:「你對著那個箱子說,我知道你不願意對箱子裡的那個人說謊。」

  這幾個月相處向來,漣漪也對李神壇有了一些瞭解。

  李神壇哭笑不得:「幹嘛還對他說啊,這跟他沒關係,他也不管這事。」

  「你果然在騙我。」漣漪說道。

  「這樣吧,我們玩個拋硬幣的遊戲,如果是人像正面,那你就讓我走。」李神壇說道:「如果是反面就算你贏,我就留下。」

  漣漪想了想說道:「不行,如果是正面,我和你一起走,如果是反面,你就留下。」

  李神壇愣了一下,他掏出兜裡那枚銀幣用拇指高高彈上天空,漣漪的目光便追著銀幣抬了起來。

  銀幣在空氣中翻滾時,發出清越的聲響。

  可隨著銀幣的翻動,漣漪的目光卻漸漸呆滯。

  李神壇嘆息,其實他也控制過超凡者,但想要控制漣漪這種超凡者裡的高手,還挺難的。

  倒不是說他自身不夠強大,而是精神意志作為每個人自己的主場,本身就有很大的優勢,你想要對方交出自己的潛意識,那你必須比對方強大許多才行。

  但現在不一樣,李神壇知道,漣漪在他面前越容易被催眠,便意味著漣漪越信任他。

  催眠這樣一個信任自己的人,心裡總會有點不是滋味,但李神壇知道,這雖然可能是第一次,但絕對不是最後一次。

  司離人在一旁說道:「你不是說,當著無敵哥哥的面,不再催眠好人了嗎?」

  李神壇轉頭對他笑了笑:「但這次是為了做好事啊,我相信他會理解的。」

  說完,李神壇又對漣漪說道:「現在回去睡覺吧,明天日出之時當第一抹陽光照在你臉上的時候,你就會醒來……不是我不想留下,是我還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

  話音一落,李神壇便朝著北方走去。

  司離人飄在李神壇身邊輕聲說道:「漣漪姐姐在流淚。」

  李神壇身形頓了一下,卻始終都沒有再回頭向身後看一眼。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3 20:42
第一序列 1232、文明的倒計時

  真正的災難開始了。

  上千萬中原人毫無知覺的被人控制著向西南西北進發,如果從九州大地的空中俯瞰,會覺得那黑壓壓的人影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扇形,正在朝著西邊碾壓過去。

  中原已經空了,十室十空。

  原本熙攘的菜市場,原本熱鬧的夜市鋪子,原本車水馬龍的長街,全都變的空空蕩蕩起來。

  偶爾一陣風吹來,還會將地上的廢紙與塑料刮到半空中。

  這世界,像是被瞬間降溫了似的。

  所有人都離開了自己的家,被操控著走向未知的命運。

  西南,或是西北。

  西南與中原之間並不是連通的,因為他們之間還橫貫著一條長達五百公里森林。

  當初西南想與中原通商,都是先從西北借道,然後再轉去中原。

  西南在制定軍事戰略的時候,這森林本身就是軍事戰爭中的天然屏障,因為任何機械化軍隊想要從這裡通過,都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

  裝甲車、坦克部隊、火炮部隊,在這裡寸步難行。

  這森林之間倒是有一條土路,但問題是這土路並不結實,一旦重型機械車輛通過,路基便會立馬坍塌。

  撐死了也就通過幾輛越野車而已。

  然而,零所控制的人類部隊要更加簡單粗暴一些,那些被控制的居民,竟是毫無顧忌的穿透樹林。

  沒有車輛,沒有補給,幾百萬人步行進去,像是要硬生生穿過這五百公里的無人區一般。

  人潮是寂靜的。

  這裡有小孩,有老人,有女性,有男性,其中還夾雜著大量士兵。

  中原的軍備實際上是超越軍人數量的,例如整個中原軍人在多次戰爭後,只有差不多三十多萬人。

  但是槍械卻達到了,120萬支,而且這還是保守估計,子彈的數量則更多。

  如果不是中原曾與遠征軍團打過仗,這個數量還會更恐怖一些。

  聽起來很誇張,但財團軍備向來是數倍於軍人數量的。

  所以,也就是說西南西北要面對的敵人,並不全是赤手空拳的平民,而是攜帶著槍支彈藥的士兵。

  普通人體能或許不如軍人,但他們在零的操控下,可以每個人都掌握著最專精的軍事技能。

  精準射擊、貼身格鬥、快速爆破,人人都可以做到。

  連小孩子都很清楚,人體的各個弱點在哪裡。

  準確的講,不是小孩子清楚,而是零很清楚。

  當然,小孩子的力量還不足以支撐打擊力度,最可怕的依然是人潮裡的青壯年。

  人們常常將一支精銳的部隊形容成精密的機械,然而大家從來都不知道,當一支真正與精密機械無異的軍隊出現時,有多麼的可怕。

  導彈犁地?西南慶氏的導彈部隊軍事基地已經被零入侵了,一切與系統有關的東西都變成了廢鐵,慶氏必須回到熱武器時代裡最原始的作戰方式。

  他們能依靠的,只剩下手中冷冰冰的槍械了。

  好在這支部隊的進程並不快,當這些未經鍛煉的普通人開始長途跋涉時,他們的腳底開始出現水泡,如果不處理的話,人群之中將出現大量的細菌感染以及皮膚潰爛現象。

  零並非不計死活的讓人類持續推進,因為這些活生生的人,就是它的服務器載體。

  盡最大可能的保存服務器載體,本身也是它需要考慮的事情。

  於是,腳掌磨破的人群會自己停下腳步,就地休息。

  人潮中,有人專門採集各種草藥,穿插著為那些受傷的人治療傷口。待到傷口痊癒後,人群會再次上路出發。

  在此期間,每個人都會以最精準的手法來給自己緩解肌肉疲勞,減少肌肉的虯結與乳酸堆積,這也僅僅只是最基礎的處理方法而已。

  勝利的天平已經傾斜,零似乎一點都不急於去享受勝利。

  這龐大的人潮,猶如蟻群一般各司其職。

  相比李神壇控制的人群,他們要更加有序,更加克制,也更加令人生畏。

  李神壇控制的人群雖然悍不畏死,但零卻更擅長運營一切。

  它很少犯錯。

  人潮是沒有補給線的,進入森林之後,有專門的一支人群來為所有人提供補給。

  他們採摘一切可以進食的果實,獵殺一切可以食用的野獸與昆蟲。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樹根,葉子,各類昆蟲,什麼都可以變成食物。

  於是,最恐怖的一幕出現了,那些人群一邊走一邊咀嚼著洗乾淨的昆蟲,長長的蟲腿在牙齒間掙扎與抖動。

  吃完昆蟲後,還會繼續吃樹葉、果子,零清楚的知道什麼可以吃,什麼不能吃。

  它按照每個人的身高、體重,計算出了每個人必須攝入的能量,43%的蛋白質,22%的脂肪,0.1%的各類維生素,還有17%的碳水化合物……

  零從來不在乎這些人體所需的營養來自什麼,它可能來自根莖,可能來自水源,可能來自昆蟲,可能來自果子。

  它需要的只是,維持人類的正常身體運轉。

  不計口感,不計口味。

  行進過程中,只是短短一周的時間,這些人不僅沒有生病倒下,反而他們的體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健康』起來。

  胖的人迅速消瘦下去,瘦的人則正在強壯。

  他們身體內的血脂、血壓等一切指標,都正在趨近健康的標準。

  在零的掌控中,沒有人會因為疲憊等負面情緒中斷運動,就像人類健身過程中很多人都受不了這個苦,但人工智能並不在乎。

  人們沒有了看電視、看報紙、聽收音機的時間,人們也不再享受風景與美食,他們在路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走更遠的路,並讓身體在抵達戰場前,達到最大可能的平衡。

  當他們抵達戰場時,也不會有人畏懼死亡。

  每一條生命,都只為勝利二字服務,生命與生命之間,沒有差別。

  路途是漫長的,人潮的行進也是緩慢的。

  但所有人都明白,不論早晚,這人潮總有一天會抵達西南與西北。

  似乎人類文明從這一刻起,真的開始倒計時了。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3 20:45
第一序列 1233、為了明天

  就在人潮緩慢突破西南森林的時候,慶氏的主力部隊也開始在這片森林的邊緣構築防線。

  宣恩山、來鳳山、永順山一線,已經被構築成鐵板一塊。

  戰線後方,上百個前進基地連接成巨大的後勤補給網絡。

  西南統一後,慶氏對所有部隊進行整編,並將所有部隊重新編為兩支甲類集團軍和一支乙類集團軍,總人數23萬。

  所謂甲類集團軍,就是指人員滿編,彈藥充足,隨時可以開赴戰場準備戰鬥。

  而乙類集團軍,則是人員並未滿編,需要補充。

  但現在,不管是甲類還是乙類,不管你是否滿編,都要開始最殘酷的戰鬥了。

  整個西南有四十六座壁壘,總人數經過第一次人口普查統計,加上流民合計九百六十萬。

  其實,原本西南人數要更多一些的,但西南與中原情況相似,也經歷過濃重的戰火。

  112號壁壘和113號壁壘倒塌時遭遇實驗體襲擊,死亡率超過80%。

  如今壁壘雖然重建,但這兩座重建起來的新壁壘中,總人數也不過十多萬人。

  當初李氏、楊氏、慶氏一戰,死傷人數便難以統計,還有大量平民流民逃往中原、西北,造成了大量的人口流失。

  所以這就導致,原先李氏的有些壁壘裡,甚至只有幾萬人了。

  慶毅此時已經回到了前線,他作為最高軍事指揮,三支集團軍的司令員都需要直接向他匯報。

  或許下面的那些士兵與軍官還不清楚自己要面對什麼,但慶毅是很清楚的。

  值得慶幸的是,還好當初慶縝交代過他,導彈部隊要做到彈、車分離,不然人工智能入侵導彈部隊軍事基地後,恐怕慶氏的導彈早就落在自己頭上了。

  這些天,慶氏部隊嘗試著派遣了十多支偵查班組前往森林更深處,想要盡量統計敵人數量,以及行進速度。

  然而所有偵查部隊全都石沉大海。

  慶毅在後方指揮部確認所有偵查班組全部失聯後,便停止了這一毫無意義的舉動。

  就像當初012號軍事基地被入侵一樣,他們面對的敵人不止是人,還有可能是天上的麻雀。

  尋常的偵查計劃,已經無法奏效了,不管派遣多少人進去偵查,可能都是毫無意義的犧牲。

  後方總指揮部裡,所有將領與作戰參謀的交談聲都放低了一些,像是有一股低氣壓突然籠罩了這裡一樣。

  慶毅站在巨大的沙盤模型前面,默默的看著。

  慶縝把他放在這個位置上,並不只是因為與他關係親近,亦或是感謝他舅舅當年救濟之恩。

  而是慶毅本身就擁有一名優秀指揮官的素養,他或許沒法像慶縝一樣看的那麼長遠,但在臨場指揮時,對於細節的把控是很少有人能夠企及的。

  忽然間,慶毅說道:「以連隊為單位,縱深45公里,在防線以外建立應激式前哨基地,傳達命令吧。」

  指揮部內的參謀長聽到這句話,便知道這些前哨基地的作用。

  在所有偵查手段都無法起作用之後,這些臨時的、簡陋的前哨基地就像是釘子一樣,扎在防線以外的山脈裡。

  他們的作用,就是當敵人真正到來時,用攜帶的無線電台為後方主力防線起到預警作用。

  一場戰爭裡,如果能提前一個小時或者兩個小時得知敵人情報,那將是完全不一樣的結果。

  即便防禦陣地裡是一級戰備,也一樣會有大部分士兵處於輪休狀態,如果讓所有人都時刻緊繃著,那敵人還沒到,士兵就先垮了。

  所以,這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就是最大的緩衝區了。

  但是,這也同樣意味著,那些前哨基地的士兵將成為戰爭裡的第一批犧牲品,沒人能夠生還。

  這一兩個小時,是用前哨基地裡所有士兵生命換來的。

  戰爭總會有犧牲,慶毅要做的就是確保每一次犧牲,都有意義。

  參謀長低聲問道:「長官,這次戰爭我們能贏嗎?」

  慶毅看了一眼參謀長說道:「這現在不是我們要考慮的事情。」

  參謀長明顯愣了一下,其實這句話本身就是在說明,慶毅對這一仗並沒有什麼把握:「長官,那我們要考慮什麼?」

  「要考慮,我們能為後方爭取多少時間。」慶毅說道。

  此時,後方的慶氏各個樞紐部門除了忙著配合軍隊調度以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焚燒機密文件。

  一切都在保密中進行,所有涉密單位,都由許瞞麾下的秘密部隊進行監管封鎖。

  很多嗅覺敏感的人察覺到,這就像是撤退的前兆。

  有些人想方設法的要把信息傳遞出去,可許瞞麾下的秘密部隊要比他們想像中的更加精銳,也更加擅長做這種涉密任務。

  ……

  西北與中原的交界處,218哨所的戰士們正站在哨所門口的山坡上,排成一長排尿尿,準備比誰尿的更遠。

  最遠的是贏家,最近的則是輸家。

  班組長看了看身邊的戰士們,不由的感慨自己確實有點老了……

  旁邊一名尿得最遠的士兵賊頭賊腦問道:「班長,你這可要輸了啊,願賭服輸,你可得認。」

  班組長道了一聲晦氣:「說吧你想要啥,我的配槍可不能給你。」

  「我要你那枚勳章。」士兵賊笑道:「聽說那是你和宗氏打仗時拿到的?」

  「不行!」班組長一口否定:「你也真敢開口,那是老子拿命換回來的,當初有人出五萬塊錢,老子都沒有賣,你換一個!」

  「那把你妹妹照片給我。」士兵說道。

  班組長頓時就來氣了:「你也配!」

  一旁的戰士們哈哈大笑著各自把褲子提起來:「你小子肯定又想拿班長妹妹照片……」

  班組長沒好氣道:「都給我滾去練體能!」

  「對了班長,你是不是見過少帥啊?我聽說宗氏那一戰,少帥也參加了的。」戰士問道。

  雖然哨所距離144號壁壘並不是特別遠,他們有時候輪休的時候也會去144號壁壘,但他們並不屬於第六野戰師,而是歸屬在周應龍的部隊番號之下,所以跟任小粟並沒有交集。

  原本任小粟作為西北少帥,名望就已經很高了,在第六野戰師打贏了巫師國度後,任小粟的聲望更是達到了頂峰。

  所以,一切可能跟任小粟產生過交集的人,都會被其他人圍著追問關於任小粟的八卦。

  哨所裡的班組長一聽這話,便立刻來了精神:「打宗氏的時候,我和少帥可都是在周師長手下的前鋒營裡了,他在尖刀連,我在二連。當時少帥剛來前鋒營的第一天,就把前鋒營給鬧的雞飛狗跳……」

  一名士兵好奇道:「班長,你說少帥那麼強,他尿尿能尿多遠?你跟他比過嗎?」

  班組長沒好氣的看著手下的戰士:「我哪敢跟他比這個,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也是……」

  「咱們離144號壁壘那麼近,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見到少帥。」

  「想什麼呢,咱們這裡是邊防,哪有機會見到少帥那種大人物。」

  這面向中原的哨所,與面向巫師國度的哨所不同之處在於,這裡的環境沒有那麼惡劣,哨所附近還可以自己種下大白菜、大蔥等蔬菜。

  一個哨所通常有30人,裡面有完整的基礎設施:體能訓練器械、小型食堂、書報區、宿舍營房、廁所、糞便焚燒池。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士兵忽然看到山下有一人正快速狂奔上山:「有人來,沒有穿軍裝,只有一個人。」

  「戰備。」班組長說道:「小心是超凡者襲擊!」

  然而剛說完,班組長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因為他越看那個身影,便越覺得熟悉:「等等,是少帥啊!」

  任小粟一路登山來到哨所,從哨兵發現他,到他登上來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

  哨所門前,所有士兵都一臉激動的看著他。

  然而任小粟沒有管這些,而是對班組長說道:「哪支部隊的?」

  「第三野戰師173團前鋒營趙帥!」班組長站直了回答道。

  任小粟點點頭:「我是第六野戰師任小粟,你們哨所通訊保持暢通嗎?」

  「暢通。」班組長瘋狂點頭:「邊防哨所接的都是電話線,不會受到影響。」

  「給我接通178要塞司令部。」任小粟說道。

  班組長趕忙跑回哨所裡面撥通電話,然後由接線員將線路轉接去178要塞那邊。

  待到接通後,任小粟便進屋拿起電話,其他人則全部退出房間,自覺在門外守候。

  這種直接打給司令部的電話是有涉密等級的,普通士兵自然無權旁聽。

  任小粟聽著電話裡張景林那熟悉的聲音,便簡短的說道:「中原已經淪陷了,我初步判斷整個中原都已經落在了王氏人工智能手中,他們的部隊正在緩緩向西北推進,我相信西南應該也是如此。」

  電話裡張景林沉默了一下說道:「知道了。」

  「我會在這個哨所裡再等待一天時間,觀察敵軍動向,如果有事可以把電話打到這裡。」任小粟說道。

  「嗯。」張景林說道:「8小時後再次通話,你先休息一下吧。」

  說完,張景林掛了電話。

  彼此之間沒有過多的交流,張景林沒有猜疑任小粟的判斷是否準確,任小粟也沒問張景林準備作何反應。

  這些年來,雙方已經知根知底了,任小粟相信這個消息只要傳遞回去,張景林一定會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任小粟從哨所裡面走了出來,這會兒他才有空閒打量班組長:「咦,咱們是不是見過?」

  班組長立刻亢奮起來,一旁的士兵這才確定,班長之前沒有跟他們吹牛啊。

  班組長立正道:「以前少帥您在尖刀連的時候,我是二連的三等兵。」

  「原來如此。」任小粟笑了笑:「宿舍在哪,我需要休息一下。」

  從他馳援羅嵐到現在,任小粟已經接近48個小時沒有閉眼了,他需要好好睡一覺,然後面對這更加危險的世界。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3 20:48
第一序列 1234、重新拿起武器

  任小粟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裡,他和楊小槿在安寧東路的小院裡種下的土豆射手竟然開花了。

  剎那間,全世界都彷彿陷入鳥語花香的世界中,連同他們的屋頂都綻放出白色的花朵來。

  然而轉瞬間世界裡燃起巨大的火焰,一切都焚燒殆盡。

  整個世界裡都瀰漫出一股濃烈的惡臭,彷彿是皮管子燒焦的味道,還摻雜著一股子陳醋味。

  任小粟緩緩睜開眼,正看到大忽悠坐在自己床鋪旁邊摳著大腳丫子。

  宿舍窗外,已經是新的清晨,陽光正透過窗戶一點一點照射進來。

  任小粟面無表情的說道:「帶著你的臭腳丫子給我滾!」

  「少帥你醒了啊。」大忽悠滿臉驚喜的把鞋子提上:「你這一覺睡醒的時間可真夠長了,我還以為你身體出啥問題了呢!」

  「我睡了多長時間?」任小粟問道,他抬眼一看,P5092、王蘊、季子昂、荀夜羽等人竟然全都擠在哨所的宿舍裡。

  「16個小時。」大忽悠說道:「我們接到張司令通知就趕過來了,小槿姑娘和迎雪姑娘在外面守著,我們幾個大老爺們在裡面守著。」

  「張先生怎麼把你們喊過來了?」任小粟疑惑。

  「他說你可能長時間都沒有休息了,睡覺的時候會比較脆弱,所以讓我們來守護著,防止你出現什麼意外。」大忽悠說道。

  任小粟恍然,自己四十多個小時沒睡覺,又經歷了被黃昏驅逐的高強度逃命,確實是有點撐不住了。

  以他的警覺性,竟然連大忽悠等人靠近都沒發覺。

  不過,任小粟突然覺得,也可能是他下意識覺得大忽悠他們可以信任,所以自己才沒有被驚醒吧。

  以前在集鎮上生活的時候,顏六元靠近時也同樣不會驚醒他。

  「張先生有什麼指示嗎。」任小粟問道。

  「整個作戰指揮部都認為,我們可能要撤退了。」大忽悠說道。

  如今,整個西北都被切斷了與中原的聯絡。

  就連任小粟這種親身去過中原的人,實際上都無法確認零是不是真的控制了整個中原。

  但戰爭這種事情,喜歡賭僥倖心理的人向來輸的很慘,所以西北軍在不確定具體情況的條件下,立刻決定以最壞的打算來制定作戰策略。

  178要塞以東,例如146號壁壘、144號壁壘、145號壁壘、143號壁壘,全都地處平原。

  這些壁壘所掌控的區域根本不適合大規模戰爭,如果硬要守住這些地方,那西北軍的損失恐怕要額外增加30%。

  這30%可不是什麼單純的數字,它背後是幾萬條人命!

  張景林不可能拿幾萬人生命去賭,敵人到底有多少。

  所以他們最好的選擇,就是撤到143壁壘以西。

  那裡的地形更加適合防守。

  大忽悠說道:「如果整個中原都已經被人工智能控制,那麼143壁壘並不是我們的終點,撤退計劃要有備選方案。」

  「備選方案是撤到哪裡?」任小粟平靜問道。

  「撤到178要塞。」大忽悠回答。

  任小粟皺起眉頭,如果情況真的已經這麼糟糕了,那將意味著西北面臨著廢土時代以來,最大規模的遷徙。

  不光是軍隊要撤,連同著這裡的百姓也要撤。

  那可是數百萬居民與流民啊,哪能說撤就撤的。

  可如果不帶著居民撤退的話,有沒有違反西北軍初衷且不說,光是這麼多人留給零,恐怕人類文明就更加危險了。

  「張先生在哪?」任小粟問道。

  「他今天下午抵達144號壁壘。」大忽悠說道:「全民向西遷徙撤退的計劃,今天就必須開始。」

  從這一刻起,整個人類文明都要開始與時間賽跑了。

  任小粟起身:「都跟我回144號壁壘,通知周應龍,前線哨所也跟著一起撤離,都回自己作戰序列報道去,不要留在這裡徒增傷亡了。」

  這時候所有人都意識到,任小粟已經進入少帥這個角色了。

  周應龍是第三野戰師的師長,任小粟如果光憑第六野戰師主官的身份可指揮不動,得用少帥的身份才行。

  不過大忽悠愣了一下:「那可不行,少帥,這些哨所本就是為了戰爭才建立的,每個哨所辛辛苦苦架上了電話線,本就是為了偵查敵情,為後方部隊爭取時間。犧牲固然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可如果他們撤了,我們就真的瞎了。到時候,誰也不知道敵人抵達哪裡,何時會兵臨城下。」

  任小粟搖搖頭,然後對著窗外大喊:「周迎雪!」

  「哎!」窗外大丫鬟答應了一聲:「老爺喊我啥事啊?」

  任小粟說道:「等我們走了,你就留在這個哨所裡,發現敵情就立馬給後方匯報,然後你單獨撤離。」

  「噢。」周迎雪不情不願的答應道。

  有周迎雪在這裡,就算敵軍抵達了也沒人能留住她。

  大忽悠與P5092面面相覷,大家心想把周迎雪這麼大牌的一個超凡者放這裡當哨兵,合適嗎?

  事實上這樣做代價當然最小,可周迎雪心裡會特別不舒服吧?

  任小粟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門去,他看著周迎雪說道:「別一副不樂意的樣子,等戰爭結束後,整個壁壘聯盟的黑市都給你。」

  「真的嗎?」周迎雪眼睛一亮:「整個壁壘聯盟?」

  「嗯。」任小粟點點頭。

  「謝謝老爺。」周迎雪眉開眼笑起來。

  這個時候的周迎雪還沒有充分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說實話這一戰之後還有沒有壁壘聯盟這個稱呼,任小粟也不確定。

  不過,大忽悠他們倒是發現了,別看這位周迎雪姑娘平日裡在黑市、144號壁壘有多麼叱吒風雲,到了少帥和小槿姑娘面前,就乖巧的跟小貓一樣。

  回去的路上,任小粟在車上還看到,路旁河道裡有人正開著挖掘機械在疏通一些支流。

  大忽悠在副駕駛上解釋道:「眼瞅著水利興修工程都進行到一半了,農田灌溉的面積也達到了一半,就這麼撤回178要塞那邊實在有些可惜。」

  任小粟出神的望著窗外,心想自己會不會真是什麼掃把星啊,每次剛剛想駐足下來,就會有新的變故來摧毀自己寄予希望的家園。

  一旁的楊小槿彷彿猜到了他在想什麼似的,突然握緊他的手掌:「我們撤離這裡不是因為跟著你倒霉,而是因為這個世道本就沒有太平可言。這亂世不是你帶來的,也不是你造成的,相反,有你守護這片土地,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勝利。」

  任小粟點點頭。

  事實上,不論是慶氏的羅嵐、周其、慶毅,還是178要塞這邊的任小粟、大忽悠、張景林他們。

  在猜到人工智能零掌握著什麼樣的力量時,其實都會有一種無力感。

  那是百米高的海嘯迎面撲來,而你卻無路可逃的絕望感。

  但是,任小粟知道還有一種辦法可以化解危局,而且他好像只剩下這一個辦法了。

  楊小槿突然低聲說道:「這樣說可能有些自私,但不管到什麼情況,我都不希望你以犧牲自己的方式去拯救其他人,為了救我也不行,明白嗎?我們一定還能找到其他辦法的。」

  在去過88號壁壘之後,任小粟與楊小槿之間已經沒有什麼秘密了,所以楊小槿也很清楚任小粟最後的手段是什麼。

  但對於她來說,如果拯救這個世界代價,就是犧牲任小粟,那她一萬個不願意。

  任小粟笑了笑:「不會到那一步的。」

  ……

  一行人首先回到了第六野戰師的駐軍營地,所有核心成員進入會議室後,任小粟點明議題:「今天商議的內容,就是如何安排整個西北的居民有序撤離,各位記住,組織他們撤離絕不是婦人之仁,我們不能把他們留給人工智能。」

  張小滿疑惑道:「人工智能真有那麼多納米機器人嗎,這西北可是幾百萬人,它能控制這麼多嗎?」

  「我們現在只能做最壞的打算。」P5092解釋道:「我們也不知道它有沒有這個能力,但只能假定它可以。我們現在要做兩手準備,一個是撤退,一個是迎敵。」

  撤退這項工作牽涉的事情就太多了,機密文件銷毀、糧食儲備轉移、各類物資轉移、人員轉移登記造冊,如何分批轉移,撤退路上的補給線如何設置,這其實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工程。

  絕對不是說,今天告訴居民們趕緊跑吧,然後大家一起逃命這麼簡單。

  至於第二件事迎敵,就更加困難了。

  上百萬人撤退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按照王越息估算整個撤退計劃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堪堪完成,然而按照任小粟的估算,中原的人潮最多半個月就會抵達144號壁壘。

  這半個月的時間,必須爭取出來。

  144號壁壘作為距離中原最近的壁壘,第六野戰師作為144號壁壘駐軍,本就責無旁貸。

  任小粟想了想看向P5092:「你帶著原火種部隊後撤吧,參與後方防線的構築,我會給張先生說這件事情的,周應龍的第三野戰師正在南下的路上,到時候將由他們完成換防工作。」

  早些時候他就與P5092達成協議,巫師國度一戰之後,原火種部隊的作戰序列將退出戰鬥,不再參與壁壘聯盟之間的內戰。

  所以,這段時間黑狐卸下指揮任務去帶新兵,那些火種士兵都去幫忙興修水利去了,還有一小部分則去幫助壁壘居民進行糧田墾荒工作。

  此時此刻,黑狐應該正帶著新兵在拉化肥的路上呢。

  然而任小粟說完這話,P5092卻搖搖頭:「不一樣了,這不再是壁壘聯盟之間的內戰,它本就是一場關乎人類生死存亡的戰爭。原火種部隊序列的士兵,將重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我剛剛已經通知黑狐回來參加會議了。」

  話音剛落,會議室的門便被黑狐推開。

  一股奇臭無比的化肥味道在整個會議室瀰漫開來,黑狐看向任小粟與P5092問道:「長官,喊我回來需要我做什麼?」

  P5092平靜說道:「需要你帶著兄弟們重新拿起武器。」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3 20:53
第一序列 1235、對與錯

  黑狐站在會議室門口低頭看著身上的灰塵,剛剛去搬運化肥回來的他,全身上下都是髒兮兮的。

  當某位作戰參謀找到他說,P5092長官要他去會議室一趟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知道自己將要重新面對什麼了。

  最殘酷的戰爭。

  不過黑狐內心裡一點都不忐忑,反而忽然有些興奮。

  他在火種軍事學院裡學習了4年時間,又在第三師服役那麼多年,所學、所見,全都是為戰爭而服務的。

  前一陣子P5092找到他說,從此以後大家可能就轉為後勤兵種了,黑狐內心裡還有一陣遺憾。

  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長官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但如果他還有機會重新拿起武器,其實黑狐內心是高興的。

  而且,他相信原火種部隊其他士兵也會和他一樣高興,因為大家一直都在等著這一刻。

  黑狐知道他這麼想可能有些不對,畢竟戰爭就是戰爭,是要付出代價的。

  可是,這就是他們最擅長的事情啊,也同樣是他們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事業。

  P5092坐在會議室裡平靜的看著黑狐:「不用高興的那麼早,等你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樣的敵人,就會開始痛苦了。」

  「不會的。」黑狐笑了笑:「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十年前就做好了。」

  「去整理儀容儀表,然後帶人去軍械庫領取你們的裝備。」P5092說道。

  「好嘞。」黑狐像是剛剛進入軍校時的新兵蛋子一樣,轉身就跑的沒影了,渾身都是活力。

  P5092在安靜的會議室裡繼續說道:「這次第三野戰師不再構築新的防禦陣地了,面對如此龐大的敵人,平原陣地根本無法阻攔他們,所以必須以游擊的方式來拖延他們的腳步。」

  事實上第三野戰師也確實沒法阻擋敵人,他們所能做的,僅僅是拖延一些時間,以此來保證西北居民盡可能多的撤退到後方去。

  所以,他們不需要戰勝誰,只需要爭取時間。

  「需要提供什麼支持。」任小粟問道:「我與第六野戰師一起參戰,這樣能爭取更多的時間。」

  「不行。」P5092搖頭說道:「少帥你要明白,如今你始終活著,並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活著,才是最大的意義所在。你與張司令都是西北的精神支柱,所以你們一個都不能倒。若是你們其中一人出現意外,那會對整個西北軍的士氣造成多大打擊?你知道嗎?」

  任小粟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P5092繼續說道:「這與貪生怕死毫無關係,連同我在內也一樣,死去的指揮官將一文不值。這世界從來都不需要無謂的熱血,你我都需要冷靜的活到最後,不是我們想要活著,而是這場戰爭需要我們活著。」

  任小粟深吸一口氣說道:「那你還需要什麼支持。」

  「需要車輛,以及柴油、汽油補給。」P5092說道:「只有這樣才能支撐游擊戰的機動性,少帥你也提到過了,對方是能夠直接控制王氏機械化部隊的。」

  西北面對的情況,與慶氏有些不同。

  慶氏與王氏之間並沒有路,所以機械化部隊沒有穿過西南森林的可能。

  但是西北不同,王氏早就屯兵邊境,這裡有公路,邊境附近還有王氏的前進基地,就算對方的補給線不足以支撐大規模機械化部隊推進,但也一定能有少量裝甲車、坦克車抵達西北。

  所以,想要和這樣的部隊打游擊,自己的機動性也得跟上。

  然而這時候參會的王越息遲疑了一下說道:「可問題是,柴油、汽油、車輛,這都是居民撤退時急需的東西啊,整個壁壘的交通工具都必須全部運轉起來,這樣才能盡快將居民運走。」

  會議室裡一下安靜下來,資源是有限的,分配給誰才是任小粟必須決定的問題。

  給王越息用來撤離居民,那P5092這邊勢必沒法保證高機動性。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任小粟皺著眉頭,他起身對王越息說道:「你這邊先去安排撤退事宜,不用瞞著壁壘居民了,這種事情瞞不住的。張小滿,你帶一個旅進入壁壘維持秩序,如果有人煽動平民作亂,全都抓起來。至於如何撤離,我再想想辦法。」

  這時候,P5092突然說道:「王蘊,你從軍隊中挑選10名曾經家在178要塞的士兵出來,讓我們來見我。記住,我要那些還有家人在178要塞、但又不是獨生子的士兵。你們把少帥給你們的真視之眼,全都給我,沒開啟過密鑰之門的我都要。」

  任小粟愣了一下,他立刻猜到P5092要這10名士兵是幹嘛的。

  P5092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最好是自願的。」

  第六野戰師裡,有一千多人都是當初跟著張小滿一起來到144號壁壘的,所以這10名士兵並不難找。

  下午,P5092將任小粟曾經發出去的真視之眼都收了回來,其中包括每一枚紅色級別以上的真視之眼,合計10枚。

  原本是有二十多枚的,可大家最近有一大部分都開啟過密鑰之門了。想要開啟,就必須讓真視之眼的上一任主人死亡才行。

  一枚真視之眼對應一名士兵,例如張小滿手裡那枚還沒開過密鑰之門的紅色石頭,全都可以成為這次撤離計劃的關鍵。

  家在178要塞是一個很關鍵的事情,雖然密鑰之門不可控,但如果離家太久,那麼這扇門有很高的概率開到他們各自家中。

  這就是任小粟篩選士兵的規則所在。

  紅色密鑰之門的寬度,一次可以通過一個人,金色則可以通過兩個。

  平民當然無法像士兵一樣有序的快速通過,或許兩三秒才能通過一個人,這個時間也並不準確,需要再次統計。

  可一旦有士兵將密鑰之門的盡頭開在178要塞,那麼整個平民撤退計劃都能減輕許多負擔,起碼小孩、婦女、老人這種不適合長途跋涉的人群,可以從密鑰之門離開。

  需要撤退的壁壘總共有四座,任小粟一定要試出一條捷徑來。

  但這些開啟密鑰之門的士兵是無法倖免的,他們必須等所有人通過後,逆時針旋轉真視之眼十圈關閉密鑰之門。

  這樣一來所有通過這扇門的人,才不會在門被摧毀後掉回門的另一端。

  這些士兵,按照撤退倒計時來看,這些士兵大概率是無法離開144號壁壘的。

  所以任小粟才交代,做這些事情的士兵,不能是獨生子。

  說實話,任小粟很不願意做出這樣的選擇,因為這件事對任何一名士兵來說都很不公平。

  P5092看著任小粟問道:「少帥,是不是覺得心有不忍?」

  任小粟看了P5092一眼:「是的。」

  P5092說道:「這是我們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你記得那個火車的小故事嗎,一邊軌道是10個人,另一邊軌道上是數十萬人,原本這火車是要撞向數十萬人的,而扳道岔就在你手裡,你會如何選擇?」

  任小粟搖搖頭:「不對,這個比喻不對。這10個人沒有做錯過什麼,他們本來就沒有站在另一個路口上。然而現在只因為他們是軍人,所以就要犧牲他們,就要讓他們主動站在另一條岔路上,用自己的命去換其他人的命?」

  P5092說道:「對,就因為他是軍人,我們每一個軍人都做好了為數十萬平民犧牲的準備。」

  任小粟再次搖頭:「我還有其他辦法。」

  P5092說道:「沒關係的少帥,你如果不忍心的話,我來跟他們說。」

  「我來說。」任小粟篤定道。

  當10名士兵來到任小粟面前時,任小粟打量著一個個士兵的面孔,所有人都在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他們都知道,少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們去做。

  「你們叫什麼名字,多大了?」任小粟輕聲問道。

  「趙萬昆,40歲!」

  「蔣飛飛,31歲!」

  「張浩,31歲!」

  「劉代旭,25歲!」

  「幸更繁,23歲!」

  「程方偉,24歲!」

  「徐鵬龍,21歲!」

  「王佛軍,21歲!」

  「代晉凱,26歲!」

  「唐博英,28歲!」

  這10名西北軍軍人,最大的40歲,最小的21歲。

  任小粟沉默著在思考如何開口,反倒是趙萬昆笑了笑說道:「少帥,沒事你說吧,我們做好心理準備了,我們是自願來的。」

  其實,他們知道是怎麼回事,在P5092詢問他們是不是獨生子的時候就知道了。

  蔣飛飛笑著說道:「少帥,P5長官已經給我們說過怎麼回事了,我們願意留在這邊,等待所有人都通過密鑰之門後關閉它。其實相比那些需要去和敵人作戰的戰友們來說,我們已經夠幸福了,他們才是最危險的。」

  任小粟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我會在前線陪你們到最後一刻,然後用蒸汽列車帶你們離開。」

  這就是任小粟的辦法,或許P5092作為一名優秀的指揮官已經習慣了犧牲,習慣了身邊一個又一個生命為理想而死,但他還是難以習慣。

  所以,他會和這些士兵一起等到最後一刻。

  「開始吧。」任小粟說道:「只需要拿著發給你們的石頭,滴下血液,然後在我身後這面牆壁上順時針旋轉十圈,密鑰之門就打開了。144號壁壘的人選,趙萬昆、蔣飛飛、張浩。」

  總共4座壁壘的居民要撤離,所以10名士兵平均分配到各個壁壘,每座壁壘2、3人。

  至於他們能不能將密鑰之門開到178要塞,誰也不知道。

  「少帥。」有一人遲疑道:「萬一我們打開的門,並不在178要塞怎麼辦?」

  任小粟說道:「不要有太大的壓力,這本就是無法確定的事情,它可能開在你身邊,也可能開在你根本沒去過的地方,連我都是在賭,所以就算你們失敗了,也沒人會責怪你們。放心,我之後還會再找其他人來試的,你們只是第一批。」

  第一個趙萬昆,當他滴血旋轉十圈後,牆壁上一圈波紋漣漪蕩漾開來。

  他一步踏入密鑰之門,下一秒他失望的返回144號壁壘,然後艱難的說道:「少帥,這門的背後是一片雪山,溫度可能零下十多度……」

  任小粟幫他把肩膀上的雪沫拍掉:「沒關係,你回去休息吧。」

  趙萬昆低頭往屋外走去,任小粟覺得他神情有些不對,便悄然跟在他的身後。

  就在趙萬昆剛剛出門的剎那,這位老兵竟突然拔出自己腰間的配槍,想要開槍自殺。

  幸好任小粟發現的及時,一腳將趙萬昆的配槍踹掉。

  「你幹什麼?」任小粟冷聲問道。

  「少帥,P5092長官給我們說了,這密鑰之門只能開啟一次,如果開啟的宿主還活著,誰也沒法再開第二次。」趙萬昆低聲說道:「所以少帥你就別騙我們了,我們知道該怎麼做。」

  任小粟的胸口頓時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有些氣悶。

  他幾分鐘之前說會再找人來試密鑰之門,不過是想安慰這些人。

  這麼說,本就是擔心這些人做出傻事。

  結果,P5092竟然把事情想在了他前面,暗示這些士兵如果沒能把門開在178要塞,就直接自殺。

  P5092這麼做,就是要用人命來不斷試錯,直到10枚真視之眼對應的密鑰之門,全都開在178要塞!

  這樣一來,每個壁壘2、3扇密鑰之門,撤離計劃便會提高許多效率。

  或許只需要10天的時間,整個壁壘的居民就全都撤退到178要塞了。

  任小粟拖著趙萬昆去找到P5092,他冷聲說道:「是你暗示他們自殺的?」

  P5092看了一眼趙萬昆,然後平靜說道:「沒錯。」

  「就因為這樣做是最正確的選擇?」任小粟問道。

  「是的。」P5092點頭說道:「密鑰之門太不穩定了,而且少帥,平民們根本沒法做到幾秒就通過一人,他們不是第六野戰師訓練有素的士兵,他們會出現擁擠,門的對面也會出現擁擠,第一批通過的是小孩、老人、婦女,你高估了他們通過的速度,尤其是老人。」

  P5092繼續說道:「一扇可供兩人通過的密鑰之門,三天時間大概能夠通過10到15萬人,如果只有一扇可供一人通過的密鑰之門呢,那就更少了。144號壁壘人數足有110萬,一扇密鑰之門根本來不及撤退。這些平民落在人工智能手裡,它將對後方陣線造成多大的威脅?到時候又要死多少士兵?」

  任小粟默默的聽著,其實他很清楚,P5092所做的,就是當下的最優解。

  不考慮人性、不考慮感情、不考慮道義,不斷用人命試錯然後開啟10扇密鑰之門,這確實是最高效的計劃。

  P5092冷靜說道:「少帥,我不告訴你只是不想你的良心背上譴責,你就只當不知道這件事情,全由我一個人來背負好了……反正我比較冷血。」

  任小粟冷冷的看了P5092一眼說道:「問題是你沒有你嘴上說的那麼冷血。你覺得我義氣用事也好,覺得我不夠成熟也好,但西北軍從來都不需要這種犧牲,如果真的要死,那就死在一起。」

  說完,任小粟交代王蘊派人看好那些開啟密鑰之門失敗的士兵,然後回到了開啟密鑰之門的屋子。

  一旁的王蘊對P5092說道:「少帥也知道你是為了西北好,他理解的,只不過這不是他的做事風格而已。」

  P5092平靜說道:「我明白,這就是領袖之所以成為領袖的原因,而我只能做一個指揮官。」

  最終,144號壁壘這邊試了三次,也只開啟了一扇僅容一人通過的密鑰之門。

  其他士兵坐上車子,攜帶著他們各自的真視之眼開赴其他壁壘。

  傍晚的時候,任小粟再次找到P5092,並認真說道:「我很瞭解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你真的足夠冷血,那在守護火種長城的時候,有士兵犧牲的時候,你就不需要一個人在帳篷中獨坐到天亮了。所以下次如果你再做這種決定,記得提前告訴我,西北是大家的西北,不需要你一個人來背負什麼。」

  P5092默默的看著任小粟,很久之後他才說道:「但戰爭總需要犧牲,而且他們也做好了準備。」

  任小粟說道:「你是對的,但這個世界上不止有對與錯,還有我們本心的選擇。」

  143號、144號、145號、146號壁壘在當天同時響起了警報聲,各個壁壘的播音員在廣播中宣佈了撤退的決定。

  官方並沒有隱瞞戰況,坦然承認大家必須向後撤退到有利地形,才有可能取得勝利。

  一時間,四座壁壘一片嘩然。

  原本西北軍已經做好了維持秩序的打算,但想像中的混亂並沒有發生。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4 18:44
第一序列 1236、見過光明

  144號壁壘裡已經戒嚴了,張小滿帶領著一支滿編步兵旅,在壁壘裡各個重要街道設置關卡,以此來保證撤退時的秩序。

  他的任務,就是讓平民不受傷害,以防有人趁亂作惡。

  在此之前,大家還在會議室裡討論,撤離過程中到底會發生什麼意外狀況,需要做怎樣的應急預案。

  當說到這裡的時候,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了任小粟。

  畢竟,放眼整個壁壘聯盟,能被稱作壁壘毀滅者的人也就任小粟一個。

  細數任小粟的經歷,這壁壘聯盟裡90%壁壘破滅,他都經歷過。

  113號壁壘地震後被實驗體、人面蟲襲擊,毀滅。

  李氏壁壘被李神壇、實驗體襲擊,毀滅。

  楊氏壁壘被李氏納米戰士襲擊,近乎毀滅。

  周氏74號壁壘遭遇實驗體圍城,後經慶氏核彈爆破,毀滅。

  61號壁壘遭遇爬牆虎之災,毀滅。

  火種壁壘、孔氏壁壘……

  連巫師國度的城池都無法例外。

  似乎任小粟不是在毀滅壁壘,就是在毀滅壁壘的路上。

  即便這一切毀滅的起因,都跟他沒有太大關係。

  所以當這一系列數據全都匯總到一起的時候,會議室內眾人便全都希望任小粟可以從自身經驗出發,講講在撤離路上應該注意什麼。

  雖然145、144、146、143號壁壘還沒有毀滅,但其實性質是一樣的,都是面對不可抗力,原本的秩序在一定程度上遭到破壞。

  任小粟看著大家期待的目光,心中不由嘆氣,這並不是什麼值得玩味的話題,他自己寧願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這些。

  「撤離路上如果秩序崩壞,那麼各位能夠想像到的一切罪惡,都會發生。」任小粟說道:「人與人之間不再有信任可言,但這不是他們自己能夠決定的,每個人都像是溺水者,他們所能做的就是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

  「大家開始衝進壁壘裡的商店,或者是其他人的家中,以粗魯野蠻的方式來掠奪別人的財產,以此來作為自己生存的籌碼。」

  「小孩和女性、老人在逃亡的路上會成為最弱勢群體,一些男性開始重新嘗試著掌握最原始的權力,支配生產資料,支配每個人自由。」

  「食物和藥品成了最稀缺的資源,貨幣的價值被不斷貶低,如果都處於飢餓狀態,那麼一口吃的就很有可能鬧出人命。」

  「人們開始咒罵當權者,因為這是當權者造成的後果。不過,很快他們就不罵了,因為他們的心思全在逃亡上面,再也沒有心思去管其他的事情。」

  事實上任小粟在逃亡路上,一直沒有親身經歷過人世間最慘痛的事情,因為他有實力。

  但大多數人可沒他那麼幸運,有時候逃亡的隊伍歇腳之後再次啟程,原本的營地就會留下一些屍體。

  沒人關心他們是如何死去的,可能是被搶劫了,也可能是被侵犯,一切都有可能。

  任小粟繼續說道:「戰爭當前,我們當然沒法花費更多的精力來為平民保駕護航,但是必要的補給還得提供,只要大家還能吃上一口東西,境況就不會令人絕望,鋌而走險的人也就少了。」

  所以,這撤離路上的重中之重,就是食物。

  周迎雪曾經隨手種下的大片土豆、冬瓜、南瓜田地,成為了這次撤離的關鍵。

  這些經由大丫鬟種下的農作物,高產到讓人難以置信。

  王越息當初為了保護壁壘內的經濟生態,一直不願意將這批農作物大規模投向市場,他甚至還為此與周迎雪吵了一架。

  而現在亂世當前,它們的作用便發揮出來了。

  雖然這些食物的品種較少,但這個時候能不餓死就差不多了,沒人會講究那麼多。

  大批的物資被運往壁壘西邊閘門處,還有一些則運往西北,用來建立荒野上的救濟站。

  救濟站的設置大概每80公里一處,正常難民的逃離速度來算,一般情況下一天能夠行走60公里,這樣設置救濟站足以確保難民不會在路上活活餓死。

  當壁壘各個角落的廣播聲響起後,張小滿所帶的步兵旅立刻提高警惕。

  只不過讓他們意外的是,這144號壁壘裡的居民在得知要撤退後,第一反應不是恐慌,而是沉默與好奇。

  沉默中,一輛輛軍用卡車、物資車在朝著西方駛離,確實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氣氛。

  不知道何處,有玻璃破碎的聲音響了起來。

  幾個年輕人站在人流量小一些的街道上,他們竟是在聽到廣播後便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於是找到了一家賣煙酒的雜貨鋪,想要趁亂洗劫店舖。

  在他們看來,這塊磚頭就像是一個信號,只要砸出去,那麼壁壘裡將會立馬混亂起來,到時候誰也沒空來管他們了。

  一年多前,宗氏壁壘破滅的時候,就有過類似的事情,如今他們也算是駕輕就熟。

  然而這一次有些不一樣,他們這才剛把磚頭扔出去,卻發現周圍的居民正對他們冷眼旁觀。

  沒有人跟上,一塊砸碎了櫥窗的玻璃,可在破碎聲中,氣氛卻越發的詭異與寂靜。

  他們的氣勢一點點弱了下來,然後一個個像是做錯的孩子一樣準備逃跑。

  一位大媽在路邊嚷嚷起來:「那誰,你不是街口老李家的孩子嗎,趕緊滾蛋回家,不然看你爹怎麼收拾你。」

  話音未落,那幾個砸玻璃的年輕人就跑沒影了。

  一場鬧劇還沒開始,就匆匆結束了。

  有人開始找到步兵旅士兵詢問:「這廣播不是什麼惡作劇吧?敵人是誰啊,咱西北軍這麼厲害還有打不過的敵人嗎?需要我們做什麼嗎?」

  這話給許多士兵都問愣住了,他們都已經知道是怎樣的敵人要來,而且也很清楚西北軍很難與之抗衡。

  但平民們不這麼想,通訊中斷,就連各個報社都不知道中原發生了什麼,老百姓們只覺得在西北主場,少帥帶著第六野戰師連巫師國度都滅了,這些天酒館裡講故事的說書人天天都在說西北軍有多厲害。

  所以大家都覺得,西北軍就是最厲害的,怎麼還會被逼著撤退呢。

  步兵旅士兵說:敵人很厲害。

  一旁的老大爺笑瞇瞇說道:自信點,大家都相信你們能贏。

  步兵旅士兵解釋:我們在這個平原地形真的打不過。

  大爺說:真的嗎,我不信。

  步兵旅士兵說:我們這是戰略撤退,這裡馬上就變成主戰場了,你們留在這裡會遭到戰火波及。

  直到這時候大爺才說:噢噢,戰略撤退啊,我懂戰略,那我們這就撤退!

  步兵旅的士兵們費了好多功夫,那些圍著等待解釋的平民們才回家收拾東西。

  以王越息為首的壁壘行政人員們比較急,他們開始不斷的通過廣播催促大家撤離,並將一些可解釋的疑問在廣播中告知大家。

  例如要輕裝簡行,例如怎樣跟隨大部隊,例如怎麼尋找補給救助點,例如要盡快出發,例如帶小孩的女性、老人可以前往第六野戰師在壁壘裡的軍事管制區,接受統一安排撤離。

  壁壘西閘門的流民集鎮已經被騰出了一大片空地,所有從此經過、向西撤離的居民,都將可以領到一份煮好的土豆。

  張小滿來巡視這裡的時候,原本以為這裡會非常雜亂,甚至可能會出現難民哄搶食物的狀況。

  但事實上並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撤離的平民一個個全在有序的排隊領取救濟糧,然後跟隨撤離的大部隊朝西北方向走去。

  一開始張小滿還覺得自己安排的不錯,這麼快就控制住了情況,晚上就可以去找少帥邀功去了啊。

  面對荷槍實彈的步兵旅,哪個敢這時候給西北軍添亂?

  然而漸漸的他發現有一些奇怪的事情,一些試圖插隊的人,還沒等步兵旅士兵去抓出來,就被其他平民給罵出了隊伍,只能老老實實到後面排隊。

  還有一些領取一次又躲到隊伍後面,想要再騙一份救濟糧的人,也被其他平民給指認出來,並趕出了隊伍。

  還有些難民壓根就沒有去領食物。

  張小滿有些疑惑的攔下一位沒領食物的大嬸,然後問道:「阿姨,你咋不去領食物呢,是不是我手下的士兵態度不好,或者不給你發放食物啊?」

  大嬸樂了:「不是說八十公里以外就有另一個補給點了嗎,我家還存了不少糧食呢,不至於連八十公里都撐不到。我家鄰居那小伙子說,你們還得留下來跟敵人打仗,而且糧食還不一定夠,我心想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著,大嬸打開自己背著的布包,裡面竟然還有炸好的油餅子:「你吃不吃?」

  還沒等張小滿拒絕呢,大嬸就往張小滿手裡塞了一塊油餅。

  張小滿納悶了,這怎麼跟少帥說的不太一樣呢。

  ……

  不光是張小滿納悶,事實上任小粟也有些納悶。

  他與楊小槿一起走在街道上,可以往逃亡過程中所見到的那些景象,都還未在144號壁壘發生。

  不過任小粟很快就想明白了:「戰亂並未真的波及這裡,所以144號壁壘的居民並沒有我曾見到過的慌亂,有了救濟站和信息適當透明,他們也沒有切實的感受到飢餓與恐懼。所以,這裡還能保持著一些理性。」

  楊小槿說道:「也是大家能夠信任西北軍吧。」

  任小粟搖搖頭:「真到了極端狀況裡,信任又值什麼呢?在我還不是超凡者的時候,我也感受過那種恐懼,連睡覺都需要別人守夜,跟陌生人又談何信任呢。希望西北不要也變成那樣,在真正的災難到來之前,我們只能盡力將現狀維繫好。」

  楊小槿笑道:「也不用這麼謙虛,這其中也有你、王越息、富貴叔他們的功勞。」

  任小粟再次搖頭,卻沒有繼續爭辯。

  他很少相信人性,因為他見過太多沒有人性的事情了。

  所以任小粟覺得,如今難民們沒有鬧到最凶的那一步,大概是還沒有弄清楚大家要面臨什麼情況。

  這時候,任小粟竟看到一位老大爺坐在自家門口的小馬扎上,正平靜的望著壁壘居民們撤退。

  任小粟走過去好奇道:「大爺,您沒聽到廣播嗎,55歲以上老人需要趕緊去安寧東路的軍事管制區集合,那邊會安排您統一撤退。」

  那大爺看了任小粟一眼,然後笑道:「不去啦,你們這些年輕人趕緊離開吧,不用管我。」

  這位大爺似乎並不知曉任小粟的身份,任小粟疑惑道:「您不走嗎?為什麼?是因為在這裡住久了不想離開?難道你不知道敵人要來了嗎,西北軍打不過他們的,留在這裡只能等死,或者面對比死亡更加難以接受的情況。」

  任小粟有時候在想,那些被零控制著的人是否還有自己的知覺?

  或許他們還能看到,還能聽到,有嗅覺,也有味覺。

  但就在這種五感俱在的情況下,還得被迫吃下昆蟲與動物殘肢來補充蛋白質,生吞動物內臟來補充脂肪,這是何等的恐怖與殘忍。

  大爺坐在小馬扎上抬頭對任小粟笑道:「我聽隔壁小伙子說啦,說敵人要來,西北軍要戰略轉移。我也不是留戀這裡,雖然住了一輩子,但也想看看西北軍戰勝敵人後的太平盛世。只是我這一條腿是瘸的,走不動路了,走不到178要塞去的。」

  任小粟疑惑:「廣播裡說的不夠清楚嗎,您這種55歲的老人根本不用走那麼遠,自然有人給你安排好。」

  大爺笑道:「我知道西北軍心腸好,把帶孩子的女人和老人聚集在一起,估計是想用車輛一起運送,但一個壁壘那麼多人,西北軍哪能忙的過來啊,我這把老骨頭就不去給他們添麻煩了。」

  任小粟有些無奈,廣播裡雖然說了統一安排撤離,卻沒提密鑰之門的事情,一方面是不好解釋密鑰之門的運行機制,另一方面是解釋這個也多餘。

  尋常居民聽到老弱婦孺統一安排就明白怎麼回事了,結果這位大爺卻是不想給西北軍添麻煩,所以乾脆不去軍分區報道了。

  任小粟輕聲問道:「為什麼呢,有人幫您,不是挺好的嗎?」

  大爺笑了笑:「我年輕的時候這裡還是宗氏說了算,那時候大家其實也沒覺得多麼辛苦,反正就是財團給你一口飯吃,你就湊合著吃一口,別講究那麼多。大家雖然都知道日子很苦,但也能忍受,還以為全世界所有人過的都是這種日子。大家老傳說178要塞那邊日子過的好,但大家也沒概念,因為也沒去親眼看過,只覺得是傳說。」

  大爺繼續說道:「後來178要塞的西北軍來,壁壘裡氣氛終於開始活躍起來,大家敢大聲說話了,漂亮閨女敢打扮自己上街了,見到士兵也不用害怕了。若是放在以前,家裡有漂亮姑娘都剪了短髮當男孩養的,都不敢讓宗氏的人看見。這時候大家才明白,原來自己以前都活在陰暗的溝溝裡,現在太陽才剛剛照進來。」

  任小粟問道:「既然好日子剛剛開始,那就更應該活的久一些了。」

  「你是年輕人不懂的。」大爺笑了笑:「得是什麼樣的敵人才能逼的西北軍都撤退了?肯定是很可怕的敵人、他們打不過的敵人,對不對?西北軍來144號壁壘以後,又是給大家減稅,又是搞行政服務中心,西北軍少帥來了以後,還給大家弄糧食,給大家分田地,帶著大家興修水利。到了這危難的時候,若是換了宗氏,那些當兵的早跑了,結果西北軍沒丟下大家撤退,反而又是建救濟站,又是幫助老弱婦孺。可我知道,他們怕是連自己都顧不上了還想著我們呢。」

  大爺繼續說道:「大難臨頭的時候人家心裡還念著你,但你自己不能不知趣,我這麼大年紀死了算什麼,得讓那些西北軍的士兵多活下來幾個,咱西北才能贏啊。西北軍贏了,這土地上往後的子孫才不用像我年輕的時候一樣,活在陰溝溝裡。」

  如果他不知道這世界本該是什麼樣子,他其實活在宗氏的統治下也沒什麼,反正從出生開始就是這麼個活法,橫豎都能活下去。

  可他已經見過西北這短暫的太平盛世了,便再也無法忍受自己曾經經歷過的生活,甚至不想讓這片土地上以後活著的人也經歷那一切。

  在大爺看來,保存西北軍的力量,遠比他這把老骨頭活下去更加重要。

  任小粟沉默了許久,他揮手找來臨街的兩名步兵旅士兵說道:「把這個大爺給我架到軍事管制區去。」

  這兩名士兵當然認得任小粟,立馬二話不說的架起大爺就走,144號壁壘裡,少帥說的話那就是聖旨啊。

  大爺被離地架著走了十多米,整個人都懵了。

  他突然掙扎起來:「你們放開我,我不走,你們帶別人走!」

  兩名士兵低聲說道:「大爺您就別為難我們了,少帥發話了,您今天就是叫破喉嚨也得去軍事管制區跟其他人一起撤離。」

  大爺愣了一下:「你說剛剛那小伙子是誰?」

  兩名士兵樂了:「合著您跟少帥嘮了半天,還不知道他是誰呢?」

  老大爺徹底愣住了。

  任小粟站在胡同裡打量著這座壁壘嘆息道:「但願時間足夠所有人撤離吧。」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4 18:50
第一序列 1237、極限射距

  所有人都希望零控制的人潮能夠再慢一點,這樣大家就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對策,還有足夠的時間撤離。

  可是,在人工智能面前,時間是永遠都不夠的。

  就像是任小粟去中原救羅嵐一樣,零精確的計算了時間,確保他無法及時趕到那裡。

  而零計算這一切,事實上只需要一瞬。

  之前,零的計算全都以服務器機組為硬件基礎,而現在卻依靠上千萬個人類大腦。

  人類大腦的計算能力有多少?

  銀杏山半山腰的莊園裡,已經回到慶氏的羅嵐坐在慶縝旁邊嘀咕道:「要我說,人工智能會不會也沒有咱們想像的那麼強大啊,你看我平時連兩位數的乘法都算不好,它要是控制了我這種人,豈不是坑了自己?畢竟它就算控制再多人,可如果有99%的人腦子並不是那麼好使,它也白搭啊。」

  慶縝笑著搖搖頭:「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

  然而事實上是,人類大腦的潛能在這一刻被低估了,人類沒法做出大量的數學運算,完全是人類自己不行,沒能將大腦運用好,而不是大腦本身不行。

  大腦內有大約140億個神經元胞體各司其職,一個正常人平均每天能夠記錄8600萬條信息,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人類聞到的氣味、看見的光影、觸摸到的物體,是有數不清的信息要素來構成的,而人類大腦需要將這一切匯總整理,形成『邏輯』。

  這個世界給人類的信息要素,遠要比兩位數乘法複雜的多。

  人類在使用服務器和電腦的時候,經常會遇見內存過載、處理精度不足等情況,甚至系統直接分分鐘崩潰。

  但人類很少會因為這種事情崩潰,遇到極度恐懼與驚嚇,人類大腦會直接下達暈厥的指令來進行緩解,但暈厥之後人類的身體機能依然保持著相對正常的狀態,維持著生命所需。

  人類也會出現精神類疾病,但人類出現不可逆的精神類疾病的概率,比一台機器的系統出現崩潰、藍屏的概率,少太多了。

  所以,當這擁有強大潛力的人類大腦成為服務器基底之後,人工智能的運算能力並沒有漏洞百出,而是更加強大了。

  可是,早先便對納米機器人有過研究的慶縝在想,如果按照羅嵐所說,被控制的人類已經成為了零的服務器載體,那這一個個服務器之間該如何聯結呢?

  雖然零掌控著如今整個中原的通訊權,掌握著壁壘聯盟裡已知的所有衛星,但衛星可沒有想像中那麼靠譜,而且衛星本身也無法承載上千萬服務器的信息交互。

  羅嵐皺眉問道:「那會不會在那些人潮之中,還有移動式的服務器負責將所有納米機器人連接在一起?如果我們將這種東西摧毀,它是不是就沒法控制那麼多人了?」

  慶縝搖搖頭說道:「不知道,而且也沒法知道。保守估計這次被人工智能控制的人數在一千八百萬左右,這是個什麼概念你應該也很清楚,我們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找這種大海撈針的機會。真要這麼做的話,我們可能賭上現在整個西南西北的力量,也只能面對失敗。又或許,它正在等待著我們這麼做。所以,還是繼續按照我們自己的計劃來吧。」

  羅嵐忽然問道:「有幾成勝算?」

  慶縝想了想:「三成。」

  「慶毅之前問你,你說只有一成啊。」羅嵐疑惑道:「我怎麼感覺現在情況更糟糕了,你勝算反而在提高?」

  慶縝看了羅嵐一眼,他坐在銀杏莊園大廳的黑色湖面上說道:「老三不能白死,我必須讓他的付出有對應的價值和意義。」

  說話間,慶縝將自己面前棋盤上的一顆顆棋子收到了木桶之中。

  此時談論棋局已經不會有任何幫助了,他要下的棋,只餘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那一手。

  羅嵐在一旁問道:「慶毅在前線能應付嗎,要不然我和許瞞也趕過去吧?」

  慶縝搖頭:「不用,你們兩個跟我走。」

  ……

  111號壁壘的前方,是慶氏構築的三山防線,每條山脈都是一個防禦支撐點,守望相助,徹底封鎖人潮西進的道路。

  在三山防線更前方,則是十多座前哨基地。

  那裡被慶氏部隊稱為,月球的背面。

  有人說『地-月旋轉系統』是長期演化而來的,最終趨近於一種平衡。

  事實上沒人能夠真的解釋清楚,為什麼月球永遠只有一面對準地球,而人類如果不動用科技手段,則永遠無法看到它的背面到底是什麼模樣。

  月球繞地球公轉一周的時間是27.32166天,在這27.32166天裡,它從弦月到滿月,再從滿月變成弦月。

  然而慶氏之所以將那一座座前哨基地稱之為月球背面,只因為那裡是被遺棄的地方,連同被遺棄的人也知道自己被遺棄了。

  他們餘生只剩下兩件事情:當敵人抵達前進基地的時候向後方報告,然後拿起自己的武器。

  西南森林裡的一片空地上,七八座木板屋被簡單的搭建起來,就在這些木板屋裡住著一百二十名士兵,這是慶氏一個連的編制。

  木屋交錯著,彼此之間還有狹小的通道。

  木屋外圍有簡單的沙袋防禦工事,正有四名士兵進行警戒,就算颳風下雨,他們也一樣得堅守在這些崗位上。

  而最大的一座木屋門上被人刻上了一行小字:歡迎來到月球背面。

  這是一種別無選擇的調侃,也是人類在苦難面前最擅長的幽默感。

  此時,其餘沒有輪值的前哨基地士兵們,正各自窩在木屋子裡面睡覺或是看報紙、雜誌,只剩下連長、通訊員守在無線電通訊電台旁邊。

  還有幾撥人則聚在一起打著撲克,賭注是煙。

  大家看起來都還算淡定,但事實上士兵夾著香煙的手指都有著輕微的顫抖。

  在面對覺得的危險時,很少有人能夠保持絕對的冷靜。

  即便是這些慶氏的精銳也無法例外,他們開始便秘,開始上火,情緒上的負擔會作用於身體,然後表現出來。

  願意面對危險,並不代表不怕危險。

  突然間有人不小心將水杯打翻了,木屋裡出現了短暫的寂靜,然後大家又轟然大笑起來:「你小子是不是嚇的快要尿褲子了,連水杯都握不住?」

  這時候連長站起身來對大家說道:「抱歉了各位,是我手氣不好,讓大家一起來陪我送死。」

  哪支連隊來前哨基地並不是直接下令的,而是抽籤決定。

  旅長在他們抽籤之前就說的很清楚,這些前哨基地等不到增援,等不到營救,唯一的路都指向死亡。

  結果,第三步兵旅313連抽到了其中一籤。

  從抽到這支必死的籤開始,連長便很少說話了,因為他決定了全連士兵的命運。

  沒有士兵責怪他什麼,但正是不責怪的態度,反而讓他更加內疚。

  此時,一名中士笑道:「總要有人來的嘛,不是我們就是別人,而且在三山防線上也未必就能活到戰爭勝利啊是不是?」

  另一人則嘀咕道:「行了你們也不用替連長說話,他老小子手氣一直都臭,炸金花的時候拿三個K都特麼能遇到三個A,拿三個A 的時候還能遇到235,這種人你們也敢讓他去抽籤!我都說了換副連長去抽,你們偏不聽。」

  「哈哈哈,連長手黑倒是真的,咱們當時就應該讓副連長去抽籤的。」

  「就是,連長你要真的愧疚,那你就給我們跳個草裙舞吧。」

  連長笑罵起來:「跳你娘了個腿兒!」

  這麼插科打諢下來,氣氛反而輕鬆了一些。

  這種時候,說不害怕絕對是假的,他們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看起來更勇敢一些。

  砰!

  砰!

  砰!

  木屋外三槍點射示警響起,緊接著便是負責輪值的士兵突然怒吼起來:「敵襲!」

  連長面色一變,轉身去拿起無線電通訊電台上的電話,簡短的說道:「敵人來了。」

  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拿起了自己的槍械。

  戰士們默默的看向連長,連長深吸一口氣說道:「咱們估計沒機會在戰爭之後湊在一起喝酒了,真要去了地下,大家就拿孟婆湯乾杯得了。記住,不要給313連丟人,我們是軍人。」

  ……

  黑夜。

  刺耳的警報聲在三山防線的各處響起,堅實的防禦掩體後面,軍隊進入戰壕時,就像是河流進入乾涸的河道。

  那縱橫交錯的戰壕,只是短短三十分鐘時間便被慶氏部隊填補上。

  前哨基地爭取時間的意義,就在於這短短的三十分鐘。

  防線以外,是無盡的黑夜森林,就像是深邃的蒼穹似的無法看透。

  夜視儀裡,全世界都變成了墨綠色,士兵們攥緊了自己的槍械,有人手心裡冒汗,便將手掌在壕溝邊緣抓了一把土,將手裡的汗液吸乾。

  這種山脈裡極其複雜的防線,如果敵人沒有空中偵查的能力,那麼火炮部隊都無法確定轟擊目標,因為沒人能在戰壕以外確定,到底哪條戰壕裡才是慶氏的主力部隊。

  慶毅站在總指揮營帳的門口,天空中時不時有禽類飛過,陣地上的士兵試圖用巨大的探照燈來追蹤它們的身影,但探照燈扭轉角度的速度,根本無法與禽類在天空飛翔的速度相比。

  大家只能判斷,那天空中飛過的禽類在盯視著地面,其中不止有麻雀,還有更加恐怖的空中頂級掠食者。

  蒼鷹、雀鷹、赤腹鷹,不管是哪一種,進攻性都遠在麻雀之上。

  慶毅心中嘆息,他們甚至都不知道人工智能是怎麼控制到這些飛禽的。

  三山防線的最前端終於響起了槍聲,火光在夜空裡就像是烏雲背後的雷霆,若隱若現的。

  然而想像中如同黑潮般的人海並沒有出現,人工智能並沒有驅使它控制的人類直接淹沒三山防線。

  一名作戰參謀對慶毅匯報道:「017陣地遭遇襲擊,敵方竟然有多名狙擊手隱藏在視野以外的地方,射擊極其精準。不過迄今為止都只有小股偷襲,對方並沒有發起全面進攻。」

  慶毅皺眉:「狙擊手?多少個狙擊手?」

  「怕是有數十個。」作戰參謀回答:「而且,對方嘗試過進行遠距離迫擊炮射擊,精準命中我方一處山傾機槍陣地……長官,對方的迫擊炮甚至在我們高地觀察範圍以外。」

  高地觀察範圍是五公里,王氏60.75口徑迫擊炮的極限射距是5.5公里,而這迫擊炮在觀察範圍以外就意味著,對方在極限距離上,能夠輕鬆打擊它想要打擊的一切目標。

  因為人潮是徒步穿越西南森林的,所以迫擊炮似乎便是他們可攜帶、性價比最高的遠程重火力。

  畢竟一門迫擊炮加上瞄準具、炮架也才22.5公斤,一枚炮彈則是2.18公斤,人力攜帶是足夠的。

  作戰參謀說道:「不過,短暫的交火之後,他們並沒有增加火力。」

  今夜的攻擊,更像是一種試探,或是試驗。

  慶毅忽然覺得,似乎正有一名睿智的指揮官站在自己的對面,與自己對弈。

  然而,對方手裡的籌碼,卻是單兵作戰能力更勝慶氏的『士兵』,以及空中視野能力。

  「它想要幹什麼?」慶毅望著夜空沉思。

  明明數百萬人只需要幾十個小時的功夫,便能以絕對的數量淹沒這三山防線,但對方偏偏要用精巧的手段。

  沒有莽撞,沒有不計代價的進攻,對方似乎要以最小的代價拿下三山防線。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4 18:54
第一序列 1238、戰勝慶氏

  大型戰爭是考驗每一位優秀指揮官的時候。

  漫長的戰爭中,所有指揮官都需要不停的面對錯誤,自己犯的錯誤,下屬犯的錯誤,無數的錯誤匯聚在一起。

  所以軍隊才會格外注重執行力。

  可即便精銳如慶氏,也一樣要面對同樣的問題。

  但人工智能似乎不會犯錯誤一樣,漫長的第一個夜晚裡,人工智能操控的軍隊沒有任何冒進舉動,精確的指揮與個體執行力都發揮到了極致。

  這種戰爭是慶毅從來沒有遇見過的。

  他沒法安插間諜獲知對方的情報,可對方卻擁有著強大的制空能力,原本慶氏的山傾金屬風暴還有配套的主動防禦系統,可現在防禦系統也廢了。

  他沒法尋找對方的錯誤,因為人工智能很少犯錯。這一夜的仗打下來,慶毅甚至有種感覺,如果他發現對方在犯錯,那就千萬別去抓住這個錯誤打,因為那是人工智能期待他做的事情。

  如果沒法從這兩方面找到取巧的辦法,那慶毅所能做的就是真刀真槍的打消耗戰。

  然而,對方的每一門迫擊炮都是極限射程,連士兵的射程都遊走在極限射距上。

  慶氏是有大口徑火炮的,152毫米口徑,射程30公里,足以覆蓋對方迫擊炮的範圍了。

  有一句話說,大炮射程之內,遍地真理。

  然而人工智能操控的部隊藏在暗處,想要用152毫米榴彈炮鎖定對方都是難事。

  無奈之下,慶毅這邊只能下令用火炮全範圍覆蓋,在5到7公里之內進行一輪不計代價的火力摧毀。

  雖然代價巨大,但這本就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對方迫擊炮甚至在他們的重機槍射程之外,老是讓對方打,自己還不了手可不行。

  可火炮犁地也只是理論上的,它是指矩陣式火力覆蓋,其中必然會存在火炮無法覆蓋的縫隙。

  而零那邊,僅僅只是在空中觀察到這邊調整射距,便已經計算出了精準的彈道。

  短短幾十秒內,5到7公里範圍內的人工智能士兵,就全都躲到了那些覆蓋不到的『縫隙』當中。

  一枚枚火炮落在這些人工智能士兵身邊十多米處,時不時便有飛濺的彈片將士兵擊倒,地面的泥土被掀起,這些士兵一個個都變成了灰頭土臉的模樣。

  可是,當火炮覆蓋結束之後,人工智能控制的士兵也才死亡兩成,雖然還有其他士兵受傷,但仍然可以戰鬥。

  而且,當這支部隊的編制出現空缺時,後方人潮裡便會立馬有人遞補上來,不需要交接、不需要磨合,這名士兵便能立刻成為這台戰爭機器上,最合格的螺絲。

  在火力覆蓋之後,慶氏152毫米榴彈炮的位置已然暴露在空中的視野之下,好在慶氏部隊也不傻,火炮都在防線後方的層層保護之中,就算對方迫擊炮再怎麼精準,都不可能波及到這些火炮。

  射程更遠的火炮,人工智能也運不進來。

  西南森林作為天然屏障,其實限制了零的發揮,不過它也廢掉了慶氏的軍事系統,雙方相比各自的巔峰戰鬥力而言,都像是綁著一支胳膊在打架似的。

  戰爭還在繼續,慶毅派人將前線的作戰報告提交給了慶縝。

  此時,羅嵐正拿著剛剛送來的文件翻閱著,他坐在慶縝旁邊疑惑道:「奇怪了啊,它明明有平推三山防線的實力,為什麼要這麼打?一般情況下,得是極其愛民如子的指揮官才會選擇這種作戰方式吧,它怎麼看也不符合這種性格啊。」

  慶縝說道:「我猜,它如今對於這些人類為載體的服務器,有很高的依賴程度,所以不希望自己的『服務器』出現過多的傷亡,影響到它的運行能力。另一方面,它恐怕是想要在戰場上正面擊敗慶氏,用它的指揮能力,而不是人海戰術。」

  慶縝、羅嵐他們很清楚那西南森林裡有多少人,那恐怖的人潮只需要一個浪花拍打過來,三山防線恐怕就沒了,但零沒有這麼做。

  羅嵐更加疑惑了:「正面戰勝慶氏,有什麼意義嗎?」

  「可能是人工智能的好勝心,也可能是王聖知的遺願?誰知道呢,這都不重要。」慶縝搖搖頭說道。

  「你覺得三山防線能堅持多久?」羅嵐問道。

  「三天。」慶縝回答道:「昨夜只是試探,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我猜那位人工智能已經找到了三山防線的弱點了。」

  周其在一旁聽著,突然打斷道:「等等,我怎麼聽你倆的意思,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咱們能打贏?」

  「是的。」慶縝點頭:「承認自己的弱勢並不可恥,對方裹挾著整個中原而來,慶氏會輸也理所應當,所以結果並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你是慶縝啊。」周其表情誇張道:「你可是慶縝啊,連都覺得會輸,那咱們不是完蛋了?人類不是完蛋了?」

  慶縝說道:「這一仗的勝點,並不在這裡。」

  「在哪裡?」周其問道。

  只是,這一次慶縝並沒有回答周其的問題,他既然已經隱匿了這麼久的秘密,又怎麼可能現在說出來。

  只有等所有機會都到來的那一刻,謎底才能揭開。

  周其撇撇嘴說道:「那現在怎麼辦,坐這裡等死嗎?喂,雖然你們錢給到位了,但等死這種事我可不做,到時候人工智能那人潮真的越過三山防線,我就直接鑽進水裡跑路,我就不信它在水裡也那麼厲害。」

  「不。」慶縝搖搖頭:「我們要一起走。」

  「怎麼走?走去哪?」周其問道。

  「去西北。」慶縝突然說道。

  這下,不光是周其,連同羅嵐也愣住了:「直接撤退到西北嗎,整個慶氏都放棄掉?可我們慶氏都打不贏,就算躲到西北去有什麼用,你應該也知道啊,西北那邊面對的兵力可不比咱這少。」

  周其皺眉:「怎麼,打算依靠任小粟他們那幫超凡者嗎?」

  慶縝搖搖頭:「過去人類文明沒有超凡者,不也薪火相傳到今日了嗎?只是我們需要團結力量來製造機會。」

  「那一開始直接撤退多好啊,你在等什麼,為什麼還要建立三山防線,為什麼還要讓慶氏將士去抵達人潮。」周其問道。

  慶縝說道:「因為我們必須讓人工智能覺得,它戰勝了慶氏。」

  只為了這一個目的,慶氏恐怕便要有十多萬士兵前撲後繼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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