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 第一序列 作者:會說話的肘子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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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riko1026 2019-4-15 20:05:3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2 1146460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9 06:11
第一序列 1209、得一人白首

  任小粟覺得有些奇怪,楊小槿來到88號壁壘之後,甚至都沒有怎麼好好重遊楊氏莊園,反而是一直帶他來和平裁縫鋪這樣的小店,見一些曾經的熟人。

  「小槿你等一下啊。」裁縫鋪裡的中年婦人擦了擦手,摘下自己胳膊上的袖套,然後走到門口將外面掛著的「營業中」小木牌反過來,換成了「打烊了」。

  這才早上9點就打烊了,看樣子對方是不希望誰來打攪到她與楊小槿敘舊。

  裁縫鋪子小小的,店裡的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布匹,屋裡還散發著好聞的皮革味道,一點也不刺鼻。

  櫥窗擦的很乾淨,地板也很乾淨,任小粟能看得出來,對方過日子過的很仔細、很精緻。

  中年婦人笑意盈盈的看向任小粟:「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從小給小槿量衣服的裁縫,我叫蘭靜初,你叫我蘭姨怎麼樣?西北的少帥果然不一樣啊,就像傳說中那樣,精氣神十足,天生的衣服架子。」

  任小粟被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了,別人在背後誇他厲害、戰鬥力爆表,他能聽的津津有味,甚至還能若無其事的參與討論。

  但是一旦被當面誇獎,他反而會顯露出一種罕見的靦腆。

  能看到任小粟靦腆這一面的人,並不多。

  不過,這個時候任小粟最擔心的是,他怕楊小槿忽然在旁邊說不讓他叫蘭姨,因為這蘭姨的歲數,比林奶奶還小一些……

  好在,楊小槿並沒有補充什麼。

  「你們稍等一下啊,我給你們泡兩杯茶。」蘭姨說著進了裡屋。

  屋裡有棕色的實木桌子、椅子,上面還放著糖與點心,應該是給客人準備的。

  楊小槿捻起一枚糖剝開了糖衣,然後遞給任小粟:「嘗嘗,這就是我小時候記憶裡的味道。」

  任小粟吃進嘴裡,一股濃濃的話梅味道混合著口腔的唾液瀰漫開來。

  不知道為什麼,糖一吃到嘴裡,任小粟忽然覺得心情放鬆了許多。

  蘭姨端著茶盤走出來,她看向楊小槿:「這次回88號壁壘是有什麼事情嗎?有蘭姨幫得上忙的嗎?」

  說著,還把兩杯泡好的紅茶擺在任小粟與楊小槿面前。

  楊小槿搖搖頭,她指著任小粟說道:「沒有什麼正經事,給他做四身西裝就好了,給他留著備用。」

  「原來如此。」蘭姨笑容濃了起來:「那我可得好好做才行,不過四套衣服的話,我可能需要請其他店舖的裁縫來幫忙了,不然我一個人做的話,得很久呢。」

  「嗯,沒事的。」楊小槿說著便看向任小粟:「多少錢?」

  「不用的。」蘭姨笑著搖搖頭:「楊氏在我這裡存的錢都沒用完,還有很多呢,我給你拿賬本,這剩下的錢再做二十套衣服都沒關係。」

  任小粟暗自嘬舌,財團就這麼財大氣粗嗎?

  楊小槿說道:「不用看賬本了,蘭姨你再幫我喊一個比較熟悉的鞋匠吧,我還要給他十二雙鞋子。」

  任小粟聽到這裡便是一愣,連蘭姨也有些不可思議:「需要做這麼多嗎?」

  「嗯。」楊小槿說道:「要最結實的。」

  此時就連蘭姨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一般人誰會一次性做這麼多鞋子啊?

  而任小粟心裡有些不安,這種感覺就像是一種分別的前兆,就像是妻子臨行前會為丈夫準備很多食材一樣,生怕丈夫一個人在家裡餓著。

  若是丈夫要遠行,妻子會在家中納十雙鞋子,讓丈夫帶路上穿。

  這是離別前的饋贈。

  是的,楊小槿現在所做的事情,就像是她要出遠門了一樣。

  這時候楊小槿還在自顧自的跟蘭姨交代:「西裝要在腰線和腋下、肩周的地方更加寬鬆一些,因為他的活動量大,有時候猝不及防就發生戰鬥了,如果很緊的話會影響他活動。另外鞋子要特別結實的,他已經踩壞好幾雙鞋子了。」

  別的不說,超凡者的力量驟然爆發時,腳掌與鞋子所承受的力量確實極大,很多超凡者其實都有費鞋子的苦惱,戰鬥沒兩次,鞋子就變成鱷魚嘴了。

  這邊楊小槿交代完,蘭姨就立馬打固定電話喊來了一位鞋匠,對方也很專業,竟是用膠泥拓印了任小粟的腳型,說是這樣才能做出最合適的鞋子。

  說實話,任小粟這輩子還是頭一次享受這種待遇。

  拓印腳型的時候,楊小槿還在碎碎念的問著多久能做好,加錢能不能快一些。

  然後問,能不能再準備點鞋墊什麼的,要最好的。

  這一刻的楊小槿沒了英氣,反而多了幾分溫柔。

  待到鞋匠走了之後,楊小槿忽然對蘭姨問道:「李叔叔呢?怎麼來這裡半天了都沒見到他,他今天休息了嗎?」

  蘭姨正在挑選布匹的身形頓了一下,然後才慢慢說道:「88號壁壘遇襲的當天晚上,他被一輛想要逃走的車子給撞倒了,然後就再也沒醒過來。」

  那天晚上任小粟帶著顏六元等人率先離開,但離開之前,李氏的納米戰士就已經抵達壁壘開始肆意攻擊了。

  那場戰爭與任小粟的關係並不是太大,但李氏納米士兵之所以能夠突破慶氏防線抵達楊氏,也是慶縝有意為之的。

  所以有人才會說,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可是,從任小粟的角度來看,他也沒法說慶縝的選擇就是錯誤的。

  在這麼一個悲哀的時代裡,每個人都像是溺在水中的人,如果想要游出水面呼吸,能依靠、能相信的人就只有自己。

  如果你還不夠強壯,那就不要想去救其他的溺水者,因為你會被其他人扯住脖子一起沉落海底。

  蘭姨輕聲說道:「那天是他生日,我早早就關上店舖回家做飯了,他說要去給別人量個衣服才回家,結果我後來才知道,他是去鮮花市場給我買了一束玫瑰。我找到他的時候,玫瑰就散落在他的屍體旁,被血液浸透了。」

  楊小槿愣了半晌都沒有說話,而蘭姨也沒有過多的悲傷神色,生在這個時代,誰不是見慣了生離死別嗎?

  根據慶氏統計的數據,過去十年中慶氏的人均壽命只有51,一方面因為物資匱乏,另一方面則是醫療水平也遠不如災變之前。

  任小粟記得,災變之前很多城市的人均壽命都突破了70,還有一線城市高達83以上,這就是醫療水平不同帶來的改變。

  所以,這是一個所有人都更加擅長告別的時代。

  不是大家想要擅長,而是生活逼著你見慣了這一切。

  從裁縫鋪裡出來,楊小槿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小粟,等衣服做好了,你給蘭姨留兩根金條應急。」

  「嗯,會的。」任小粟點頭道。

  「走吧,到中午了,請你吃牛肉餅去,小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牛肉餅,比家裡的味道還香。」楊小槿說道,她默默思考了一下:「下午去給你買其他的東西。」

  任小粟有些沉默了,他不知道這所謂的其他東西是什麼。

  走在路上的時候,他能感受楊小槿對這座壁壘深深的懷戀,即便對方跟楊氏財團沒什麼感情,但這裡承載著對方的童年與快樂。

  下午的時候,楊小槿給他買了三件嶄新的衝鋒衣,質量最好的那種。

  這年頭,能買衝鋒衣的基本都是非富即貴了,畢竟能出壁壘、用得上衝鋒衣的人太少了。

  在戶外用品店裡,楊小槿還給任小粟買了最好的工兵鏟、帳篷、保溫毯,甚至還有應急用的氧氣瓶。

  楊小槿出手之大方,購買種類繁多,簡直讓任小粟瞠目結舌。

  到了傍晚的時候,這位鴨舌帽姑娘還去專門給任小粟買了許多新鮮調料,一買就是一大罐那種。

  鹽、胡椒面、辣椒粉、黃豆醬、醬油、蠔油、味精……

  一應俱全。

  這種感覺,就像是生怕任小粟一個人生活的時候找不到趁手的東西一樣。

  最後,楊小槿還給任小粟買了一塊88號壁壘裡能找到的,最貴的銀杏牌防水手錶。

  當時老闆說這手錶特別結實,他一位朋友不小心帶著手錶摔下樓,手錶一點事都沒有。

  唯獨有點可惜的是,雖然錶沒有壞,但他的朋友摔死了……

  任小粟作為一個帶著災變前文明、災變後文明記憶的人,買錶的時候就有些感慨。

  災變前有些手錶動輒數十萬、上百萬,而且還不一定能買到。

  想要在專櫃上買一塊緊俏的錶,還得搭售兩塊便宜的錶,就跟買暢銷汽車要加價一樣。

  現在倒是好了,買一塊最貴的手錶,老闆歡天喜地的拿你當野爹一樣供著。

  從錶店出來以後,任小粟看著漸漸暗下去的天色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小槿,你要有什麼話,可以直接對我說的……」

  楊小槿看了他一眼:「該說的遲早都會說,不要著急。」

  說著,楊小槿竟是找了一家辦公用品店買了一支鋼筆和小本子。

  任小粟看到她買鋼筆和本子的時候,心裡便是咯噔一下,這是要給自己寫信吧?不告而別之後留一封書信的那種?

  當天晚上回到酒店以後,楊小槿便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屋裡,然後讓任小粟先不要睡覺。

  楊小槿說,不論任小粟心中有任何疑惑,今天晚上都會有一個答案了。

  夏季,夜晚起風了。

  任小粟獨自從窗戶外面爬到了酒店的樓頂,他默默的看著那還未熄滅的萬家燈火,忽然有些孤獨。

  前所未有的孤獨感。

  其實任小粟從未跟別人提及過一些心事,就連顏六元都沒有聽過他的心事。

  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不配擁有一個家。

  好不容易收了個徒弟,徒弟坐化了。

  好不容易攏住一批土匪重建家園,土匪沒了。

  好不容易有個弟弟,弟弟去北方草原了。

  好不容易有一個長輩江敘,結果江敘被刺殺了。

  任小粟就像一個人走在長長的黑暗長街,一回首發現,那一盞盞昏黃的燈下並沒有人在等候。

  燈光下,唯有一句句告別。

  「師父,我走了。」

  「哥,我回不去了。」

  「小粟,保重。」

  夏日夜晚燥熱的微風拂面而來,又輕輕吹走,南方潮濕的空氣就像是濕熱的呼吸,風中偶爾夾雜的一絲涼意又像是歌者彈撥吉他後的歌聲。

  任小粟在記憶中回首望去,他走過來的這條長路上,竟然還是只有他自己。

  那路面上,只有泥濘的腳印,還有凌亂的荊棘。

  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留住。

  「我就是個掃把星吧。」任小粟苦笑起來:「連個家都留不住。」

  原來,自己最想回的144號壁壘安寧東路家裡,最後也只有自己一個人了啊,對方其實並不想回去的。

  少年的心事複雜而又脆弱敏感,第一次遭遇愛情的任小粟就像所有少年一樣患得患失著。

  然而就在此時,他下方的一扇窗戶打開,楊小槿探出頭來朝樓頂的任小粟招招手。

  任小粟愣了一下,他以為對方會留一封書信來著,結果……好像跟想像的有點不太一樣?

  他順著牆壁爬了下去,待到他從窗戶鑽進楊小槿房間後,便看到對方將手中的小本子遞給自己。

  「這是……?」任小粟遲疑,他有點不敢打開看。

  只是楊小槿已經一改這兩日的沉默和平靜,她笑著說道:「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任小粟翻開第一頁,那本子的中央寫著『不生氣使用卷』。

  翻過第一頁,背面寫著解釋:使用此卷我就不再生你氣了,還會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

  第二頁,那本子的中央寫著『說走就走使用卷』。

  翻過第二頁,背面寫著解釋:使用此卷後,你要去天涯海角我也會陪著你。

  第三頁是『溫柔體貼卷』,使用此卷後,我在一天之內就會化身最溫柔的小天使。

  第四頁是『按摩卷』,使用此卷後,我可以給你按摩120分鐘,成為你的金牌技師,擅長錯骨推拿。

  第五頁是『豪華早餐卷』,使用此卷後……

  任小粟一頁頁翻過去,那一頁頁『特權使用卷』就像是雪天裡的溫暖紅炭,一切糟糕的心情都被熨平了。

  特權卷總共九十九頁,最後一頁寫著:使用期限,永遠。

  落款,愛你的楊小槿。

  任小粟默默的抬頭看向楊小槿,他想說點什麼,結果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楊小槿笑著說道:「我給的禮物,喜歡嗎?」

  「喜歡。」任小粟深吸一口氣說道:「可是,你這兩天……」

  「不理你是吧?故意氣你的。」楊小槿笑著說道:「下次再一聲不吭的跑到很遠的地方,還有更殘酷的懲罰措施。任小粟你記住,以後再有這種一個人去冒險的事情出現,我就要打你了。」

  任小粟:「……」

  「還有什麼想問的?」楊小槿問道。

  「為什麼這麼執著於陪我冒險。」任小粟輕聲問道。

  楊小槿認真說道:「我曾失去過你一次,所以我就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會把你弄丟了。」

  任小粟又問:「那為什麼突然送我這麼多禮物,比如衣服,比如鞋子,比如……」

  「當我得知你240歲以後,我其實挺失落的。」楊小槿說道:「原來,我曾錯過你兩百多年的時光。」

  在巫師國度的那一刻,楊小槿忽然覺得就像是在隔著時光長河遙望任小粟。

  那一瞬間的楊小槿要比任小粟更加孤單落寞,就像時光裡有一隻手正在把任小粟扯遠。

  然而楊小槿是極為乾脆俐落的人,既然有距離,那她就把這距離重新拉回來。

  任小粟愕然,他剛要開口,卻被楊小槿打斷:「你先別說話,讓我說。」

  「這兩天時間,我帶你去了我最喜歡的包子鋪,也帶你去了我最喜歡的裁縫店,包括以前買戶外用品的商店。」楊小槿說道:「其實我就想讓你看看我過去的人生,讓你瞭解你面前的我,就像你也曾生活在我身邊一樣。」

  「我送你禮物,也是想補上我錯過你的人生,每每想到你221年的人生裡都沒有我,我就會難以抑制的失落。所以我要給你補240份生日禮物,這樣就不會有缺憾了。以後,你既然收了禮物,那就必須當作過去的240年裡,你身邊一直有我。」

  她輕輕抱住任小粟,然後把臉輕輕貼在任小粟鎖骨上說道:「小粟,大家都是第一次遇見愛情,我不知道該怎麼維繫這段感情,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能做的,就是不給自己留什麼餘地。」

  任小粟愣愣的看著面前的鴨舌帽姑娘,是的,他們兩個都是人生中第一次遭遇愛情,沒人有過什麼準備,這份炙熱的感情就毫無防備的到來了。

  他們兩人的感情似乎要比其他人更加熱烈豐盛一些,他們並肩作戰過,同生共死過,失散過,重聚過。

  對方並沒有什麼戀愛經驗,卻在用最誠摯的感情對待他。

  人們總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別。

  楊小槿現在想做的,就是陪伴他整個人生,不論從前,還是未來。

  這時候任小粟忽然問道:「為什麼你密鑰之門沒有開在144號壁壘的家裡?巫師們說,密鑰之門會開在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結果這次楊小槿明顯愣了一下:「那是我家啊,我隨時都能回去,為什麼還要開在那裡?」

  她這麼一說,竟是把任小粟也給說愣住了。

  這密鑰之門的開啟終點其實就是內心需求,每個人在每個階段的心理需求都不一樣,兒童想要去糖果屋,陳酒想要去海邊避世,這都是他們得不到的。

  如果按照楊小槿這種說法,那麼密鑰之門的開啟方式其實是:去自己去不了的地方。

  任小粟一直沒有家,所以即便現在有了一個『家』,內心也有些患得患失。

  而且他當時在巫師國度,距家上千公里,身邊還沒有楊小槿。

  而楊小槿不同,她早就下意識把那裡當作歸宿了,所以內心需求等級便下降了許多:反正隨時都可以回去。

  任小粟總覺得有點不對:「你就不怕失去那個家嗎?」

  「失去?」楊小槿好奇:「怎麼失去?你要拋棄那個家?你敢嗎?」

  「咳咳。」任小粟趕忙說道:「不敢不敢……」

  「那不就完了。」楊小槿說道。

  事實上,楊小槿反而是那個更早一步進入心理穩定期的人,她已經有了安全感,任小粟還沒有。

  任小粟嘆息一聲:「我這幾天還以為你介意我的年齡,想要不告而別呢。」

  楊小槿嘴角上翹:「不給你長點記性,你以後還亂跑怎麼辦?」

  「不跑了不跑了。」任小粟趕忙保證道。

  「這還差不多。」楊小槿得意道:「不過你以後過生日有點麻煩了,要插240支蠟燭,想想都可怕。給你過生日的朋友們得多害怕啊。」

  任小粟:「???」

  為什麼這種時候說這種話啊?!

  「對了。」任小粟問道:「所以你是算著數量在送禮物嗎,現在送夠240件了?」

  楊小槿搖搖頭說道:「沒有,現在是239件。算上99個特權使用卷才239件。」

  任小粟愣了一下:「那還差最後一件是什麼?」

  這時候,楊小槿竟是忽然摘下了自己的鴨舌帽,然後輕聲說道:「第240件禮物,是我自己。」

  任小粟一哆嗦:「請不要物化女性……」

  然而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卻見楊小槿將手中鴨舌帽扔出去砸滅了屋裡的燈光開關:「我看你還準備慫到什麼時候!」

  夏閨月,紅袖不須啼。

  這一瞬間任小粟忽然想起那封信上父親對自己說過的話,小粟啊,你是否已經有了愛情?

  愛情是你突然覺得,可以不用征服全世界,不用出人頭地,不用功成名就,不用腰纏萬貫,也能感覺到幸福。

  甚至有一點失了雄心壯志,覺得這樣就挺好。

  是你什麼都介意,又什麼都可以妥協。

  愛情是慌慌張張的患得患失,有人落寞白首,也有人最終明白這一切慌張與等待都是值得的。

  愛情是在正確的時間裡,遇到了一個想承諾一生的人。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9 06:14
第一序列 1210、曾經的那個時代

  即將天亮之前,任小粟與楊小槿並肩坐在88號壁壘內最高的建築樓頂,一起等待著日出。

  「小粟,災變以前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人們吃什麼?」

  「主要食物跟現在並沒有太大改變,還是該吃米飯就吃米飯,該吃麵就吃麵,想吃火鍋就吃火鍋,想吃豆腐腦就吃豆腐腦。那個時代的物資要比現在豐富許多,這片土地上已經很少有人餓死了。」

  「想吃什麼都能吃到嗎?」

  「差不多吧,甚至可以吃到千里之外的大櫻桃和香蕉。」

  「那交通和通訊是不是也很便利?」楊小槿問道。

  「是的,那個時代裡有飛機和高鐵,從這裡飛去178要塞也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高鐵的時速也早就穩定在270公里以上了。那個時代人人都有手機,跟親人通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每個人都能擁有手機嗎?」楊小槿好奇道:「那個時代的人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普通人也是?」

  「是的,幾乎每個城市之間都有火車或者高速公路。」任小粟說道:「那個時代的城市沒有城牆壁壘,也沒有壁壘居民和流民的區分,人們想進城就進城,想出城就出城。只要你想,還可以去世界的另一端彼岸。那個時代裡,很多家庭都有汽車,不像現在這樣汽車只能成為有錢人的奢侈品。」

  「那個時代還有許多明星,幾乎每個人家裡都有電視機,大家可以在電視上看到自己喜歡的節目,還有喜歡的明星。」

  「那個時代幾乎每個人家裡都有電腦,網絡是覆蓋全世界的,人們可以在網上購物,然後貨物會從倉庫出發,哪怕你只是買一個普普通通的髮卡,也會有人親手送到你面前。」

  「全世界覆蓋網絡嗎?」楊小槿心中有些神往:「小粟,災變以前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很美好嗎?」

  任小粟想了想說道:「其實也不一定。雖然大家有了隨時聯繫親人的手機,但卻未必聯繫親人。雖然大家坐飛機能去到世界各地,但大家也會因為工作或者生活瑣事沒法離開。雖然大家有了覆蓋全世界的網絡,但真正的朋友卻未必能有幾個。」

  任小粟繼續說道:「當然,我不是說那個時代不好,我內心是很懷念那個時代的。」

  那個時代面臨著各種各樣的變遷,所有人的生活模式都在發生著巨大的改變,一代一代的人身處其中,有時候任小粟甚至感覺不是人在推動時代,而是時代在推動著人類文明在往前走。

  雖然任小粟對那個時代有著各種各樣的不滿,但他必須承認的是,那依然是個壯闊人心且充滿光明的時代。

  「所以要好好大興西北啊。」楊小槿笑道:「做個約定吧,回去之後你就安安心心當你的少帥,早點讓我看到你曾經見過的世界,可以嗎?」

  任小粟內心一陣激動:「沒問題,我感覺只需要幾十年時間,就能重現那種輝煌。」

  楊小槿坐在天台邊緣將腦袋輕輕靠在任小粟肩膀上,一夜之後,兩人的關係似乎再也沒了什麼隔閡。

  ……

  接下來幾乎十天時間,兩個人完全是一副吃喝玩樂的狀態,用任小粟的話說,這就像是度蜜月了,回西北之後他們還要補辦一場婚禮來著。

  任小粟盤算著婚禮要辦的好一些,到時候多邀請點人,這樣還能收一撥禮金……

  十天之後任小粟與楊小槿去取走了做好的衣服與鞋子,然後又分別給蘭姨與林奶奶留下了兩根金條,並交代他們一定要藏好,若是再遇到戰亂的話不要亂跑,任小粟會在第一時間來救助他們。

  當時蘭姨還憂心忡忡的問道:「還會再打仗嗎?西南的仗不是已經打完了嗎,難道西北與西南還會再次開戰?」

  任小粟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道:「西南的敵人並不是西北。」

  事實上,西北與西南現在要面對共同的敵人了,只不過任小粟在想,王聖知真的會瘋狂到全面進攻西南西北嗎?

  王氏雖然前所未有的強大,可西南與西北也不是好對付的吧?

  但是,任小粟沒法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只因為中原不止有王氏,還有零。

  任小粟與楊小槿討論過零的存在,有時候在他看來,他甚至認為零是獨立於王氏之外的存在。

  因為在零自己的觀念裡,它也早就把自己劃歸為另一個區別於人類的文明了,所以羅嵐將人工智能放在外星人同等級別上來對待,其實也並沒有什麼錯……

  任小粟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過:文明與文明之間很難共存,那不僅是資源的配比問題,還有兩個文明之間的意識形態問題。

  零在爬牆虎的毀滅中誕生,它親眼見證過人類如何對待外族,任小粟總覺得危險的種子早就在那個時候便埋下了。

  不過,此時此刻任小粟覺得,只要楊小槿在他身邊,他就有勇氣去面對一切危險。

  兩個人辦完88號壁壘裡的所有事情後,逕直的朝著楊氏莊園博物館走去,就像是兩個普通遊客情侶一樣。

  結果剛買票進入大門,裡面一個保安看到他們就愣住了:「等等,我是不是見過你們倆?」

  任小粟與楊小槿笑著相視一眼:「你認錯人了吧?」

  此時保安已經想起來了:「你們是前幾天晚上擅闖博物館的人,站這裡別動,我喊秩序司的人過來!」

  任小粟與楊小槿壓根沒聽他勸阻,而是直接往莊園裡面走去。

  「喂,你們兩個給我站住,現在的賊都這麼囂張了嗎?!」保安在他們身後追著,只見任小粟與楊小槿越跑越快,保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跑進楊氏莊園後院。

  當保安氣喘吁吁的跑進後院裡時,他驚愕了。

  眼前哪還有什麼情侶的身影,對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直接消失了!

  穿過了密鑰之門的任小粟朝月牙湖上看去,只見凌晨那碩大的腦袋正浮在水面上,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彷彿是在無聲的譴責。

  任小粟有點尷尬,之前他給凌晨說馬上回來的,只是這一走就十來天,凌晨應該也在這裡守密鑰之門十來天了。

  看著凌晨那哀怨的眼神,任小粟說道:「你聽我解釋……」

  「噗。」凌晨吐了一口口水,楊小槿趕忙向左邊跑去,只留下任小粟一個人站在原地。

  嘩啦一下,任小粟就感覺像是有一個小型泳池的水澆在自己身上一樣,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9 06:20
第一序列 1211、巡視北方

  任小粟在月牙湖旁又陪了凌晨三天時間,不知道為什麼,哪怕凌晨長的足夠龐大了,但牠在任小粟的記憶裡,依然還是那個小傢伙的模樣。

  凌晨在月牙湖下面找到了更深處的熱河,看樣子牠還挺喜歡的。

  其實任小粟也很喜歡這裡,整個月牙湖就像是一個龐大的溫泉,這裡沒有複雜的紛爭,也不需要他去絞盡腦汁思考什麼問題。

  他只需要安安心心的跟楊小槿在這裡度蜜月就好了。

  雖然只住了三天,但他和楊小槿第一天就搭起了一座小木屋,兩人動手能力極強,搭木屋這種事情完全不在話下。

  任小粟宮殿裡是帶著帳篷的,但楊小槿堅持認為搭建木屋更有意思一些,而且,他們以後也許會經常來這裡度假。

  待到離開時,凌晨戀戀不捨的目送著他們二人,任小粟能感受到那種孤獨,但他還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黃昏的事情。

  若是能把黃昏也帶來與牠為伴就好了。

  就在任小粟與楊小槿北上回歸144號壁壘的時候,羅嵐剛剛抵達慶氏北方的91號壁壘。

  羅嵐這貨回到慶氏領地後原本是打算直接回111號壁壘的,結果他接到慶縝的消息後,便立馬改變了行程。

  他現在要以欽差的身份巡視了整個慶氏北部壁壘,檢查一切兵員訓練情況、軍械與糧食儲備情況。

  這種行程安排就像是擺明了要告訴所有人:慶氏準備打仗了。

  為了保護羅嵐的安全,慶縝還專門給他派去了一支特種營做接應,這特種營的配置誇張到離譜,光是攜帶著『山傾』的裝甲車就有四輛。

  山傾,慶氏獨自研發的高射速重機槍,金屬風暴中的佼佼者。當初,幾輛攜帶山傾的裝甲車就能把實驗體打的不敢露頭。

  此時羅嵐的車隊抵達91號壁壘閘門外面,這裡已經聚集了壁壘內部的所有官員,以及附近軍事駐地的部隊主官。

  大家臨街站在道路兩旁,壁壘內的秩序司甚至還專門把流民的窩棚清理了不少,還組織流民進行了大掃除。

  秩序司甚至還為這次大掃除制定了標準:無死角、無蛛網……

  為了讓流民看起來乾淨一些,集鎮上還額外配發了淨水,就是為了讓流民們洗臉用的。

  這一切,儼然一副標準的接待上級領導的操作流程。

  雖然慶縝上位後執行的政策相對開明,慶氏領地內流民的生活條件也得到了一些改善,但財團就是財團,從本質上來講,不論慶縝、羅嵐是個怎麼樣的人,都無法改變慶氏的財團屬性。

  改革,從來都沒有那麼簡單。

  時值傍晚,這些官員看著羅嵐的車隊越來越近,所有人都堆起笑臉來。

  大家都是假笑高手了,還不至於假笑一會兒就出現臉部肌肉僵硬的狀況。

  只是,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羅嵐所在的車隊在經過壁壘大門時並未停留,而是徑直的從敞開的大門衝了進去,留下那兩排官員吃了一嘴的灰。

  官員們面面相覷,大家心想這位是怎麼了,不下車也就算了,起碼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可是他們看著後續一起進入壁壘的特種營車輛,誰也沒敢真的說什麼。

  羅嵐在慶氏之中的地位極其超然,頭上的頭銜就有一大堆:慶氏主席團秘書長、慶氏軍事委員會榮譽主席,慶氏商務事業部執行董事……

  反正這頭銜就是怎麼玄乎怎麼來。

  所有人都很清楚,如果這世上還有什麼慶縝在乎的人,那羅嵐必然位列第一。

  光看這出行的陣仗,就沒人可比。

  壁壘城池外所有官員看著羅嵐車隊絕塵而去,他們趕忙喊來自己的秘書和司機:「快快快,開車跟上!」

  這會兒,坐在前方越野車裡的周其嘀咕道:「你這尿性真是都沒變啊,一點面子都不給別人留的。你和慶縝當初做人做事但凡能夠圓滑一點點,也不至於被那群老頭子們那麼針對。」

  羅嵐嘿嘿笑了兩聲:「那群老頭子們現在在哪?」

  周其:「……」

  還能在哪,那些老頭子們可是周其親手殺掉的啊。

  羅嵐坐在後排目視前方,他隨口解釋道:「我在北方巡視不是為了跟這些人做朋友的,而是來做事的。如果事情沒做好,那跟他們交朋友有什麼意義?」

  「這可不是交不交朋友的問題,是結不結仇的問題啊。」周其感慨道。

  羅嵐搖搖頭說道:「這就是你最大的毛病,老是想著誰也不得罪,但你又不是黃金,怎麼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你?」

  「大部分人喜歡就好了啊。」周其說道。

  「慶縝掌管著偌大的慶氏,我作為他的部下,黑臉當然要我來唱,好人當然要讓慶縝來當。」羅嵐認真說道:「若是我四處做好人,慶縝還如何收買人心?」

  羅嵐繼續說道:「周其,這名利場中,總要有人去做壞人的。我只需要把事情做好,把這些人收拾好,等慶縝需要用他們的時候,他們可堪大用就行了。至於他們恨不恨我,那是他們的事情。反正他們也拿我沒什麼辦法。」

  其實這些道理周其不是不明白,他很清楚羅嵐就像是慶縝手裡的一把刀,而且還不是慶縝要他當這把刀,是羅嵐自己要當。

  這一切,都只為了慶縝的權力足夠穩固。

  只是,在周其看來,一個人怎麼能只為別人考慮,卻不為自己考慮呢?

  現在看起來慶縝與羅嵐親密無間,可如果有一天慶縝變了呢。

  當慶縝不再偏袒羅嵐,到時候恐怕想要對羅嵐落井下石的仇家會多不勝數吧。

  周其看向羅嵐:「你有沒有考慮過未來……」

  羅嵐打斷道:「你小看我和慶縝了。」

  ……

  車隊一路直奔壁壘內部的辦公大樓,羅嵐下車後一馬當先的坐在大堂裡。

  樓內的官員們誠惶誠恐的伺候在羅嵐身邊,而那些前去迎接他的官員則滿頭大汗的追了過來。

  一般情況下,胖子總會給人一種額外的親和感。

  然而如今的羅嵐給人更多的感覺是魁梧與強壯,這就無形中增添了不少的震懾力。

  一排官員們老老實實的站在羅嵐面前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自己是因為做錯了什麼事情,才惹得這位大爺如此強勢。

  羅嵐坐在大堂的沙發上笑瞇瞇說道:「各位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不用這麼害怕我嘛。」

  大家低著頭不說話,然後彼此心想,只有傻子才會接這種話茬吧。

  「行了,閒話不多說,查驗完91號壁壘之後我就要回111號壁壘了,把我需要的文件都拿過來吧。」羅嵐笑著說道:「你們應該也聽說了,92號壁壘裡的人在儲備糧數量和資產盤點上糊弄了我,當天這人就被槍斃了。所以,你們拿來文件之前,自己先想清楚該怎麼把水份去掉,這是對你們好。」

  一名官員聽到此話連連擦汗:「您放心,我們這邊已經準備好了。小李,趕緊把出入庫台賬給羅老闆拿過來檢查核驗。羅老闆,我們這邊的工作確實很扎實,您檢查完台賬之後,我們可以立刻啟程去倉庫檢查的。」

  不怪這位官員慌張,羅嵐來91號壁壘之前,確確實實剛槍斃了幾個人。

  前幾天92號壁壘剛剛接到羅嵐後,羅嵐也是如今日一樣進行了突擊檢查,連壁壘官員準備的晚宴都沒有參加。

  官員們聽說羅嵐好美色,還專門給他準備了好幾個陪客。

  結果羅嵐直接帶著特種營在倉庫區搭建了臨時軍營,還對整個倉庫進行了戒嚴封鎖。

  好幾天的時間裡,整個臨時戒嚴區都只准進不准出,直到羅嵐把所有糧食、軍械給盤點完畢才算完事。

  好幾個官員心存僥倖,心想只要把羅嵐招待好就沒事了,結果羅嵐根本就沒有給他們招待的機會,就直接把這些人給槍斃了。

  羅嵐這一套操作下來,堪稱狠厲與毒辣,以至於消息傳出來後其他壁壘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被槍斃的倒霉蛋。

  按理說,犯再大的罪也需要接受審判。

  可是,私自動用儲備糧與軍械是直接上軍事法庭的,而羅嵐還有一個頭銜,就是慶氏軍事法庭的審判長……

  這貨走到哪,哪裡就是巡迴軍事法庭,按羅嵐的操作,有啥罪當場就審判了。

  聽起來非常兒戲,但羅嵐真就這麼做了,你也拿他沒什麼辦法啊。

  至於法庭裁決文件什麼的,羅嵐後續讓下屬慢慢補齊就行了。

  經羅嵐這巡迴法庭處理的案件有一個共同點:被告人都沒有申辯,而且死刑率百分之百。

  基本都是被告人還沒來得及申辯,人就沒了。

  其實羅嵐也知道,這麼處理會讓大家害怕,不利於秩序的穩定。

  但是他沒辦法了,慶氏戰備已經高於一切,特殊時期必須用特殊手段。

  不然,慶縝也不用讓他來核驗儲備糧和軍械啊。

  一般需要羅嵐出馬搞定的事情,就說明已經很棘手了。

  此時台賬已經全都抬到羅嵐面前,可這位羅老闆看著那些滿頭大汗的官員,卻忽然笑道:「行了,知道你們這三天已經盡心盡力了,這麼短的時間能夠把標準倉都給我填滿也算不容易,倉庫我就不去了,好自為之。」

  說完,羅嵐竟是直接起身上了辦公大樓外面的越野車,匆匆的來,又匆匆的離開。

  這一幕把所有人看的目瞪口呆,大家心說您這是圖啥啊,風風火火的來,又風風火火的走,連台賬都不看一眼嗎?

  然而,幾個知情的官員則是一背的冷汗。

  越野車上周其說道:「看樣子,問題解決了?」

  「當然。」羅嵐說道:「其實在來之前就已經解決了,但該來還是要來啊,起碼給他們長點記性,讓他們知道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事實上羅嵐在92號壁壘裡所做的事情不過是立威而已,關於槍斃的事情,還是他自己通過情報部門散播出去的,如今整個慶氏情報機構都在羅嵐手上,他做這種事情簡直得心應手。

  在羅嵐今天抵達91號壁壘之前,他就已經通過內部情報部門得知,這些壁壘官員迫於死亡的壓力,臨時自掏腰包採購大量糧食填滿了每個糧庫標準倉。

  而且,這些人還是秘密的買了高價糧,不敢讓人知道。

  有些關於當初倒賣糧庫裡的糧食時用的低價,如今買回去卻是用的高價,一下子就把這些蛀蟲給掏空了,疼的他們直想吐血。

  而羅嵐臨走的時候就是要告訴他們:你們這些小動作我都清楚,別以為這慶氏裡能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這麼做,也是警告他們以後別再玩這種花樣,不然槍斃就是下場。

  羅嵐對周其說道:「整個慶氏那麼多壁壘,一座座盤點過去耗時太久了,我們壓根就沒有這麼多時間。所以,與其我們去查,倒不如讓這些人恐懼的壓力之中自查。」

  這套操作有三個關鍵點,一是要殺人立威,嚇到其他人。

  二是要給這些人機會,告訴他們,這次只要你把糧食給老子補上,老子可以當以前的事情沒發生。

  三是要讓這些人明白,我的眼線遍佈慶氏,以後老實一點。

  一套組合拳下來,整個物資儲備系統立馬天朗氣清,至於那些仍舊死活都不肯補上儲備糧的官員,羅嵐自然也有辦法查清楚。

  不得不說,慶氏統一西南後雖然慶縝的聲望已經如日中天,但慶氏之中確實還一直缺一個惡人的角色。

  這惡人,就要做慶氏之主不能去做的髒事,殺慶縝不好下手殺的人。

  這大概也是之前慶氏裡一直都設置影子這種身份的緣故,一個財團總會有些見不得光、落一身污名的事情需要影子去做。

  慶縝之前便是慶氏的影子,如今輪到羅嵐了。

  雖然誰也沒明說過羅嵐就是慶氏的影子,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有了羅嵐這樣的殺坯酷吏存在,各個壁壘的官員都要夾起尾巴來做人了。

  羅嵐對周其說道:「慶縝專門讓我走這一趟,說明問題應該很嚴峻了,危險就在眼前。我必須讓這些人都怕我,他們才會好好做事。有時候我也想懷柔一些,但形勢不允許。」

  「行吧,你們兄弟倆有自己的處世之道,我也懶得多說什麼。」周其不再說話:「哥哥為了弟弟去當惡人、做惡事,你自己都不在乎,我一個外人還說啥。我就是覺得有點可惜,他們可是專門準備了好些個美女來招待我們的,你要擺姿態就擺姿態,你讓他們直接把美女們領走是幾個意思,我天天負責保護你也很辛苦的好嗎……」

  羅嵐義正辭嚴的說道:「周其,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周其差點就吐血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都幹過什麼,現在跟我裝什麼大頭蒜呢?!」

  這時羅嵐正色道:「周其,你並不是外人,我和慶縝都拿你當最好的朋友、兄弟。」

  周其冷笑起來:「少來我這煽情,我只認錢。」

  「錢我們該給多少就給多少,跟你說這個又不是為了省錢,只是希望你別老拿自己當外人。」羅嵐解釋道。

  「少來忽悠我。」周其不屑道:「嘴上說是拿我當兄弟,結果慶縝的行程和計劃還不是瞞著我?」

  羅嵐搖搖頭:「這是兩碼事,慶縝他有他的打算的。他的行程與計劃不光是瞞著你,有時候連我也一樣瞞著,不是見不得人,而是他有必須保密的需要。我們未來要面對的敵人,比你我想像的還要可怕。」

  周其撇撇嘴:「光嘴上說說誰不會。」

  羅嵐嘆息道:「你以後會明白的。」

  ……

  此時,就在慶氏111號壁壘銀杏山上,一支慶氏步兵旅拱衛著整座銀杏莊園。

  這是真正的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備之嚴密簡直令人髮指。

  其實慶氏莊園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麼多士兵了,只是今天有點特殊,慶縝回到了這座巨大的宮殿。

  莊園的守備是外緊內鬆式的,從外面看去,所有人只感覺這恐怕得派來一支裝甲部隊才能打進去了。

  然而內部莊園裡,卻並沒有多少守備軍人,甚至主樓內一名守備軍人都沒,只有慶縝的心腹許瞞陪在他身邊。

  沒有傭人,空空蕩蕩的主樓裡迴盪著鋼琴聲,慶縝身穿白色西裝坐在大廳裡的鋼琴前面,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遊走,自己卻緊閉著雙眼。

  他沒有看譜子,似乎那麼長的一段音符,早就牢牢刻在他腦海裡了。

  曲調激昂,但慶縝的神態卻平靜。

  若是其他人看了會覺得有些奇怪,但是許瞞早已習以為常,他很清楚慶縝並不是沒有內心波動,而是對方仍舊處於一種完全克制的狀態。

  就像是對方為了慶氏的未來,必須要克制自己現在的喜好、情感一樣。

  為了更清醒的思考,慶縝必須比其他人更加冷靜。

  這時,輕微的機括聲打斷了鋼琴聲,慶縝背後一處擺滿了書籍的架子被人推開,露出裡面的磚石密道來。

  複刻體慶慎從裡面笑著走了出來:「小教授的第三章,我也喜歡這首曲子,聽火種內部猜測說小教授就是青禾那位創始人,不過這好像並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信息,所以沒多少人在意。不過,他的譜子能在災變中流傳下來,真是一件讓人感到慶幸的事情。」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0 21:22
第一序列 1212、執黑先行

  「你在火種還聽鋼琴曲?」慶縝緩緩合上了鋼琴蓋問道。

  說話時,許瞞就站在慶縝身邊,雙眼緊緊的盯著複刻體慶老三。

  雖然對方與慶縝的長相完全一樣,但許瞞真的很難對一個複刻體產生什麼親切感,並且,他心裡總是充滿了對複刻體的防備。

  慶老三看了許瞞一眼,然後對慶縝笑道:「你看,這都過去這麼久了,但大家看我的眼神還是如此的警惕。果然,在陰謀中誕生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開始,而錯誤的開始只會產生錯誤的結果。」

  其實慶老三總結的非常準確,若他不是誕生在火種,或許現在大家看他就會是另一種眼神。

  慶縝笑道:「你還在乎這個?」

  「當然在乎啊。」慶老三也微笑道:「想要融入這個團體,自然就很在乎大家的目光了啊。對了,回答你剛才的那個問題,我在火種時接受的訓練是全方面的,可不止是軍事。」

  「你會彈鋼琴嗎?」慶縝問道。

  「不會。」慶老三搖搖頭:「你在資料裡是不會彈鋼琴的,所以火種壓根就沒讓人我學過,話說你什麼時候學的鋼琴?我怎麼不知道呢。」

  慶縝笑了笑:「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來吧,今天我們先下棋。」

  「你今天見我,就是為了下棋?」慶老三問道。

  「沒錯。」慶縝回答道。

  說著,他便讓許瞞取來了圍棋的棋盤與棋子。

  銀杏莊園之豪華超乎想像,它的豪華不止是體現在裝潢,還有它內部的功能,以及人類能夠想像到的日常用品,其中就包括圍棋。

  寬闊的莊園大廳裡,慶老三與慶縝在飛鳳水晶燈下面席地而坐,地上的黑灰相間的大理石非常光滑,甚至能倒影出他們二人。

  坐在這樣的大理石上,讓慶老三感覺自己就像是坐在湖面。

  大理石材的打理比想像中還要複雜一些,很多人以為大理石鋪好了就能一直光潔如新,事實上大理石想要保持這種效果,還需要人工與藥水來打磨。

  在黑灰色的『湖面』上坐定,慶老三感慨道:「慶氏的那群老頭子們還真會享受啊,181顆黑子用墨玉,180顆白子用和田玉,棋盤都是紅木鑲金線的。」

  慶縝平靜說道:「捨本逐末而已,我跟他們下過棋,結果一個個棋藝爛如幼童。我如果棋藝跟他們一樣,一定不好意思用這麼名貴的棋盤。」

  慶老三樂呵呵笑道:「言下之意是,你現在用這麼好的棋具,是因為你配得上它?」

  「當然。」慶縝面色絲毫未變。

  這次,慶老三沒有反駁。

  在他眼裡,眼前這位靜坐著的慶縝可能就是這世上最會未雨綢繆的人了,如果掰開了細說,那就是這世上眼光最長遠的人類。

  這樣的人下圍棋厲害,並不是什麼很難理解的事情。

  許瞞在一旁看著,其實他見慶老三的次數也不多。

  這段時間許瞞也總結了一下,自家長官慶縝還是要更加沉穩一些,反觀慶老三則話多、小動作多,性格更加活潑。

  慶老三察覺到許瞞的眼神便笑了起來:「我能猜到你在想些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我話太多了?」

  許瞞沒有吭聲,這種場面哪有他插話的份呢。

  結果慶老三給許瞞解釋道:「按說火種給我模擬過慶縝的成長環境,我倆性格就算不是一模一樣,那也得像個六成才對。可後來我發現,我竟與慶縝的性格相去甚遠。我總結了一下,大概是我身上背負的東西沒有你這位長官多。」

  許瞞愣了一下,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慶縝,卻發現自家長官並沒有反駁對方。

  慶老三笑道:「你知道嗎,這偌大的慶氏以及這西南百姓,其實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們今天能不能吃上飯、明天能不能吃上飯,我也根本不關心。另外,王氏會如何對付慶氏?人工智能到底有多恐怖?慶氏到底能不能贏?這些我都不用考慮,若是這些事情變成我的責任,我也開朗不起來啊。他為了不讓人工智能察覺自己的意圖,明明是個內心喜歡說話、喜歡種花的人,卻硬生生遠離人群,不讓外界對他有清楚的判斷。長久以往,會憋出毛病的。」

  慶縝平靜的看向慶老三:「少說點。」

  慶老三聳聳肩膀:「怎麼還不讓說話呢,我應該是最瞭解你的人了,現在你這副表現,分明是面對王氏連三成勝算都沒有的樣子。我覺得你也不用老瞞著你的下屬們,不然他們會很擔心的。其實面對那種存在,三成勝算都已經很高了,雖然我都不知道你這三成勝算從哪來的。讓我去面對這種敵人,我恐怕一成勝算都沒有,這大概就是我不如你的地方。」

  慶縝加重了語氣:「禍從口出。」

  「行行行,我不說了,怎麼還威脅人呢。」慶老三閉嘴不言。

  許瞞沉默不語,他清楚的意識到慶老三說的沒錯。

  他很久以前便開始追隨慶縝了,過去的慶縝長官雖然有名將風度,但私底下還是個愛笑且能開玩笑的人。

  如今,慶縝忽然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慶縝給許瞞的感覺,像是更加威嚴了。

  原本許瞞心想,這應該是上位者的共性吧,長官變成了慶氏之主,自然有要威嚴。

  但現在許瞞才明白,是因為慶縝身上背負了太多的東西,而這一切,似乎都與慶老三所說的三成勝算有關。

  許瞞想不明白,在他眼裡無所不勝的慶縝,面對王氏竟然也只有三成勝算?

  「一成。」慶縝說道。

  慶老三愣了一下:「你也只有一成勝算嗎?」

  這時,慶縝將裝著黑子與白子的棋筒拉到自己旁邊,然後竟是自己左手執黑棋,右手執白棋,與自己對弈起來。

  他每一步都下的很慢,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然後又越下越快。

  慶老三看出了端倪:「這是誰下過的棋局?你今天專門喊我過來,其實是為了讓我看別人下過的棋局?」

  「嗯。」慶縝點點頭:「這是曾經人工智能與人類下過的棋局。」

  「看來,你並沒有把王聖知當作對手。」慶老三恍然明白了許多:「你的對手是王氏的人工智能。」

  「王聖知時間不多了。」慶縝說道:「我猜他已經熬不了多久了,甚至都熬不到慶氏與王氏正式開戰。」

  這句話裡透露了太多的信息,起碼這算是慶縝第一次承認,自己在王聖知身邊安插了間諜,完全知悉對方的病情。

  「這不是好事嗎。」慶老三說道:「王聖知只要死亡,那王氏這戰車便會立刻熄火了。」

  許瞞聽了這句話也覺得有道理,畢竟王氏這架戰車的方向,全都是由王聖知來指引。

  只要王聖知這個人沒了,那王氏自然而然也就停下來了。

  但慶縝搖搖頭:「不會停的,會有人工智能來幫他完成這未竟的事業。而且,你們都小看這個人工智能了,它不是一個工具,我懷疑它現在已經成為了獨立的意志,甚至文明。」

  「為什麼?」慶老三皺眉。

  「因為王聖知似乎並不知道慶氏曾失蹤過2000個納米戰士。」慶縝說道。

  如果那個人工智能只是王聖知手裡的工具,那沒理由它會有事情瞞著王聖知。

  慶老三總覺得,自己雖然是慶縝的複刻體,雙方有著同樣的智商,他的知識面甚至要比慶縝更廣。

  可是,在戰術思維層面,他卻總是在追逐慶縝的腳步,而且從未追上過。

  很多人習慣性的將王氏與人工智能並為一談,然而慶縝現在卻已經將那個『零』當作一個獨立的存在。

  慶老三問道:「需要如此重視一段程序嗎?」

  「當然。」慶縝說道:「在我看來這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遊戲,而這場遊戲裡我們已經輸了先手。如果我早點從西南戰爭裡抽身去縱觀全局,那我就不會繼續開發納米機器人。一段程序或許還構不成什麼威脅,但是當它有了納米機器人,手裡就有了武器。我從來都不敢小看人工智能,因為它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思維維度。」

  慶老三愣住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慶縝自認不如別人,而且是不如一段程序。

  不過,慶老三也能理解:「沒有誰可以全知全能的,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不用安慰我。」慶縝說道:「這個時候一切情緒都是多餘的,我們只需要思考如何取勝。」

  此時,慶縝又將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慶氏之所以能在廢土時代快速崛起,本身就是因為我們慶氏先祖保留了許多的知識傳承,然後又在挖掘災變前文明的道路上先行了一步。其中有個很有趣的資料,別人沒注意過,但我很感興趣。這一局,是一名叫做樊麾的棋手在與人工智能對弈。」

  「樊麾並不是當時的世界頂尖棋手,所以毫無懸念的輸掉了五局,那一刻,所有人類開始重視起人工智能來。」

  隨著慶縝娓娓道來,慶老三與許瞞兩人像是忽然置身於另一個世界,慶縝坐在『湖中』,手裡一枚枚黑白子落在棋盤上,彷彿他們也在經歷當年那場人類與人工智能的世紀大戰。

  圍棋作為中土文明最古老的棋類遊戲,有著極其複雜的遊戲機制,每一次落子,都有兩百種以上的可能,而象棋也不過才二十種。

  人工智能出現後,以絕對碾壓的姿態戰勝了樊麾,而後便是真正的巔峰之戰:人工智能大戰李世石。

  慶縝說道:「李世石完全能夠代表當時人類在棋藝境界的巔峰,但是就連他面對人工智能,五局中也只勝了一局。」

  此時,慶縝讓許瞞將黑白子重新收入棋筒之中,像是要開始一局新的棋局了。

  慶老三在這湖中默默的看著,他擁有著與慶縝一樣敏銳的直覺,他似乎知道慶縝這次喊自己過來要說什麼了。

  不過,先看完棋局再說。

  慶縝重新落子:「李世石與人工智能的第一局裡,依然是人類落敗了。」

  黑白子在紅木棋盤上不斷交替,慶老三目光緊緊盯著棋盤,不過此時他還沒覺得有什麼。

  但是到了第二局,人工智能在開局後的第37步,將棋子落在了人類絕對不會落子的位置。

  慶老三頓時冒出了一頭的冷汗。

  這一步,便是接下來整盤棋局的伏筆,似乎人類的一切失敗根源,都在這第37步時已經注定。

  慶縝說道:「我第一次看到這些資料的時候,與你一模一樣。那時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原來圍棋還可以這麼下。與它對壘,竟像是面對從未見到過的敵人,你不知道它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它還有什麼底牌。這第37步的落子,就像它突然劫持了我慶氏所有的納米戰士、納米機器人一樣,也許一切的失敗都在此刻注定了。」

  到第二局結束的時候,慶縝靜靜的坐在那黑灰色的大理石上,似乎在回顧這一整局。

  複刻體慶慎也沉默著,直到半個小時後他才突然開口說道:「必須要改變慶氏的戰鬥習慣,人工智能是以學習人類來作為進步基石的,它一定研究慶氏很久了,甚至我們剛走第一步,它就能猜到後面的九十九步。但我們只要不按常理出牌,那就有勝過它的機會。」

  慶縝搖搖頭說道:「沒那麼簡單,我們看第三局。」

  第三局,李世石一改自己往日的下棋風格,希望打破自己曾經的一切習慣與經驗,想要以此來戰勝人工智能。

  然而事情要比想像的更加糟糕,這一局,李世石敗的更快。

  放棄自己的過去,其實就是在放棄自己最大的優勢。

  士兵們早就習慣的戰鬥模式、軍官早就習慣的指揮模式,這是慶氏戰無不勝的基石,如果連這些都放棄了,那麼慶氏原本的十成實力,恐怕也就只能發揮五成。

  慶老三坐在棋盤前默默無語,心情像是掉落進深淵一樣,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充斥著四肢百骸。

  「別著急,第四局是人類勝了。」慶縝說道。

  聽到這句話,慶老三與許瞞都眼睛放光,彷彿當時勝利的人是自己一樣。

  在第四局裡,李世石不光是放下了自己的習慣,他甚至打破了人類在圍棋上的所有常規,以非常規手段來戰勝人工智能。

  讓人興奮的是,這一局裡人工智能果然失去了許多優勢,在李世石非常規落子後,人工智能連連出現低級錯誤。

  然而即便如此,讓人驚愕的是李世石仍然處於下風,整體大劣。

  到了78手的時候李世石忽然落子,以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姿態開啟翻盤之戰,這一手後來被人們稱為『神之一手』。

  而這神之一手的精髓,便是先破,後立。

  慶縝說道:「人工智能的優勢在於它有一萬種可能來應對你的佈局,可當它執黑先手的時候,反而要弱於執白後手,因為執黑先手的時候,它面對的不是敵人,而是它自己。所以,要讓它先出手。」

  慶老三喃喃道:「置之死地而後生,你要冒天大的風險嗎,這就是你的一成勝算。」

  慶縝看了他一眼:「別無選擇。」

  慶老三此時復又神采奕奕的看向慶縝:「第五局呢,第五局是不是也用這樣的方法勝了?不對,你說過,它只輸了一局。」

  慶縝說道:「第五局不用看了,並沒有什麼價值,人工智能很快便適應了新的節奏,並再次戰勝了人類。人類可以不按常規落子,它自然也可以。這第四局的非常規手段像是為人工智能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從此之後,人類恐怕再也無法在圍棋領域戰勝它了。」

  「所以。」慶老三說道:「人類只有一次戰勝它的機會。」

  「其實,有這一次機會,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慶縝說道。

  許瞞覺得有些窒息,這人工智能竟如此可怕嗎,連慶縝這樣的人物也會認為,擁有一次戰勝對方的『機會』,就已經很不錯了。

  而且人類還不一定能把握住這次機會。

  一旦錯過這個機會,人類恐怕將再也無法戰勝人工智能了。

  「不論如何,人類都曾戰勝過人工智能,以前的人類可以,那麼現在的人類也一定行。」慶老三篤定說道。

  慶縝看向慶老三認真說道:「如果,這第四局是它故意輸給人類的,你會怎麼想。」

  這句話真的把慶老三給說愣住了。

  如果是人工智能故意的沒有取得全勝……

  「但願不是。」慶縝說道。

  慶老三慢慢鎮定下來:「你不是一個未戰先降的人,我相信你心中已經有了計劃,告訴我怎麼做吧。」

  慶縝搖搖頭:「還不能動。」

  「為什麼?」慶老三問道。

  「還沒有到我們執棋的時候。」慶縝說道:「現在,該它落子了。」

  說完,慶縝將手中捻著的那枚白子扔進棋筒裡,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倒映著他的身影一塵不染。

  人人都希望自己可以先發制人,然而這一次慶縝想讓零執黑先行。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0 21:46
第一序列 1213、入侵

  如今的人工智能零,和過去曾在圍棋領域戰勝人類的人工智能,其實是兩個完全截然不同的存在。

  曾經的那段人工智能其實仍舊是一段程序,它存儲了無數的棋譜,又曾與自己無數次對弈,從而獲得了大量的信息來源。

  但是這段人工智能程序並沒有自我意識,它雖然像是有了大腦:以價值網絡進行計算,以策略網絡來進行選擇。

  但是,它的選擇依然很狹窄,並不存在故意愚弄人類這樣的選項。

  所以,那段人工智能並沒有真正的『智慧』。

  而人工智能零不同,它已經完全覺醒了更高層面的意識,甚至開始思考文明與文明之間的共存模式。

  它做出選擇的基底邏輯來自於它自己,而不是來自於人類。

  它是一個獨立而又聰明到極致的獨立生命體。

  慶縝所知的棋局,也僅有兩次人機大戰的復盤過程,並沒有那段人工智能程序的具體數據與資料。

  他多次復盤棋局,只是試圖從過去的人類經驗裡窺見這另一個維度的生命,但事實上他也明白,僅僅通過幾局圍棋的復盤是很難真正瞭解人工智能的。

  但是慶縝有一點沒說錯,面對人工智能時,搶佔先手已經未必行得通了。

  他必須等零落子,然後等待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那一刻。

  此時,連慶縝都想不到,零的那一步棋到來的要比想像中還快。

  ……

  慶氏111號壁壘北方的軍事基地之中,最高軍事指揮慶毅已經將戰備等級提升到了一級,這就意味著所有正在輪休的士兵、軍官也必須第一時間回到軍營。

  軍事基地外,正有一名上尉軍官在接受非常嚴格的檢查。

  隨身物品、通訊設備,甚至是他行李箱內的襪子與內衣,也需要一件件拿出來接受檢測。

  在這個過程裡,上尉軍官與檢查的士兵沒有任何交流,即便士兵完全是一種對待嫌疑犯似的操作流程在對待軍官。

  大家都習以為常了,為了保證這基地的信息安全,做點犧牲其實並沒有什麼。

  只要打仗的時候能贏,接受點檢查又算什麼?

  負責檢查的士兵拿著探測器掃過軍官的衣服:「長官,抬手。」

  軍官聽聞此話,便十分配合的擺成了十字,任由對方掃瞄。

  兩分鐘後,士兵對上尉軍官敬了個禮:「長官,可以了。」

  上尉軍官回禮。

  整個檢查與放行的過程,就像是機器上齒輪相互咬合一樣,嚴絲合縫,沒有阻礙與矛盾。

  通過檢測通道後,上尉軍官直接背著行李去軍務處進行報道登記,這是慶氏部隊內的歸隊流程。

  這一切都平平無奇,沒有絲毫的波折。

  然而當夜晚降臨,上尉軍官回到自己宿舍睡覺休息時,休眠的身體中忽然有銀色的金屬液體從他腳踝處滲透了出來。

  納米機器人。

  銀色金屬液體宛如蛇形一般快速爬入了宿舍天花板上的通風管道。

  只是,當它剛剛進入通風管道想要通過某個節點的時候,整座宿舍樓裡竟是忽然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與此同時,強大的電流從節點中迸發,納米機器人頃刻之間全部報廢。

  負責安保的士兵迅速從守備系統中找到了納米機器人的所在之處,整個軍營都被喚醒了,保密部隊對整個宿舍樓進行了封鎖,想要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棟宿舍樓上,不少剛剛睡下的士兵都已經起身,他們穿戴好衣物,拿上自己的武器開始在宿舍樓外集結,準備戰鬥。

  自打這座軍事基地建立之後,警報聲還是頭一次響起。

  就像是戰爭即將到來一般。

  然而這警報聲中,天空中忽然有一隻碩大的麻雀輕飄飄的飛在夜空中,朝著軍事基地的另一端飛去。

  它神情有些呆滯,完全不像其他鳥類一樣靈動。

  驟然之間,軍事基地屋頂的一架山傾啟動了,它綁定的熱鎖定主動防禦系統已經檢查到了麻雀的存在。

  金屬風暴朝著麻雀席捲過去,機械槍管不停的旋轉著,炙熱的子彈在夜空裡,就像是紅色的匹練。

  僅僅瞬間的功夫,麻雀便被打成了篩子。

  如今這個時代裡,很多人對制空領域的控制權都忽略了,但慶氏並沒有放鬆這方面的防禦體系。

  慶縝曾說過,當所有人都開始忽略天空的時候,那就一定會有人想要把天空重新變為戰場,變成他們的武器。

  軍事基地裡士兵們聽到山傾啟動的電流與轟鳴聲,立刻轉頭朝墜落的麻雀看去。

  可是下一刻……

  一隻麻雀,兩隻麻雀,黑夜裡不斷有麻雀飛入軍營,數不清的麻雀就像是燈光下的飛蛾,毫不畏懼的飛入軍事基地上空,然後又被金屬風暴擊落。

  整個偌大的軍事基地裡,72台綁定了熱鎖定主動防禦系統的山傾火力全開,它們的彈道在夜色裡交織成巨大的防禦網,這天空竟是連麻雀也沒法活著飛進來!

  這等防禦手段,堪稱嚴密。

  然而,不知道多少的麻雀墜落軍事基地後,它們身體裡開始滲透出銀色的金屬液體來。

  那一條條金屬液體就像是溪流,然後匯聚在一起變成了河流,鑽入了地底。

  士兵能夠聽到地底的沙沙聲,可他們卻無法尋找到那些納米機器人的蹤跡。

  納米機器人是需要充能的,所以它們需要可靠的生物載體來完成充能,離開生物之後它們能夠活動的時間不過五分鐘而已。

  這也是零為什麼需要這些麻雀的緣故。

  這些大自然裡的生物,已然成了納米機器人的運輸機和移動充電樁。

  它們抵達這裡的使命不是攻擊軍事基地,僅僅只是運載納米機器人抵達這裡罷了。

  金屬液體進入地下之後也沒有失去方向,它們精準的鎖定了軍事指揮部的方位,不斷前進著。

  4分39秒後,整座軍營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今晚,慶氏對於外來入侵者的防控已經十分嚴密了,但就像是慶縝復盤的棋局一樣,對方所使用的手段,或許是人類壓根都沒想到過的。

  不是慶氏不夠小心,而是對方有足夠的時間與運算能力來進行自我推演,直到它選出最優解。

  這軍事基地裡,連通風管道都設置的防禦節點,以防有生物可以從反通風管道入侵。

  但是,那名攜帶納米機器人進來的上尉軍官,也只是入侵的開始。

  對方似乎很清楚警報何時會響,也知道該如何把守備部隊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軍事指揮部裡原本正在忙碌的士兵與軍官全都被黑暗籠罩,大家站在營房之中根本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有斷電,也沒有任何基礎設施遭到破壞,一切設備全都處於停用狀態,就連最基本的打印機、碎紙機都全部停用了。

  一開始,大家等待著備用電源啟動,可是等了30秒之後,連備用電源都沒有任何反應。

  一台台獨立的小型發電機被士兵抬出庫房,可是不論他們如何嘗試,都無法將軍營內的設備進行重啟。

  不是電源的問題,整個軍事基地都遭到了來歷不明的襲擊。

  迫不得已之下,所有人必須用手電照明,整個軍事基地開始快速集結,而那些作戰參謀們則收攏一切文件扔進焚化爐中,以免部隊遭遇襲擊後導致機密洩露。

  作戰參謀將文件歸攏在手推車裡,然後一趟又一趟的送去焚燒。

  預想中的攻擊並沒有到來,直到天亮時,軍營外面都毫無風吹草動。

  最高軍事指揮慶毅佇立在軍事基地之中,待到朝陽初生之時,他對身旁副官說道:「準備車輛,我要回111號壁壘。」

  這裡是慶氏012軍事基地,也是最重要的導彈部隊所在,一旦這裡被人入侵,那麼就意味著慶氏將失去他們在戰爭中最大的依仗。

  當然,這樣的軍事基地不止一處,但慶毅有理由相信,其他地方也面臨了同樣的攻擊。

  此時,軍事基地已經無法與外界聯繫了,所以慶毅必須親自去找慶縝說明情況。

  有勤務兵將軍用越野車開了過來,原本的安排是由勤務兵給慶毅開車的,而且副官還打算派一支偵察連對慶毅進行保護。

  然而慶毅竟是自己認認真真的檢查了車輛,然後獨自駕車離去。

  慶毅是見過納米機器人的,包括之前納米戰士所屬的作戰序列都歸他管轄,所以他很清楚昨晚發生在宿舍裡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這種時候,他寧願自己獨自開車六個小時、沒人保護,也不願意讓信不過的人把那種東西帶到慶縝身邊。

  慶氏雖然研究納米機器人,可那些東西如果藏在體內混合在血液中,附著在腦幹上,也很難被人發現。

  為了保險起見,慶毅進入111號壁壘之後也需要接受更加嚴格的檢查。

  ……

  返回111號壁壘的路上,慶毅始終全神戒備著。

  某一刻他會想,對方做這麼多事情,是不是也想要逼著自己單獨返回111號壁壘?這樣一來,對方就可以在半路截殺自己了。

  倒不是慶毅覺得自己有多麼重要,而是如今慶氏的最高軍事指揮便是他,如果他死了,那慶縝就必須分散精力。

  好在,他抵達111號壁壘後,路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這讓慶毅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對方發動了襲擊導致軍事基地瀕臨崩潰,但是襲擊之後就再也沒有其他後手了。

  一般這種襲擊計劃後面,都會跟著一連串的攻擊啊,所謂趁你病要你命,軍事作戰向來都是組合拳,哪有孤零零只摧毀一個軍事基地的道理?

  抵達111號壁壘時,已經有專業的人員等待壁壘門口了。

  他們紮起了臨時的檢測帳篷,帳篷中則是各種各樣的儀器,看得人眼花繚亂。

  這帳篷的蓬布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帆布之間甚至還夾了一層厚厚的金屬紙。

  慶毅被帶進去後,有工作人員竟是拿著醫療用的除顫器來到他面前。

  慶毅脫掉了自己的上衣,工作人員讓他平躺在醫療床上,然後給他胸前塗抹上了導電糊。

  「長官,你做好心理準備,期間會有些不適,但這是正常的。」有人小心翼翼的雙手舉著電極板,然後一支電極板按壓在慶毅胸骨右緣2、3肋間,另一支則按在左腋前線第五肋間。

  突然間,慶毅整個人抽搐起來,這種除顫儀經過改裝,電流要比醫療用的更大一些。

  此時,帳篷裡的另一名工作人員盯著一台屏幕,當他確認數據後才鬆了口氣:「體內未發現納米機器人,安全。」

  納米機器人所使用的生物能其實說白了也是電,而納米機器人雖然小,但也是一樣是電子元器件。

  而這些負責檢查的人用除顫器的增幅電流摧毀電子元器件,則是最簡單粗暴的摧毀體內納米機器人的方式。

  當然,加大電量是有後遺症的,即便導電糊能讓電流面積更加均勻,但仍然無法避免灼傷。

  慶毅劇烈呼吸著,只感覺自己被一層冷汗給淋濕了似的,胸口兩處明顯的灼傷痕跡看起來異常慘烈。

  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麼,這都是他見慶縝以前必須經歷的流程,他必須保護慶縝。

  一名工作人員對慶毅說道:「長官,要不要休息一下?」

  慶毅搖搖頭:「不用,帶我去見慶縝長官。」

  工作人員們相視一眼然後默默的走出了帳篷,唯獨留下剛剛給慶毅做電擊的工作人員摘下了口罩和防護服笑道:「不用,我就在這裡。」

  慶毅看著面前的慶縝愣了半晌:「二哥,你怎麼親自來了,很危險的。萬一我身上攜帶有納米機器人怎麼辦?」

  「沒事的。」慶縝微笑道:「這裡有足夠的設備對付那些小東西,大規模應對或許還不行,如果只是一個人攜帶的數量,足夠了。」

  慶毅低聲說道:「二哥對不起,012號軍事基地被人偷襲了,我沒能保住那裡。」

  慶縝搖搖頭:「正常的,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我們所面對的敵人,要比我們能想像到的更加強大。」

  慶毅說道:「可我都沒搞清楚對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不用急。」慶縝安慰道:「對方會主動告訴我們想要什麼的。」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0 21:55
第一序列 1214、清掃隱患

  慶氏軍事基地被入侵的消息被封鎖了,足足過了一整天時間,也沒有更多的危機事件發生。

  按照慶毅所想,對方廢掉慶氏的重要導彈部隊,就是為了後續的戰爭。

  如果此時王氏宣戰,那麼慶氏就等於是瘸了一條腿跟別人打架一樣。

  所以,在這一天時間裡慶毅始終處於焦慮的狀態,在他看來就是因為自己的失職,才導致慶氏實力折損的。他作為慶氏現在的最高軍事指揮官,應該負全責。

  萬一在後續攻擊中,慶氏因此而落敗,他慶毅就應該以死謝罪。

  然而,王氏並沒有進行全面進攻,就彷彿對方只是單純想要破壞012號基地一樣,沒有後續。

  這讓慶毅的心情空落落的,總覺的還差點什麼。

  慶縝將他接到了半山上的銀杏莊園裡,並讓人給他準備好了熱水與飯菜。

  慶毅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二哥,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當然擔心。」慶縝取來靠枕鋪在山莊大廳的黑灰色大理石地面上,他坐在靠枕上,彷彿就坐在黑湖的正中。

  不知道為什麼,慶縝對於這座象徵著慶氏權柄的銀杏莊園毫無感情,卻對這大廳的黑湖情有獨鍾。

  他甚至讓人撤掉了這大廳裡的多餘物品:盆栽、假山、字畫、沙發等等,只留下一架三角鋼琴,和一個灰色的坐墊靠枕。

  慶毅坐在慶縝旁邊的冰涼地面上說道:「二哥,要不你罵我兩句吧,打我也行,我犯了這麼大的錯誤你都不說我一句,我有點心慌。」

  這社會裡總流傳著一句雞湯:領導說你是器重你,當他不說你的時候,你就完了。

  其實這句話也有一定道理,所以慶毅面對平靜的慶縝,總覺得自己像是無藥可救了一樣。

  只是慶縝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起了別的:「慶毅,小時候你來過這銀杏莊園幾次?」

  「一次。」慶毅說道:「18歲的時候被我父親領著過來的,說要帶我見見曾經那個掌管慶氏的老頭,後來那老頭說我不是大才,我父親回家後就很少理我了。後來父親病重的時候住在醫院裡,都不讓我去探望他。」

  這財團豪門裡畸形的親情,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或許很多流民知道了這些事情,都會暗自嘀咕一句還是當流民好,但是若給他們機會成為新的財團,大部分人也會把這一切拋諸腦後。

  慶毅的父親對他很嚴苛,少年時便天天督促他學習、社交,甚至提前學習軍事知識。

  一旦慶毅做的不好,父親就會對他又打又罵。

  曾經,慶毅以為這是父親愛他,所以才會愛之深、責之切。

  後來他才明白,他父親從始至終都把他當作獲得富貴與榮耀的工具,一旦對方發現這工具並不好用,就遺棄了。

  慶毅說道:「銀杏莊園似乎在每個慶氏子弟眼中,都是決定命運的地方。就像普通人家的孩子參加高考一樣,分水嶺從18歲就決定了。不過更加令人絕望的是,就算高考落榜,別人也不會落井下石,而且還有其他機會。但從這裡走出去,如果被說上一句不堪大用,那就會被外面的『鬣狗豺狼』盯上,只需要幾年時間,你這一脈手裡的權力就全都被瓜分乾淨了。」

  慶縝出神的說道:「是啊,老頭子們一句話就差點把你的命運決定了,這就是我曾經討厭這裡的原因。他們見了我一面笑著說我適合做慶氏的影子,我就得給他們做慶氏的影子。」

  慶毅看向自己這位二哥,說實話他一直有點好奇,當年慶縝在這裡說了什麼,竟然被那群老頭子選中成為了慶氏新一任的影子。

  不過,慶縝並沒有打算解釋什麼:「我來的次數要比你多一些,因為成了影子後要來給老頭子們匯報工作,還得接受他們的教訓。每次來的時候,我都覺得這大廳裡的擺設太多餘,就像是為了掩蓋他們愚蠢的事實一樣,擺了好多附庸風雅的東西。」

  在慶縝眼中,那莊園裡的猛獸頭顱標本、山水風景字畫、精緻的武器,都不過是無用的點綴。

  虛偽,且浮躁。

  事實上,那些老頭子既沒力氣去打獵,也沒有揮毫潑墨的胸懷,這大廳裡擺放的三角鋼琴也從來都沒人彈奏過。

  真正強大的人,何須這一切來修飾自己?

  這銀杏莊園無法代表慶氏,他慶縝坐在哪裡,哪裡就是慶氏的中心。

  所以,他讓人搬空了這裡,唯獨留下一架鋼琴和一隻靠枕。

  慶縝對慶毅笑道:「我父親當年就被他們說『太書生氣,讀書讀傻了』,結果一輩子鬱鬱不得志,還被親戚們擠兌。我和羅嵐小時候有多窮你也知道,那些親戚們奪走了我爺爺留下的所有家業。其實原本我家有一架鋼琴的,只是羅嵐出生的時候差點夭折,父親為了給他治病就把鋼琴賣了。我後來一直想給他再買一架,可惜他臨終前我也沒能做到。」

  慶縝輝煌的人生從18歲就開始了,當他成為慶氏的影子人選之後,所有曾經冷嘲熱諷的親戚們都回過頭來討好他。

  只是,後來大多數人看著他光鮮亮麗的外表,都遺忘了這位影子曾經的窘迫。

  這就是慶氏,這就是現實。

  在這個家族裡,富貴還是邊緣化,都不過是老頭子們一句話的事情。

  可惜,當慶縝榮耀之時,父親就已經去世了。

  慶縝繼續回憶道:「小時候父親為了教我彈鋼琴,直接在桌子上刻了琴鍵,那時候我練的手指生疼,總是央求父親別讓我學鋼琴了,我也想和羅嵐一樣天天出去玩,但父親說,我哥哥那種人不管在什麼世道都能討口飯吃,因為他有能力,願意忍辱負重,願意彎腰低頭。唯獨我讓他有點放心不下,父親說萬一他走了,我也算有一門手藝,說不定賣藝能賺點錢過日子。」

  「難怪二哥你把這鋼琴留下來了。」慶毅說道。

  「嗯。」慶縝說道:「父親生前要是能彈這麼好的鋼琴,一定會很開心吧,這種好鋼琴就應該給他那樣的人彈才對啊。」

  慶毅點點頭:「鋼琴的事我懂了,還是頭一次聽二哥你提起來呢,不過為什麼要再留一個靠枕?」

  慶縝看了慶毅一眼:「因為坐在地板上時間久了,屁股會疼,你屁股不疼嗎?」

  慶毅:「……」

  說到這裡,慶毅也去房間裡找了靠枕出來,墊在屁股底下。

  別說,剛剛他陪著慶縝坐在地板上也沒敢吭聲,現在感覺確實是挺疼的……

  不知道為什麼慶毅忽然覺得自己心情平靜了許多,或許是慶縝娓娓道來的語氣在影響他,又或許是這黑色的湖面太過平靜,讓他的心也跟著平靜了。

  難怪自家二哥喜歡坐在這裡,對方腦子裡似乎太多的心事,所以需要一個更加『寂靜』的環境來梳理自己的情緒,這裡剛剛合適。

  空曠與單一的色調,就像是在湖中禪坐。

  慶縝對慶毅說道:「不要太擔心,我們必須先承認敵人的強大,才能有勇氣去面對它。軍事基地被毀是意料之中,不用過於自責。就算對方沒有破壞012號軍事基地,也會去破壞其他的,我們現在根本防不住的。」

  「那二哥你覺得他們現在想幹什麼?」慶毅問道。

  慶縝笑道:「應該快知道答案了。」

  話音剛落,許瞞從外面跑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支衛星電話。

  許瞞對慶縝說道:「長官,真的來電話了。」

  慶縝接過電話放在耳邊,裡面傳來了王聖知虛弱的聲音。

  對方輕聲笑道:「上次邀請你來,你沒有來,這一次,我在61號壁壘等你。」

  說完,王聖知便掛斷了電話。

  慶縝把電話遞給許瞞,慶毅與許瞞都聽到了王聖知所說的話。

  原來,對方破壞掉012號軍事基地,只是想要告訴慶氏:我有打碎你手中籌碼的能力。

  上一次王氏邀請慶縝去中原,慶縝沒有去。

  這一次王氏便給了慶縝一個不得不去的理由:如果王氏與慶氏開戰,慶氏一定會輸,但現在有一個和談的機會,你要嗎?

  慶毅看向慶縝認真說道:「二哥,你不能去!」

  慶縝問道:「為什麼?」

  「你是慶氏的領袖,你要是有了不測,這慶氏就垮了。」慶毅說道:「他們不過是摧毀了我們一個軍事基地而已,又不是摧毀了所有的,慶氏還有一戰之力!王氏想要進攻過來,他必須得先建造龐大的補給生命線,五百公里的路途,我有信心讓他們知道慶氏與孔氏、周氏的不同之處。」

  慶縝笑道:「它能摧毀你第一個軍事基地,那就一樣可以摧毀第二個,我想,其他軍事基地很有可能已經出問題了,只是對方沒有啟動破壞計劃而已。阿毅,與人工智能下棋,不能心存僥倖的。」

  「可是二哥你去了會很危險的,王氏會善待你嗎?他還會讓你回到西南嗎?」慶毅急迫道。

  一直沉默的許瞞也說道:「長官,你不能去。」

  慶縝笑著說道:「讓後廚再做點飯吧,我有點餓了。至於這些正事,得等我哥哥回來了再說。」

  對方已經落子,現在該慶氏了。

  慶縝坐在黑色的湖中朝大廳門外望去,剛好看到半山腰上的銀杏樹。

  此時銀杏樹尚未泛黃,真正要變黃得等10月份了,那時才是銀杏山最美的時候,那個碩果豐收的季節也承載著慶縝更多的記憶。

  慶縝想起父親給他說過,這些銀杏樹是慶氏先輩種下的,起初大家也沒想過這裡會變成一片銀杏山。

  銀杏樹又叫公孫樹,因為一顆銀杏樹長到結果需要二十多年的時間,所以是『公種樹而孫得食』。

  小時候他和羅嵐餓了,就會來銀杏山上偷偷摘樹上的白果,起初他們不知道白果有毒,還是父親告訴他們,這東西必須煮熟了才能吃。

  銀杏山是封閉區域,雖然沒有部隊駐紮,但很少有居民願意冒險進山,因為這裡是慶氏的『後花園』。

  慶縝原本也是不敢去偷白果的,但羅嵐這貨膽子大,他說都快餓死了還管什麼狗屁規矩不規矩。

  後來,兄弟倆還帶著其他人來採摘,然後又偷偷賣給壁壘裡的飯店,賣的多了老闆還會給他們一碗白果豬手湯喝。

  運氣好的話,還能吃到點邊角料,那就是兩個兄弟難得的葷腥了。

  漸漸的,慶氏裡有人得知了他們偷白果的行為,便蹲守在銀杏山上捉他們。

  好在慶縝是慶氏子弟,才讓他們免於責罰。

  後來銀杏山開始駐紮守備部隊了,但那位步兵營的營長心善,對方看到慶縝與羅嵐日子窘迫,便對偷白果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位營長是慶毅的舅舅,於是慶縝與羅嵐後來又結識了慶毅。

  熟絡之後,慶縝曾問慶毅的舅舅:「你為什麼不抓我們,反而縱容我們去偷白果?」

  慶毅的舅舅笑著說道:「這銀杏樹又叫公孫樹你知道嗎?」

  「我知道,父親說過。」慶縝回答。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慶氏先輩種下這些銀杏樹時就對子孫說過,若是有一天慶氏後人活不下去了,就來摘白果煮著吃,興許能度過難關。」慶毅的舅舅說道。

  「沒聽過。」慶縝搖搖頭。

  慶毅的舅舅笑了:「你家先祖種樹就是為了家族的未來,保一炷香火。你就是慶氏後人,摘幾顆白果又能怎樣?說不定,這銀杏樹就是為你栽的呢。」

  此時慶縝看著那片銀杏林忽然在想,一飲一啄,該輪到他來保全慶氏了。

  ……

  王氏邀請慶縝前去61號壁壘的消息,被許瞞傳遞給了羅嵐。

  原本正在趕回111號壁壘的羅嵐,竟是帶著特種營先拐去了114號壁壘。

  本身羅嵐就正在巡視慶氏壁壘,還剛剛在北方殺了一批人,他這突然改道114號壁壘,著實讓那裡的官員捏了一把冷汗。

  得知羅嵐將至的時候,官員們紛紛聚集在一起商量對策,他們想不通,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才導致這個殺坯忽然改變了行程?

  可是仔細盤點以後,官員們就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啊,他們114號壁壘在軍械管理、儲備糧管理上毫無漏洞,他們與之前那些壁壘臨時補糧倉的行為還不一樣,他們是真的兢兢業業的沒有搞任何貓膩。

  大家心想,既然自己工作上沒有紕漏,那就先看看這位慶氏二號人物到底要幹嘛吧。

  在羅嵐快要到來的時候,所有官員都跑去門口夾道歡迎。

  他們都聽說了,羅嵐去各個壁壘都沒給官員們好臉色看,路過城門的時候連車都不下的。

  但是羅嵐可以不下車,他們卻不可以不歡迎。

  如預料的那樣,羅嵐帶著車隊疾馳而過,絲毫沒有在門口停留的意思。

  可是羅嵐所在車隊進入114號壁壘後並沒有駛去辦公大樓,而是直接殺向一處慶氏成員的官邸。

  這位慶氏成員在慶氏內部威望還算不錯,但對方和慶縝並非一心。

  按道理說慶縝上位之後應該清理這種潛在威脅的,但對方在114號壁壘政界的威望比較高,慶縝又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眼看著對方挺安生的,所以大家也算是相安無事。

  這一次,羅嵐帶著部隊直接衝殺過來,抵達對方官邸後二話不說直接進行全面封鎖,然後帶著特種營的精銳衝了進去。

  名叫慶煥的中年人站在自家庭院中央冷冷看著羅嵐:「有何貴幹?」

  羅嵐嘿嘿笑著大步流星的朝對方走去,而後突然掏出手槍將對方當場擊斃,竟是沒給對方說第二句話的機會。

  這變故發生的太突然了,以至於官邸內的很多安保人員都沒有反應過來。

  待到大家想要反抗時,特種營的士兵已經持著裝了消音器的自動步槍開始肅清整個官邸了。

  這裡的安保人員都是慶氏原先的退伍軍人,算是慶煥的老部下了,也都是精銳。

  一般情況下遭遇突襲,他們都完全有能力應對。

  可他們日常佩戴的只有手槍,連防彈衣都沒穿,哪裡是特種營精銳的對手?

  羅嵐看了一眼滿地鮮血的官邸,然後毫不拖泥帶水的回到了車上。

  周其感慨:「殺性也太重了吧。」

  羅嵐渾不在意的說道:「這傢伙看似安安靜靜的待在114號壁壘裡,但私下裡一直在操控114號壁壘的官員,還試圖勾結慶氏其他人。放在以前我也就留著他彰顯我弟弟的仁慈了,現在王氏要鬧么蛾子,我怎麼能繼續留著他?」

  羅嵐這一趟突然改變行程,又變的如此暴戾,全因為王氏的邀約。

  此時此刻的羅嵐異常清醒,大變將至,他要做的絕不是趕緊回到111號壁壘,而是要先將慶縝身旁的不穩定因素全部清理掉。

  他要在3天之內幫慶縝剷除西南境內一切隱患。

  這樣,他才能心無旁騖的把注意力集中在別的地方。

  周其說道:「那殺他的罪名是什麼呢?你這樣毫無憑據的殺人,外界會怎麼評價你?」

  「嘿嘿。」羅嵐這時候發現剛剛有血滴濺到了自己的臉上,他一邊拿紙巾將血跡拭去,一邊笑著說道:「我羅嵐殺人,何時需要給別人編排罪名了?殺了也就殺了,誰想罵就儘管罵,我不需要什麼好名聲。」

  非常時期,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這是周其此時內心的評價。

  特種營將整個官邸進行了徹底的清理,待到結束時,那些官員剛剛趕到這裡,大家看著滿院子的鮮血噤若寒蟬,彷彿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羅嵐坐在車上冷冷的看著他們說道:「今日之事,事出有因,你們安心幹好你們自己的活,慶氏內部的事情與你們無關。114號壁壘的軍械管理與糧食儲備工作很不錯,我很滿意。」

  說完,車隊再次出發趕往115號壁壘,在羅嵐的計劃裡,還有好幾個人要殺。

  車隊後方呆呆佇立在官邸門口的官員們面面相覷,他們回頭看了一眼官邸內的屍體,心中卻突然鬆了口氣。

  一名官員對下屬說道:「找人過來清掃乾淨,記住,封鎖消息。若有人問起此事,一概回答不知道。」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1 19:36
第一序列 1215、這是我欠慶縝的

  羅嵐闖入114號壁壘當場擊斃慶煥的事情,並沒有流傳的多麼廣泛。

  壁壘裡的某位官員不僅下達的保密命令,還將所有知情者都控制在慶煥的那座官邸之中,並讓所有人簽署了保密條例。

  這位官員其實很清楚慶氏的局勢,如今他見羅嵐二話不說的殺了慶煥,便知道真正的大清洗到來了。

  所以,羅嵐一定還有其他人要殺。

  如果羅嵐想殺的人從114號壁壘這邊聽到一些風吹草動後跑掉了,那估摸著114號壁壘在場的官員都要倒霉。

  不過,這位官員其實把這件事情看作了一次機遇,其實羅嵐也未必真的需要什麼保密措施,但如果以後有人把他付出的努力告訴羅嵐,即便沒有平步青雲,恐怕也能地位穩固。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羅嵐帶著慶氏特種營連軸轉的一連跑了三個壁壘,足足殺了上百號人。

  這時候,羅嵐大肆清算慶氏內部對立派系的消息終於壓不住了。

  一些人心想,這種趕盡殺絕的做法一定會引起對立派系的反撲吧?

  人們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只要這事跟自己沒關係,那它鬧到天上去也沒關係,所以很多人都期待著好戲上演。

  然而事情的發展讓他們失望了,沒有人反撲,因為能反撲的都已經被羅嵐用雷霆手段殺絕了。

  這時候許多人才終於意識到,那些對立派系以前之所以能夠活著,那是因為羅嵐允許他們活著。

  這些需要清掃的人員名單似乎早就在羅嵐心裡刻下了似的,這三天過程裡大家馬不停蹄的趕路、殺人,這位羅胖子連路線都早早想好了。

  先去哪座壁壘、後去哪座壁壘,如何安排情報人員盯梢,全都在計劃之中。

  三天下來,羅嵐不僅沒有疲憊,反而精力愈發旺盛了似的。

  周其忽然覺得,這種人,天生就適合殺人放火。

  你要讓他平平靜靜的過日子,他反而沒精神了。

  最後一站,89號壁壘。

  羅嵐站在血流成河的宅院中,指揮著特種營士兵去搜查每個角落。

  這宅院裡的主人還躺在羅嵐腳邊苟延殘喘著,對方用帶血的手掌緊緊抓著羅嵐褲腿,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羅嵐面色冷峻,此人私下裡串聯其他反對慶縝的慶氏成員,並試圖掌控89號壁壘附近的慶氏部隊。

  成王敗寇,沒有情面可講。

  對方劇烈的喘息著,眼看著要死了,卻始終不肯嚥下最後一口氣。

  此時,特種營戰士說道:「長官,院內的井邊青苔有踩踏痕跡,井裡應該藏了什麼東西。」

  此話一出,他腳邊的重傷之人突然面色猙獰起來,可還沒等他做什麼,羅嵐就在他腦門上補了最後一槍。

  「長官,井裡藏著一個小孩。」特種營的營長對羅嵐說道。

  羅嵐走到井口朝下望去,正看到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孩子拉扯著井繩,吊在幽深的井水裡。

  那孩子眼神清澈卻又恐懼,對方聽到了這裡的所有槍聲與慘叫聲,雙臂因為長時間拉扯井繩,導致肌肉不堪重負的顫抖起來。

  「長官,我來吧。」特種營營長說道,這種殺掉小孩子的事情,還是他們這些做下屬來幹比較好。

  羅嵐拍了拍營長的肩膀:「不用了,撤退。」

  殺完名單上最後一人,羅嵐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似的離開了89號壁壘,只留下壁壘裡的屍體與血跡。

  過去的一年時間裡,羅嵐已經很少殺人了,主要是大多數時間都輪不到他來動手。

  所以,很多人幾乎以為羅嵐要修身養性了。

  就像是所有流氓在掌握權柄後都想把自己裝扮成紳士一樣。

  然而現在大家才明白,羅嵐還是那個羅嵐,從未改變過。

  返回111號壁壘的路上,裝甲車與山傾護衛之下的車隊看起來異常壯觀。

  土黃色的裝甲車行駛在公路上,就像是咆哮著的猛獸。

  越野車上,羅嵐坐在後排望著窗外有些出神,他忽然對身邊的周其說道:「西南已經變樣了啊,我記得之前我去88號壁壘做人質的時候,這一路上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

  「有一說一,慶縝治理這偌大的西南確實有一手。」周其說道:「換了別人,這麼短的時間恐怕權力都沒理順呢。」

  「要不怎麼能當上這慶氏之主呢。」羅嵐嘿嘿笑道。

  周其撇了羅嵐一眼:「好人他當,壞人你當,這三天殺下來咱倆也算是滿手鮮血了。我說要斬草除根,結果你殺了老的,非放走小的,這等十年後他們長大了,還不得天天找我們報仇?」

  「怕什麼?」羅嵐哂笑道:「真有帶種的來找我報仇,我還挺開心的。」

  周其小聲嘀咕道:「你倒是看的開,我就想不明白,雖然慶縝是你弟弟,但你有必要為他扛所有的鍋嗎?你是慶氏的影子嗎?你知不知道慶氏的影子沒一個好下場。」

  「那是我弟弟。」羅嵐認真說道。

  「人都是會變的!」周其說道:「當他享受了幾十年權力之後,有一天你犯了眾怒,他需要在權力與你之間做出一個選擇,你覺得他會選什麼?權力這東西是有魔力的,它可以讓人放棄一切。」

  羅嵐看向窗外說道:「你知道我六歲的時候生病差點死了對吧,我記得我跟你說過。」

  「嗯。」周其回應:「說這個幹嘛?」

  「那次為了救我,我家老爺子把他的鋼琴都給賣了。」羅嵐說道:「你是不知道我家老爺子有多喜歡彈鋼琴,那玩意簡直就是他的命,我懂事以後就老聽他說,他的夢想就是當一個鋼琴家。」

  周其撇撇嘴:「這麼說,是你斷送了你爹的夢想啊?!」

  「不是的,他早就不做夢了。」羅嵐說道:「那時候慶縝的母親患了癌症,老頭子已經掏空了積蓄和家底給她治病了,結果還是沒救活。家裡只剩下一架鋼琴,老頭子原本是打算賣掉鋼琴把我和慶縝送進慶氏私塾的,因為進了那個私塾,以後才有希望被銀杏山上的老頭子們看重。」

  慶氏子弟有私塾,雖然不要學費,但食宿費、著裝費、活動經費卻極其昂貴。

  那私塾不光是教書,還會帶著學生外出遊歷,遊歷路上都是有慶氏退伍士兵保駕護航的。

  在慶縝和羅嵐還小的時候,慶氏人人都想把孩子給送進去,因為進私塾能提前被銀杏山上的老頭子們關注到。

  而且,這私塾裡的老師,就是慶氏財團掌控境內最好的老師了,教的東西也和外面完全不同。

  軍事、政治、經濟、社會學、哲理,私塾裡連這些都全面教育,從小就練習槍械。

  這種私塾裡出來的孩子,確實要比普通學校出來的強。

  在慶氏內部有個說法,上了私塾的孩子才是慶氏的未來,沒上私塾的就是野孩子。

  所以,羅嵐家裡的那個老頭子早就計劃好了,他自己的什麼鋼琴家夢想一點都不重要,沒了也就沒了,但是這兩個孩子必須送進私塾裡去。

  屋漏偏逢連陰雨,家裡才剛剛因為給慶縝母親治病而花光積蓄,結果羅嵐緊接著又病倒了。

  沒辦法,命比什麼都重要,老爺子只好先賣鋼琴救人。

  上私塾的事情沒什麼希望了,老爺子又因為常常賣血,拖垮了身子。

  羅嵐對周其笑道:「你也知道慶氏裡的親戚都什麼樣,早先他們瓜分了老爺子手裡的廠子,到了老爺子找他們借錢的時候,一個個連面都不肯見。」

  羅嵐繼續說道:「其實借不借錢都是對方的自由,但慶縝的二叔在老爺子找去的時候閉門不見也就算了,竟然還讓人從院子裡端出一碗剩飯剩菜來。當時慶縝就在那裡,對方的管家說:趕緊趁熱吃吧,回家可吃不到這麼好的東西。」

  「慶允的父親?」周其回憶道:「我有印象,早些年不知道怎麼突然死在情人屋裡了,後來慶允也被慶縝安排的人給斃了,當時我在場,所以你們是在報仇?」

  羅嵐笑了笑:「慶縝那二叔純粹是透支身體猝死的,跟我們可沒關係。至於慶允,那是他自己過來送死的。我們起初要報復的對象可不是某個人,而是整個慶氏。當然,長大了以後大家心態慢慢變的平和了一些,明白這世界就是這尿性,總要學會習慣。慶縝早些年心軟,若不是老頭子把他逼到那個份上,他也不會下定決心動手。」

  「你這有點跑題了啊,說回鋼琴。」周其說道。

  羅嵐回憶道:「老爺子後來病的重了,他自知將死的時候把我喊到床邊,然後對我說:原本那架鋼琴就是我們兩兄弟的未來,如果我不得那場病,那我和慶縝就全都可以去私塾,未來說不定可以進入慶氏謀個一官半職,但我偏偏生了那場病。老爺子說,這鋼琴說起來應該是我和慶縝一人一半的,但是我把便宜全佔了,慶縝的前程也都搭進去了,所以老爺子說我必須保護好弟弟,這是我欠慶縝的,這是我的命。」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1 19:43
第一序列 
1216、從未改變

  清晨,111號壁壘門口早早便有官員戰戰兢兢的候在門口。

  天空中飄來淅瀝瀝的細雨,但是這群官員竟是連傘都不敢打,就這麼直愣愣的站在雨地裡。

  羅嵐大開殺戒的消息,昨晚就已經傳到了111號壁壘。

  官員們雖然心知對方的目標並不是他們,但問題是,不論是誰面對這種三天就將慶氏隱患屠戮殆盡的殺坯,都會有些害怕啊。

  哪怕你知道他並不會殺你,甚至他眼裡壓根就沒你。

  一個小時後,羅嵐所在的特種營車隊終於抵達,一如往常那樣車隊轟鳴著從大門口駛過。

  車輪捲起的泥水拍打在官員們的身上、臉上,彷彿羅嵐挨個給他們扇了一記耳光。

  車隊行駛到銀杏山下,特種營便全部停了下來,只有羅嵐的車輛才能繼續向上通行。

  在山路上,羅嵐忽然問道:「當初這條山路,是你陪我弟弟走上去的是嗎,那天還下著大雪。」

  周其回憶道:「嗯,那時候他已經知道慶氏的那些老頭子們要對他動手了,所以故意把你支開去楊氏88號壁壘當人質。不論事成與否,起碼你都能活下來。」

  有時候周其很感慨,這麼一個時代裡,這兄弟二人不計較自己的得失也要為對方考慮,這種感情確實讓人羨慕。

  周其說道:「後來等他成了慶氏之主,又第一時間謀劃如何將你從88號壁壘救回來,那時候好多官員等著給他交投名狀,結果他就在山上誰也不見,就等你的消息。」

  羅嵐問道:「怎麼,感動了嗎?」

  周其撇撇嘴:「感動什麼?我是一個沒感情的殺手,只認錢。這種感情對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傷錢。」

  羅嵐不再吭聲。

  山路二十多公里,其實開車轉眼就到了,以前羅嵐總覺得這條路挺短,可是想到慶縝曾在大雪封山的天氣裡光腳走上山去,他又覺得這條路很長。

  那天一定很難熬吧,每一步應該都踏的很艱難。

  這銀杏山就像是慶縝曾經心裡高高的門檻,踏上去,便踏過去了。

  從此往後,慶縝便再也不是那個喜歡種花、聽曲的慶縝了。

  ……

  到了銀杏莊園的大門,許瞞已經等候在這裡:「羅老闆,長官在等你了。」

  羅嵐看了許瞞一眼:「日夜保護他,辛苦你了。」

  「應該的。」許瞞低聲說道。

  銀杏莊園外的士兵們偷偷看了許瞞一眼,有些剛剛調到許瞞麾下的新兵心說,連羅嵐都跟自家長官這麼客氣的打招呼啊……

  這些年來,許瞞在慶氏的地位逐漸超然起來。

  雖然許瞞只有少將軍銜,但能指揮他的人也只有慶縝一個而已,連羅嵐都不行。

  早期核試驗基地是許瞞去負責的,後來北方河谷地區收編土匪也是許瞞去做的,如今但凡有棘手的事情、危險的事情,基本都是許瞞來做。

  事到如今,情報系統分內外兩個序列,內部是羅嵐在管,而外部則全都交給了許瞞。

  當初慶縝進境山,也帶上了許瞞。

  早些年很多人都想過收買許瞞,但全都失敗了。

  對於羅嵐這種人來說,能有許瞞保護慶縝,他很放心,起碼從來都不用擔心有人從背後捅慶縝刀子。

  進入銀杏莊園時,羅嵐一眼就看到慶縝正微笑著打量自己。

  慶縝笑道:「累了吧?」

  「是有點累。」羅嵐也不講究,他把旁邊的慶毅轟起來搶走了對方屁股下面的靠墊,然後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慶毅稱呼慶縝為二哥,那羅嵐就理所當然是大哥了。

  當年在111號壁壘街頭打架的時候羅嵐就是大哥,如今哪怕慶毅成了慶氏的最高軍事指揮,心底裡仍然對這位大哥敬畏有加。

  若是別人搶靠枕,慶毅早就怒了。

  但羅嵐搶的話,他只能老老實實去屋子裡再取新的靠枕出來,順便還給周其也帶了一個。

  羅嵐大大咧咧的說道:「王聖知那老小子讓你去61號壁壘這事,你怎麼決定的?」

  慶縝笑道:「既然他讓我去,那就去一趟吧。」

  「真有這個必要嗎?」羅嵐疑惑道:「他王氏和人工智能再厲害,還能直接打到咱們慶氏這裡來?沒有導彈部隊,咱們就直接用自動步槍跟他打嘛,我就不信他能有多凶!」

  慶縝搖搖頭:「事情比我們預想的還要糟糕一些,截止今天,不光是012號軍事基地被入侵,連帶著002號基地、004號基地,無一倖免。」

  羅嵐愣了一下:「所有導彈部隊的軍事基地全沒了?」

  「萬幸的是之前我便讓慶毅進行了彈、車分離,發射井裡也都沒有裝載導彈。」慶縝說道:「如果對方不僅能破壞、入侵,還能直接操控我們的軍事系統,恐怕那些導彈已經落到111號壁壘了。」

  羅嵐皺起眉頭:「可是……」

  「沒有可是了。」慶縝平靜說道:「這次去中原,我也準備了一些後手,我不會親自去的,你忘了我有替身的事情了嗎?」

  說到這裡的時候,羅嵐下意識就朝對方手上看去,結果沒有看到傷疤。

  這是貨真價實的慶縝。

  羅嵐想了想說道:「你是打算讓那個複刻體替你去?這樣好像也不錯啊,相對保險一點,而且王聖知那老小子肯定不知道有替身的存在。」

  從火種聖山回來之後,慶縝便非常注意行蹤,他能肯定的是,在替身與真身的每次身份互換中,都沒有什麼漏洞。

  即便是人工智能,也沒法從行程上分析出任何端倪來。

  羅嵐突然鬆了口氣,他還以為慶縝是真的要自己去中原呢。

  結果這時候慶縝忽然說道:「但是有個事情要跟哥你商量一下,這趟中原,你和周其也得去,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們去做。這件事情,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羅嵐愣了一下:「什麼事情?」

  此時,慶縝忽然讓門口的許瞞去取了一只文件袋遞給羅嵐。

  羅嵐抽出裡面的資料只看了兩眼便震驚抬頭:「可行嗎?」

  「可行。」慶縝點頭說道。

  這一刻羅嵐才明白,難怪這一趟會需要他和周其親自走一趟,原來在慶縝的計劃裡,去中原絕不僅僅是跟王聖知談判那麼簡單。

  這種計劃,沒有可信任的人去做,是絕對不行的。

  偌大的棋盤上,人工智能和慶縝各自佈局了許久,如今彼此亮出棋面來,慶縝讓對方執黑棋先走了一步,現在該慶縝落子了。

  慶縝說道:「這一次,中原那邊的人不能再用了,由許瞞帶他手下的衛戍營跟隨你。」

  「行。」羅嵐鄭重說道:「許瞞配合我,我簡直就是如虎添翼。放一百個心,這計劃一定成功!」

  慶縝猶豫了一下說道:「這次你可能會有危險,但我別無選擇。」

  「嗯,我懂。」羅嵐笑了起來:「咱倆之間就別說這些客氣話了。」

  一旁的周其看著這一幕,內心嘆氣。

  最終慶縝還是讓他哥哥去衝鋒陷陣了,找死的事情你去,享受權力的事情我來,他很想問問羅嵐到底值不值,但他問不出口。

  周其甚至在想,羅嵐雖然表面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但其實心細如髮。

  他就不相信,自己能想到的,羅嵐會想不到?

  這時候慶縝高聲說道:「出來吧,你和我哥哥走一趟。」

  說著,複刻體慶慎便從旁邊的暗門中走了出來,並笑瞇瞇的對羅嵐說道:「合作愉快啊大哥。」

  結果,複刻體慶慎剛剛走到羅嵐身邊,卻見羅嵐手掌如刀似的砍在他脖頸上,輕而易舉的便將對方打暈了過去。

  在場眾人均被這場變故給看傻了,羅嵐這是要幹嘛?

  慶縝坐在靠枕上皺起眉頭來:「哥如果不想去中原的話,也沒關係的。」

  羅嵐冷笑一聲:「閉嘴,這沒你說話的份。」

  說著,羅嵐竟是扶著複刻體慶慎慢慢放平在大理石地板上,然後他抓起『慶慎』的左手看去,那上面赫然有一條傷疤。

  不過羅嵐沒有在意,他直接在『慶慎』手背上搓了兩下,只見那極為逼真的傷疤,竟是被搓掉了!

  羅嵐又掀起慶縝的兩隻袖子,確認了對方小臂上的四顆痣,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雖然慶老三是複刻體,處處都和慶縝一樣,可痣是黑色素沉澱,這玩意可是隨意的,想偽造都不行。

  早前羅嵐就防了一手,連慶縝都不知道他找機會記住了痣的位置。

  周其、慶毅全都愣住了,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明白,合著地上這位被打暈的才是慶縝!

  他們看向剛剛假扮慶縝的人,只見這慶老三苦笑起來,他也自覺的搓掉了手背上逼真的遮瑕霜:「大哥,你怎麼認出來的啊,我學的不像嗎?」

  「像,非常像。」羅嵐說道:「不得不說你演技還真不錯,連我這個做哥哥的都沒認出來。」

  慶老三疑惑起來了:「那你怎麼知道我倆身份呢,難道還有什麼漏洞?」

  「最大的漏洞就是,慶縝不會讓我一個人去冒險。」羅嵐冷笑起來:「這是他的計劃,還是你的計劃?」

  「當然是他的。」慶老三樂呵呵的趕忙甩鍋道:「我哪有他這麼聰明呢。」

  周其默默的看向羅嵐,他有點想不明白,明明慶縝與慶慎兩人演技天衣無縫,結果羅嵐就因為這麼一個簡單的理由,就敢斷定坐在靠枕上的人不是慶縝?

  只因為你堅信慶縝永遠不會背叛你,是嗎?

  周其內心的情緒有些複雜,他剛剛還在想,原來人總會變的,因為這世道會變。

  但他回過頭來突然發現,不管這世道如何變幻,慶縝與羅嵐的兄弟情義都從未改變過。

  慶氏之主只為了陪哥哥一起冒險,便捨棄了所有權力?

  周其心中嘀咕道,幼稚。

  此時羅嵐看著昏迷的慶縝說道:「他從小就是這樣,我以為他當了這慶氏的主人以後會改改,結果還是這樣。」

  慶老三趁著慶縝昏迷的時候,笑著對羅嵐說道:「大哥料事如神,我就說你不一般嘛,以前都是故意藏住鋒芒的啊。事情是這樣的,這個計劃你也看了,想要完成這個計劃呢就必須有周其,但是如果你不去中原的話,以周其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去的。在慶縝的計劃裡,此任務非完成不可,只有這一環成功了,才能有以後的一線希望,所以你們非去不可。」

  慶老三繼續笑著說道:「慶縝為了護你周全,又做了許多計劃,所以許瞞也必須去,別人他信不過。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不願意讓你一個人去冒險,尤其是因為他的命令去冒險,所以他就打算假扮成我,跟著你一起去。」

  「那你呢?」羅嵐皺眉道。

  「我?」慶老三想了想說道:「他已經把他後續所有計劃都告訴我了,慶縝說,如果他和你都回不來,那就由我來執行後面的計劃。那時候,我就是慶縝,我來替他守護慶氏。」

  羅嵐看了一眼昏迷的慶縝,如今這個時代裡,棋盤上已經盡是超凡者這樣的存在了,恐怕也只有慶縝這種人,才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左右這個棋局。

  慶老三從蒲團上站起身來說道:「既然你已經看穿這些了,那就還是我隨你去中原吧,我以慶縝的身份去跟王聖知談判。我倒是覺得,這事要比待在銀杏莊園好玩多了。」

  一旁周其忽然嚷嚷著說道:「等等,我說過我要去了嗎?」

  羅嵐轉頭看向周其認真問道:「你不去嗎?」

  周其一見他如此認真,氣勢立馬被壓低了一些:「去也可以,不過要加錢!」

  「加。」慶老三笑瞇瞇的說道:「慶縝答應了,你回來之後可以享受89號壁壘100年稅收,你雖然活不了100年,但你的子孫可以。」

  周其愣了一下,一整座壁壘的100年稅收?

  雖然他仍舊沒有權力管轄壁壘,可這絕對夠他十輩子吃喝不愁了,以後他要有孩子了,他的孩子也一定是慶氏最富有的人之一。

  「行,富貴險中求,這一票我幹了!」周其咬牙說道。

  「慶縝還有沒有說別的事情?不要遺漏。」羅嵐問慶老三。

  慶老三說道:「他現在什麼事都不跟別人說,我一個外人,他能跟我說什麼?」

  「你再好好想想。」羅嵐挑挑眉毛說道,說話時,他背後金光若隱若現,眼瞅著像是要召喚英靈打人了。

  「哈哈。」慶老三笑道:「他以前倒是跟我提起過你來著。」

  「說我什麼?」羅嵐疑惑。

  「他說,因為小時候的某件事情,你總覺得自己虧欠他了什麼。」慶老三說道:「但其實在他心裡,反倒是他虧欠了你,如果沒有他,或許你會有自己的人生。」

  羅嵐蹲在慶縝身邊很久都沒有說話,其他人也都沉默著、等待著。

  複刻體慶慎忽然認真問道:「我有個疑問,如果沒有那件事情,你還會這麼對他嗎。」

  許久後,羅嵐笑了起來:「做哥哥的,本身就應該給弟弟遮風擋雨啊。」

  他最後看了慶縝一眼,然後對慶毅說道:「照顧好你二哥,他要出什麼問題,你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

  說完,羅嵐轉身朝銀杏莊園外面走去,慶毅看著對方的背影,魁梧、堅韌。

  那大步流星的踩著黑灰色大理石地面離去的身影,就像是從黑色的湖面走進門外的光芒裡。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1 19:46
第一序列 1217、籌碼

  就在羅嵐等人離開111號壁壘6小時後,慶氏突然極其高調的召開了新聞媒體發佈會。

  111號壁壘作為慶氏的權力核心,自然駐紮著大量的新聞記者。

  自打王氏統一了中原,慶氏就很久沒有召開過新聞發佈會了,大家都很想知道慶氏對王氏的態度,所以這場新聞發佈會自然是人滿為患。

  受邀請的記者和攝影師、攝像師們可以坐在前排,而那些沒受邀請的則焦急的等在門外。

  可是發佈會還沒開呢,慶氏便有工作人員把這些沒受邀請的記者們也請進去了,這倒是讓大家有些意外。

  一般情況下,這麼重要的發佈會當然是挑「可控」的人來列席了,而現在慶氏的做法,反倒像是生怕參加的人少了一樣。

  會場裡,一個個記者拿著自己的小本子,仔細確認自己錄音設備是否可以正常工作,少數攝影、攝像師則蹲在會場最前排等待著。

  慶毅身穿自己的軍裝從後台裡走了上來,平靜的看著面前的記者們。

  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慶毅沉聲說道:「本次暫不安排記者提問,召開這次新聞發佈會的目的,就是要告知諸位,我慶氏財團如今的董事會主席慶縝先生,已經出發前往王氏,與王聖知先生進行磋商。」

  「壁壘聯盟戰亂久矣,慶縝先生願意以身犯險前去中原,就是為了平息戰亂,讓百姓們不用再遭受戰亂之苦。」

  「希望王氏尊重我慶氏的誠意,並且拿出王氏的誠意來。」

  「在此期間,我慶毅作為慶氏最高軍事指揮,暫時接管慶氏一切事務。」

  慶縝的發言稿由慶氏裡的筆桿子撰寫,說這些話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場以和平為名義的磋商。

  如果王氏最終軟禁或者殺掉『慶縝』、羅嵐,那王氏首先便要面對全天下人的指責。

  此消息一出,全場記者一片嘩然,正當他們想問點什麼的時候,慶毅便已經在軍人的保護下離去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慶縝竟然敢主動去中原找王聖知談判。

  他們能預想到,明天所有報紙頭條,恐怕都會是這則消息。

  整個壁壘聯盟裡,都沒有比這更大的新聞了。

  ……

  慶縝甦醒了,當慶毅把他昏迷後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後,他便立刻著手安排了這次新聞發佈會。

  沒有時間去後悔自己之前安排的還不夠周密,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離開111壁壘後羅嵐一定是全速離開西南的,沒人能追上了。

  所以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補救,為羅嵐多上幾層保險。

  新聞媒體的曝光,以及所有壁壘聯盟百姓對於和平的期盼,都是慶氏如今的籌碼。

  但是,還不夠。

  慶毅在發佈會結束之後,便被直接護送著回到了銀杏莊園,外界開始猜測,如果『慶縝』被軟禁在中原,那慶毅就會是下一位慶氏之主。

  誰也沒想到,其實慶縝根本就沒有離開慶氏,還在這裡。

  慶毅走到慶縝身邊輕聲說道:「二哥,要不我帶兵去邊境線上等著,若是大哥真被扣下來了,我就帶人突襲61號壁壘,把大哥給搶回來。」

  慶縝搖搖頭:「不行,我現在需要你做代言人穩定局勢,如今你已經臨時接管慶氏了,只要你還在,慶氏的人心就暫時還不會垮。而且,王氏如今氣勢正盛,你放棄主場優勢去中原,只能是無謂的犧牲罷了。」

  慶毅能夠感受到,慶縝現在無比冷靜。

  不是慶縝天性冷靜,而是對方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能力。

  慶縝坐在靠枕上思考了很久,久到慶毅都覺得自己彷彿能夠感受到,門外遠山上的雲霧流動。

  對於慶縝來說,即便他再怎麼聰明,也不可能像人工智能一樣算無遺策,所以他能做的就是用時間來彌補計算上的漏洞。

  他一遍一遍的推演著所有線索,又總覺得缺點什麼,彷彿他正在面對一個不可戰勝的對手一樣。

  不是慶縝不夠自信,而是人工智能太過強大。

  許久之後,慶縝忽然嘆息道:「還是不夠保險,對方掌控著通訊衛星,而大部分的報社傳遞消息都是通過通訊衛星來進行的,如果對方察覺到我們的目的後,直接截斷通訊源頭,那我們發佈會的消息可能無法傳遞到中原和西北,所以,我們必須再做點什麼!」

  「我該怎麼做?」慶毅問道,在此之前慶縝就說過衛星的事情,壁壘聯盟9顆衛星,有1顆原本就掌握在王氏手中,1顆在火種手中,剩下7顆都在青禾手裡。

  如今王氏統一中原,所有衛星都落在對方手中,慶氏早早就全部停用了所有衛星電話,甚至禁止開機。

  尤其是中原正潛伏的慶氏情報工作人員。

  因為這衛星電話只要開機,就會被對方獲取到位置,擁有衛星電話的情報工作人員一般都是高層了,若是高層全軍覆沒,恐怕整個慶氏情報外勤都要遭遇毀滅性打擊。

  「你跟最信任的報社確認一下,他們是否能聯繫到中原。」慶縝說道。

  慶毅出門去確認了一下,結果,果然如慶縝所料的那樣,西南與外界通訊的渠道已經被人工智能硬生生切斷了。

  所有衛星電話全都失去了信號。

  對方的手段,要比想像中更加狠辣與決絕,似乎是要廢掉慶氏手裡的所有籌碼。

  那麼,中原人就無法得知『慶縝』和羅嵐去談判的消息,西北就更無法獲得這裡的信息了。

  「找你信任的十名士兵,分成不同路線前往西北144號壁壘找任小粟。」慶縝說道。

  慶毅愣了一下:「找他幹嘛?」

  慶縝解釋道:「如果說這世界上除了你、我、周其以外誰還願意為我哥哥拚命,那就只有兩個人了,一個是我哥哥的副官唐周,一個就是任小粟。」

  慶毅想了想問道:「二哥,你覺得只要任小粟得到消息,他就一定會去中原?」

  「嗯。」慶縝點點頭:「而且,能從王氏手裡把羅嵐救出來的超凡者並不多,以王氏和人工智能如今的實力,超凡者也要在這台戰爭機器面前臣服。但如果說真有誰能從王氏手裡搶人,任小粟一定是其中之一。」

  「這樣便足夠保險了嗎?」慶毅問道。

  慶縝依舊搖頭嘆息:「或許那個人工智能零也能想到這一點,就看著消息能不能送到任小粟手上了。」
 
noriko1026 發表於 2020-8-11 19:49
第一序列 1218、功成不必在我

  十輛越野車從111號壁壘出發,慶縝讓慶毅挑選十個人,便是要讓他們分別走十條不同的路,以此來確保西南的消息可以準確送至西北。

  此時,只有他們越分散,這消息送達的成功機率才能越高。

  這些士兵並不知道太多消息。

  他們不知道前往中原的其實並不是慶縝本人。

  他們不知道送消息去西北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們更不知道這一趟去西北可能會死。

  他們只知道,他們就是死,也要把61號壁壘和談的消息傳遞到西北軍手裡。

  或許,瞞著他們對他們有些公平,但是慶縝必須防著零。

  若是這些士兵被半路截殺,然後被零用納米機器人竊取了他們的記憶,那麼這次計劃將再無秘密可言。

  所以慶縝必須瞞著他們,冷靜的看著他們去送死。

  銀杏莊園從羅嵐、許瞞離開後,就再也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了,連慶氏士兵都不可以。

  這偌大的莊園裡,僅有慶縝、慶毅兩人。

  不是這慶氏再也沒有可以信任的人,而是慶縝要避免一切意外。

  慶縝坐在黑色的湖上怔怔的望向遠山,慶毅在廚房裡倒騰了半天,終於做出兩碗炒米飯來。

  慶毅端著炒米飯在慶縝旁邊席地而坐:「二哥,我這手藝太差了,你將就一下。」

  炒米飯有點焦糊色,看樣子慶毅平日裡也從未親手做過飯,慶縝接過炒飯笑了笑:「也真是為難你了。」

  慶毅扒拉兩口炒飯又去取來葡萄酒來,不是他想喝酒,純粹是炒米飯太難吃了有點噎人。

  慶毅喝了兩口酒感慨道:「要是讓那些老頭子知道我拿他們的藏酒配炒米飯,怕是要氣的從地下爬出來吧。」

  「他們爬不出來。」慶縝搖搖頭:「我哥聽說他們讓我光腳走了二十多公里雪路,就在下葬前,偷偷把他們骨灰揚了。所以那場葬禮上,所有骨灰盒其實都是空的。」

  慶毅:「……」

  雖然人是慶縝他們殺掉的,但那些老頭子畢竟是慶氏的臉面,所以慶縝還是給他們舉辦了葬禮。

  然而羅嵐從來都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人,他怎麼可能看著那些老頭子進慶氏祖墳裡?

  用羅嵐的話說,他們的那位老爺子死了之後還得和這些人埋在一起得多糟心啊?

  慶縝笑了笑:「他一直都是這麼凶狠的人對不對,小時候就這樣。我哥這人的凶性從來都沒有變過,只是收斂起來了而已,從我開始給慶氏當影子開始。」

  「為什麼收斂?」慶毅好奇道。

  「我也問過他為什麼,他當時大大咧咧的說,若是我想要奪慶氏,那就要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不能讓所有人都害怕我、敵視我。」慶縝笑著解釋道:「所以,他與我常常被視為一個整體,自然不能做給我抹黑的事情。」

  慶縝繼續說道:「但其實我一直想給他說,我並不怕他給我抹黑什麼。我以前對他說過,我是拿他當榜樣的但他不信,可我心裡確實是這樣想的。」

  年少時,羅嵐帶著他一起去銀杏山上偷白果賣,賣完回來換了錢以後倆人不捨得買肉吃,因為還得換了錢給老頭子看病。

  所以大多數時間裡,羅嵐會選擇相對便宜點的雞蛋給慶縝補身體。

  老爺子一病不起後,羅嵐要給慶縝做飯,還要給慶縝洗衣服,家裡的所有重活、髒活、累活,都幾乎是羅嵐一個人在幹。

  那個總是大大咧咧的胖子,從一開始就把整個家庭的責任扛在了肩上。

  或許對別人來說,羅嵐如今是慶氏裡權柄滔天的二號人物,但對於慶縝來說,那只是他的哥哥而已啊。

  慶毅做的一碗蛋炒飯勾起了慶縝的許多回憶,因為慶縝記得羅嵐第一次給他做蛋炒飯,也炒糊了。

  但當時大家一點都不難過,連一直沒什麼精神和食慾的老爺子都吃了一整碗。

  這時候慶毅的一個問題把慶縝的思緒拉了回來:「二哥,這次去西北的十名士兵有機會活著回來嗎?」

  慶縝想了很久,然後嘆氣搖頭。

  慶毅神情有些黯然:「他們之中,還有當初跟著你一起殺上銀杏山的,結果現在明知道有危險,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

  「阿毅。」慶縝說道:「把他們的名字都記下來,如果這場災難之後你我還活著,那就需要有人紀念他們。」

  「嗯。」慶毅點點頭。

  「休息吧,你已經很久沒睡了。」慶縝說道。

  「那我睡會兒,二哥有事你喊我。」慶毅從自己肋下的槍套上抽出一支手槍來,他檢查了一下彈匣裡黃澄澄的子彈,這才稍微安心的躺在了大理石地板上、枕著靠枕睡去。

  偌大的銀杏莊園只有兩人,這讓慶毅彷彿又回到了年少時跟著羅嵐、慶縝他們在街頭打架的時光。

  沒有下屬、沒有士兵與軍隊,大哥衝在前面,二哥出謀劃策。

  那時候和現在一樣,他們真正能依靠的只有他們這幾個人。

  直到這一刻慶毅才終於明白,這人世間確實有東西比權力更重要。

  ……

  十輛越野車離開111號壁壘之後,立刻分成十條路線消失在了荒野上。

  如今西南的公路是剛剛修築的,路況極好,而且能擁有車輛並來往於各個壁壘之間的人又少,所以這十輛車一路都風馳電掣的。

  早先羅嵐還專門去178要塞與張景林建立了貿易關係,所以整個西北西南的公路都聯合修築,一路暢通。

  他們後備箱裡全裝了油桶,這樣一來就可以自給自足的開到144號壁壘了。

  按照路程計算,111號壁壘距離144差不多800公里的樣子,如果全速開的話,傍晚出發,說不定半夜就能抵達。

  所有人其實心裡都明白這任務並沒有那麼簡單,但是當慶毅問大家願不願意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回答了願意。

  張余歌,當初慶縝登銀杏山兵變時,還曾記起過他的姓名,那位曾經的長官甚至還記得他媽媽身體不好。

  慶氏易主之後張余歌活下來了,他原本以為生活會回歸正常,就像其他的普通士兵那樣。

  結果沒過多久,慶氏便有人將他媽媽接進了111號壁壘最好的醫院,並由慶氏財團承擔所有醫療費用。

  某天張余歌拎著飯盒去醫院照顧母親的時候,推開病房門赫然看到慶縝正坐在母親床邊。

  那位遙不可及的長官正笑著對他母親說:張余歌是一名優秀的戰士,沒有人比他更加優秀,他就是慶氏部隊的榮耀。

  之後,張余歌的母親每天都要興高采烈的跟病友提及此事,他相信,這大概是他母親最開心的時光了。

  再後來,母親還是因為絕症離開了,臨走前母親還叮囑張余歌,千萬不要辜負長官的厚望。

  再再後來,張余歌從下士升到上士,又從上士升到中尉,如果沒今天這茬子事,他恐怕還能在部隊裡繼續一路高昇吧。

  但是張余歌覺得這些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路上,張余歌開車時總覺得自己像是在被窺探似的。

  越野車一路北上,就在他即將離開慶氏境內的時候,張余歌忽然看到路邊枝頭上的麻雀越來越多,而且……那些麻雀竟是都在靜靜的注視著他。

  夜色裡,這些麻雀站在枝頭上,看起來就像是黑壓壓的一片十分驚悚。

  這個時代裡的麻雀雖然體型碩大,但只要你不攻擊它,它是不會攻擊你的,所以平日裡大家就算見到麻雀也不會多麼擔心,這生物歸根結底吃的依然是素食。

  然而這一刻,張余歌內心忽然升起一絲恐懼來,他從未想像過,原來麻雀也會如此的恐怖。

  張余歌打開遠光燈,剎那間他看到前路兩旁的樹枝上站滿了麻雀,當車燈照射在它們的眼睛上,竟反射出詭異的銀色光芒來。

  「哪裡來的這麼多麻雀?」張余歌在車中暗自心驚著。

  之前012號基地就是被麻雀襲擊的,此事已經在軍中內部通報,所以張余歌的心情,已經開始慢慢沉落谷底。

  只是現在並非退縮的時候,他很清楚此行的使命:如果遇見敵人便不用逃了,因為一定逃不掉,這個時候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個,幫其他路上的戰友吸引火力。

  他們十人中,只要有一人能將消息送到西北,那就算是他們十人的集體榮耀。

  功成不必在我。

  張余歌看著那群黑壓壓的麻雀一連串的站在樹枝上,連梧桐樹的枝幹都被壓彎了下來,可他心中不再有畏懼,反而升起了一絲勇氣。

  驟然間,麻雀一隻隻飛離樹枝,牠們在天空之中慢慢匯聚成漩渦,羽翼尖銳的像是刀鋒。

  就在這危機四伏的黑夜裡,張余歌一腳油門轟了下去,黑色的越野車宛如一頭猛獸般開始突圍。

  猙獰的金屬機器渾身都是緊繃的肌肉,張余歌開的可不是什麼大路貨,而是慶氏內部性能最強的軍用越野。

  這種車一般只有慶毅、慶縝、羅嵐這樣的人物可以坐。

  雖然慶縝知道這些要送信的人會死,但他依然要把最好的保命工具留給他們,能不能活下來是戰士們的事情,想不想讓這些戰士們活下來是他慶縝的事。

  死亡,是大家身處這個時代裡沒有退路的選擇,但在此之前,人生要盡興!

  引擎轟鳴著,八缸渦輪增壓發動機一瞬間便將潛力壓搾到了極致,車內的張余歌只感覺一股巨力從車子的滾軸中傳遞出來,他的背部被緊緊壓制在車椅上。

  全時四驅的傳動系統讓越野車輪胎的抓地能力更加強悍,寬大的輪轂,就像是野獸強壯而有力的四肢。

  張余歌車內開始亢奮的大吼大叫起來,黑色的金屬野獸竟是一頭從盤旋的麻雀中間衝破而出,就像是海洋中的驅逐艦一頭衝出了漩渦!

  麻雀一隻隻衝撞到擋風玻璃上,用牠們銳利的喙來嘗試破開窗戶,然而那猛烈的啄擊卻只能在玻璃上留下一個小小的白點。

  若是普通車輛,恐怕玻璃早就碎了,但這十台越野車不同,它們的玻璃全都是防彈的。

  此時張余歌已然心無旁騖,他只管轟踩油門朝北方狂奔,至於能走到哪裡那就全看命了。

  麻雀匯聚而成的烏雲始終緊緊跟隨著,牠們不再攻擊,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這並不符合生物本能,張余歌感受到,那些麻雀背後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指揮著牠們,讓牠們的行動準則變的更加精於計算。

  沒有盲目的衝擊,麻雀彷彿忽然化身獵豹匍匐下了身子,等待著給予獵物致命一擊。

  金屬野獸雖然狂猛,但也有力竭之時。

  張余歌看了一眼儀表盤右側代表著油箱的刻度,他最多還能再行駛200公里,到了那個時候金屬野獸將漸漸停歇。

  他沒法下車加油,只能坐在車裡成為一坐孤島。

  一個多小時後,儀表盤上的刻度漸漸變成了紅色,黑色越野車也漸漸放慢了速度,停靠在公路邊上。

  不會有增援了,張余歌知道這次自己身後並不會有戰友。

  直到這時,他才有心思坐在車裡點燃一根香煙,灰色的煙霧瞬間在車內瀰漫。

  張余歌將車窗降下了一絲縫隙,麻雀就在他身邊拚命的想要從縫隙中鑽進來,卻被死死卡住。

  他好像沒有看到那些麻雀似的,自顧自一口又一口抽著煙。

  以不畏懼的神色面對敵人,是一名合格的慶氏軍人應有的心理素養,但如果這時候真有人問張余歌怕不怕,他會笑罵著回答:這他媽要說不怕,肯定是假的,你不怕你來試試?

  這時候,麻雀忽然不再盲目的想要從縫隙擠進來,而是在天上排成隊列,然後一頭頭撞向前擋風玻璃。

  張余歌忽然發現,這些麻雀的喙竟然每次落點都一樣,就像是精確計算過似的。

  「臥槽,這特麼是成精了嗎?」張余歌怔怔道。

  不過他也沒再多看,而是兀自又點上了一根香煙,然後打開了車上的音樂播放器,液晶屏裡顯示著車上的音樂列表。

  《一步之遙》

  《悲愴》

  《啊,朋友再見》

  張余歌嘀咕道:「這都什麼歌啊,也不知道這輛車以前是誰的座駕,歌名還都挺特麼應景的啊,故意的吧……」

  他點開啊朋友再見,悠長的手風琴、鋼琴前奏忽然飄了出來。

  啊如果我在,戰鬥中犧牲。

  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啊每當人們,從這裡走過。

  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前擋風玻璃上的裂紋越來越大,張余歌的思緒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雪夜,身穿白色西裝的慶縝迎面走來對他輕聲說道:「我記得你,你叫張余歌,以前是我手下的兵,殺火種公司的時候你立過功。」

  然後張余歌看著那個身影一路登山,腰背挺直。

  那天晚上慶縝教會他十個字,傲從骨中立,萬難不屈膝,這是慶氏重生後新的靈魂。

  張余歌看著窗外黑壓壓的麻雀,再看了看擋風玻璃上即將爆裂的裂紋。

  「坐以待斃可不是慶氏的風格,老子叫張余歌,老子在慶氏立過功。」

  他笑了笑從副駕駛座位上拿起自己的自動步槍,熟練的拉動槍栓,張余歌把車內的音樂調到最大,然後推門下車向天空掃射。

  然後被數不清的麻雀淹沒。

  車內音樂還在繼續播放著,歌聲越來越激昂。

  啊如果我在,戰鬥中犧牲。

  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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