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七百四十 風隕 輸得茫然
邪天不開口還好……
他這一開口,正準備倒吸一口涼氣掙脫震驚絕淵而出的衆生,就被一榔頭敲在了頭上,繼續沉淪。
「他,他是有,有預謀的?」
不知是哪位大帝,倒吸著涼氣說出了這句話。
不是他胡說八道。
而是邪天說的這話,給了他這種感受。
準確來說,是所有聽到他這話的人,都誕生了這種感受。
突兀出現的邪天,在妙帝被鬥戰聖仙刀捅穿之後……
沒有問這貨是誰。
沒有問這是哪裏。
沒有問這是怎麼了。
沒有罵撞向自己的妙帝神經病。
沒有滿臉疑惑。
沒有一臉狐疑。
……
他只是平靜地自語了一聲,這貨怎麼還不死。
所以,說這話的他,確定妙帝會死。
所以,說這話的他,就是爲弄死妙帝而來的。
倒推出了這些東西后,弒帝之戰本身,就在剎那間被衆生拋到了九霄雲外。
在邪天所不知的諸多未知之地中,那些偉大的視線,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邪天感受不到這些視線。
更感受不到蘊含在這些視線中的——弄死妙帝,你憑什麼的猜疑和審視。
但他體內的存在,能感受到。
這些視線,足以讓五位曾經的大帝炸毛。
「這小子……」
「攙和此事,吾等鑄成大錯,他還問別人怎麼還不死?」
「豈有此理,這不是害人麼,吾等哪裏知曉……」
「廢話少說,趕緊跑吧,好在吾等被那裏同化了,否則……我可不想再進一次歲月坡!」
……
花帝的聲音最爲惶恐,卻也最爲決絕。
但如今能決定他們是跑還是繼續留在此地裝必死之逼的不是他們,而是掌控了他們命運的邪天。
所以他知道,想要邪天離去,必須先解開邪天的疑惑。
「他可不是一般的存在,即便要死,也得死一會兒!」
「死一會兒?」
邪天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
不過他明白,這四個奇葩的字倒也能解釋爲何對方會慘叫個不停。
所以……
「他一定會死吧?」
花帝急得吐血,抓狂道:「陸家要殺的人,誰能活!」
話音落。
邪天微微蹙起的眉頭就舒展開來。
但這舒展,不是疑惑得解後的輕鬆,而是漠然的平靜。
「哦。」
哦了一聲,無需花帝再勸,邪天轉身準備離去。
但剛剛轉身……
他就看到了四個相互攙扶著的人。
這四個人,和他所見的人類並沒有什麼兩樣。
但那四雙複雜至極的眸子,卻無法讓已然因爲陸家二字而漠然的他,做出無視的決定。
悲傷。
欣慰。
後怕。
慶幸。
長輩對後輩的嚴厲。
長輩對後輩的慈愛。
……
不過就在花帝心涼涼地暗罵陸家人果然陰險卑鄙專抄人後路的時候……
邪天還是邁開了步子。
他朝四人走了過去。
但如果他行進的這條直線不發生變化的話,最終,他會和陸鬆擦身而過。
見此一幕,他體內五位存在傻眼了。
他們見過邪帝。
「可即便是邪帝,都未曾如此囂,囂張過吧?」
攙和了陸家的弒帝之戰!
你不僅不逃!
在陸家人抄了你後路的時候……
你還朝對方走去!
你還一臉平靜!
你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你還……
「去見你六叔最後一面吧。」
當邪天外人一般地擦身而過時,陸鬆平靜的聲音,響起。
邪天腳步一頓。
順著陸鬆示意的方向看去,他只看到了一個被點點晶瑩組成的淡淡輪廓。
輪廓還在消散,但隱約能看出,這是一個人影。
看著看著,這些消散的晶瑩,彷彿就跑到了邪天的血眸裏,讓他的眸子看上去,也晶瑩欲滴。
沒耽擱多久,邪天朝消散的晶瑩走去。
他不是傻子。
自己要殺的妙帝,被陸家人殺了。
陸家人,也因此死了一位。
想通這點,並不需要多少時間。
更何況,他本以爲被無盡之怨、無盡之恨所錘鍊的堅如磐石的心,也在此刻開始了摧枯拉朽地軟化……
當然最重要的是——
最想朝那點點精英走去的,是從金色元陽王座上站了起來,一臉失魂落魄的鴻蒙小霸王。
感應到了這一點,邪天的步伐越來越快。
但再快……
也快不過晶瑩的消散。
所以他飛快地伸出手,抓向了即將被虛空吞沒的最後一點,屬於六叔的晶瑩。
「六,六叔……」
聽到這一聲空洞的呼喚,邪天的心也似乎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紮了一下。
「他怎麼了?」
「燃,燃燒血,血脈……」
「有救麼?你知道的,我……」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
鴻蒙小霸王不知道消散一空的陸風,還能不能救。
他更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早已在無聲的哭泣中潸然淚下。
看到這一幕,邪天暗嘆一聲。
少頃,他回頭看向陸鬆。
「走吧。」
看到邪天跟隨陸鬆離去,邪刃和邪月也同時喟嘆了一聲。
或許這,便是能讓邪天返回先鴻山的唯一原因了。
當然,對他們甚至再加上浩女來說,邪天回不回陸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真正佔據這三位心靈的是……
「邪天他,怎麼逃出來的?」
「邪天他,怎麼擋住妙帝的?」
其中前一個疑惑,困擾的存在並不多。
而後一個疑惑,則成了陸家弒帝之戰勝利後,困擾諸般存在的疑惑。
當然,無論這個疑惑最後會得到怎樣的解答……
有一個事實,毋庸置疑——
「陸飛揚,邪天……邪天,陸飛揚……」
呢喃了幾次,冰帝用不掩震驚的語氣,說出了一句話。
「他這次出場,可夠嚇人的。」
先鴻山腳。
老妖怪帶著三清門人,再次邁開了步伐。
雖說和第一次離開的原因一樣……
但這一次,他步伐輕快了許多,以致於看上去他真的是來幫陸家——雖說沒幫到,卻依舊爲陸家最後的勝利而欣喜一般。
「我就說,年輕人,時間還長啊,何必著急呢……」
輕笑間,他暗喃了一聲,同時瞥了眼天上。
天上除了陸家四位老祖以及邪天返回先鴻山的場景,並無他物。
可他似乎已然看到了佈置這一切的年輕人,那張很值得品味的臉龐。
年輕人此刻的表情,確實值得玩味。
但他整個人,卻又詭異地化作了一塊石頭——
即便風吹過……
也吹不動他的髮絲,吹不動他的衣袂。
畢竟有些時候,輸並不是最慘的。
最慘的是,連怎麼輸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