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問道紅塵/仙子請自重 作者:姬叉(連載中)

 
Babcorn 2019-5-23 12:35: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6 353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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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請自重 第四百三十章 人的暉陽,妖的萬象

    「哐!」倉促招架的賀歸魂竟被這一棒砸得連腰都往下折。

    他雖有暉陽認識,此時的力量也確實只有騰雲,硬碰硬之下還真難以應付這麼多夾擊。

    但這一擊之下,賀歸魂反而略鬆了一口氣。

    因為他發現秦弈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強,若真的夠強,這一擊至少能讓他受傷,可沒有。

    秦弈已經很虛弱了。

    眼角餘光看去,空中魔物那龐大的黑紅身軀星星點點地解散,化為塵埃,歸落位界之中,場景有些夢幻的美。而有一點指甲大小的漆黑幽髓,慢慢凝聚,匯入血玉之中,將血色的玉石浸染上了幽垠,在血色之中流轉,彷彿有生命一般。

    秦弈此時才有時間收了血玉,心中也安定少許,這至少是個次品的血凜幽髓,到手便是此行最大的意義達成,剩下的就是處理這個賀歸魂,就一切完事了。

    只不過流蘇幾乎是獨力煉化這一界之魂,也有些吃不消,此時魂力衰竭,回棒子睡覺去了——也就是說,此時秦弈也是真正的彈盡糧絕,所有底牌都沒有了。

    法力因為強行動用湛光劍,此時徹底衰竭根本無法自我復甦,而他連個嗑藥化用的餘地都沒有。精神也疲憊無比,只是考意志強撐著。

    就連武修也不復鼎盛時的一半力量,畢竟他從大比開始到現在,戰鬥幾乎就沒停過,只在之前的幽幻沙大殿裡略作休息而已,實在不夠用的。

    現在流蘇也睡覺了。

    此時的秦弈還被人當作最強的一環,實際上都未必打得過李青君和程程了,畢竟這二位幾乎沒有什麼損傷。

    也就是說,有個嚴重問題……他們現在,未必打得過賀歸魂!

    賀歸魂架著秦弈狼牙棒,後仰的身軀慢慢扳直,呵呵笑道:「若你們技止於此,那你便填上最後一燈吧!」

    秦弈「呸」了一聲。

    程程的傳音送來:「秦弈,妖九宮。」

    秦弈心領神會。

    那邊鬼戾之聲呼嘯而過,鄭雲逸狼狽地打了個滾,爬起身來還心有餘悸。自以為用謀宗秘法臨時吸收能量達成騰雲六層,算是很厲害了,沒想到在賀歸魂面前幾乎不堪一擊,人家只是魂幡了分了一縷出來對付他,就差點要了他的命。

    左右看了一眼,卻發現七星陣那邊趁著秦弈這一擊,居然開始移動了。

    不再是七星之形,而是組成了另一種陣勢,團團將賀歸魂包圍在裡面,程程所處的位置是陣核,秦弈也非常迅速地換了位置,佔據一個方位。鄭雲逸一眼就看出這是九宮之形,還沒等秦弈喊話,就非常自覺地補上了最後一位。

    九個人,九星九宮,包圍賀歸魂。

    賀歸魂擊退秦弈,剛剛站定身形,便發現周圍已經起了變化。

    他左右看看,有些皺眉。

    七星陣,九宮陣,都是陣法基礎型,實際效果和變化主要看陣核主持者的運作。剛才破七星陣的時候他就已經失算,按照常規人類的陣法模式去破陣,根本不得其法。

    所以他自稱「失策」了。

    因為這是妖陣。

    如今這個九宮陣也一樣,看著非常簡易,內核與他所知的有很微妙的區別,他破不了。

    賀歸魂抬頭看了程程一眼,程程面無表情。

    奇怪,這明明是人類女子,修的還是輔助之術,怎麼會妖陣……會妖陣倒也罷了,她的陣法操控與變化根本不是騰雲級的人物能夠達成的,就像他賀歸魂一樣,他對道的理解也不是騰雲,一個道理。

    難道這女子也和他一樣,是暉陽壓製成了騰雲,混進來的?

    心中思緒飄過,側方槍芒爆現。

    蓬萊劍閣,凜日神槍!

    賀歸魂隨手一架,狂猛的力道沖得他五內翻湧,差點吐血。

    這九宮陣,竟然把李青君一槍之力翻了九倍!

    下一刻陰陽冰凜火焰劍光充盈天地。

    賀歸魂明明知道,每一個攻擊都是九人疊加,當槍芒過來的時候,其他八人就是徹底沒有力量。可賀歸魂竟然看不到人在哪裡,四處都像是空的,槍芒過來,之能看見龍影,火焰燒來,只能看見朱雀之形。

    他連還擊都不知道打哪裡!

    真是失策了,知道這裡一群傷兵疲兵,以暉陽之能入內幾乎是手到擒來,即使有什麼陣法也不怕……可想到居然會是妖陣……他聽過這種陣,這是青丘天狐幻陣的一種變化,該是妖族不傳之秘才對,根本不應該出現於此的東西!

    賀歸魂咬牙,再度搖動魂幡。

    這是他集萬千怨魂祭煉而成,最強的本命之寶,若在外全力驅使,可致千里荒蕪,生靈寂滅,是最典型的魔道邪法之一。沒有暉陽級的魂力,根本抵抗不了。

    常理來說這樣範圍性的攻擊,可破陣法之奇。

    四周所有的攻擊落在萬魂之上,整個祭台炸成了一團,無盡煙霧之中,幽幽亮起了一盞魂燈。

    太朴子騰雲級的靈魂之寶,在陣法加持之下變成了暉陽級!

    所有怨魂如泥牛入海,在魂燈之力下消弭無跡。

    靈魂的對撞,沒有驚天動地的顯現,但凶險之處更甚。

    「咔嚓……」魂幡開裂,魂燈也裂開了一道縫隙。

    兩個法寶同時報廢!

    眼前忽然出現一個金環,重重砸向賀歸魂額頭。賀歸魂閃身而過,金環消失,卻忽然在後背出現,無聲無息地擊中他的後心。

    「噗……」賀歸魂終於噴出一口血來,繼而猛地向外突圍。

    必須撤,這九個傷兵並不好惹,陣心這個白衣女子絕對是高人!

    不說陣法變化,光是這金環變化就非常玄奇,普通的騰雲修士施展的這類變化迴旋不可能騙過他賀歸魂,連鄭雲逸的謀算宗秘技都騙不過他,可這個女子居然輕輕巧巧地騙過去了!

    在力量與技巧或者索性說對道的理解上,這女子絕對是相同境界的對手。

    這回真是太失策了……根本不該來。

    這短短一段時間,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自己不該來,幾乎每一個人都在後悔。

    可賀歸魂即使想出去都難了。

    九宮之陣,本來就含著方位變化,他找不到人的所在也是這個原因,因為方位被遮掩,已經亂了。

    他突不出去!

    明明向外衝突,卻發現離祭台外的道路更遠了,眼前還出現一道劍光,凌厲絕倫。

    出不去……

    換個方向再突,前面是一道太極,有恨極的聲音在虛空中飄蕩:「賀歸魂,你殺我師弟,還想走!」

    「死!」

    四面八方俱是神光。

    賀歸魂沒有想過,自己進來肆虐不過一炷香,殺了十一個沒有反抗之力的人,就輪到了自己。

    橫行天下上千載,巫神宗著名的暉陽強者,居然憋屈地死在一群騰雲修士手裡,只因一個無法破解的妖陣,一個比他更神秘的白衣女子。

    她可能不是暉陽……人的暉陽,妖的萬象。這是一個與自己同級的妖怪!

    「轟!」

    硝煙散過,賀歸魂渾身鮮血淋漓地半跪在地,低聲笑道:「那白衣金環女子,你是誰?」

    「說了讓你傳念巫神宗報復嗎?」秦弈的聲音傳來,繼而二話不說地一棒劈落:「你在想屁吃!」

    賀歸魂一杖架住狼牙棒,再度嘔出一口鮮血,眼裡卻閃過厲色:「我賀歸魂橫行天下,殺了不知多少廢物,玩過不知多少女人,死在同級大妖手中,也沒什麼可不甘。只不過你們這群小輩想要取我性命,可別指望不付出任何代價!」

    同級大妖?很多人都是一愣。

    可大家此時沒有時間思考,隨著賀歸魂的話音,他自己一掌拍在了心臟上,同時唸誦了一段咒語。

    「不好!」很多人都看出來了,同聲驚呼:「他這是要自己去填第十二盞血燈!」

    九宮陣中,秦弈飛身而出,血玉惡狠狠地按在祭台中心:「給我回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9-5 20:37
第四百三十一章 祭禮第三變,乘黃戰窮奇

    秦弈之前就發現了,從人死,到血燈亮起,這中間有極短的一點點過渡時間,這是吸收的過程。秦弈當機立斷,試圖用已經成型了的血凜幽髓,去阻止這場儀式的最後一步。

    別人召喚凶魂是有特殊秘法控制的,他可沒有,凶魂出來只可能亂殺一氣,他才不會去犯那絲貪念試圖收服凶魂什麼的呢。

    收了也沒用,自己棒子裡那個更凶,都養不過來了。

    血玉既然是儀式的主要鑰匙,能開啟自然能關閉,可惜現在懂得關閉儀式的咒語的人也死乾淨了……

    但無論什麼方法,強行試一試總是沒錯的。否則以眼下大家的戰力,真的再也對抗不了一個上古凶魂。

    「轟隆隆!」

    隨著血玉按在祭台,紫色的雷霆當頭劈落。

    天上的血色漩渦再度飛速旋轉,漩渦中心之前露出過的鬼臉再度浮現,更加鮮活且猙獰。

    秦弈一聲斷喝,揮棒直掃雷霆!

    五行破法綱要!

    不管這是什麼雷,亦屬五行之列,分解了就行。

    「滋滋」的電流竄過,蔓延進了祭台上的三身怪物雕塑上,雕塑睜開了眼睛。

    「回去!」秦弈注入了最後一點神識力量,血色幽垠泛起了金光。

    這是屬於「鑰匙的所有者強行想要關門」的感覺,而門後已經有凶獸正在衝撞。

    這種狀況根本沒有人能幫他,若他此時尚是全盛,還真可以強行關門,壓制回去。可惜此時的秦弈已經太過虛弱,頂不住。

    「噗」地一聲,秦弈終於再度噴出一口血,染得手中血玉更加鮮無匹。

    「回去!」最後的意志加上心血潛能,惡狠狠地壓下了天空漩渦的轉速。

    雷霆止歇。

    漩渦消斂。

    正在人們以為儀式終於被秦弈關閉之時,最後的血燈終究還是亮了起來。

    一直在蠕動的雕塑忽然擊出了一隻虎爪,重重按在了秦弈胸膛。

    「砰!」

    秦弈如斷線風箏般向後拋飛,傷重得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

    若不是萬妖法衣的防護力,這一下說不定都能要命。

    「秦弈!」李青君程程飛奔過去,一起接住他,手忙腳亂地塞了一個丹藥到他嘴裡:「你怎樣?」

    「還……死不了。」秦弈按著傷口,辛苦地轉頭:「儀式沒有徹底阻止,這個窮奇能動,只是可能削弱了些,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陣疲憊。

    按照這儀式的規格,這一大群騰雲的獻祭,召喚出的凶魂必是暉陽以上。而且這還是它自己的放逐界,暉陽也不會被排斥出界的那種。

    這時候大家哪裡還有力氣再戰一個暉陽……哪怕它「削弱了些」,那起碼是暉陽初期吧?

    雕塑慢慢地站了起來,三身六眼同時泛起了血色的光芒。

    一腳踏出,地動山搖。

    真要像賀歸魂說的,他死了,也要讓這群小輩付出代價?

    「拼了!」陸龍亭仗劍而起:「不過一個怪物而已!」

    「等等!」太朴子一把拉住他:「你、你看……」

    陸龍亭轉頭看去,卻見程程把秦弈徹底交由李青君抱著,自己慢慢站起。

    「你竟敢傷他……你這一爪,如果沒有法衣,會殺了他。」

    「呵呵……」窮奇發出了奇怪的笑聲。

    「你竟敢殺他!」程程聲音忽然變大,繼而身周冒出了白霧。

    白霧蒸騰,將她的身軀遮掩得模糊不清。

    人們彷彿感到她的身軀變幻了一下,好像消失又出現似的,可實在太快,疑似幻覺。

    旁邊的李青君敏銳感覺到程程整個氣息都變了,愕然道:「姐姐你……」

    程程轉頭一笑:「這個稱呼好,以後就這麼叫。」

    隨著話音,忽然消失不見。

    再度出現時,已到了窮奇身前。

    「轟!」

    蠻不講理的衝撞,無可抵禦的妖力驟然爆發,那三身窮奇竟然被生生撞飛數十丈,重重撞在祭台後壁上,整個祭台開始坍塌。

    龐大的乘黃之形現於天際。

    白霧再起。外界人們已經再也看不見任何影像,只能感受到裡面恐怖無匹的暉陽之力,如崩天地!

    所有人目瞪口呆。

    「這……這是……」

    陸龍亭轉頭看李青君,李青君頭也不抬,正在照顧秦弈。

    秦弈默默看著戰局,眼中都是憂慮。

    霧中傳來窮奇的聲音:「你我……理論上都是神獸,何苦自相殘殺?一起玩弄那些人類豈不有趣?」

    「我……沒有你這樣的同族!」

    劇烈的妖力震盪再度衝起,遠處旁觀的人們都感到了撲面的妖力沖身,不得不凝起餘力抵抗才避免被餘波生生搞死。

    這是全盛的萬象大妖,至少三層境以上!

    那窮奇……顯然被削弱之後,打不過她。

    「轟!」乘黃虛影日月踐踏。

    白霧深處,三身窮奇竟被生生撕裂開來,白霧變成了血霧,淒厲的嘶嚎響徹空間。

    過了片刻,一個被撕成了三份的塑像回歸了祭壇。

    白霧之中,美好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漸漸清晰。

    依然是白衣金環,裙下赤足,只是白衣已經染盡了魔血,看著萬分猙獰。眼下的她也不再是完全的人類之形,狐耳狐尾,有一隻怪異的獨角從背上伸出,分開兩頭,扣在肩上,形成一種戰衣護體的模樣,形象有種妖異的美。

    「妖……妖王乘黃!」有人終於認了出來,聲音都有些顫抖。

    對普通人類修士來說,妖王乘黃,與凶獸窮奇,有什麼區別?

    完全沒有任何區別!

    「嗆!」

    太朴子等人下意識地祭出了長劍與法寶。

    「你們幹嘛!」秦弈一骨碌從李青君懷裡掙了出來,又一下沒站穩,踉蹌一下,以手撐地,勃然怒指:「她之前身為陣心,率領你們抗敵,剛剛又與窮奇血戰,救了你們,你們這他娘的什麼態度!」

    「嗆!」

    太朴子等人下意識地祭出了長劍與法寶。

    「你們幹嘛!」秦弈一骨碌從李青君懷裡掙了出來,又一下沒站穩,踉蹌一下,以手撐地,勃然怒指:「她剛剛與窮奇血戰,救了你們,你們什麼態度!」

    「……」一陣難堪的沉默,半晌那個太一宗的古心慢慢道:「焉知此刻她是不是會屠盡我等。」

    秦弈大怒:「她為什麼要屠盡你們?」

    「可以遮掩你與妖怪相戀的事實。」

    「媽的智障!」

    「呵……一群廢物。」程程輕啟櫻唇,蹲下身子抱住秦弈,輕輕吻了他一下:「別理他們,我此軀受位界排斥,得回去了。」

    秦弈也不去理別人了,低聲問:「人身換回來?」

    「不行,術法冷卻時間不到,只能是此身被擠出位面,不能換回來。」

    「那你在外等我。」

    「……」程程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不了,我回妖城。」

    秦弈一愣:「為什麼?」

    「不喜歡呆在這裡了……夜翎說得對,我呆在這裡,會不舒服,有來自於別人的,也有來自於我自己的……沒有必要強求,否則只能鬱鬱,未必是好事呢。」

    秦弈默然。

    他知道程程為什麼有一段時間始終沒表現了。

    因為她確實覺得窮奇和她也算一定程度上的「同族」,有些舉棋不定,不想參與阻止巫師們的召喚,所以神隱。後來帶領眾人打賀歸魂,那是對付巫神宗,不算對付窮奇,她才開始發揮學識。

    所以有「來自於她自己的」彆扭之處,未必能保持所有思維與秦弈同步,與別人就更不用提了,看什麼都不舒服。

    是最後窮奇傷了他秦弈,才徹底激怒了程程,不再認那是「同族」。

    程程知道他完全看明白了,便再度親了他一下:「反正就這樣吧。在人間這段日子,攜程攬弈,共游世間,我很開心。如今玩夠了,且先回裂谷修行,你若有空再來看我,可別沒良心忘了我。」

    隨著話音,她的身形開始模糊,是受位界排擠而出的跡象。

    「那隻羊駝,寄在蓬萊劍閣,請青君好好照料。」

    李青君肅然抱拳回應:「姐姐放心。」

    程程已經徹底成了虛影,美目瞥過場中眾人,露出一抹冷笑:「此番遊歷,再度確認……人間英雄,唯秦弈一人。餘者碌碌,不足道也,若非秦弈逼我立誓,就你們這樣的表現……呵……」

    聲音漸遠,終至消失不見。
Babcorn 發表於 2019-9-6 16:34
第四百三十二章 履霜堅冰,陰始凝也

  程程離去,祭台上的氣氛變得很尷尬。

  人間英雄,是不是只有秦弈一個,不好說,程程情人眼裡出英雄,當然秦弈做什麼都是牛逼,別人做什麼都沒用。

  但單論這次的事情,秦弈確實光芒萬丈,把所有人壓得沒有一點光彩。

  在場所有人,可以說都是秦弈從怪物手頭救下來的,組成了臨時團隊,攜手共進。

  此地的陷阱機關,是秦弈用木人破解的;巫師們的詭異巫法,是秦弈掏出飛艇轟開的。

  祭禮儀式意外出現魔物,可能與窮奇結合,是秦弈黏合血玉,把儀式逆轉,將魔物與窮奇結合的可能性割裂。

  魔物肆虐,是秦弈動用湛光,耗盡所有力量,將其煉化。

  賀歸魂自我獻祭,點亮最後的血燈,是秦弈飛身壓制,生生削弱了即將現世的窮奇。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救了所有人。無論智勇還是俠義,無可指摘,是此間最大的英雄,沒有任何可以質疑之處。

  即使他取得血凜幽髓,疑似私心。可那是應得的,連幽髓都是他自己煉化進去的,而不是和誰爭來的。

  說在此事裡他是頂天立地的超級英雄,完全不過分。別人雖然也有所貢獻,比如在賀歸魂突襲之時也護住了秦弈,整體勝利確實是集體力量的成果,不能歸功於秦弈一人,可這功績對比之下真是猶如米粒之光了。

  就算程程不說這話,心中暗藏妒忌的都大有人在。等出去之後,再給秦弈百年,還有別人什麼事情?

  程程的妖怪身份,無異於給妒忌者遞上了刀。

  即使不妒忌的,對人妖之辯也極為在乎。

  太一宗古心冷笑道:「力戰怪物,對抗魔宗,轉過頭卻與妖怪你儂我儂,這番戰事真是諷刺。」

  秦弈嗤聲道:「沒妖怪你們都死了,還有你在這放屁的機會?」

  「你!」

  「我怎麼?」秦弈此時才按著傷口,慢慢站直身子,雖是傷疲交加,此時的他自有凜然之威:「你有什麼不服氣?」

  秦弈之前還跟太朴子陸龍亭等人笑呵呵,如今的神色已經徹底冰冷下去,再也沒有一絲笑意。

  也許程程想回家,並不完全是他們的問題,但他們是最具備代表性的問題之一。

  他不找這群人的麻煩就不錯了,居然還敢先開炮!

  沒等古心回答,秦弈繼續道:「我秦弈就要跟妖怪你儂我儂怎麼了?關你屁事?我還要跟魔道妖女你儂我儂,你有什麼意見來打我啊?」

  「……」一群人都在冒冷汗。

  萬道仙宮果然是邪道。

  古心更是尷尬無比。表面看去此時秦弈搖搖欲墜,不昏迷都是強撐的了,可他還真的被秦弈氣勢所懾,天知道這貨還能掏出什麼東西?

  一時之間竟然不敢還口。

  「那個……秦兄。」太朴子尷尬道:「既然程姑娘是妖王乘黃,那當初所謂妖後……」

  「是我。」秦弈漠然道:「道兄有何見教?」

  太朴子尷尬道:「秦兄這是自甘……」

  「下賤?」秦弈冷笑:「所謂妖後不過是大家在開玩笑,妖城既沒有立後,我與程程也沒有什麼上下之分。你自己腦補傳言,與我何干?」

  「倒也不是這個……秦兄身邊自有妖嬈,為什麼非要和妖王……」

  「和妖王又怎麼了?和別人有關係?」

  太朴子頓足道:「人與妖世仇十萬載,當年妖劫如在眼前,便是平日裡妖怪食人也隨處可見,秦兄你這……」

  秦弈冷冷道:「秦某赴妖城,解救妖城人類十萬眾,道兄親眼所見。可勝過你們在這打嘴炮,口稱為了人類,實則無一建樹。」

  旁邊范融之忍不住道:「那是兩回事。」

  「你們對抗賀歸魂,靠的是妖陣的特殊,不然早特麼被賀歸魂破了,程程無異於救了你們全部。窮奇現世,必將殺戮,是她以真身戰窮奇,這是救了所有人第二次。結果呢?」秦弈冷笑:「你們對她的態度,更甚於對待賀歸魂,此之謂恩將仇報,也是兩回事?」

  眾人不語,都有些皺眉。

  其實秦弈看他們的表情也看得出,別人倒未必覺得這是恩,因為算是戰友協作,每個人都用盡最大的努力,程程是其中之一罷了,說是恩好像是有些抬高。

  最多認為此事程程居功至偉,若是人類必將承情,可是妖怪那就……

  這是萬載堅冰,凝固堅實得猶如一堵嘆息之牆,絕非一兩次的協作活恩惠即可破除。

  這事情說來也是好笑的。

  沒有外敵的時候,這群人自己競爭得死去活來。

  當有了巫師搞事,便有了「正道聯合抗邪」。

  當有了怪物出世、魔道參與,那就連巫師都聯合在一起了,「正邪合作抗魔」。

  當妖怪現蹤,就連賀歸魂都下意識認為那才是最大之敵,要是換個形勢,秦弈覺得說不定還會有一場「正魔合作誅妖」呢,這是完全有可能的,正魔好歹都是人,妖可是其心必異。

  這萬載玄冰之固,可見一斑。

  想到這裡,秦弈搖了搖頭,傷疲交加的他實在沒有心力和這些人爭吵,只是轉向李青君:「我們走吧。」

  李青君點點頭,攙扶著他慢慢往外走。

  太朴子在身後苦口婆心道:「此間事傳到外面,秦兄的名聲可就不好過了,可能還要影響到貴宗。如果秦兄說將來不再與此妖聯繫,貧道願意為秦兄擔保,讓大家不把此事外洩。秦兄此番名震天下,可想而知必是神州最耀眼的明珠,又何必為了一個妖怪自毀前程?」

  秦弈腳步微微一頓,笑了笑道:「道兄雖是迂了些,倒是好意。與某些人不同。」

  太朴子誠懇道:「貧道確實認為秦兄英雄俠氣,是真心相交。然而這個……」

  「道兄好意,秦某心領。」秦弈淡淡道:「如果非要做個選擇,那我不要什麼名震天下,不要什麼錦繡前途,我要程程。」

  古心冷笑:「冥頑不靈。」

  「至於與諸位相交……唯太朴道兄有些遺憾,別人……呵呵。對比之下,便是天下英豪為友,在我心中也比不過程程一個手指頭。諸位請便。」

  太朴子頓足嘆息。

  一直沒開口的陸龍亭忽然道:「秦兄也不在意萬道仙宮的聲名?」

  秦弈抬頭想了想:「你們本來就看不順萬道仙宮,也不差多一件與妖怪為伍的罪名了。如果仙宮願意和我一起擔,我會很高興。如果仙宮不願意,那秦弈可以脫離,以免害了宗門。」

  陸龍亭微微搖頭,太朴子嘆了口氣。

  其餘幾人都搖頭道:「真是色慾熏心。」

  正在此時,空間忽然一陣晃動,祭壇彷彿開始坍塌,大片大片的血塊簌簌而落。

  始終沉默沒說話的陸龍亭嘆了口氣:「連續超越上限的力量在此界爭鬥,這個殘破的位面已經支撐不住要塌了,你們還有閒工夫吵這種架。」

  所有人都是一驚,秦弈也不由皺眉。

  位面崩塌,可與排擠出程程不是一個概念。排擠出超越限定的能量,還是一種溫和性的推送,可若是位面塌毀,所有人都要葬身在裡面。

  「走!」陸龍亭祭起飛劍:「出去再說。」

  「哐!」整個祭台大殿坍塌,巨大的石塊轟然墜落。

  「來不及了。」秦弈漠然道:「也許你們又要說,我秦弈無恩,只是為己。」

  眾人轉頭看去,卻見秦弈摸出了一個炸彈。

  萬道仙宮位界炸彈。

  「轟!」秦弈身前一丈處,炸出了一片天幕,有藍天白雲在外飄蕩。

  秦弈正要飛出,最後的力氣牽動傷勢,眼前驟然一黑,已然暈在了李青君懷裡。

  他實在是已經彈盡糧絕,根本就是在死撐,如今終於支撐不住。

  李青君憤然轉頭看了眾人一眼,一字字道:「天下英雄,青君知矣。」

  言罷抱著秦弈,飛身竄出了天幕。

  「轟隆隆!」身後的位界徹底坍塌,後面數人電射而出,彷彿沒臉見李青君似的,四散飛射不見。
V123210 發表於 2019-9-7 13:46
仙子請自重 第四百三十三章 各樣人心

    李青君根本沒有心思理會別人,秦弈眼下的狀況讓她非常憂慮。

    在血幽之界不知道多久了……反正從大比開始到現在,秦弈的戰鬥就沒停過,到了現在可以說透支得離譜,金丹枯竭,靈魂都虛浮無比,加上一身都是傷,強行壓制……

    這種狀況,若不得到及時治療,絕對是會傷及仙道根本的。

    可她不會治傷,也不知道秦弈戒指裡哪些傷藥是對症的。其實光是吃藥大概都沒太大用,秦弈最後似乎也給自己塞過藥了,但只能保住心脈不失,具體還是必須找個懂行的調理救治才行。

    可眼下很麻煩,秦弈昏迷,那個小器靈也在沉睡,左右無人。

    太朴子和陸師兄也跑路了,連個求援的人都沒有……李青君知道他們倒也不是故意捨棄,而是剛才秦弈還很牛逼的樣子,他們確實想不到秦弈已經油盡燈枯成這樣了,於是覺得沒臉相見,索性不見。

    李青君抬頭望天,太陽正在中天,辨不了方位。左右四顧,卻是茫茫大海,什麼標識都沒有。這就糟透了,一時之間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甚至連所處的位置都搞不明白。

    或許換了師兄們有很多辨識方位的辦法,其他修士也有些法寶指引,可她李青君在劍閣長期閉關苦修,對大海並不熟悉啊……

    想回劍閣找長輩幫忙,找不到路,怎麼辦?

    李青君急得沒轍,又往高處飛了少許,極目遠眺。

    四海茫茫,某個方向的海天相接處,彷彿有東西?

    實在太遠了李青君也分不清那是礁石還是什麼,下意識就飛了過去。就算是一片礁石都好,起碼能把秦弈安放下來,不至於無處著身。

    …………

    更遙遠的另一個方向,太朴子追上了無極宗范融之,過了片刻陸龍亭也會合過來,又過了片刻,無臨天宮的那弟子也來了。此人始終沒和秦弈交流過,秦弈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太朴子等人自然知道他叫默語子,本來就是屬於較為沉默寡言的一類。

    入血幽之界活下來的人,除了秦弈一家子之外,還剩鄭雲逸與太一宗古心不知去向。

    「鄭兄與古兄呢?誰知道他們哪去了?」

    「不知道。」

    簡單交流之後,眾人便陷入沉默。

    「算了不管他們。」太朴子嘆了口氣,對眾人道:「貧道傳音諸位集合,還是想勸一下諸位,回頭不要告訴宗門有關秦弈與妖怪之事,替他隱瞞一二。」

    范融之道:「太朴道兄厚道,但這事……怕是不好瞞。兩位師弟都死於此地,師門必會追問詳細,我們總該把發生的一切情況說個清楚明白的。」

    太朴子道:「只要想瞞還是很容易的,不說她身份,只說她暗藏了高明手段就行了。」

    范融之沉默片刻,低聲道:「道兄為何如此?」

    太朴子道:「即使後來並肩作戰只算是協作吧,但之前秦弈把我們從怪物手頭救下來,豈非恩情?有恩不報,反而陷他於輿論,貧道心不自安,今後怕也別提什麼修行了。」

    眾人都心有所動,微微嘆了口氣。

    陸龍亭終於慢慢開口:「人妖之辨,藉口。妒忌秦弈,才是真的。」

    這話赤裸裸地把眾人臉都扇了一遍,默語子范融之都憋紅了臉。

    人妖之辯,或許很堅實,但正常來說,不會發生在對方剛剛幫助過他們的狀況下,就算講點面上的顏面,也不會當場翻臉的。

    太朴子恐怕是真的有點固執於人妖之分,才會和秦弈苦口婆心地說那麼多,但他反倒算好意;而別人沒多話,卻反而不是真正著眼於此。

    他們只是妒忌,借了這把刀對著秦弈罷了。

    正面根本不可能是秦弈的對手,被他各種打臉啪啪啪的,這回有這麼好的藉口把他污名化,有幾個人忍得住?

    只是他們大部分還要點臉,不怎麼多話,此時沒來的那個太一宗古心,恐怕心中對秦弈的妒忌都到「恨」的程度了吧,所以此前句句是刺,都是他發出來的。

    就是這麼簡單。

    「我也妒忌秦弈,妒忌他年紀輕輕就比我強,更妒忌師妹心屬於他。」陸龍亭慢慢道:「應該說,我比你們任何人都妒忌他。但以這個為藉口打壓秦弈,我說不出口。這次血幽之界,沒有秦弈拚命,我們早死絕了,哪來這樣的臉!」

    太朴子行了一禮:「陸兄坦然。」

    「不,我已經落了下乘。至少……我心中妒忌並未消除,依然耿耿,在血幽之界也沒有出聲替他說話。」陸龍亭輕輕嘆息:「當初師尊就說過,我不如楚師弟的心胸豁達。莫看我現在強於楚師弟,可修行越深,楚師弟必後來居上。我曾不服,如今看來,師尊說得對。就憑此耿耿,我此生劍道就有限得很。」

    默語子也行了一禮:「能正視自己,陸兄的路也未必就窄了。倒是我等慚愧,始終不敢直面己心。」

    范融之嘆了口氣:「行吧,被你們說得我都跟個小人一樣了……你們怕心有不安,影響修行,我又何嘗不怕?行,我回去可以替他隱瞞此事,但是你們別忘了,古心和鄭雲逸回去了,此事遮不住。」

    太朴子搖了搖頭:「他人怎麼做,我們是管不了,便是他們答應不說,回去悄悄說了,我們又能如何?能對自己的良心交代也就夠了。」

    眾人都一禮:「道兄說得是。」

    禮畢,眾人相視一笑,太朴子又道:「之前貧道的話有些傷人了,將來若遇程姑娘,貧道會向她陪個不是。」

    范融之問道:「道兄此意,對妖有改觀?」

    「不然。」太朴子搖了搖頭:「個人之恩是個人之恩,種族之怨是種族之怨。近年來大乾紛亂,妖物食人處處可見,我不會因為程姑娘之恩,對這幫披鱗戴角之物有什麼改觀。何況前例早已證明,一旦這些妖物強盛,必是人間浩劫,可不能因為一時之恩失了遠慮。」

    陸龍亭灑然一笑,轉身而去:「道兄言之有理。將來誅妖,程姑娘若要我還恩,大不了還她一命。陸某去也。」

    劍光一閃,陸龍亭消失不見。

    四人也都分散而歸。

    …………

    那邊古心卻追上了鄭雲逸:「鄭師弟留步。」

    鄭雲逸斜睨著他,微微一笑:「古師兄好。」

    古心道:「太朴子迂腐至極,傳音相見想必沒什麼好談的。我見鄭師弟也不理會,當是與我一樣想法?」

    鄭雲逸笑道:「反正知道他想說什麼,沒什麼好聽的。」

    古心以為鄭雲逸和自己一個意思,便道:「那就好,我還擔心我一家之言沒人肯認。既有我們兩家一起指證,秦弈這帽子便摘不掉。」

    鄭雲逸笑笑不答。

    正在此時,一道遁光飛速接近:「鄭師侄,為何只有你一人出來?」

    卻是謀算宗帶隊的暉陽長輩,實際也是巫神宗棄徒之中的領袖,暉陽級大巫林如山。

    鄭雲逸奇道:「林師叔為何這麼巧在此處?」

    「我感到血凜幽髓的氣息。」林如山抬頭遠眺:「當在附近,但具體拿捏不定,你可知什麼情況?」

    鄭雲逸微一沉吟,那邊古心搶先道:「血凜幽髓,是不是秦弈煉化的那個血玉?」

    林如山一把揪住他,急促道:「你知道?」

    「知道,在秦弈身上。」古心試探著問:「這位前輩,你是要……」

    「秦弈在哪裡,帶我去找他!」林如山整個神色都變得猙獰:「快點!」

    古心看了看鄭雲逸,鄭雲逸卻袖手在側,不說話。古心頓了一下,便道:「李青君帶著他走了,應該走不遠……鄭師弟也知道他的方位,你們叔侄一起去找他便了。」

    鄭雲逸語氣涼涼地道:「血凜幽髓與我宗根本沒關係,若是林師叔一定要找,那就勞煩古師兄帶他去吧,此番事情太多,鄭某急於回師門稟告師尊,就不摻和了。」

    說罷轉身便飛。

    林如山看著他的背影恨得牙癢,鄭雲逸和他們這幫新歸附的巫師從來不是一條心,卻沒想到連這點帶路的忙都不肯幫,他有求於天機子,還不好強迫鄭雲逸。

    待本座取得血凜幽髓,看怎麼炮製你!林如山心中恨恨地唸著,用力揪著古心的衣領,神色猙獰無匹:「速帶本座去找秦弈!」
V123210 發表於 2019-9-7 13:46
第四百三十四章 孤島隱逸


    那邊李青君飛速接近「礁石」。

    離得近了,心中一喜,那不是礁石,而是一座海島小山。

    露在海面上的山體很小,倒也頗有些綠樹,是個不錯的環境。隨著飛近還可以看見山頂上有人搭了木屋,木屋簡陋,卻彷彿有與天地一體的玄奧感。

    雖然好像沒什麼靈氣的感覺,也該是個散修隱居之地?

    李青君半是警惕半是期待地飛了過去,就看到一個綠衣服的小姑娘蹲在山頂屋外,她面前有一條不知道何時被高浪衝翻上來的海魚,挺著白肚子一抖一抖。小姑娘便拿著一根樹枝戳,戳一下海魚蹦跶一下,少女樂不可支。

    「……」一個小姑娘蹲在孤島山上,卻絲毫感覺不到這裡有任何特異氣息……李青君感到似乎有點怪怪的,一時不敢輕動,老遠喊道:「蓬萊劍閣李青君,拜會此間主人。」

    「蓬……李……」那小姑娘直著眼睛抬起頭,看了看李青君,又很快看見了她手上橫抱的秦弈,神色大變地站起身來,撒著腳丫往木屋跑:「師父,師父!」

    木屋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鵝黃色衣裳的女子走出門外,似是想訓斥,可抬眼一看,也立刻臉色大變。

    此時李青君才能感到女子身上沛然莫測的氣息,心中有些震驚,暗道這明明沒什麼靈氣的山間居然隱居了一個暉陽修士,可真是意想不到。

    不過這種獨處的散修往往掌握很多旁門才能生存,也就意味著她能救治秦弈的幾率挺大的。想到這裡便低聲央求:「前輩必是有德清修之士……我的同伴受了傷,前輩若能相救,蓬萊門下一定會記住前輩恩德。」

    「我救他,蓬萊門下感我恩德?」女子神色變得更加古怪,繼而嘆了口氣道:「他只是透支得太離譜了,並不難治。帶他過來。」

    說罷轉身進門。

    那小姑娘想說什麼,被她瞪了一眼,噤若寒蟬地不說話了。

    李青君想想這海上應該也沒人敢打她蓬萊門下的主意,理應不會害了秦弈,便抱著秦弈入了山。就在她進入的瞬間,彷彿有什麼幕布拉開的感覺,轉頭看看卻似乎又沒反應。

    「可能是太累了,我也出了幻覺?」李青君吁了口氣,抱著秦弈入了木屋。

    屋內清香隱隱,聞著非常舒服,讓人心曠神怡。迎面就是窗子,窗明几淨,案几一角擺了一瓶不知名的鮮花,案几正中是一本書,書頁正攤開著,陽光灑進窗櫺,窗外海浪聲聲,那種避世出塵的氣息瞬間就瀰漫開來。

    這是一個真正的避世潛修之士,李青君下了判斷。

    屋內隔間有屏風,屏風後是個大小兩個軟榻。黃衫女子很平靜地道:「放下吧。」

    李青君有些猶豫:「這……放在前輩繡榻上?會不會……褻瀆了前輩?」

    黃衫女子抽了抽嘴角:「可能會。」

    「那……」

    「救人要緊。」黃衫女子隨手一揮,李青君發現自己抱不住秦弈,已經被「奪走」,放在了榻上。

    怎麼跟不喜歡我抱著他似的,這麼急……李青君一時也沒多想,她此時的心思全部在秦弈身上了:「前輩,他怎樣?」

    「沒大礙……」黃衫女子取了一粒丹藥喂進秦弈嘴裡:「他只是透支嚴重,這是固本培元的藥,休養為主。最好讓他睡三天三夜,不要打擾。以他牛一樣的……嗯,反正醒來就活蹦亂跳了,這畢竟不是什麼重傷。」

    李青君吁了口氣,喜道:「多謝前輩。」

    黃衫女子美目終於落在李青君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神情有些玩味。

    李青君低頭看看自己,又下意識看看對方的胸,腦袋再度耷拉下去。

    怎麼又這麼大。

    「蓬萊劍閣李仙子,我知道你。」女子道:「三天前你們在焚天島比試,我也遠遠看著了,你很出色。」

    「前輩謬讚了……」李青君暗道原來都過了三天了,不知道為什麼宗門沒有另派騰雲前輩進門?

    彷彿看懂了她想什麼,女子淡淡道:「那扇門沒過多久就消失了,各宗人士都只能回自己駐地等待消息,看客也只能散去,我想進都……」

    說到這裡,似覺失言,住了嘴。李青君倒不以為忤,想進去的人想必很多,並不稀奇。

    女子見李青君沒說什麼,便問:「能否告訴我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這獨戰天下英豪的秦弈都透支成這樣,而你卻似乎沒什麼損傷?」

    說到後來,神色有了些凌厲,眼中的厲芒似要刺進李青君心裡。

    李青君神色有些悵然:「苦修三年,本以為自己能跟上他的步伐,可最終發現,我還是太弱了。他在拚命,我幾乎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幹看著……前輩說我很出色,是真的謬讚了。不僅是修行不足,還因為一心閉關潛修導致其他學識跟不上,處處無力,連事後想為他治傷都辦不到,還得求人。」

    女子有些好笑地道:「你修行難道就是為了他?」

    李青君認真道:「是。」

    女子怔了怔,神色慢慢柔和下去:「三年,已經不錯了。嗯……有你協助,又有一隻乘黃在側,誰還能讓他透支成這樣?」

    李青君愕然:「前輩為何會知道那是乘黃?」

    女子板著臉:「世間諸多妙法,非你所能盡知。」

    李青君越發覺得這女子頗為神秘,裡面的事情還是少提的好。便簡要說道:「是巫神宗的一些人搞的鬼,說來話長。」

    「巫、神、宗!」女子的聲音帶了難言的冷意。

    李青君正覺奇怪,卻見女子神色一肅:「有人來了。」

    這話說完,李青君才感到有人迅速接近,正是巫神宗那種血腥神秘的氣息。

    「巫神宗的人追來了!」李青君豁然站起,有些歉然:「抱歉前輩,我不知道會惹來別人……似乎給前輩添麻煩了,我……」

    「且安心呆著。」女子按住李青君,慢慢走到了門前,安靜地看著天邊接近的流光,眼神冷若凝霜。

    …………

    那邊林如山被古心帶著到了附近,如此距離已經足夠讓他確切感知血凜幽髓的具體位置了。兩人直接飛向小島方位,很快就看見了一座海島小山。

    暉陽神識一掃,冷冷清清,能感到血凜幽髓的氣息在木屋裡,卻只有李青君鍛骨級的能量在側,別無一人。

    林如山一聲獰笑,直衝而去。

    古心猶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他是真的妒忌秦弈,都快妒忌得發狂了,早就影響了他的理智清晰。

    他覺得林如山說不定奪了血凜幽髓未必會殺秦弈,或許還得自己補一刀才行。

    結果剛剛飛進山體範圍,前面林如山忽然失去了影蹤,古心也立時神色大變。

    這什麼情況?

    明明在外看著沒任何特異之處,為什麼飛進山體區域內就如同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眼前的景象全變了?

    四週一片荒蕪,如戈壁般的石壁佇立面前,在四周海浪聲中顯得詭異且突兀。

    石壁之上,漆黑濃墨銀鉤鐵畫,大書一個「殺」字。

    只是抬頭一眼,那殺字就如同活過來一般,兇殺之氣撲面而來,繼而每一道筆劃都化成了千刀萬剮,森然指了過來。

    古心駭然後退,想要離開,卻哪裡找得到路?

    四周明明是海,卻怎麼飛都沒有反應,無論怎麼向外飛,山體都似乎順著他的方向一路蔓延,無窮無盡。

    空氣之中隱隱傳來冰冷的聲音:「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嗖嗖嗖!」銀鉤鐵畫穿刺而來,古心發現自己根本沒法躲避這種玄奇無比的軌跡,彷彿無論怎麼躲、無論怎麼擋,那字都會切割在身上,就像是這個字本身就代表了言出法隨。

    就是殺。

    這是大境界的絕對差距,騰雲小輩根本無法理解的某種力量。

    何況這還是新道,很多同級修士都不理解。

    這莫非是……萬道仙宮,琴棋書畫,書宗秘技?

    沒等他想個明白,無數道墨光已然切割臨身,古心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慘叫。

    不管怎麼躲,不管怎麼擋,都是一刀又一刀,準確地割在每一片血肉,反反覆覆,無停無歇。慘叫聲響徹海天,求死不能。
V123210 發表於 2019-9-8 12:37
仙子請自重 第四百三十五章 才離生死地,又赴修羅場

    古心的慘不堪言,林如山並沒有感知。

    因為他自己也陷入了奇異的空間。

    眼前依然是山,依然是海,可變得很假,之前看見的山水都變了模樣,變成了墨色的,就像是潑墨畫出來的一樣。

    這是闖進了別人的畫中界!林如山的認知可比古心高多了,第一時間就彈射而回。

    但他也出不去。

    這畫界對他而言,雖然沒到對古心那種級別碾壓得跟隨蔓延的程度,卻有另外的限制能力。

    四面墨色的海水翻湧而出,如浪襲來,面前的小山整個傾塌,就像有一個巨人舉著整瓶墨汁傾倒而下。

    四面八方全是濃墨包圍,連個突破而出的位置都沒有。

    林如山祭起一枚骨玉法寶,團團護住自身,挑了一個方向衝了出去。

    墨汁瞬間染黑了他的法寶之光。

    出乎意料的,沒有什麼攻擊性,而是拉扯。

    彷彿變得千鈞重,把他連人帶著法寶用力往下拉,直墜海中。

    林如山心中大駭,知道一旦真的被拉進去,那就是徹底淹沒其中,等於被畫界活活憋死,死無全屍!

    他也不愧為暉陽大能,察覺此界也不是真正凝固成型的強大位面,雖是破不了這種特異,卻還是足以蠻力撕開的。

    於是祭出一枚袖箭,又噴了一口心血在上面,霎時間墨海翻湧,強大的血戾之氣破浪而出,直在天幕上撕開了一個細小的口子。

    林如山辛苦地衝出重圍,半拉身子艱難地探出了口子。

    呼吸到新鮮空氣了……看見外面的青山綠水,林如山終於吁了口氣。

    出來就好。

    緊接著就看見一個綠衣小姑娘跑了過來,舉著一桿比她人還大的巨大毛筆,「呼」地一下拍在他臉上:「去死吧!」

    「啪!」

    墨汁蓋在臉上,和畫界墨汁又融為一體,林如山好不容易破開的口子被糊上了,整個人再度被拉進了畫界裡。

    臉上的濃墨更是驅之不散,如跗骨之蛆一樣將他死死擠壓進了墨海。

    「救……啊……」

    慘叫聲傳來,再無聲息。

    李青君站在山頂看得呆若木雞。

    她根本就看不懂,在她的角度上看去,先是林如山闖進來,然後沒頭蒼蠅一樣亂跑,緊接著古心進來,又死命向著山壁的位置飛啊飛,也不知道他在幹嘛。

    然後古心身上就莫名其妙地出現了萬道血光,渾身鮮血淋漓沒一塊好肉,連慘叫聲都越來越低,終至悄不可聞。

    那邊林如山轉悠了半天,好像在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追逐逃竄一樣,然後一頭從樹葉中間穿了過去,那個綠衣小姑娘「啪」地糊了他一臉墨,林如山就慘叫著被什麼拉到了樹底,如同窒息一樣眼瞳泛白,莫名其妙就沒了聲息。

    如同看著兩個瘋子自己在演獨角戲,自己搞死了自己。

    在不懂的旁觀者角度看去,再加上沒有正面看見書畫,只看見山體的情況下,這甚至比血幽之界裡見識的東西更詭秘,比那些巫法更邪門。

    李青君能感到的是,這是一種奇怪的隔離方式,這兩人的死亡,外界連算到都很困難,猶如跨了位面。就像他們在血幽之界裡,外面諸多大佬也無法感知裡面的狀況一樣的道理。

    殺人於無影無息,還無後患,真是可怕的手段。

    轉頭看看這女子還是安靜淡逸,不帶一絲煙火氣,儘是出塵仙子意。

    這極端的反差感……

    李青君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前輩……」

    「嗯?」居雲岫斜睨她道:「怎麼,莫非覺得我下手太狠?」

    「那倒不是……」李青君知道若被這種凶神惡煞闖進來,一般散修在這兒被殺了都沒處說理去,他們自己闖入人家的「陣法」裡自尋死路,這叫活該。再說人家這算是救命之恩呢,解氣得很,她才不會學那古心不識好歹。

    只不過……此人實在太強,且喜怒難測,她確實也起了幾分戒備心,按理這種人沒道理這麼善意的救秦弈,她還真怕此人暗藏了什麼不可測的念頭。

    李青君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前輩相救之恩,青君永感盛情……如今既然我夫君無恙,我也打算帶他回劍閣療養……」

    我夫君……居雲岫聽著這詞,眼裡不自覺就冒出了殺氣。

    李青君戒備不已。

    「咳。」居雲岫乾咳兩聲,轉頭不看她:「你最好別挪動他,否則可能牽動傷勢,讓他安心躺著就好。你要走可以自己……咳,你其實也很疲倦,不嫌地方簡陋的話,也可以住下……別那一臉戒備的小模樣,我若要對你不利,你還躲得了?」

    李青君倒也知道自己和對方差距有點大,對方真要對自己不利,早就完了。便索性安然下來,拱手道:「那就叨擾了。」

    旁邊轉過綠衣小姑娘,怯生生地拉著她的衣角:「姐姐,這邊。」

    看小姑娘可愛的樣子,李青君心情也稍微放鬆了點,跟著她轉過屋角,看見了一個客房。

    奇怪,之前明明沒有客房,就是一棟獨獨的木屋,怎麼一眨眼就有了個擴建?

    此地真是處處詭異。

    她試探著問小姑娘:「令師尊姓大名?」

    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昨晚她說再熬夜就是豬豬。然後她又熬夜了。」

    李青君愣了一下,你這意思是說你師父是豬?

    你涼了啊小妹妹。

    正這麼想著,就看見小姑娘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抓走了,很快主屋就聽到小姑娘挨揍的聲音,和女子的罵聲:「見誰都胡扯,胡扯,扯!」

    「我不知道怎麼說你名字啊!」

    「那就別說!去把外面那兩個混賬屍體處理了,乾淨點。」

    李青君:「……」

    無力地進入客房,躺在硬榻上,李青君疲憊已極,卻無法闔眼,腦子裡一團紛亂。

    此地給她的感覺太奇怪了,似是溫和無害,又似是詭異奇險。似有善意,卻又有奇怪的敵意與排斥之意,莫名其妙的。

    想到秦弈此時還在主屋,躺在此人床上,越想就越是心虛,自己是否還是欠缺了江湖經驗,太輕信別人了?

    翻來覆去滾了大半天,終於還是躺不住,起身去了主屋。

    那邊居雲岫教訓了清茶,打發她去泡茶,自己坐在秦弈身邊,輕撫他胸前的傷勢。

    那是窮奇一爪拍在上面的傷,萬妖法衣都已經被拍出了一個破洞,眼下正在自行復原,速度很慢。從破洞看進去,秦弈的胸膛都有一塊清晰的青紫,帶著暗紅色。這是秦弈鍛骨境已經修行得很不錯了,否則可能骨頭都要斷。

    這是秦弈此番所受最重的傷,若無法衣防護,是真可能死的,所以激怒了程程。

    法衣防護之後加上他自己武修體質強悍才保住命,卻也耗盡了最後的潛能,是致使此番昏迷的主因。不過在最後時刻秦弈自己服了最對症的丹藥,已經正在起效果,別人也沒什麼好多加操作了,只需要調養即可。

    否則居雲岫在這方面的知識,也不見得比李青君好到哪裡去,無非是修行識見勝出罷了……

    傷是已經得到治療了沒什麼大礙,只是在她看來,怎麼看都心疼。

    「總是那麼拼,為了誰都那麼拼……你真是個笨蛋。」居雲岫低聲自語:「我不過就是躲你一下,你帶著兩個狐狸精,我能見你嘛!不就躲一下而已嘛!你還真要讓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不成?」

    頓了一下,又低聲嘆息:「倒也怪不得你……此番遊歷,更知世間凶險,連我都辣手了許多……很多時候,不拼不行……何況你這樣的人……」

    「當初為了我,你也是這般拚命。」

    說著說著,看著秦弈沉睡的熟悉面龐,居雲岫越發動情,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了下去。

    嘴唇輕觸,門外咯吱一聲,李青君推門而入,直了眼睛:「前、前輩!你、你在幹嘛!」
V123210 發表於 2019-9-8 12:37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大人的世界好複雜

    居雲岫動作僵在那裡,嘴唇還貼在秦弈唇上半天沒個反應。

    太入情了,居然沒感覺有人接近……咳……死清茶居然不看門。

    李青君蹬蹬蹬地跑過來,叉腰怒視。

    居雲岫慢慢坐直,乾咳兩聲,優雅地攏了下頭髮:「如果我說這是一種治療方式……你信嗎?」

    李青君憋紅了臉,怒視她半晌,才慢慢道:「這是你們琴棋書畫宗獨特的治療法嗎?」

    她心中已經豁然開朗,為什麼此地這麼怪了,為什麼自己看不懂對方的術法,為什麼感覺她們溫和善意卻偏偏有種奇怪的敵意排斥,為什麼她們會對追殺者那麼大的火氣格殺勿論了……

    因為這是秦弈之前到處搜尋不著的那位師姐,毋庸置疑!

    也是太疲倦了,如果精神好點,大約早就該想到的。

    可這也太巧合,剛好從血幽之界炸出來,誰能想到所見的第一個島嶼就是秦弈師姐所在?巧成這樣,就算有人自稱是師姐都得質疑一下才對,自己瞎想就更不該了。

    不料居然還真是……

    居雲岫也不想瞞了,本來就沒啥好瞞的,之前隱瞞也不知道哪來的惡趣味,清茶都沒看明白。

    她神色不變地道:「沒錯,你可以問秦弈是不是常說,我摔倒了要師姐親親才能起來。這是我們的常規療法。」

    李青君:「……」

    這是示威吧,一定是吧?

    這心情,只想往此刻睡覺的秦弈臉上狠狠搗一拳。你在萬道仙宮到底修的什麼仙!雙修術嗎!

    她深深吸了口氣,神色很快變成了微笑:「原來真是師姐。我家夫君在萬道仙宮多得師姐指點照顧,如師如母,青君替夫君謝過。」

    居雲岫也是一口老血憋在肚子裡。

    這不是個很剛的俠女麼?這套綿裡藏針的宮斗術是怎麼學的?這一臉以妻子自居的見長輩的表情是怎麼回事,還如師如母呢,你咋不乾脆說給師父敬茶?

    偏偏這還真是居雲岫心中曾經糾結過的東西,實際意義上她真的是師長,師徒戀來著。秦弈為了打消她這個心結,也做了很多了……

    不過時至今日,居雲岫對這個的糾結也沒什麼了,反而慢慢道:「確實常常如母一般,這孩子喜歡那個……」

    李青君愣了一下,俏臉再度憋紅。

    這話一時之間還不好懂,一旦聽懂了,那就立馬是一場暴擊。

    這看似優雅的師姐怎麼會這麼污的?自己往年對於琴棋書畫的大家閨秀認知是不是哪裡出了點偏差?

    李青君憋了一陣子,還是強作一臉微笑道:「原來這樣,以後勞煩師姐多喂喂,聽說挺補的。」

    居雲岫瞪起了眼睛,李青君面無表情。

    清茶躲在門口瑟瑟發抖,這屋裡的氣息好可怕啊,好像天上烏雲密佈,要打雷下雨了……

    過了一陣,雷沒打下來,兩個女人反倒同時嘆了口氣:「算了,沒意思。」

    繼而又同時道:「大豬蹄子。」

    兩人對視一陣子,居雲岫喊:「清茶,給客人上茶。」

    清茶慢慢走到李青君面前,耷拉下腦袋。

    李青君奇道:「幹嘛?」

    清茶咕噥:「上茶。」

    李青君:「?」

    居雲岫一把將清茶拎開,怒道:「我說之前買的檸檬茶,不是你!你只有我能喝!」

    清茶轉頭:「師叔也可以啊。」

    居雲岫氣不打一處來:「少廢話,他要喝也不給喝!去泡茶!」

    「哦哦。」清茶撲通撲通去了窗檯,拎起小壺子倒茶。

    李青君一腦門省略號地看著,這一刻忽然想起了一條叫夜翎的小蛇,於是面前居雲岫白花花的豐腴又慢慢變成了程程。

    她忽然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坐山觀狐斗,這兩對才是真敵手,和她一介平平無奇的凡人公主有什麼關係?

    不管多少狐狸精,本公主也是先來的,安如泰山。

    清茶捧著檸檬茶過來了,李青君一屁股坐在床沿,接過茶喝了一口,酸溜溜的,和現在的心情完美貼合。

    不管怎麼說,之前自己嚇自己的「莫測險地」是徹底消失了,方圓萬里除了蓬萊劍閣之外怕是沒有比這個更安全的所在了……警惕散去,李青君立時便感到一陣疲憊襲來,低聲道:「既是師姐,那就沒事了……拜託師姐照料他。」

    居雲岫斜睨了她一陣:「早讓你去休息,也不知道跑出來幹嘛。」

    李青君:「……」

    「既然來了,便把裡面的事,詳細說我聽聽。來追殺的兩人是什麼情況,得知道是否還有後續。」

    李青君知道這個要緊,便收拾心思,把血幽之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居雲岫安靜地聽著,故事挺長,她始終沒有插嘴打斷。

    直到全部聽完,她才露出一抹冷笑:「古心。明明人心不古,偏偏卻叫古心。」

    李青君道:「小人之心也就是如此了。那個暉陽巫師,思來想去只有可能是為了那個血凜幽髓,此物與他們巫神宗相關吧。」

    「必是為了這東西。」居雲岫沉吟片刻:「說不定他們有特殊的感知此物的方式,我們沒有感覺,卻可能引來其他狂蜂浪蝶,必須設法遮掩一二。」

    說著輕車熟路地從秦弈戒指裡摸啊摸,摸出了一塊血玉:「是這個嗎?」

    李青君擦汗:「是。」

    居雲岫將血玉藏在畫中:「這便可以了。」

    兩人安靜了一下,想來想去好像沒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了,謀算宗巫神宗什麼的事務繁雜,一時三刻也是說不明白。李青君此時疲憊,可以明日再談,或等秦弈醒來再議。

    李青君便起身告辭:「那我先去休息,明日再向師姐請益。」

    「這個給你。」居雲岫忽然遞過一份玉簡。

    李青君愕然:「這是?」

    「去年遊歷之時殺了個魔道散修取得的戰利品,是一種很凶戾的槍法……槍法無善惡,看人怎麼用,給你正好。」居雲岫淡淡道:「蓬萊劍閣終究是以劍為主,並非什麼都適合改為槍術,你也需要自己的機緣。」

    李青君也沒去客氣,道謝接過。

    心中忽然想,居雲岫會留這種槍法,莫不是因為知道她李青君學槍,就是為了留著給她用的?這麼看來,這位師姐內心細膩且豁達,並不是面上看著這麼針鋒相對的小家子氣。

    怪不得他喜歡。

    他的運氣真好,周圍都是這樣的女子。

    就聽居雲岫道:「我並不是適合闖蕩天下的人,游啊游的就忍不住停在這裡偷懶不動了……那隻乘黃身份所限,比我更不適合。秦弈若在山中隱居還好,一旦外出行走,最合適伴在他身邊的,似乎是你。」

    李青君抬頭看她,居雲岫眼裡有些複雜,繼續道:「秦弈曾是我所覽的書中人,你也是。雖然書裡含糊其辭,我能看出來……曾經在我眼中,你倆是一對眷侶,還曾品評臧否你們的感情。只是沒有想過,我自己會成為此書中的戲,更待後人評。」

    這話一時有些雋永,李青君怔怔出神,沒有回答,也沒法回答。

    居雲岫坐回床沿,不再看她:「去休息吧。」

    李青君起身一禮:「師姐也早點歇著。」

    清茶兩眼都是圈圈,剛才烏雲密佈的兩人,怎麼就忽然變得你好我好了?

    大人們的世界好複雜……
V123210 發表於 2019-9-9 18:41
仙子請自重 第四百三十七章 雲岫論妖


    大人的世界是真的很複雜。因為清茶一覺醒來,就聽見那兩個看似已經你好我好的女人,一大早就又開始吵架了。

    「你就是這樣照顧他的?」

    「有什麼不對嗎……」

    「親一親就算了你整個人抱著他睡覺是幾個意思?」

    清茶嘆了口氣。果然一根蘿蔔兩個人分是不可能和和美美的,任何情況都可能導致吵架的……

    居雲岫懶洋洋道:「反正他不能動,抱著睡覺有什麼不對的嗎?」

    「你!」李青君跳腳:「這種照顧方式我也可以,為什麼要你?」

    清茶心道:因為你傻乎乎的。

    居雲岫道:「嗯……因為你不懂療傷,我比你懂,可以隨時照應變化,這個答案滿意嗎?」

    李青君氣得快吐血:「現在天亮了你可以從他被窩裡起來了嗎?」

    居雲岫懶洋洋地起身順著秀髮,悠悠道:「不就一根豬蹄子,你愛抱就抱啊,又沒人阻止你,來來,抱一下給我瞧瞧。」

    李青君呆立床頭,憋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這怎麼抱得下去?

    「看,你自己皮薄,好意思怪我。」居雲岫終於整好了衣裳,盈盈起身,又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優雅閨秀:「請坐。清茶,焚香,我和你青君姐姐談談詩文。」

    李青君無力吐槽。

    談你妹的詩文!

    清茶覺得所有人對師父的認知都有很大的偏差,只有聰明的清茶知道,師父從來都很惡劣,從第一次把她塞茶壺裡就知道了……

    不過師父對外倒是很少這麼表現出來,是這個青君姐姐板著臉的樣子讓人特別想欺負一下嗎?還是師父妒忌這姐姐和師叔有人間名分?

    真是複雜誒……

    學不會。

    清茶燃起了檀香。

    矮幾上輕煙裊裊,耳畔海浪聲聲,還真的是個談詩論文的好環境。李青君哭笑不得。

    居雲岫相對而坐,素手給她倒了杯新茶,口中道:「青君人間公主,必有錦繡,可知人間詩文,如何談妖?」

    李青君怔了怔,大概居雲岫談詩文是假,論妖是真。

    為什麼論,也很明顯,居雲岫昨天聽了自己的講述,可能察覺秦弈與妖的關係早晚會成為萬道仙宮的一個麻煩,她也是萬道仙宮高層,想的角度不一樣。

    李青君沉吟片刻,便道:「修文招隱伏,尚武殄妖凶。連我南離國策都如此,人間詩文論妖,當然沒有好話。」

    居雲岫道:「那你個人對妖怎麼想?」

    李青君反問:「師姐怎麼想?」

    「我其實挺無所謂,我沒有斬妖除魔的意願,也沒有行俠仗義的念頭。」居雲岫笑笑:「一本書,一幅畫,一張琴,一杯茶,於我足矣。真要說對妖怪有意見,還不如說那隻乘黃跟我搶男人帶來的意見大些……」

    李青君:「……」

    居雲岫很無所謂地道:「或許有人說我目光短淺,只顧自己,秦弈說我這叫小什麼資來著?反正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如此而已。」

    言下之意,李青君倒是屬於行俠仗義斬妖除魔的那類人,以她為代表的這個人群怎麼看才最重要。

    李青君沉吟片刻,慢慢道:「從行俠仗義的角度去說,不為惡的妖是不該殺的。但是另一個角度不好說。」

    居雲岫問道:「族群之仇?」

    「嗯。」李青君道:「便如我南離與西荒,國仇百年,我南離人可不會覺得西荒民眾有什麼值得同情之處,要是見到西荒人在南離出沒,肯定當成探子砍了再說,此事不分善惡,必以一方滅亡為終點。從這個角度去說,太朴子他們是一點錯都沒有的。」

    居雲岫微微頷首:「果然人間事與仙家事,處處印證,並無脫離之處。」

    李青君道:「秦弈就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超凡仙家,他始終覺得自己與普通人沒什麼區別,有很強的同理心。」

    居雲岫道:「你也是?」

    「嗯,我也是。」李青君道:「所以這裡是兩種價值的衝突,我算是身兼兩種思維,此時攪在一起,心中也頗為紛亂。等秦弈醒了,我也想和他聊聊他怎麼想的。」

    居雲岫點點頭,若有所思。

    李青君又道:「但是單論這件事,卻又不同。太朴子或許別無私念,而別人不是,包括我師兄在內,向秦弈發難的本質原因都是妒忌,這便有錯,非英雄也。這古心就更別提了,簡直小人。偏偏這些人都是正道,若正道都是這種心思,還真是讓青君失望。」

    居雲岫微微一笑:「青君坦蕩磊落,以己度人,難免苛求。這麼多人只有一個古心,算不錯了……若是魔道,人皆古心,那又如何?」

    李青君道:「我怕還有鄭雲逸,心思難測。」

    「他啊……」居雲岫想了一陣,搖頭道:「謀算宗沒這麼無聊。時至今日還盯著秦弈過不去,格局未免太小,至少天機子不會這麼做了。而鄭雲逸既有內部之爭,短期內是不會把心思用在秦弈身上的,何況秦弈得到血凜幽髓,說不定算是和他有共同對手了……」

    李青君怔了怔,想想果然如此,怪不得這次暉陽巫師追來,不見鄭雲逸,反倒是古心帶路。鄭雲逸根本不會來摻和此事,說不定還有意和秦弈再度合作才是真的。

    她想了想,問道:「若是真有人以秦弈和妖怪相戀的藉口攻擊萬道仙宮,師姐當如何?」

    居雲岫笑笑:「青君可知,為什麼有些是仙家靈禽靈獸,有些是點化童子丫鬟,而有些是妖?」

    「這個問題之前秦弈說,是編制問題?」

    「更確切些說,是馴化問題。」居雲岫淡淡道:「宮主不會把他的坐騎白鶴當成妖,我也不會把我家清茶當成妖。」

    清茶舉手:「清茶不是妖!」

    「嗯嗯,清茶當然不是妖。」居雲岫揉揉她的腦袋,又笑道:「傳聞天帝踏英招,英招便是神而不是妖。你家若有西荒奴僕,有人說你藏了敵國探子,你也會和那人打一架,我家的奴僕怎麼是敵國探子啦,別污衊我!」

    李青君愣了半天,撓了撓頭。

    「所以問題其實很簡單的。」居雲岫道:「秦弈若能讓整個裂谷妖境聽他的,那一股腦兒全是他的童子坐騎,誰能說那是妖?歸根結底,在秦弈自己的底氣,自己的實力,以及萬道仙宮的底氣如何。否則你說那是你養的,別人說那是妖,誰說了算?打一架,就這麼簡單。」

    說是說簡單,李青君知道這很難。至少秦弈目前的能力,還不夠別人認他說啥就是啥。

    李青君忍不住道:「所以仙宮會和秦弈一條心嗎?」

    居雲岫很確定地道:「會。宮主能養大黃狗,秦弈為什麼不能養乘黃?誰能置喙。當然,首先要確認的是,是這大豬蹄子被狐狸精迷得找不到北,還是他養了一隻狐狸精,這可是有本質區別的。」

    「我養的,我養的!」床上傳來秦弈的高呼:「當然是我養的!」

    居然醒了?

    兩個女人同時起身,站在床邊面無表情地低頭下望,異口同聲地冷冷道:「你很能?」

    秦弈渾身不能動,眨巴著眼睛:「我……」

    「先給我解釋一下,這條手帕,這條肚兜!」居雲岫一個一個地把東西甩到他臉上:「你說那魔女和你沒關係的呢?這手帕上的血是什麼情況!」

    「為什麼我的戒指跟公廁一樣,誰都進進出出……救、清茶救命,你師父殺人啦……」
V123210 發表於 2019-9-9 18:41
仙子請自重 第四百三十八章 秦弈的心思

    可憐秦弈剛醒來腦子不清醒,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絕對不會開口就說「我養的」,而是會說「我想你」。

    可惜一切不能重來。

    自己討的打,抱頭也要挨過去。

    他只是神志醒覺,身體還是很衰弱,一動也不能動,還好別人看在他這副慘樣還不會揍他,只是那捏著一點點腰肉旋轉的技巧越發爐火純青了,比挨揍還慘。

    「說啊,平時不是很能嗎,油嘴滑舌的,現在啞巴了?」居雲岫神功無敵,李青君在旁邊看得甚爽。

    早想捏他了,可總是不合時宜。換個時間也該自己試試,嗯,就問和他師姐是怎麼回事!是去修行的還是去泡妞的!

    秦弈無人支援,倒吸著涼氣眼睛都翻白了,這一刻深恨自己為什麼鍛魂鍛得這麼到家,還不如暈過去的好一點……

    「師、師父……」清茶小心翼翼道:「這個樣子,師叔說不出話的……他都快沒氣了……」

    秦弈感動得淚流滿面,還是清茶好……

    「誰要他說話了?」居雲岫叉腰:「還不就是想說那時候確實沒貓膩,後來又發生了啥啥啥嗎,這種套路都會背了!」

    要他說話的是你,不要他說話的也是你。清茶小心翼翼地退開,不敢爭辯。這些人類都是不講道理的,還不如一片茶葉懂事。

    秦弈還真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的答案確實就是那樣子的……

    可那是事實啊……

    「沒話說了吧?」居雲岫冷哼道:「看透了,等你再出去一趟,不知道又要帶幾個手帕幾個肚兜回來。」

    李青君幽幽道:「嗯,就像我目送他去萬道仙宮學道,結果戒指裡就多了個師姐肚兜。」

    居雲岫差點沒把自己嗆死。

    李青君心曠神怡,用力握了握拳頭。

    終於說出來了!

    我在這呢,怎麼也輪不到你訓夫啊對吧,怪不得怎麼感覺這麼詭異,如今才算是拉到正軌上了……

    居雲岫幽怨地看著李青君,半晌不知道怎麼頂這句。

    空氣詭異地安靜了片刻,清茶再度後退,她覺得這裡可能要爆炸。

    秦弈終於有了說話的能力:「人妖之戰並不單純是種族之怨,裡面涉及一些秘密。」

    兩女都轉頭看著他,很是沒好氣。

    心知肚明這貨是故意轉移話題,否則說什麼都不對。但這個「秘密」二字撓到了癢處,她們都很想聽。

    於是兩人都「哼」了一聲,坐在矮幾上喝茶,聽他說話。

    秦弈道:「我很確定地瞭解過,遠古之時沒有人妖之爭,應該是萬族之爭。妖怪並不是一個集體,是分為無數族群,各族之間互相都把狗腦子打出來,並非針對人類。相反,人類反而挺受推崇的,才有妖怪化形期向人類靠攏的變化。而有些人類部族也供奉妖神,並不分什麼彼此。」

    居雲岫頷首:「我也有所聞。然而後來終究起了妖劫,早年的親戚並無意義。」

    秦弈道:「即使是遠古仙神之戰後,人與妖共處的情況也沒什麼改變,剛認識明河時……」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偷眼瞥見兩女正在思索,似乎沒留心明河,便吁了口氣,續道:「當時明河就說過,早年都還是生靈共處的,是後來才被一場妖劫徹底打破。但這妖劫是有陰謀的。」

    「嗯?」

    「仙神之戰的最終勝者,也是苟延殘喘,靜待恢復。很可能是眼見世間生靈鼎盛,說不定崛起得比他恢復得更快,於是借由龍魂怨氣設計了妖劫,削弱二者的同時,還把妖怪當豬圈養起來,暗中提供他們所需。」

    李青君豁然站起:「這太過分了!比凶魔更甚,枉稱仙神!」

    「當然他這麼做的原因只是我猜測,但這麼做的事實是我親眼所見。」秦弈嘆了口氣:「實際上大家都只是被玩弄於鼓掌之中,這仇怨的起始就有問題,罪魁禍首在天上。」

    李青君怒道:「他是誰?」

    秦弈道:「暫時不知,而此時我們的修行太低,最好也別去追根究底,有了一定程度的力量之後再作考慮。」

    兩女都不說話了,若有所思。

    仙人長居世外,逍遙不問世事,往往總會有種太平錯覺,沒什麼危機意識。但宮主的「大劫來臨」、秦弈的所見所聞,無不揭示著終有一日會有大事發生,絕不是平日所見的這般清閒自在。

    可認知的人少,往往覺得和魔道交鋒就算是了不起的戰局了。

    秦弈又道:「我說這些倒也不是為妖怪洗白,事實上大部分妖怪確實是吃人惡妖,此天性難改,這也是那人得以成功設計妖劫的根本源頭,我並不會因為程程夜翎的緣故就真當別的妖怪都是什麼好東西了。我只不過是覺得,該把事情搞明白,該背的不該背的分個清楚,別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這感覺糟透了。」

    這也是秦弈第一次明說自己對妖的看法,當著程程的面當然不太好說……其實程程自己也明白他的心思,從他在妖城基本不跟別的妖怪打交道就知道了,秦弈並不喜歡妖,最多就是因為程程夜翎寒門的緣故,多少給了別的妖怪一點面子。

    相比之下,以人類為主、「馴化」妖怪的思路,似乎更符合秦弈的思想。在妖城為人類求平等,只是力所不及,取個相對好點的方案而已。

    李青君灑然笑道:「既然如此就很簡單了。我們遵從本心,殺了為惡的,保護為善的,這就夠了,何須糾結?」

    「對,你我修仙問道,本意就是為了這個啊。」秦弈微微笑道:「曾經我說我替你做,如今我們可以一起做。」

    李青君有些無奈:「我修行還是跟不上你。」

    「單純的武修……倒也沒那麼麻煩。」秦弈道:「我戒指裡有個黑盒子,你拿出來。」

    李青君試著拿出盒子:「是這個麼?」

    「先別打開……」秦弈又道:「師姐,試煉畫界給一個,氣息封閉性完善的。」

    居雲岫不知道他要幹嘛,倒也沒耍性子,撇了撇嘴取出一幅畫。

    「青君進去,到畫界裡再開盒子。」

    李青君一頭霧水地拿著盒子進了畫,外面一時就剩秦弈居雲岫兩個人。

    居雲岫抄著手臂道:「成功被你轉移話題了。」

    秦弈低聲道:「我想你。」

    唰!

    烏雲散盡。

    雨霽天青。

    清茶遠遠看著,心中很快浮現當初師父教自己學文的時候一些用詞。

    藍藍的天空,萬里無雲,風和日麗,太陽露著笑臉……等等等等。

    簡單三個字,竟有影響天象之威,這個是不是叫無相之能?

    師叔簡直太厲害了。先用一通正事來鬼扯,把兩人的心思扯開,又各個擊破,對師父發動了致命攻擊,師父完敗。

    畫界裡傳來李青君震驚的聲音:「秦弈,這、這是什麼!」

    「門。」秦弈簡單回答,又轉向居雲岫:「師姐,我們那副畫所指向的地方,差不多該去看看了。」

    居雲岫怔了怔:「你確定?」

    「確定,這很重要。」

    「那裡很危險。」

    「總是該去的……」

    門的秘密不可能永遠瞞住身邊人,尤其是還有一塊可能較大的碎片,需要通過葉別情的畫卷指引,一直瞞著居雲岫也不是事。

    當時覺得去這個地方恐怕實力差很多,現在覺得差不了太多了。師姐暉陽中期,自己也差不多有暉陽戰力。流蘇魂力都快乾元了,只要找到合適的東西煉一下血幽之界裡拿到的那個什麼幽魂珠……

    或許在尋找輔材的時候,也是一段修行,讓自己和李青君都再提升一下。

    秦弈看向了遠處,雖然不知方向,他看的是蓬萊劍閣。

    那裡可能會是一個比較好的修行之地,所需的輔材也可以通過劍閣尋找。

    還有一些事情,要問問李斷玄。
V123210 發表於 2019-9-9 18:41
仙子請自重 第四百三十九章 我也是在治療


    「秦弈……」李青君鑽出了畫界,手上已經重新蓋上了盒子,神色驚駭:「這東西太可怕了,若是被人知道……」

    「嗯,所以不能被知道。」

    居雲岫奇道:「怎麼了,神秘兮兮的。」

    李青君猶豫道:「此物對道修不知如何,單論武修的話,恐怕能讓我的修行時間減半。」

    這是從聖龍峰那裡取得的乒乓球大小的碎片,早已不止是原先秦弈那個指甲大小的了,原先那個已經有點跟不上。秦弈暫時沒時間用它修行,只是到手的時候測試了一下,明顯對鍛骨期武修的輔助能力大大提升,秦弈很懷疑到下一層次都還有大用。

    別提李青君這區區三層境,讓她時間減半是完全可能的,說不定不止。

    居雲岫聽得有些呆滯,活了十八甲子沒聽過這樣的東西。

    修行時間減半……說著輕描淡寫,這是奪天地之造化,要是傳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為之掀起腥風血雨!

    這樣的東西,怪不得秦弈心心唸唸……也怪不得師父都被此物誘出了他的畫界。

    秦弈道:「如今碎片終究只算小塊,暫時我也只發現對武修的好處。如果尋到大的,必然對問道有益,所以葉別情唸唸不忘,連……嗯。」

    這種寶物,既知畫界指引所在,自然該早點去取,否則萬一被別人捷足先登才叫吐血。居雲岫還是挺滿意秦弈的清醒,明知寶物所在,還是能認清自己幾斤幾兩,沒有急吼吼的送死,硬是等了好幾年重逢才提起。

    更沒有欺瞞自己,把那畫留在他手裡,任她帶走雲遊。這一點看似簡單,實際上看遍天下能做到的人都沒幾個,多的是人一定要把這樣重大的秘密留在自己手裡才安心。

    光是這份信任與磊落,她就沒看錯人。

    居雲岫聲音越發溫柔,輕撫他被擰得發青的腰肉:「疼嗎?」

    「呃呃,還好,還好。」

    聽著「還好」,居雲岫差點就想再扭一把,生生忍住了蠢蠢欲動的手指,柔聲道:「你剛醒,身子還弱,別考慮這麼多,好生休養。等徹底復原了我們再安排。」

    秦弈現在確實還不能動,渾身筋骨無力,完全提不起一絲力氣,像是大病一場似的,這是嚴重透支之後的後遺症,需要好好休息。

    結果眼睛一睜就慘遭修羅場,秦弈眼淚都往肚子裡吞。

    居雲岫李青君對視一眼,也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居雲岫便道:「你且養傷,我去一趟仙宮駐地,和墨武子先取個共識。萬一真有人拿你和妖怪的事搞事,仙宮也有個準備。」

    秦弈一愣:「他們還沒走嗎?」

    「沒呢,你進了血幽之界,他們怎能二話不說走掉?」居雲岫笑道:「你這次在大比之中為仙宮爭得好大面子,現在可是大家的寶貝疙瘩。」

    秦弈腆著臉道:「我不要做他們的寶貝疙瘩,要做師姐的。」

    「我擰你一身疙瘩!」被李青君斜眼旁觀著,居雲岫臉上掛不住,憤憤然甩下一句話,駕雲離去。

    屋裡又只剩下李青君……和躲在角落沒有存在感的清茶。

    清茶就眼睜睜看著李青君躺到秦弈身邊,一把抱住了:「就她能偷偷抱你,我也能!」

    秦弈無力吐槽。

    清茶撓撓頭。

    這些大人其實也很小孩子氣的嘛……

    也對,其實這個「青君姐姐」才二十多吧?清茶都一百多了!

    清茶看看李青君的瓜子臉,又摸摸自己的圓圓臉。

    這是歲月磨平了棱角啊……

    清茶嘆了口氣,背著手一步一步到了屋後,一不小心勾在門檻上,「哎呀」一聲摔了個狗啃泥。

    清茶哭喪著臉爬了起來,抽著鼻子蹲外面戳魚去了。

    李青君吃吃笑:「那個小姑娘好好玩。」

    秦弈微微轉身抱著她,咬著耳朵道:「她哪有你好玩……」

    「呸。那是她還不能玩。」李青君臉紅紅道:「做你師姐的寶貝疙瘩去,別碰我。」

    「明明是你來碰我的……」

    「是不是很得意,這麼多人為你爭風吃醋。」

    「呃……」秦弈有些尷尬地頓了一下,低聲道:「生我的氣嗎?」

    「生。」李青君板著臉說了一個字,又微微嘆了口氣:「其實本也沒什麼,假如當初你留在南離與我成婚,我也不會不許你納妾,你要是看上明河,我都可以去幫你說,我還會把我的侍女都送你……可那不太一樣……現在我好心虛,總覺得你身邊人一個一個的都比我優秀,我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誰說別人比你優秀的?」秦弈道:「難道這個也按修行排呢?你是獨一無二的青君,和別人比個什麼……」

    李青君微微一笑:「我知道,其實她們所有人最妒忌的那個都是我,即使我只是個凡人也一樣。」

    兩人不自覺地吻在一起,秦弈手上開始不規矩。

    李青君按住他的手,嗔道:「你現在虛弱得都無力起身,還有這種閒情逸致,真的是變壞了。」

    秦弈尷尬地放下手。

    這又不是他這種時候還起色心,正常人吻著吻著自然就會動的嘛。

    李青君忽然道:「程程說,你會雙修術?」

    秦弈有些不好意思:「會一點……」

    「對你這種恢復有效嗎?」

    秦弈偷眼看看清茶已經離開,便低聲道:「要比這樣幹躺著有效……」

    李青君也做賊似的左右看看,忽然咬牙:「她都可以偷偷摸摸抱你,我為什麼不能偷吃!讓她裝前輩,趕我去客房。」

    「誒誒誒,等、等一下……我不能動……」

    「動什麼動,運你的功!」

    「嘶……」

    外面清茶忽然聽見屋內傳來奇怪的聲音,大眼睛一下就直了。

    這是什麼和什麼……

    師父才剛走呢,這姐姐就……太果斷太犀利了吧,這就是名將之姿嗎?

    那邊居雲岫見到了墨武子。

    「可能會有秦弈與妖怪相戀的流言,先打個底?」墨武子奇怪地看著居雲岫:「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打底的,秦弈若與妖怪相戀,那也是你把他腦袋錘爆,關外人何事?」

    居雲岫嗔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回事。人妖不分,是非顛倒,是要向天下人謝罪的。」

    「那算個啥事,哪天我的機關人誕生器靈,那便是我摯愛,算不算與妖物相戀?」墨武子不屑一顧:「我們是萬道仙宮,什麼稀奇古怪的人沒有?都聽那些正道的,日子不用過了?」

    居雲岫微微一笑:「那就行,只是預先打個底。」

    「知道了,回頭我會和他們說一聲。」墨武子道:「你徒弟在這裡,不見見?」

    「暫不見了,我沒時間教徒弟,以師之名相見甚是丟臉。待有朝一日雲遊倦了,回返仙宮,到時候再好好教導弟子,開枝散葉。」

    墨武子笑笑:「你早晚會倦而知還的,世間險惡,不適合你。」

    居雲岫笑道:「尚未悟道,仍需時間。」

    墨武子點點頭:「行,那我們也撤了。」

    乾脆利落的簡單交換了意見,居雲岫也不停留,折身而返。

    清茶看見天邊接近的流光,眼裡都是驚恐。

    師父怎麼回來得這麼快?

    完了……

    「李青君!你在幹什麼!」

    海鳥驚飛,海魚遠逃,波翻浪湧,風雲變色,日月無光。

    李青君一把扯過被子遮住,繼而咬著銀牙:「我說我也是在治療,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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