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奧術起源 作者:永夜騎士(連載中)

 
Babcorn 2019-6-30 20:33: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140806
Babcorn 發表於 2019-6-30 20:42
第二十章 巴士底

    “查德你帶領一個小隊,向巴士底的方向布控,發現了巴士底派兵出城立刻派人回報,若是路上碰到回去求援的狩奴士兵,千萬不要動他們,不僅不要動他們,還要保護他們,確保求援信送回巴士底,你即可挑選人手出發,不得有半分鐘延誤。”

    “領命。”

    “剩下的人分頭行動去所有能夠找到的村寨,召集所有能夠召集到的人手,我要讓安迪斯山脈徹底變天,行動吧。”

    “遵命。”

    也許是肖恩乾淨利落的命令之聲,也許是最後那句慷慨激昂的那句‘我要讓安迪斯山脈徹底變天’,刺激到了,所有人的神情變得十分亢奮,他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一輩子了。

    若是其他人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們肯定嗤之以鼻,若是這句話從肖恩的嘴中吐出來,他們則堅信不疑,這種信任並非憑空而生,而是十幾年如一日累積起來的。

    隨著一波波人手撒出去,肖恩編織的一張大網很快便會成型。

    事實上,這張大網從他開始會走路,就已經開始在編制了,這是用時間和實際行動一點點積攢下來的人脈之網。

    那些曾經受到肖恩和他母親幫助的人,都是這張大網上一個小小節點,其中那些曾經的失孤兒童是作為主線一樣的存在。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後面那一句用在肖恩的身上無比合適,當初他可沒想著在那些失孤兒童的身上收穫什麼,只是本著各取所需,互相攙扶著生存下去,現在的這張關係網也是如此。

    肖恩只是本著“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冤家多堵牆”的做人原則,更何況多多出診也是鍛鍊自己醫術的好機會,沒想到十幾年下來,竟然形成了一個如此巨大關係網。

    至於這張網究竟有多大,連肖恩自己也說不準。

    畢竟十幾年下來,受過他和他母親恩惠的人已經多不勝數。

    有的早已不在人世,有的則是兒女成群,更有的出人頭地,成為一村一寨之主也算不上罕見。

    現在網已經撒出去了,具體能夠逮到多大的魚,就不是肖恩能說了算的,他現在能做的只是耐心等待。

    等待的過程中,若是有美食相伴,時間便不再那麼漫長,而製作美食同樣也是肖恩擅長的事情,即便是不擅長,經過十幾年的磨練,也會變得擅長的。

    秋天的安迪斯山脈,從來不缺各種各樣的食材,這些食材可是純天然、無污染的野生有機蔬菜和各種野味,只需要將他們進行合理搭配,即便是大鍋也能燉出色香味俱全的絕佳美味,征服那些安迪斯山民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用了十幾年功夫,肖恩總算琢磨明白一件事,同樣鮮美的食材,偏偏在安迪斯山民的家庭主婦們手中做出來的味道和豬食差不多,不是他們太笨,而是她們真正精明之處——可以節省糧食啊。

    就算是這樣,每個家庭都沒有剩菜剩飯的習慣,無論是碗盤還是鍋中,比狗舔的還要乾淨,連洗碗的功夫都省了。

    ……

    巴士底,它有很多別名,曼育軍領的人習慣稱呼它為“黃金之城”,因為它背靠著一座巨大的金礦——安迪斯山脈。

    那裡不僅擁有各種珍貴藥材、華美獸皮,還有那些會兩條腿行走的財富,只是你有足夠勇氣,到深山中走上那麼一趟,只要能活著回來,深山中的收穫足夠讓你今後的十幾年都過得無比逍遙自在。

    高收穫伴隨著高風險,在這座金礦中淘到財富的人不少,進去後,再也沒有音訊的人更多,所以這座城又被稱之為“勇者之城”,只有那些有勇氣的人才敢來討生活的地方。

    安迪斯山民卻將這座城稱之為“罪惡之城”“哭泣之城”“血淚之城”,這座城池完全是建立在安迪斯山民的屍骨上面,通過吸食安迪斯山民的血肉成長起來的,上面的每一塊石頭,都帶著安迪斯山民的血淚。

    與其說是城池,不如說他是一座軍堡更為合適,這裡並沒有常規居民,在這裡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狩奴人,另一種則是等待販賣的奴隸。

    真正論起來,巴士底也算的上是有名有姓的老古董了,具體建立的時間已經不可考了,一二百年的歷史還是有了的,不過這要分三十年前和三十年後說。

    三十年前,巴士底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軍堡,常年駐紮著一支編制從來沒滿過的百人衛,名義上是防備安迪斯山脈的山民,實際上只是一堆放在最前面的炮灰,起到一點可有可無的警戒作用。

    一旦成規模的安迪斯山民從大山中湧出來,這座軍堡要麼已經成了空堡,要麼會被安迪斯山民直接踏平,等到安迪斯山民肆虐完,回山之後,當地的領主重新派新的炮灰過來。

    這樣的情形直到三十年前,才發生根本性轉變。

    在那一年發生了一件事,出現了兩個人。

    那一年當代費倫公爵博格*斯拉夫*費倫繼位,這位有著沙漠雄獅美譽的年輕公爵展現出了自己高超軍事素養,率領著當初還沒有聞名大陸的金駝重騎在雅各布江古河道成功伏擊了出山掠奪的安迪斯山民。

    那一戰堪稱伏擊戰術的典範,亂糟糟的安迪斯山民大軍還沒反應過來,高呼著榮耀的金駝重騎便帶著雷霆之勢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殺的他們潰不成軍,血流成河。

    據說那一戰被消滅的安迪斯山民多達兩萬餘人,俘獲將近三萬,而金駝重騎傷亡不足百人。

    那一戰讓安迪斯山民元氣大傷,雖說傷亡數字沒費倫家族宣傳的那麼誇張,但是兩三萬的折損總是有的,全都是安迪斯山民家庭中的頂樑柱。

    作為出山劫掠主導的三寨八洞的人是傷亡中的大頭,從此以後他們的名聲在安迪斯山民中一落千丈,加上內亂,逐漸失去了曾經領導地位,安迪斯山民內部變的混亂不堪。

    若是沒有另一個人的出現,安迪斯山民經過十幾年休養生息,等到下一輩成長起來,依舊會從這裡出山,走上自己祖祖輩輩的老路。..

    這個人的出現,徹底的改變了安迪斯山民今後三十年的生存狀態,這位名為波頓*巴徹爾不是別人正是巴士底的擁有者和最高統治者。

    波頓*巴徹爾,這是一個具有傳奇經歷的人,能夠憑藉自己一手之力在短短的三十年建造起一座城市,將一個民族打壓的三十年抬不起頭的人,身上自然充滿了傳奇色彩。

    認識他的人都喜歡稱呼他商人騎士,一名精通經商之道的騎士。

    波頓也曾經是金駝鐵騎中的一員,當年擊潰安迪斯山民的千名金駝鐵騎中的一員,他從那些被俘虜的安迪斯山民身上看到了濃濃商機,戰後利用自己軍功,直接將自己的封地要在了巴士底。

    藉著當年費倫家族強勢、安迪斯山民陷入低迷的大勢,開始了瘋狂狩奴,無論是將他們訓練成農奴還是訓練成角鬥士,都能夠賣出不錯的價錢,很快便為他賺到了第一桶金。

    在他的有意鼓吹和自身榜樣下,無數人跟風而行,狩奴隊像蝗蟲一樣開始進山。

    據說最巔峰時期,同一天進山的狩奴隊多達幾十支,生生的將安迪斯山民的生存範圍往大山中逼了上百里,這是費倫家族以前出動數萬大軍耗費數年都沒能做到的成績。

    大量奴隸也帶動了曼育軍領販奴產業和角鬥產業的蓬勃發展,現在已經發展成了曼育軍領的兩大支柱產業。

    高需求自然帶動狩奴持續不斷的進行下去,這是典型的雙贏模式,在這樣的情況下,巴士底發展速度自然裝了輪子一樣。

    一手將巴士底變成現在的模樣,是老波頓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情,他一直將她當成自己的孩子——比親兒子還親的那種,因為親兒子從小到大他都沒抱幾次,但是巴士底他卻每天都要巡視,從頭到尾,風雨無阻。

    算算年歲,老波頓也超過六十了,但是除了頭髮有點發白,腰桿依舊堅挺,飯量不減當年,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目光犀利如鷹。

    箭塔上的哨探沒有反應,他就已經發現了那名從安迪斯山脈中出來的狼狽身影,這讓他的眉頭皺成一個疙瘩,那個人身上有著他無比熟悉的服飾——巴士底神射手軍服。

    “神射手校團最近有進山的訓練嗎?”

    “沒有,老爺。”

    “那新人最後的考核呢?”

    “也沒有,老爺,這一次的考核日期是定在冬季。”

    “那誰能告訴我,這個傢伙身上的軍服是怎麼回事?神射手校團中出了叛逃者?還是巴士底神射手的軍服成了小丑的衣服,誰都能穿?”老波頓的聲調太高了兩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爆發的前兆。

    難怪他的火氣如此大,巴士底神射手可是他一手操練操練出來,並引以為傲的精銳兵種,是對付安迪斯山民的一大利器,關於這支部隊的任何事情,都會讓他上心。

    “班森少爺十天前拿著老爺的手令借調走了一個中隊的神射手。”老管家提醒道,“這支小隊至今還沒有歸隊,他應該是那支中隊的成員。”

    “他們還沒有回來?”老波頓的眉頭不僅沒有舒展,反而皺的更深,當時他之所以給班森一個中隊的神射手是為了應付來自索倫城的那位公子哥,這位主走犬架鷹的狩獵玩夠了,為了刺激,竟然學別人玩起了狩奴。

    他真以為那些山民像馴化完了的熟奴一樣,看到你過來,就乖乖的跪在地上等你拿繩子捆?

    狩奴可是一個充滿了血淚的行業,裡面流的可不僅僅是那些山民的,還有一半是狩奴人的,這座城池中的狩奴人每隔幾年都會換一茬,能夠帶著豐厚身價離開的屈指可數,更多的是將自己的性命永遠的留在對面的大山中,成為山林的養料。

    此刻,老波頓產生了一股不好的預感,那名神射手帶回來的,只怕不是什麼好消息,邊轉身下城牆,邊吩咐道∶“帶他去作戰室,同時請克萊斯特閣下和埃裡克森將軍一起過來。”

    “是,老爺。”
Babcorn 發表於 2019-6-30 20:42
第二十一章 兩難

  巴士底作戰室。

  “孽畜!混賬!一群白痴!一群廢物!”老波頓暴跳如雷,將指揮桌拍的咣咣直響。

  在這之前,老波頓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情況竟然比他預料的還要糟糕。

  一個中隊騎士級的神射手說沒了就沒了,他辛辛苦苦、耗費心機的積攢了三十年,到現在也不過是一個校衛,不明不白的沒了十分之一,換誰誰都肝痛,他現在手撕了班森的心都有。

  “這裡已經沒你的事情了,亞伯,帶他去洗個熱水澡,吃頓飽飯,好好的睡一覺,隨時候命。”老波頓身邊的那名手持文明棍,一身紳士打扮的中年人將老波頓扔掉的羊皮捲軸撿了起來,無比優雅的拂了拂上面的灰塵。

  “樂意效勞,爵士閣下。”名為亞伯的老管家將那名灰塵撲撲的神射手信使帶了下去,在巴士底效命將近二十年的他,自然清楚眼前這個名為克萊斯特中年人的說話份量。

  自凡是在巴士底討生活的人都知道,老波頓有兩個左膀右臂,詭狐克萊斯特和公牛埃裡克森,有句很流行話的叫做“寧可得罪波頓,也不叫詭狐盯上”。

  得罪了老波頓大不了死路一條,在巴士底討生活的都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亡命徒,對生死看得很淡,但是惹了詭狐克萊斯特,往往生不如死。

  據說巴士底街頭那些半痴半傻、不人不鬼的傢伙,都是他的傑作。

  克萊斯特跟隨老波頓的時間並不長,只有短短十幾年,但是論到老波頓最信任的人,舍克萊斯特再無二人。

  就算是老波頓的兒子們,也不曾得到老波頓的這份信任,現在巴士底的八成政令並非老波頓之手,而是克萊斯特。

  克萊斯特的身世也是為人津津樂道,對方好像是憑空冒出來,有人說是來自拜倫聯盟王都瓦萊塔斯。

  也有人說他來自大陸的最西面、距離這裡有著數萬里之遙的雙子島。

  有人說他是犯了罪的流寇。

  也有人說他是爭權失敗的大貴族繼承人。

  對於最後一點,眾人還是比較信服的,因為他不僅擁有淵博知識,同時他還擁有完美的讓人不可挑剔的貴族做派,若是沒有從小的訓練,普通人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用貴族的話說,貴族的氣質是從骨子裡流露出來的,就算是穿著貧民的衣服,他們的言行舉止也高人一等,而一個貧民,就算是給他穿上最華貴衣服,依舊是一隻西貝貨。

  克萊斯特的一些行為也變相的認證了這一點,他喜歡別人稱呼他為克萊斯特爵士。

  克萊斯特爵士說話的聲音很獨特,每一句話都帶著詠歎調,好像歌劇舞台台詞:“確實很張狂,但是對方也確實抓到了咱們的痛腳,他阿傑爾*克拉克算不上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但是費倫家族第四順位繼承人,我們卻不能無視。”

  老波頓身邊的另一個人一臉不屑的道:“狗屁的第四順位繼承人,除非他上面的三個哥哥全死絕了,才會有他的份,純粹一個不學無術之徒,現在有老公爵寵愛,都混成這個德行,一旦老公爵被主召喚走,能活三年都算他有本事,更何況現在陷在大山中,等著咱們出兵去救,這群白痴究竟是怎麼想的?阿傑爾也算是貴族出身,算是知兵的人,怎麼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現在又提出這種狗屁不通的建議?真以為那些山民就是一群麵糰,任人捏扁捏圓?他知道安迪斯山脈究竟有多大?安迪斯山脈中的山民究竟有多少?真的惹怒了他們,別說是他們區區的一個校衛,就算是咱們巴士底也被他們一口一個唾沫給淹沒了。”

  說到最後,聲如洪雷,近似咆哮,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老波頓的另一個忠心耿耿部下公牛埃裡克森。

  人如外號,無論是高度還是寬度都遠遠超過常人,渾身上下都像是肌肉塊堆積成的,一身皮甲被崩的好似隨時都會爆炸開,最獨特的當屬他茂盛毛髮,加上戴著一頂牛角盔,猛不丁的一眼看去,與一頭公牛一般無二。

  他的外號並不僅僅源自於他的相貌,還因為他的出身,埃裡克森並不是拜倫人,而是來自斷口山脈外的奧丁大草原奧丁獸人中的牛族分支,是一名地地道道的牛族獸人。

  不瞭解獸人的人,一聽獸人的名字,第一時間聯想到的便是各種野獸的形象,實際大錯特錯,奧丁獸人作為當年安迪斯帝國術士瘋狂試驗產物,使用的是肯塔納野蠻人作為模板,然後野蠻的融入了野獸的各種天賦基因罷了。

  大部分奧丁獸人依舊保持著九成人類特徵,只有少部分獸化特徵,有一部分混血兒甚至已經沒有了獸化特徵,除了高點壯點與拜倫人區別不大,用以區分他們內部種族的並非外貌特徵,而是種族天賦,埃裡克森的種族天賦便是——蠻牛之力。

  一旦啟動,在短時間內,他的力量暴增三成,不要以為比例小,埃裡克森本身就擅長力量,一旦開啟天賦,他就像一頭髮怒的狂野公牛,無人可擋。

  不知道巧合還是必然,獸化特徵越重的人,天賦能力越強,反之亦然,所以這些年奧丁獸人內部越來越注重對獸化特徵的保持,就像那些貴族一樣,開始有目的聯姻,用以保持下一代的純淨性。

  一名純種的奧丁獸人出現在拜倫聯盟的土地上,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尤其還得到重用,那就更加奇怪了,在每一個拜倫人的眼中,奧丁獸人就是野蠻、血腥、瘋狂的代名詞。

  只有死掉的奧丁獸人才是好獸人,否則就算是帶著鐐銬,奧丁獸人也是不安全的。

  公牛埃裡克森跟隨老波頓的時間遠遠超過詭狐克萊斯特,老波頓開拓巴士底的時候,他就已經跟隨在對方的身邊。

  若是說克萊斯特是老波頓的智囊,埃裡克森便是老波頓手中那把利劍,指哪打哪,即便是三十年過去了,依舊鋒利無比。

  克萊斯特臉上永遠掛著一成不變的微笑,“將軍閣下認為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這還不簡單,就當這封信不存在,讓那群白痴在山中自生自滅去吧。”公牛埃裡克森給出的辦法簡單粗暴。

  事實上,想從他的嘴中聽到拐外抹角的建議基本不可能,大部分奧丁獸人的智商都在及格線以下,因為當初安迪斯帝國的術士們將他們當成一種生物戰爭機器製造的。

  那些瘋狂術士們認為智商越低獸性越足,也就越野蠻,戰鬥力也就越高,這個論點倒是算不上錯,當初安迪斯帝國就差點被反噬的奧丁獸人給打崩了。

  “若是事情真的這麼簡單,城主閣下就不用這麼上火了,無論是費倫家族的第四順位繼承人,還是阿傑爾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位老公爵。”

  詭狐克萊斯特與其反駁埃裡克森,不如說給老波頓聽更為合適,“這位老公爵惦記咱們巴士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城主閣下素來忠謹,對方沒辦法硬取,若是費倫家族的第四順位繼承人死在了大山中,而咱們置之不理,那可就變成實實在在的藉口了,到時候老公爵再提議將巴士底掌控在自己的手下,任何人都挑不出半個不是來。”

  老波頓的臉色變了變,陰沉的快要滴下水來,“你說這是那個老東西故意布的局?”

  越琢磨這種可能性越大,老波頓口中的老東西不是別人,正是他效忠的對象,曼育軍領的最高統治者、費倫家族當代族長、費倫公爵博格*斯拉夫*費倫。

  時間能夠改變很多東西,它不僅能夠讓一名強壯有力的年輕人變成垂垂老者,可以讓一名勇士變成一名懦夫,同樣也可以讓一個智者變成昏庸之輩。

  曾經的沙漠雄獅早已經沒有了當年的英明雄武,權力慾望卻從未有絲毫削弱,甚至更盛,試圖想要將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曼育軍領這十幾年來,一直動盪不安,說是那些地方貴族反叛,可老波頓卻沒見到有一個地方貴族真正的成勢,更多的是那些分封出去的土地重新回到了費倫家族的手中,現在曼育軍領前所未有的集權。

  不知不覺中,巴士底已經成為獨立在費倫家族之外最大的勢力,不僅擁有最大的一支貴族私軍,同時還擁有巴士底這麼一座不停往外噴錢的聚寶盆。

  若是老波頓聰明的話,將巴士底和手中的兵權交出去,無論是到王都還是到領都,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勛爵,老公爵絕對不會吝嗇一個世襲伯爵名頭。

  可是權力這個東西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尤其是巴士底是老波頓辛辛苦苦一手創建出來的,更不可能輕易的交出去,哪怕對方是自己的效忠者也不行,所以,現在雙方的關係很緊張。

  費倫公爵一直沒有對巴士底用強,除了顧忌一旦對巴士底用兵,會對曼育軍領的販奴以及角鬥事業造成一定程度影響,另一個原因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藉口。

  哪怕費倫公爵是曼育軍領的最高統治者,若是沒有正當理由,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將分封出去的領地收回來。

  若是做得太過分了,引起所有地方貴族的不安,聯合起來反叛事小,一旦投靠了其他軍領那就麻煩了。

  若是有其他軍領的貴族勢力介入,要麼打一場軍領之間的戰爭,要麼就是無盡扯皮,反正哪個選項都是一場大麻煩。
Babcorn 發表於 2019-6-30 20:42
第二十二章 雲聚

  老波頓無視巴特利的求援信,拒不出兵,這件事情可小可大。

  往小了說,巴特利只是費倫家族無關緊要的第四順位繼承人,這次出獵完全是私人行為,與巴士底沒有半點關係。

  救不救援都在情理之中,畢竟巴士底最重要的任務還是駐守巴士底,防止安迪斯山民出山為禍。

  往大了說,巴士底無視費倫家族的權威,沒有盡到屬於封臣的責任,剝奪封臣權利,也是名言正順。

  “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佈局已經無關緊要。”克萊斯特嘆息道,“當初沒有攔著那位公子哥進山,咱們就已經掉進陷阱中了,若是按兵不動,就算老公爵現在不動咱們,也落給對方口實,成為以後動咱們的藉口。”

  “閣下的意思是,咱們出兵營救?”老波頓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對出兵安迪斯山脈,他是深有戒心。

  因為安迪斯山脈實在太大了,南北縱橫千里,東西更是綿延兩千多里,整個面積比小亞細亞平原還要大,裡面究竟藏了多少安迪斯山民,就算是他這個老狩奴人也說不清楚。

  反正他們已經在這裡禍害了三十多年,每年從裡面抓走的奴隸,最差的年景也有兩三萬,哪一年過五萬,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是安迪斯山民的數量好像從來沒有減少過,這幾年,繞過巴士底出去為禍的安迪斯山民的事件屢見不鮮。

  現在安迪斯山民主要吃虧沒一個強大勢力整合他們,零零散散的分佈在大山中,無論是西面的拜倫人、北面肯塔納冰原上的肯塔納野蠻人、還是西北奧丁草原上的奧丁獸人都能夠欺負欺負他們。

  這些年老波頓很少組織軍隊進山掃蕩,怕的就是將那些山民打的太痛,然後再冒出個英雄人物來,振臂一呼,那些山民如同蝗蟲一樣集結起來,淹沒巴士底,淹沒整個曼育軍領,最後淹沒整個阿沙恩大陸,這樣的情形不止一次出現在他的噩夢中。

  “兵是一定要出的,但是能不能將人救回來,那就兩說了。”克萊斯特臉上一成不變的笑容,此刻顯得有點陰森詭異。

  公牛埃裡克森一臉茫然,沒明白克萊斯特的意思,波頓卻是一點就通,大笑著拍拍克萊斯特的肩膀道:“讀過書的人腦子轉的就是快,沒錯,咱們不僅要救,而且還要大張旗鼓的救,我親自帶兵去。”

  “何須麻煩城主大人,給我一千守衛,我保證將他們安安全全的全帶回來。”公牛埃裡克森拍拍胸脯道,“那些山民的居住地十分分散,信息傳遞不便,只要咱們的行動足夠快,不會有太大麻煩。”

  已經有了辦法的老波頓心情大好,笑著道:“聽你這麼說,這件事情更不能交給你辦了,你去集結人手吧,不用多,有兩千人便足夠了,每個人身上最少攜帶十天的補給。”

  “遵命。”公牛埃裡克森深得老波頓喜愛的最大因素之一便是忠誠,即便是對於他的命令並不理解,先做了再說,而且辦事效率非常高。

  僅用了半天,波頓需要的人手便調集齊了,巴士底畢竟是一座軍城,與安迪斯山民常年有摩擦,守軍又是波頓的私軍,無論是訓練程度還是裝備程度比起那些常年沒有戰事,快要爛掉的貴族私軍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堪稱精銳。

  第二天一大早,巴士底的守軍便在老波頓親自率領下,浩浩蕩蕩的從巴士底開了出來,順著雅各布古河道向安迪斯山脈中開去。

  無論是詭狐克萊斯特還是老波頓都沒有想到,前面已經有人織了一張大網,就等著他們往裡跳。

  歸根結底,他們依舊沒拿安迪斯山民當回事,哪怕老波頓明知道安迪斯山民擁有巨大戰爭潛力,但是眼前這種狀況維持的時間太長了,長到了他以為這種情況短時間內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他們更多考慮的是來自費倫公爵的威脅。

  ……

  第一個趕來與肖恩會合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一開始派出去聯絡幫手的馬歇爾,他直接帶回來的人並不算多,只有二百來人,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特點——年輕,最大的不超過二十五,最小的只有十三四的樣子。

  他們全是根紅苗正的肖恩嫡系,要麼是當初跟隨過肖恩的失孤孩童,要麼就是長大的失孤孩童獨立出去後帶出來的,這些人聽到肖恩的召喚,想都沒想,便丟下手頭的事情,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趕過來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當初為了將自身價值充分發揮出來,幫助更多的孩童,這些失孤孩童並沒有扎堆,而是三三兩兩的去了不同村寨,最近的也隔個三里五里,遠的隔個十里八里是正常現象,馬歇爾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聚集起這麼多人,已經夠神速。

  這僅僅是一個開始,馬歇爾雖然回來了,但是已經有更多的人去聯絡人了,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便會陸陸續續趕到。

  第二波趕到的人不是肖恩預測的碎顱者麥基,而是相對比較遠的食腐者克萊頓。

  聽食腐者這個外號,讓人聯想到的是一個面目蒼白、神色陰沉的中年人。

  但是實際相差甚遠,克萊頓確實是一名中年人,但是身材高大,聲若洪鐘,往往還沒看見人,便先聽到他的聲音,乾淨整潔的不像一名山民,而是一名拜倫貴族,讓人一見之下,便生好感。

  不過對對方私下中干的齷齪事一清二楚的肖恩,自然不會被對方的外表所欺騙,對方之所以這麼快跑來,既不是因為肖恩曾經給他的女兒治過病,也不是因為他自己口中信誓旦旦所說的民族大義,而是聞到了利益的味道。

  一旦肖恩計畫成功,到時候改變的將是方圓數百里的勢力格局,這種關鍵時刻,怎麼能少了他克萊頓。

  最重要的是,有他沒他,肖恩都有很大成功幾率,他最喜歡做的事情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錦上添花,用他的格言,永遠站在勝利者的一邊。

  與這種真小人打交道有一個好處,只要能確保自己是勝利者那一方,對方輕易不會冒險叛變,因為那不符合他的人生價值觀。

  食腐者克萊頓帶來了整整兩個校衛(六百人),不過人員素質參差不齊,既有白髮蒼蒼的老獵人,也有乳毛都沒退乾淨的半大小子,也有年輕力壯的射鵰手。

  裝備同樣參差不齊,既有身著雙層皮甲,手持精良射鵰弓的;也有一身油膩獸皮,手持自制劣質獵弓的窮困獵人。

  這種情況在安迪斯山民中,實在是再正常不過,半遊獵半耕種民族,注定沒辦法養得起大規模正規軍,即便是食腐者克萊頓這種作為方圓近百里的梟雄也不成。

  屬於他的嫡系精銳頂多一百來號人,剩下的都是他地盤中的山民,臨時徵召來的,不僅自帶武器裝備,就連口糧都是自帶的。

  雖然庫存安迪斯長弓綽綽有餘,肖恩卻沒有幫他們換裝的打算,食腐者克萊頓這種人是永遠養不熟的,給他的人換裝,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都是小事,關鍵時刻反咬你一口才讓你痛不欲生。

  直到看到碎顱者麥基,肖恩才長長鬆了一口氣,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的少年軍還沒有成氣候,雖然數量和質量達到了一定水準,但是沒有見過真正陣仗,停留在紙上談兵水準,百煉方成軍,這次他們絕對擔當不了主力,也就是跟在旁邊敲敲邊鼓,見見血,長長見識,為以後做準備。

  食腐者克萊頓更不用說,永遠不要指望他會衝鋒陷陣,若是局勢不利,他不倒打一耙,就算他仗義了,若非怕他在背後搞小動作,不如放在身邊就近監視,肖恩絕對不會派人請這樣盟友。

  碎顱者麥基和他的狂暴山地軍團才是他計畫的主體。

  擁有一半肯塔納野蠻人血脈的碎顱者麥基的個頭很高,高到了即便是擁有將近一米九身高的肖恩,每次必須近乎九十度昂著頭,才能看清對方的面孔。

  最讓肖恩深惡痛絕的是,每次見面,麥基都喜歡用熊抱的方式表達自己的熱情,每一次見面都是對自己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

  自己引以為傲的體格在對方的面前就跟脆弱的玻璃做的沒什麼區別,在比自己大腿還要粗三分的胳膊下面“咔咔”作響,讓人禁不住懷疑究竟斷了幾根。

  相比起這個最要命的還是對方身上濃郁的體味,那是劣質麥酒、飯菜、雄性、血腥味道融合到一起發酵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形成的。

  即便是面對屍體的各種腐臭,肖恩都變不改色,每次面對這種味道,都讓他痛不欲生,再加上在那鋼針一樣的黑胸毛上揉搓一頓,肖恩感覺自己整個面皮都麻癢難耐,不知道有多少細菌病毒趁機而入。

  好在兩個人並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肖恩早有準備,聞到大鍋中燉的肉香,麥基也就不再折騰肖恩,自顧自的撈了一塊大腿骨,啃得津津有味,不僅將外表啃得一乾二淨,就連骨頭也咔嚓咔嚓嚼的粉碎,將裡面的骨髓吸的一乾二淨,最後吐出來的骨頭渣子,就連狗都不吃,因為所有養分,都已經被對方饕餮乾淨了。

  蹲在大鍋旁邊的麥基就像是一頭狗熊,足足一個小隊的伙食,進了他的肚,也不過換來了一句剛剛墊底的感嘆,憤憤不平的道;“若是論到口中的這點嚼頭,還是你小子做出來的地道,那些蠢貨做出來的都是一堆狗食,怎麼樣?想通了沒有,跟老子回上水寨,只要能讓老子天天吃上這麼一頓美食,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誰若是招惹你,老子親手捏碎他的腦袋。”
Babcorn 發表於 2019-6-30 20:43
第二十三章 恩怨

  一邊說著,麥基一邊用自己油膩膩的大手作出捏人頭顱的動作,這個動作讓肖恩差點沒吐出來,聽聽他的外號便知道了,這個傢伙對別人的腦袋情有獨鍾,每天不捏碎一兩個腦袋,都感覺不舒服,吃飯都不香。

  問題是這個對別人腦袋情有獨鍾的變態狂,捏碎別人頭顱和吃飯用的是同一隻手,而且從來沒有用筷子或者洗手的習慣,光是想想就將肖恩噁心的不輕,以後堅決不與這個傢伙一個鍋裡攪食吃。

  沒等肖恩搭話,食腐者克萊頓就陰影怪氣的先一步頂了回去:“你想的倒是挺美,僅僅花一個廚子的價錢,就請了一名超級廚師,外加一位巫醫,一名智者,有這樣的好事,只怕還輪不到你吧。”

  “老子說話,哪有你這個不男不女傢伙插嘴的份。”麥基連個正眼都沒給對方,直接硬邦邦的頂了回去,“你這只老禿鷲不老老實實的在窩中蹲著,跑出來蹦跶什麼?不怕閃了翅膀,這裡可沒有那麼多腐肉給你吃,若是你敢打我小兄弟的主意,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老子也手撕了你。”

  “怎麼說話呢?”與克萊頓形影不離的保鏢,先一步跳出來,對碎顱者麥基怒目而視。

  若是放在安迪斯山民中,他也算是高大魁梧之輩,但是放在碎顱者麥基的面前,就跟半大小孩一樣,即便是蹲坐著,也需要仰視,氣勢明顯矮了一頭。

  有的人喜歡別人送給他的外號,比如麥基,對碎顱者這個名號就十分滿意,有事沒事的掛在嘴邊,甚至連自己的旗幟都換成了捏著頭顱的大手,作為自己的獨特標誌。

  但是有的人對別人送的外號十分的不感冒,克萊頓便是其中的典型,若是誰當著他的面前稱呼他的外號,就跟當面罵他一樣,為此甚至殺過人。

  他更喜歡馴鷹人這個稱號,他養出來的山鷹,在安迪斯山脈是數一數二的,他喜歡將所有人都稱之為鷹,不過這個名號充其量就是個自稱,根本沒人認可,就連他領地中的人私下中一樣要罵上一句食腐者。

  “想打架?”碎顱者麥基身後呼啦站起一片,一個個都是赤裸著胸膛,滿身黑毛和肌肉疙瘩的彪形大漢,身高雖然沒有麥基這麼誇張,但是沒有一個二米以下的。

  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的有肯塔納野蠻人的血脈,也只有那個帶有巨人血脈的種族才會讓人不按常理的長出這樣的個頭來,一臉的躍躍欲試,論起打架來,他們可從來沒有怕過誰。

  什麼樣的人帶什麼樣的兵,碎顱者麥基這種粗野猛漢,絕對不可能帶出一堆溫文爾雅的文藝兵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沒事單挑群毆是他們的生活常態,每天不干上兩架渾身不舒服。

  克萊頓帶來的人則是一個賽一個心眼多,吃虧的買賣絕對不肯幹,氣勢上就熊了三分,這樣的架,很難打的起來。

  當然了,肖恩也不可能讓雙方打起來,笑著打圓場:“不管兩位往日有什麼恩仇,還請今天都放一放,因為咱們這一次要對付的是咱們共同的敵人,這一次就算不能將巴士底這個釘子拔掉,只要將他們打殘,未來的三五年,咱們都會有好日子過,你說是不是克萊頓閣下。”

  食腐者克萊頓何等精明的人,肖恩最後一句衝著自己來,明顯是話中有話,意思是就算是自己往日私下裡與巴士底有聯繫,也不如將對方打掉日子更好過,雖然心中有一絲不悅,卻依舊笑容滿面道:“唐先生說的是正理,我個人是非常贊同的,否則的話,我和我的人也不會出現在這裡,是不是?但是我有一個小小擔憂,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唐先生的推測之上,當然了,我對唐先生的能力沒有任何的質疑,但是萬事總有一個萬一,若是對面那個營地中的人並沒有預料中的那麼重要,或者老波頓膽小不願意生事,閉門不出,咱們的計畫可就是一場空談,就憑咱們現在這一點人,想要硬啃巴士底,結果只是將自己的牙崩掉,別怪我醜話說在前面,我這家小業小,可經不起折騰,真出現那樣的情況,我可是要退出的。”

  “老禿鷲,你說的屁話呢?”碎顱者麥基破口大罵,“你阿爺也算是數一數二英雄好漢,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沒種的貨?若是你阿爺知道你現在這個德行,當初就應該將你摁死在河溝裡,就是因為你這種沒卵蛋的傢伙太多,咱們才會讓人欺負到家門前面。”

  “你這麼有能耐,你怎麼不自己去?”克萊頓一臉不屑,“活了將近三十年,我也沒見你真正的跟他們硬磕過,感情碎顱者的名頭是用嘴噴出來的。”

  “對付那些混蛋,老子什麼時候落人後過?”麥基拍著自己的胸脯道,“你們哪一個敢說對付那些老鼠有老子上心?老子親手幹掉的老鼠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你呢?這些年向那些人渣賣了多少自己的族人?有沒有將自己的老娘一起賣了?”

  兩人之間的恩怨情仇,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兩個人一見面沒打起來,已經給足了肖恩面子,互相懟兩句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日常。

  這讓肖恩忍不住懷疑,同時請這兩位主來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不過若是不將食腐者克萊頓請來,別說是麥基不放心,就連肖恩也不放心。

  這是一個完全沒有下限的主,誰知道他會不會在雙方打得最激烈的時候,去偷襲碎顱者麥基的老巢。

  肖恩耐著性子解釋道:“克萊頓閣下與我肖恩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我可曾做過一件不靠譜,讓閣下吃過一丁點虧?”

  “這個不曾!唐先生雖然歲數不大,但是做人做事滴水不漏,就算是我這個活了快四十年的老頭子也自愧不如。”克萊頓由衷的道。

  細細算來,兩個人認識也有七八年了,第一次見面,還沒自己的大腿高,聽說他就是自己要請的神醫,差點沒將派出去的那個手下給砍了,但是對方老道的行事風格和精湛醫術與他的年齡形成了鮮明對比,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妖孽一樣的人存在,若非他的背後站了一名讓人膽寒的術士,很難說得准他會不會讓對方活到現在,人性是自私的。

  尤其是在這個沒有法律約束的蠻荒世界,看到近乎於妖孽的天才,第一反應就是弄死,防止以後騎在自己的頭上。

  “過譽了。”肖恩笑笑道,“我也不會空口向閣下保證,而是就在不久前,我的哨探匯報,巴士底的人已經出城了,數量不下於二千,他們最精銳的神射手作為哨子灑出來了,有可能是巴士底的城主波頓親自帶隊。”

  “什麼?”碎顱者麥基聞言跳了起來,雙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焰,咬牙切齒道,“真的是那個老狐狸親自出動了?”

  “消息絕對沒問題,波頓親自帶隊的可能性只有六七成,是根據與他從來形影不離的神射手校衛來推測的,為了隱蔽,哨探並沒有近距離觀察核實。”肖恩如實回答,他非常清楚碎顱者麥基對巴士底城主波頓的仇視程度,故而沒將話說滿,正所謂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據說麥基母親的死就與狩奴隊有著直接關係,當年的凶手已經不可考,因此長大之後,麥基便將當初的始作俑者波頓給恨上了,認為沒有他,就不會有後面轟轟烈烈的狩奴活動,他的母親便不會死。

  雖然這樣的邏輯有點強盜,但是波頓確實是狩奴運動的始作俑者,為此被人恨上也不算冤枉。

  “有六七成已經不小了。”麥基興奮的直轉圈,“這個老混蛋,年齡越大,膽子越小,最近這十幾年一直窩在他的龜殼中不肯出來,想找他的麻煩都沒有機會,這次絕不能讓他再跑了。你小子的腦袋瓜聰明,我帶來的人都歸你指揮,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個老傢伙的命是我的,老子要親手捏碎那個老混蛋的腦袋。”

  “沒問題。”肖恩毫不猶豫的應承下來,就算碎顱者麥基想要領軍權,他也不會給,對方一見了血,就進入無腦狂暴殺戮狀態,在他的率領下,除了無腦衝鋒,還是無腦衝鋒,根本沒有戰術可言。

  肖恩和碎顱者麥基的目光同時轉向了食腐者克萊頓,相比起前者溫和目光,後者的凶意和威脅昭然若揭,若是膽敢說一個不字,當場先火並了他。

  食腐者克萊頓心中一突,心中暗暗後悔,自己明知道肖恩這只小狐狸不好對付,幹啥還要來趟這趟渾水。

  細細算來,自己可從來沒有在這個小傢伙的身上討到什麼好處,就算是討到了,事後看來也是人家丟給自己的魚餌,過後付出的代價更大,偏偏在這個過程中自己也是得到好處的,還真沒辦法找人家麻煩。

  沒錯,真正讓食腐者克萊頓忌憚的並不是碎顱者麥基,而是看似人畜無害的肖恩,安迪斯人有句古話,會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肖恩明顯屬於後者。

  “悉聽安排。”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見風使舵、忍氣吞聲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反正到時候聽不聽還是他說了算。

  很快克萊頓發現自己太低估肖恩的手段,對方竟然在自己的身邊安插了人手,經過簡單的整編之後,竟然將他生生的架空。

  這種架空十分脆弱,換成平時只要他出去露露面,這種架空便會煙消雲散,問題是碎顱者麥基那頭狗熊從頭到尾都陰魂不散的跟在他身邊,不懷好意的打量著自己的腦袋,讓他只能將縮頭烏龜一做到底。

  克萊頓心中暗暗發狠,只要給他機會,他絕對不會讓這兩個傢伙好過,他娘的,竟然算計到老子的頭上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30 20:43
第二十四章 變策

  雅各布古河道。

  這是進出安迪斯山脈最方便的途徑。

  根據史書記載,在安迪斯帝國時代,這裡是一條貫穿安迪斯山脈東西的數百米寬大河。

  起源於安迪斯山脈最深處的安迪斯盆地,也就是現在的安迪斯內陸湖,然後一路流經曼育軍領、大半個小亞細亞平原。

  最後注入到贊比內陸海,這裡曾經千帆穿梭,安迪斯帝國就是憑藉這條水上航道控制諾大的西部版圖。

  隨著安迪斯帝國末日到來時的那場驚天動地大爆炸,雅各布江上游河道口被崩塌的山道阻塞,讓整個阿沙恩大陸的版圖出現了巨大改變。

  在那場大爆炸後的短短數十年中,安迪斯帝國帝都所在的安迪斯盆地變成了一個巨大內陸湖。

  曾經作為阿沙恩大陸大動脈之一的雅各布江變成了一條不起眼小溪。

  曾經在雅各布江灌育下與小亞細亞平原、江南平原和花語高原並稱四大產糧地的曼育軍領變成了沙塵滿天飛的不毛之地。

  贊比內陸海的面積比起最鼎盛時期,整整縮小了一半,據說還在繼續縮小,再過三百年,曾經的內陸海只怕要變成鹹水湖了。

  原本由雅各布江輸送的水源則改道南下,形成了現在的絕望怒江,一路狂奔進曾經的江南平原,也就是現在的絕望沼澤。

  巴士底就建在雅各布江曾經的出山口最狹窄的地方。

  安迪斯山民人口最密集的地方,自然是雅各布古河道,安迪斯山脈中為數不多的耕地有三分之一分佈在這條古河道及周邊。

  被巴士底禍害的最厲害的,也是這條古河道周邊的山民,他們前腳禍害完了,後邊就有山裡面的山民受優良耕地的吸引搬遷過來,然後他們接著進來禍害。

  接著再有山民搬來,哪怕明知道有危險,那些山民還是經受不住吃頓飽飯的誘惑,這都成了惡性循環。

  波頓帶著巴士底的大部隊進山當然要走雅各布古河道,也只能走雅各布古河道,走山梁那只能是小股部隊選擇。

  波頓行軍的速度不算慢,也絕對算不上快,每天日上山頭才開始走,日落便停,滿打滿算,一天能走個五六十里,連續走了三天,離開巴士底不過區區一百四五十里。

  雖說道路不暢,但是對巴士底的山地軍團來說,也不過是一天的急行軍量。

  公牛埃裡克森一肚子的疑惑,都說救人如救火,兵貴神速,自家老爺也是知兵的人,不會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知道吧,就憑現在的速度,等晃悠過去,等待救援的只怕早就變成一堆白骨。

  而且他們現在在安迪斯山脈中亂晃悠,也是極為危險的,誰知道周邊的山林中有沒有潛伏安迪斯山民,雖說神射手哨探已經撒出去了,但是相比起龐大的山林來說,神射手的數量還是單薄了一些,很難發現那些精通野外偽裝的山民獵人。

  若是碰上仇大苦深不要命的,抽冷子給他們來幾下,根本防不勝防,就憑他們這些年做的孽,安迪斯山脈中並不缺這樣的人。

  埃裡克森找老波頓談過一次後,對方依舊我行我素,他便將所有的疑惑憋進了肚子中,只是盡忠盡職的安排好隊伍的防禦駐紮工作,夜間的臨時營地也是儘可能完善,以防各種夜襲,談不上滴水不漏,卻也是當前條件下最好的。

  能夠數十年如一日的被老波頓所倚重,除了忠誠和個人武力外,在統兵方面也是有真才實學的,就算原先沒有,幾十年下來,也早已經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模式。

  但是一路上安靜的讓人瘆得慌,既沒有抽冷子復仇的山民,遇到的安迪斯山民村寨也是早被摧毀的,看不到一個活人,就好像安迪斯山脈中除了他們,再沒有一個會話說的。

  不光是老波頓他們,就連底下的那些士兵也感覺氛圍有點不對勁,一個個變得焦躁不安,疑神疑鬼。

  公牛埃裡克森硬著頭皮諫言道:“城主,繼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士兵的心繃得太緊了,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還沒開打,咱們的陣型就先崩潰了,我最擔心的是,咱們已經被盯上了。”

  “放鬆,放鬆。”老波頓笑著道,“你這是自己嚇唬自己呢,周圍有遊兵散勇盯著咱們是再正常不過的,但是說被人盯上卻有點誇張了,周圍有點能力的也不過那隻老禿鷲和蠢熊兩個人,一個早已經被打斷了脊樑,一個完全是沒腦子的憨貨,聰明的話,就乖乖的在窩裡趴著,若是他們真的敢出來,正好順手清理掉。”

  人是一種很善變的生物,尤其是環境的影響不可忽視,沒有出兵之前,老波頓惴惴不安、疑神疑鬼,總感覺前面的大山中隱藏了十萬雄兵。

  等到帶兵出來,見過安迪斯山民村寨的慘相後,豪氣頓生,現在的安迪斯山民與三十年前的安迪斯山民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依舊是一群被打斷了脊樑的散沙,自己已經持續給他放了三十年的血,就算是一個巨人,也元氣大傷。

  安迪斯山脈中最繁華的雅各布古河道都這個德行,其他窮山惡水的山脈中又能夠養多少人?若是對方真的有那麼多人的話,自己的日子又怎麼可能過得這麼安生?

  多年的養尊處優讓自己變得與那些老貴族一個德行,有些膽小怕事了,看來應該適當改變策略,以後有事沒事的多出來掃蕩掃蕩,不給這些山民任何翻身的機會,老老實實的再做自己三十年貨源,最好是找機會將克萊頓和麥基這兩個釘子拔掉,那就高枕無憂了。

  見自己的將軍依舊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老波頓決定向他透透底:“咱們這次出來不是真的要去救人,而是應付應付公事,不給領都的那隻老狐狸留任何把柄,再堅持一兩天,咱們就調頭回城,安迪斯山脈這麼大,信使又不幸感染去世,咱們找不到人也是正常現象。”

  “原來如此。”公牛埃裡克森恍然大悟,心中所有的疑問都不再是疑問,忍不住暗自感嘆,政治這個東西,就算是再看三十年,自己也看不懂,難怪同樣出來搏命,對方是城主,自己頂多就是干個將軍的命。

  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說,尤其是牽扯到另一個大人物,這一點政治智慧公牛埃裡克森還是有的。

  對下面的士兵閉口不談,但是安排上完美的貫徹了老波頓的計畫,每天拔寨更晚,紮營更早,行軍速度更遲緩。

  原先一天最少還能行軍五六十里,現在有三十里頂天,一切就是為了磨時間。

  但是防禦方面卻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畢竟他們身處在危機四伏的大山中,玩忽職守那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

  “咱們不是伏擊老波頓嗎?怎麼現在變成突襲巴士底了?”碎顱者麥基感覺自己本來不夠用的腦子更加不夠用了。

  幾天前他們坐在一起探討的作戰計畫明明是利用那隻狩獵隊作為誘餌,伏擊馳援的巴士底軍團,殺他個血流成河,然後驅趕尾行潰兵,一舉攻破巴士底,拔除這個禍害了安迪斯山民三十年的毒瘤。

  但是在肖恩的帶領下,他們七繞八繞,竟然避開了巴士底軍團,直接出現在巴士底的城外。

  至於克萊頓和麥基提前沒發現,純屬正常現象。

  安迪斯山脈的地形出了名的複雜,用肖恩的話說,這是典型的兩個大陸板塊撞擊而成的山脈,東西、南北、偏南、偏北各種走向的山脈縱橫交錯。

  置身在山脈中又很難看到全貌,就算是那些老獵人迷路都是正常現象,大部分安迪斯山民認路靠的並不是自己的記憶和方向性,而是獵犬。

  這也是讓麥基和克萊頓暗暗心驚的地方,先前肖恩帶他們走的路線可是相當複雜,光是山梁就翻過了七八座,穿插的山林更不用說,多不勝數,有很多地方都沒有路可言,就算是有獵犬,他們也沒把握按照原路返回,對方究竟怎麼辨別方向,將他們準確無誤的帶到巴士底城下的?

  肖恩當然不會告訴他們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名叫指南針的東西,甭管山脈地形有多複雜,對準了準確方向走就成了。

  根據肖恩觀察,在這個世界天圓地方、神創造了世界的學說佔據主要地位,因為沒有聰慧的漢族文明,對世界文明進程極具推進作用的四大發明,在這個世界一個都沒出現。

  這個世界上辨認方向主要靠的是星相學和標誌性建築,主要記載工具還是各種獸皮、石刻、木刻、泥刻,謄錄方式自然是純粹手工抄錄了,所以在這個世界上學習文字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肖恩對那些失孤兒童教授文字便是通過沙盤進行的,在沒有一定自保能力之前,他不準備將前世的智慧結晶放出來。

  這些東西與醫術不一樣,在有識之士的眼中能牽扯到龐大利益,貿然放出來,不僅不會給自己帶來好處,還會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即便是這樣,也有人動了貪心想要對他下手,只是水平不高,被肖恩反過頭來料理罷了。

  為自己的小命著想,再謹慎也不過分。

  初來乍到的時候,肖恩也不是沒有熱血沸騰過,認為自己時不時已經走上開掛的主角道路,是不是可以嘗試嘗試改變世界。

  但是殘酷現實結結實實給了他當頭一棒,一場普普通通的風寒感冒就差點讓他夭折在搖籃中,自此之後,努力鍛鍊身體,養成良好的生活作息習慣成了他的第一要務。

  在這個生病完全靠抗,一場小病就能要人命的世界,最保險的方法就是不生病。

  想要改變世界,先能活到成年再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9-6-30 20:43
第二十五章 預感

  “老波頓不僅親自出馬,就連自己的頭號大將埃裡克森也帶了出來,無論是行軍還是營寨,都極有章法,無論是伏擊還是夜襲,咱們只怕很難討到便宜,若僅僅是險勝,咱們根本無從談下一步,意義就不大了,我想兩位也不願意看到那樣的情形。”肖恩耐心的解釋道,畢竟這兩位是自己的盟友而不是自己的部下,瞞著他們擅自改變計畫,本身就是一件理虧的事情。

  “只要將老波頓這個禍害剷除了,咱們就算是全部折在這裡也值得的。”碎顱者麥基紅著眼道。

  “你是什麼時間出去偵察的?”食腐者克萊頓關心的東西明顯與麥基的不一樣,這幾天他們差不多形影不離,沒見肖恩單獨行動過。

  “大前天夜裡,咱們與老波頓只有一道山梁之隔,下半夜我曾經出去過四個小時。”肖恩一臉認真的道,“之所以不告訴你們,便擅自改變計畫,就是怕你們被仇恨沖昏了頭腦,老波頓只是小傷,巴士底才是真正的毒瘤,若是僅僅幹掉老波頓,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冒出其他波頓,若是曼育軍領的最高統治者再摻和進來,咱們更加沒有好日子過,若是將巴士底連根拔起,等於直接斷了老波頓的後路,對方只能掉過頭來跟咱們拚命,到時候讓他嘗嘗自己修建的城堡究竟有多堅固,以逸待勞,何樂不為。”

  “計畫聽起來很完美。”克萊頓陰影怪氣的道,“但是也太過理想化,巴士底號稱守軍八千,就算是老波頓帶走了最精銳的三千,還剩下五千呢?別說是五千,就算是一千,就憑咱們這些人,也沒辦法啃下這個硬骨頭吧?到時候老波頓回軍來打,咱們可就變成夾心面包了。”

  “若是強攻的話,別說咱們這點人,就算再多十倍,想要硬啃下巴士底,也要做好崩掉幾顆牙的準備。”肖恩不以為意,若是克萊頓不提出任何疑問,那才是真正的不對勁,“若是出其不意突襲,尤其是夜襲的話,成功率就大幅度提升了,巴士底號稱的八千守軍可是連那些被他們驅使的奴隸也囊括進去,若是全盛時期,這些人自然不會有任何二心,但是現在巴士底正處於最虛弱的時候,咱們只需將巴士底剩下的正規軍打殘,那些奴隸將會不戰而降。”

  “還是有點弄險。”食腐者巴萊頓咕噥了一句,算是認同了肖恩的計畫。

  畢竟可行性不低,而且它帶來的都是獵人弓手,就算是被肖恩收編了,也頂多就是在遠處放放箭,真正衝鋒陷陣的還是麥基的人,心裡打定主意,若是苗頭不對,立刻帶著自己的人撤退,絕不繼續瞎摻和。

  肖恩這個小子腦袋瓜太好使,自己明顯跟不上他的思路,稍不小心被坑了自己都不知道,以前能夠在一起愉快的玩耍是因為肖恩並沒有表現出什麼野心,但是這一次對方明顯與以往不一樣。

  “幹了,老子還是那句話,波頓那個老混蛋是我的。”碎顱者麥基重重的一拍大腿,給予了肖恩充足信任,這種信任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真正論起來的話,兩者之間還有一定的血緣關係,肖恩的外祖母就出身自上水寨,母親艾琳娜與麥基的父親也是舊識,曾經先後救過麥基兩次命。

  算上肖恩救的一次,用麥基自己的話說,這份恩情就算是這輩子都還不清,就算是肖恩帶著他往火坑裡面跳,他都不帶任何猶豫的,更別說肖恩從來沒有讓他吃過虧,上水寨這些年日子越來越好過,肖恩母子功不可沒。

  ……

  克萊斯特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頭大汗,直喘粗氣,過了半晌,雙眼的焦距才重新匯聚。

  他又做噩夢了,這已經是第五天,老波頓帶兵出城的當天晚上,他就睡得有點不踏實,總感覺遺漏了什麼,但是死活想不起來。

  自此之後便噩夢纏身,究竟夢見了什麼他已經沒有半點印象,只覺得很瘆人、很恐怖,總有種自己的靈魂將被拖入深淵的錯覺。

  克萊斯特情不自禁的緊了緊手中的聖以太十字架,想要從上面汲取一點點幫助。

  不過從上面痕跡來看,這個聖以太十字架做出來的時間絕對不超過三天,祈禱詞也是唸得磕磕巴巴。

  對這種有事才燒香的信徒,真理之主究竟會不會給予他庇護還真是個未知數。

  今晚的不安尤甚,連續祈禱了三遍,克萊斯特不僅沒有平靜下來,反而變得更加焦躁不安,就連外屋的侍女都驚醒了,想要進來服侍,被他叱喝了出去。

  “該不會是城主他們出了什麼事吧?”詭狐克萊斯特心中暗暗嘀咕。

  這幾天也只有這件事情讓自己掛念,不過這樣的念頭剛剛浮起來,就被他掐滅了。

  老波頓帶出去的可是巴士底最精銳的部隊,全是見過血、服役不下於五年的老兵,精通山地作戰的職業軍人,一天到頭除了訓練還是訓練。

  數遍整個曼育軍領也就是費倫公爵的嫡系金駝重騎能夠超過這個水準,剩下的無論是各個軍堡中的邊軍,還是各大城市的地方守軍,都算不上職業軍人,頂多是屯田兵和募兵,閒著的時候為農,有戰事的時候為兵。

  老波頓與公牛埃裡克森又都是知兵事的,尤其是公牛埃裡克森,外表看起來憨厚莽撞,實際只是迷惑人的一種手段,形形色色將軍騎士,他見過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是沒有一個人像埃裡克森一樣謹慎。

  尤其是數十年如一日的謹慎,更讓人感到欽佩,這或許與他角鬥士的出身有關,只有小心謹慎才能夠從那個血肉磨坊中活著走出來。

  詭狐克萊斯特披上披風,決定出去散散心,呼吸兩口新鮮空氣,或許對自己的失眠有所幫助。

  剛剛踏出屋門,克萊斯特就有點後悔了,外面的寒風談不上刺骨,卻也帶著一股子濕漉漉潮氣,撲在臉上,就像下著濛濛細雨,讓人十分不舒服。

  這是巴士底最讓他詬病的地方,他等於是處在安迪斯山脈的風口上,一年四百二十一天,有三百天刮著各種各樣的風。

  其中以秋冬兩季的風最讓人難以忍受,冬季的風就不用說了,本就天寒地凍的,再加上帶著刀子一樣的山風一吹,整個人都不好了。

  秋天的風讓人不好受是因為安迪斯山脈中秋季雨水偏多,山風中帶著濃濃濕氣,尤其是夜晚,讓溫度憑空低了七八度,若是沒有任何防備的吹上一晚上,第二天一准跟落湯雞一樣,稍微不小心,就要大病一場。

  詭狐克萊斯特咬咬牙衝了出來,這兩年雖然有點養尊處優,但身為正規騎士出身的底子在那裡擺著,一年半載的還吃不空。

  貼身護衛手忙腳亂的舉著火把跟了上來,克萊斯特低沉的悶哼讓這位貼身護衛差點沒當場跪下,這位主可是寬以待己,嚴於律人的主,他的前幾任就是因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疏忽而人頭落地的。

  直到對方大步流星的向城頭奔去,這名貼身侍衛才長長鬆了一口氣,今天看來是躲過一劫,下次一定注意,值夜班再也不偷懶打瞌睡了,若是因為一時貪睡讓自己陷入永眠,那才虧到姥姥家。

  登上城牆的詭狐克萊斯特終於明白自己遺漏了什麼,自己最大的不安源於何處了,老波頓帶走的精銳實在太多了,他倒是萬無一失了,巴士底卻變成了一個巨大篩子。

  沒錯,巴士底現在確實還有一千多精銳,各色奴兵也有近三千,但是架不住需要防守的面積太大,白天黑夜的輪換,晚上放哨的頂多有三百精銳帶著一千奴兵,甚至更少。

  因為十分嚴苛的公牛埃裡克森出去了,這些士兵難得找到偷懶機會,大部分夜班守衛都在箭塔、塔樓中蒙頭大睡,只留下一兩個奴兵在寒風中昏昏欲睡。

  若是一兩個人這樣也就罷了,克萊斯特連走了七八個塔樓,都是這副德行,整個人在寒風中抖成了篩子,不是凍得,而是嚇得。

  眼下的巴士底的防禦形同虛設,只需要給他三百名精通攀爬的精銳士兵,他就能輕易的打開巴士底的城門。

  “邦!邦!邦!”

  “敵襲,敵襲……呃……”

  戛然而止的銅鑼和尖銳呼喊,在寒風中如此刺耳,讓詭狐克萊斯特如墜冰庫,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寸,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經過短暫愣神,詭狐克萊斯特一腳踹醒這座塔樓守衛的中隊長,咆哮道:“趕緊發警訊,有敵襲。”說完根本不理會這名中隊長的反應,一馬當先衝著剛剛傳來警訊的城牆跑去。

  能夠擔任一座塔樓守衛的中隊隊正,也是久經訓練的老兵,經過短暫的迷糊後,一邊敲著警鑼,一邊將自己的士兵踹了起來,同時藉著朦朦朧朧月色從箭口往外看,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城牆上影影綽綽,正有無數道身影如猿猴一樣往上爬,七八米高的城牆竟然形同虛設,借助著一條條繩索,五六秒鐘功夫就躥了上來。

  外面傳來一聲聲悶哼和古怪的咕噥聲,這個聲音他並不陌生,那是人喉嚨被割開後,血液倒灌近喉嚨和嘴中發出在這個史上最後聲音。
Babcorn 發表於 2019-6-30 20:43
第二十六章 夜襲

  這些傢伙究竟是人是鬼?

  究竟從哪裡冒出來的?

  城主大人和將軍閣下不是率領大軍出去掃蕩去了嗎?

  那些像猴子一樣的山民應該被殺的屁滾尿流了才是!

  塔樓守衛中隊長滿腦子的疑惑,忍不住又對自己的士兵一人來了一腳,不過這些士兵可沒有他那麼高的素質,他這個中隊的人可不是滿編的,滿打滿算也就十七八號人,其中有三分之二是濫竽充數的奴兵,這些傢伙整天處於半飽不飢。

  就算大白天那也是死氣沉沉,兩個人當不了一個人用,根本不要指望他們有什麼效率可言,急的塔樓守衛中隊長直冒火,恨不得當場砍翻兩個。

  “咚!咚!咚!”

  劇烈的撞門聲讓塔樓守衛中隊長後腦勺的頭髮都立起來了,對方攻城略地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短短的幾十秒鐘,這段城牆竟然徹底淪陷。

  即便是他們的防守再鬆懈,這段城牆上最少分不了七八名守衛,其中還有一名騎士,竟然連正兒八經的抵抗都沒有形成。

  “擋住門,擋住門,擋住門。”塔樓守衛中隊長聲嘶力竭的吶喊著,來不及搬其他東西,直接頂在了門後,他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都變形了,裡面充斥著濃濃恐懼。

  這種恐懼不僅僅是面對危險恐懼,更因為到現在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敵人究竟是誰,這種未知進一步放大心底的負面情緒。

  “錚……錚……”

  “啊……啊……”

  慘叫聲和弓弦聲此起彼伏,塔樓守衛中隊長再回頭時,他手下的士兵已經倒下了將近一半。

  慌亂中,他們忘記了塔樓並不止一個入口,頂樓還有往下的樓梯口,七八米高的幕牆對對方都形同虛設,更別說是只比幕牆高了四五米高的塔樓,對方居高臨下,聚集在狹小房間中的他們頓時成了活生生的把子。

  “安迪斯山民獵人。”

  塔樓守衛中隊長藉著火光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模樣,並非什麼鬼神,正是一張無比正宗的安迪斯山民面孔,而且十分年輕的面孔,用的也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安迪斯獵弓。

  對於這種弓塔樓守衛中隊長平時不屑一顧的,總認為這種軟綿綿的小弓在戰場上沒多大用處,但是現在卻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殺器,他根本沒有做出太多的反應,就被自己鄙視過的獵弓釘死在門後。

  失去阻擋的塔樓大門也被一腳踹開,外面的人急吼吼的衝了進來,“不要浪費時間,留下三個人佔領制高點,進行遠程掩護,其他人速度到城樓集合,掩護其他兄弟打開城門。”

  “明白。”

  與先前那名安迪斯山民一樣,衝進來的這些安迪斯山民同樣都十分年輕,相互之間配合默契,毫不拖泥帶水,一陣旋風一樣衝了進來,又如同一陣旋風沖走了,整個塔樓攻防戰前前後後不超過三分鐘。

  這樣的情況並不止發生在一角,而是遍佈巴士底大半個城牆。

  克萊斯特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無頭蒼蠅,等到他趕到警訊傳來的地方,留給他的僅僅是一地的死屍,一地的巴士底士兵的死屍,要不是其中偶爾夾雜著不熟悉的安迪斯山民的面孔,他真以為鬼怪來襲了。

  他雖然號稱智計百出,但是面對眼前這種亂局,一時半會根本想不出好的對策來。

  瞎跑了一陣後,恍然醒悟,真正得失並不在幕牆和箭塔塔樓上,而是在城門。

  對方這種跳蕩兵的數量肯定不多,最終目的還是打開城門,放自己的大軍進來。

  只要守住城門不失,他們便可以立於不敗之地,等到他們的援軍趕來,這些進了城的跳蕩兵反會變成他們的盤中餐。

  果不其然,最大的廝殺聲便是從城門處傳來的。

  詭狐克萊斯特為之大喜,這說明城門還沒有丟,他們還有機會,這是今晚上他得到唯一一個好消息。

  不敢絲毫停留,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城門衝去,唯恐這一次又晚一步,到時候看到的一地死屍和洞開的大門。

  所以即便是路上碰到了幾波敵人,也沒有花時間料理他們,悶著頭衝過去了,只順手刺穿一名不開眼敵人的咽喉。

  他的劍就在從不離身的文明棍中,那是一柄只在上流貴族中流行的刺劍,他的劍術並沒有太多花俏,只有一個字“快”,快到了讓人根本看不清他出劍動作。

  等敵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收劍入鞘,唯一能夠想到的形容詞便是寒光一閃,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人已經死了。

  城門是一座城堡的最薄弱處,這種認知是大錯特錯的。

  就是因為他看起來薄弱,每一座城堡在設計的時候,都會對其加強防護,設計重重諸如甕城、斷壟閘、吊橋、護城河等等防禦措施,駐紮的兵力同樣也是最為強盛的。

  這一點在巴士底也不例外,光是拱衛在兩側的塔樓就有四座,更別說內城與外城之間還有一座小型兵營,裡面專門駐紮著一支百人衛,作為城門守軍。

  這個百人衛是專門獨立的守備軍,沒有特殊情況,輕易不會調動,這次老波頓親自出征也不例外。

  城門守備軍並沒有辜負自己的精銳之名,在城牆上的騷亂剛起的時候,整個百人衛就集結得差不多了,城門守備軍的百衛長亞爾維斯身披雙層甲,一襲大紅披風,矮壯的身形如同一頭野山豬,和他的外號“山豬”十分相符。

  不過和公牛埃裡克森不同,他可不是奧丁獸人,而是正兒八經的拜倫人。

  城門守備軍的副官憂心忡忡的道:“百衛長大人,幕牆和塔樓快要丟光了,咱們要不要分兵支援一下?”

  山豬亞爾維斯悶聲悶氣的道:“我們的職責是守護城門,就算是整座城堡都丟了,咱們只要將城門守住了,咱們也算盡職,若是其他地方守下來,城門丟了,這就是咱們最大失職了。”

  這是什麼狗屁理論,若是城堡丟了,咱們光守著一座城門有鳥用?

  副官心中一陣吐槽,但是自己的上官的脾氣他是知道的,說好聽了叫認死理,說不好聽了,腦袋裡面缺根弦,一旦他認定的事情,就算是埃裡克森將軍親自來了也改變不了。

  用城主大人的話說,他就是天生的守城人,也正是因為這一句話,與他一起跟隨城主大人的公牛埃裡克森已經混成了將軍,甚至一些在他手下混過的人也早升為了校尉,他依舊只是一個看城門的百衛長。

  若是換成其他人,面對這樣的待遇早就怨言滿腹,這位主倒好,安之若飴,數十年如一日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今日亦是如此。

  山豬亞爾維斯這種一根筋的處事方式,反而讓夜襲者的節奏產生了一定混亂,在發動襲擊之前,他們已經做了好幾個預案,在所有的預案中,城門守備軍眼前的這種反應是最棘手的那種。

  城門守備軍雖然只有一個百人衛,卻是實實在在的硬骨頭。

  不僅每一名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在武器裝甲方面,他們也有著絕對優勢,就算是最差的也是一身鎖子甲,全身鐵甲的也有不小。

  聚集在山豬亞爾維斯身邊的那十幾名近衛,都如同山豬一樣內襯鎖子甲,外面又套了一身鐵甲,投矛、半手劍、手斧,丫丫叉叉的武裝到了牙齒。

  而夜襲者這邊清一色的皮甲、短劍、獵弓,為了增加登牆的速度,他們沒有辦法攜帶更多的裝備補給。

  他們手中殺傷力最大的就是獵弓,但是面對城門守備軍這種武裝到牙齒的重裝步兵,就有些疲弱了,除非直接命中防護最薄弱的地方,不然只有給他們撓癢癢的份。

  更何況,大部分人的箭壺已經空了,有些幸運的繳獲了張軍弓換上,雖說不順手,總比拿著短劍跟一群鐵罐頭拚命強,有一部分人還真的只能這麼做,為了趕時間,他們並沒有搜索其他武器,現在折回,也來不及了。

  夜襲者的遲疑僅僅持續了一分鐘,甚至連一分鐘沒有,便在一聲“按原計畫執行”的吶喊聲中,潮水一樣的湧了上去,目標如此明確,腳步是如此堅定,不會因為任何阻攔有絲毫動搖,哪怕是看起來堅不可摧的城門守備軍也不成。

  嗖!嗖!嗖!

  衝鋒過程中,夜襲者們將手中的箭全部揮灑了出去,雖然只有區區數百人,卻在城門守備軍頭頂形成了一小片箭雨。

  “舉盾。”

  所有伍長、什長、隊正同聲大喝。

  各色各樣的盾牌出現在城門守備軍的頭頂,沒有盾牌的,則本能的蹲低了身子,蜷縮成一團,舉起雙手用自己的臂甲護住自己身上有縫隙的地方。

  現實再次殘酷證明,無論是安迪斯山民的獵弓,還是巴士底的軍弓,哪怕是對那些身著鎖子甲的士兵殺傷力也十分有限。

  這場箭雨氣勢恢宏,取得的戰果少得可憐,只有幾個倒霉蛋防護出現了紕漏,被射中了要害,橫死當場外,其他人就算是渾身插滿了箭支,依舊活蹦亂跳,連理會都沒理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9-6-30 20:43
第二十七章 血戰

  “投矛!”

  現在輪到城門守備軍反擊了,一支支米半長投矛劃著拋物線落了下來,數量不多,卻給夜襲者造成了夜襲以來最大傷亡。

  這種中近射程的投擲武器殺傷力可不是弓箭所能比擬的,就算是重甲戰士在它的面前也如同紙糊的,更別說夜襲者的輕甲,一旦被射中,就是一個大窟窿,不死也當場失去戰鬥力,倖存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這種程度的傷亡顯然沒有辦法撼動夜襲者堅定的意志,沒有一個人出現遲疑,悶頭狂衝。

  “出擊!”

  山豬亞爾維斯雖然處事有點一根筋,對戰機的把握卻相當敏銳,在夜襲者距離自己的軍陣還有二三十步,無視頭頂依舊密集的箭雨,下達了主動出擊命令。

  以逸待勞是要分情況的。

  若是他率領的百人衛是槍兵的話,他絕對會布下密密麻麻的長槍陣,別說對面衝來的是一群身著輕甲的步兵,就算是來一群騎士,也必須付出慘重代價。

  若是他率領的是一群純粹的盾兵,他將會布下如同鐵桶一樣的盾陣,讓對方碰的頭破血流後,再主動出擊。

  但是他現在率領的是一支擅長近身搏殺的近衛,尤其是在自己佔據絕對裝備優勢的情況下,那就不能傻傻的等對方衝陣了,主動出擊才將自己的優勢充分的發揮出來。

  當兩者相撞的時候,似乎大地都在震顫,那不僅僅是肉體、兵刃、鎧甲之間的碰撞,更是兩股意志之間的碰撞,一方誓死守護,一方誓死破城。

  聲嘶力竭的咆哮、刀劍入骨的錚鳴、飛濺的熾熱鮮血……構成了一副最殘酷的戰爭畫面,戰鬥剛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山豬亞爾維斯臆想中的一面倒的屠殺並沒有出現,夜襲者看起來一副拚命架勢,等到真正短兵相接,並沒有以命換命,而是像一隻隻猴子,在他們的周圍打轉。

  短劍匕首沒有什麼章法,但是刁滑尖鑽的要命,專門往鎧甲的各個縫隙中鑽,而這些地方往往是身體的關節要害所在,一旦中招,就算不致命,戰鬥力也會大打折扣。

  其他人不論,山豬自己有感覺的,脖子上已經被戳了三下,左臂手肘四下,右肩膀兩下,至於小腿和腰部中招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了。

  要不是裡面的鎖子甲做工精良,他現在早爬地上了,饒是如此,左後腿那一下讓他見血了,現在走起路來,已經沒有了原先氣吞山河的架勢,他原先沾沾自喜的裝備優勢,竟然變成了他們的劣勢——靈活性沒有辦法和對方比。

  從能夠拿動劍起,山豬就已經開始打仗,前前後後見過的陣仗不計其數,像眼前這種憋屈打法,他還是第一次經歷,真想放聲大吼,這究竟是打仗?還是耍猴?這群傢伙不會是一群盜賊?怎麼這麼靈活?

  山豬亞爾維斯不滿意自己的戰果,是因為他一開始的期望值太高,實際上夜襲者死亡慘重,他們靈活的戰術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換句話說,他們的容錯率要遠遠低於身著重甲的城門守備軍,對方連中好幾刀依舊活蹦亂跳,他們一次失手,就可能丟小命。

  “集結!”

  亞爾維斯改變了戰術,既然你們以靈活見長,我就壓縮你們的活動空間,我看你們能夠蹦跶出什麼花樣來?

  吱吱……吱吱……吱吱……

  此起彼伏的尖銳木哨聲在黎明中異常清晰,不知不覺夜色已經褪去,天開始放亮了,對巴士底來說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變得更加糟糕,濃濃的晨霧讓可視度變的更低,眨眼間剛剛還和他們打生打死的夜襲者全部消失在茫茫大霧中。

  重新集結起來的城門守備軍面面相覷,這場仗打當真莫名其妙,到現在他們除了知道自己的敵人是安迪斯山民之外,諸如敵人究竟有多少?

  是哪個村落的首領在指揮?

  城牆究竟失守到什麼程度?

  對方是怎麼繞過城主大人率領的大軍的?

  還是城主大人率領的大軍已經出事了?

  這些狀況一概不知,如同一個巨大的包袱壓在他們的身上,讓他們湧起陣陣不安。

  嗡……嗡……嗡……

  空中再次傳來熟悉的聲音,箭支劃破空氣的聲音,這一次不用自己的隊長吩咐,有盾的自覺將盾舉了起來,沒有盾的也紛紛擺出了防禦架勢。

  雖然心中嘀咕著故技重施,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疏忽大意,因為膽敢這麼做的人,早就變成一堆白骨了,置身在戰場上,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噗……噗……噗……

  這一次弓箭擊中後的感覺明顯不一樣,那並不是被各類護甲阻擋住的聲音,而是射入肉體中的聲音,經過短暫停頓後,慘嚎此起彼伏。

  “尋找掩體,所有人尋找掩體,這是重弓,這是他娘的重弓!”

  “防不住,防不住,普通重甲防不住……呃……”

  “不要亂,不要亂,盾牆,組盾牆……”

  “沒有用,沒有用的,木盾防不住,木盾防不住!”

  整個城門守備軍亂成一團,有的想要組成盾牆,但是鑲鐵木盾在比拇指還要粗的破甲重箭面前,就跟紙糊的沒什麼區別,被破開盾牌又射穿胳膊的比比皆是,防禦稍微變形,緊跟在後面的重箭便將他釘死在原定。

  那些試圖逃跑的,死得更快,所有制式鎧甲,對身前的防禦注重程度遠遠高於後者,將自己最薄弱的地方暴露出來,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這已經不是箭雨,而是箭幕,每平方米落下的重箭數量不低於二十餘支。

  箭幕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只有短短三十秒,但是對置身在箭幕中的人來說,卻是如此漫長,還能夠站著的人茫然環首四顧,入目的除了插滿箭支的死屍,還是插滿箭支的死屍,好像整個戰場上就剩下他一個活人。

  “完了!”詭狐克萊斯特痛苦的閉上眼睛,他緊趕慢趕,竟然是見證了城門守備軍的覆滅。

  雖然他知道因為視角被大霧隔斷的原因,城門守備軍倖存人數比想像的還要多,畢竟裡面有不少人是著雙甲的,就算是破甲重箭的威力不俗,但是距離連破雙甲還是有段距離的。

  不過他卻知道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因為城門守備軍的膽已經被打破了。

  沒了膽的士兵,就算是有再強壯的身體,穿著再厚重的鎧甲,比普通的農夫也強不了多少。

  更何況敵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城門打開了。

  無數高大的身影破開白霧,如同洪荒中衝出來的蠻荒戰士,咆哮著殺了進來。

  克萊斯特親眼看到戰鬥力無限逼近大騎士山豬亞爾維特在衝在最前面的那名壯漢的手下僅僅支撐了三招,就被對方蒲扇一樣的大手,連頭盔帶腦袋捏成了爛西瓜,這讓士氣本來就跌到低谷中的城門守備軍徹底崩潰,那些倖存的士兵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跑。

  跑得越遠越好,城門守不住,城堡守不住了,巴士底守不住了。

  “碎顱者麥基!”

  “狂暴山民軍團!”

  認出對方的身份後,詭狐克萊斯特不再有一秒鐘的停留,扭頭便走,他去的方向並不是巴士底的內堡,而是巴士底的另一座城門。

  若是他現在返回內堡組織防禦,或許有四五成的幾率將對方擋在內堡外面,到時候與老波頓內外夾擊,或許能大敗對方。

  但是這裡面不確定的因素實在太多了,先不說能不能擋住,就說老波頓現在是不是依舊安然無恙,還是個未知數!

  因為他們這一次面對的是一個完全未知的敵人,雖然已經看到了碎顱者麥基,但是詭狐克萊斯特並不認為對方就是這次夜襲的最高指揮官。

  因為那個莽漢並沒有那麼多的腦漿,策劃出如此縝密的夜襲計畫,就連城門守備軍的反應都在對方的算計中,若是換成他來策劃,也不過就這種程度。

  一旦進入內堡,就等若是賭上了性命,要麼防住,要麼就是給這座城堡陪葬,有碎顱者麥基在,他們根本沒有投降這條路可走。

  若是換成公牛埃裡克森在這裡,他會毫不猶豫的返回內堡,與這座城市共存亡。

  這就是兩個人最大區別,在詭狐克萊斯特的眼中,他的生命高於一切,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值得他搭上自己寶貴生命,他的家族不行,他的父親不行,更別說一個奴隸販子。

  很多東西會傳染,比如感冒,比如瘟疫,再比如信心。

  那些士兵看到巴士底現在的最高長官克萊斯特爵士比兔子跑的還快,頭也不回的衝出巴士底後,崩潰速度就更快了。

  也不知道是單純好心,還是為自己的逃跑找理由,那些潰逃的士兵一邊跑還一邊喊。

  一開始還只是喊“城門破了”,後來不知道怎麼變成了“城堡破了”,然後又變成了“巴士底破了”,最後在有心人的引導下又多了新的口號“波頓城主率領的大軍中了埋伏,全軍覆沒,波頓已經中箭身亡了”。

  這種完全沒影的謠言,若是平時被人識破那是分分鐘的,但是在眼下這種亂局中,相信這個的大有人在,而且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堅信不疑。

  因為這是他們跑路逃命的絕佳理由,至於那些不聰明的人,聰明人都相信了,他們還有什麼理由不信呢?

  晨霧成了夜襲者們的最好掩護,他們在各個街道中穿梭掃蕩,好像到處都是他們的身影,數量越變越多。
Babcorn 發表於 2019-6-30 20:44
第二十八章 反思

  從極端意義上劃分,巴士底只有兩種人。

  一種是狩奴人,另一種則是被狩來的奴隸,這些還沒有來得及賣出去的奴隸成為了夜襲者的天然兵員,只要給他們解開鐐銬,隨便給他們一把武器,無論男女老少都會悍不畏死的衝向那些巴士底士兵,凶殘程度比夜襲者還要高。

  落在他們手中的巴士底士兵沒有一個囫圇的,他們受到太多的欺辱和壓榨,心中埋藏著比絕望怒江江水還要多的仇恨。

  打到最後,那些巴士底的士兵也沒搞清楚對方究竟有多少人,有說五千的,有說一萬的,也有說十萬的,反正就是無窮無盡。

  依託險要地形建造,號稱能夠憑藉數千守軍抵擋數萬大軍圍攻的巴士底內堡,在這中混亂的局勢下,不攻自破。

  殺戮一直持續到日上桿頭,除了少量嗅覺靈敏第一時間跑出巴士底的士兵外,剩下的巴士底士兵沒有一個活著的,全部被那些剛剛釋放出來的安迪斯山民奴隸掘地三尺的挖了出來,亂刀砍死。

  走在滿目瘡痍的街道上,肖恩沒有半絲的喜悅之情。

  這次夜襲稱得上是大獲全勝,不僅全殲了巴士底的留守軍隊,還將巴士底完整的拿了下來,為下一步計畫做好了有力鋪墊,但是肖恩依然高興不起來。

  在這場夜襲中,他犧牲了整整七十二名與他共同長大的兄弟,擔任跳蕩夜襲的就是他們,因為只有他們有過這一方面的專門訓練,也只有他們才能配合如此默契。

  人是一種矛盾的綜合體,理智和感性總是在不斷的衝突。

  在排兵佈陣的時候,理性佔據上風的肖恩做出了勝率最高、犧牲降到最低的最佳選擇。

  現在感情在肖恩的腦中佔據了上風,他後悔將他們派到了第一線。

  說句不厚道的話,他寧可多犧牲一些他不認識甚至是他不熟悉的山民,也不願意他們有一個有閃失。

  他們是那麼的年輕,那麼有朝氣,那麼有活力,他總覺得他們應該有更大成就,不應該將自己年輕的生命浪費在這裡。

  沒錯,在肖恩的眼中這確實是一種浪費,因為村寨被毀和山樑上那場血戰的刺激,他最近的決策明顯出現問題,有些急功近利,若是拿出更多時間來謀劃巴士底的話,或許損失還能降到更低。

  這樣的想法讓肖恩心中自責更盛,等若他間接的害死了他們,害死了最信任自己的人。

  肖恩清楚的記得每一個陣亡者的名字,每一個人的音容相貌,甚至記得每一個人的喜好、優點和缺點。

  隨著智力的不斷提升,他的記憶力變的十分超群,雖然不敢說不會遺忘任何事,但是這個遺忘的週期明顯比普通人長。

  到目前為止,他還清楚的記得自己剛出生那天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包括各種細節,有時候他開始懷念前世並不聰明的大腦,因為那時候可以隨著時間流逝慢慢忘記,無論幸福還是痛苦。

  肖恩並不是什麼和平主義者,也不是什麼人道衛士,但是他並不喜歡這種純粹依靠殺戮解決事情的方式,他認為這種手段是最低級的。

  尤其是眼前這種宣洩性的殺戮場面,曾經的施暴者,現在變成了被施暴者,兩者之間完全顛倒,除了暴露出人性惡根,又有什麼用出?

  什麼在殺戮中人性昇華。

  那都是扯淡,只要雙手沾染上了鮮血,無論是無辜的還是罪惡的,只要人性還沒有丟失,或多或少的會沾染上各種負面情緒,扭曲自己的心靈。

  歇斯底里的宣洩過後,便是無盡空虛,很多安迪斯山民奴隸跪倒在血泊中放聲大哭,究竟是因為劫後餘生,還是大仇得報,或是想起了自己的親人,那就不得而知。

  肖恩並沒有化身知心大哥哥或者心理醫生的慾望,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等待他去做,攻陷巴士底僅僅是一個開始,老波頓以及他率領的那支巴士底軍團是他們的另一個目標,雙方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現在只能用肖恩最不瞧不起的手段解決。

  開弓沒有回頭箭,這麼多人的性命都已經犧牲了,肖恩又怎麼可能在這裡停下腳步,這一次他需要做更加充分準備,儘可能的將傷亡降到最低,避免更多的後悔產生。

  清點損失、封存巴士底的糧庫軍庫、準備換裝整編……

  一心多用,肖恩早就純熟無比,右大腦想著那些有的沒的,左大腦正在飛速的盤旋著接下來的安排,好在有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少年們在,姑且稱之為少年軍吧,諸如清點損失、救助傷患、蒐集物資這一類的瑣碎工作不需要他親力親為,便安排的井井有序。

  夜襲中,他們暴露出了很多的問題,作為一支臨時拼湊起來的軍隊,他們的協作能力實在太差。

  尤其是碎顱者麥基率領的狂暴山民軍團,他們根本沒有協同作戰的意識,反正就是一窩蜂的沖上去,之後完全單兵作戰,跟城門守備軍那種令行禁止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

  若非城門守備軍被肖恩率領的安迪斯長弓隊的彈幕打掉了士氣,以軍團性質的對碰,狂暴山民軍團哪怕單兵素質遠遠高過對方,只怕也很難討到好,而老波頓率領的巴士底軍團這樣的百人衛有二三十個。

  就連協同作戰意識最好的少年軍也存在問題,他們的協同作戰僅僅止於自己的同伴,與肖恩率領的安迪斯長弓隊、碎顱者麥基率領的狂暴山民軍團之間完全脫節。

  他們根本無需這麼急著與城門守備軍對沖,只需再等幾分鐘,肖恩率領的安迪斯長弓隊就上來了,在對衝前,先給對方一波箭幕,少年隊的傷亡將會大幅度降低。

  當然了,這也可以理解為安迪斯長弓隊的行動過遲緩,沒能跟上少年軍的行動。

  找出了問題不代表能解決問題,協同作戰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提升的,而是數年如一的磨合,只要多操練幾遍,問題自然解決了。

  不過眼前明顯是不現實的,先不說老波頓不會給他們那麼多時間,他們聯盟內部同樣問題重重,完全能被他所掌控的只有少年軍,那些從各方面收編來的安迪斯山民只能算是半個。

  他們只是為了復仇才會跟隨他們,只要能幫助他們達到這個目的,他們並不介意自己跟隨的究竟是肖恩,還是萊恩。

  碎顱者麥基雖然因為個人恩情對肖恩極為支持,那也是建立在雙方有共同目標的前提下,若是肖恩的所作所為與上水寨的利益背道而馳,就算碎顱者麥基肯支持,他手下的那些兄弟們也不答應。

  事實上,肖恩臨時改變計畫之後,已經有人有怨言,為自己的頭領打抱不平,不過被碎顱者麥基用自己的權威壓下去罷了,現在有了一場能夠拿得出手的輝煌勝利,讓他們暫時認同自己,不代表他有資格能夠跳過碎顱者麥基對他們指手畫腳。

  食腐者克萊頓更不用說,自己先前玩的那手架空,已經徹底的得罪了那個老傢伙,雙方本就不深厚的友情已經徹底耗盡。

  現在不知道肚子中憋著什麼壞呢,現在正在四處好撈處,沒工夫理會肖恩罷了,等回過頭來,他若是不給肖恩使絆子,他就不是食腐者克萊頓。

  “唐,終於找到你了,出亂子了。”一名少年軍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臉上衣服上,全是星星點點的血跡,即便是鏖戰完,也沒有機會休息,雙眼中滿是血絲,不過精神頭卻非常足,臉上的自豪和興奮都快流淌下來。

  這些年輕氣盛的少年軍就沒有肖恩那麼多雜念,昨晚上那場近乎完美的夜襲完全是由他們主導完成的,尤其是與巴士底城門守備軍的悍不畏死的對沖,更是打出了他們少年軍的氣勢。

  即便是自視甚高狂暴山民軍團的士兵也對他們直挑大拇指頭,這正是他們多年來夢寐以求的。

  至於那些犧牲的同伴,他們也心痛,但是更多的是自豪,為他們而自豪,他們沒有一個孬種,剩下的人會帶著他們那一份繼續活下去,創造更多輝煌。

  “出什麼事情了?”肖恩邊走邊問,少年軍現在的情緒才是他最擔心的,他從來沒有提倡過捨生取義、無懼生死之類的行為,但是他帶出來的這些人都抱著生死小事爾的觀念,總想著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他們難道不知道,在這個法律蠻荒時代,想要做大事業是需要無數纍纍白骨鋪墊而成的嗎?

  以前他們還只是停留在空想階段,現在他親手將他們拽入了這條快車道,想要停下來,只怕就沒那麼容易。

  “咱們的人與那些剛剛被釋放的奴隸起衝突了,正在前面對峙,馬歇爾正在與對方交涉,不過局勢很緊張,我見情況不妙,就過來找你了,你趕緊過去看看吧!”

  “就你聰明。”肖恩沒好氣的罵了一句,這名名為雷爾夫的少年軍言下之意,馬歇爾解決不了那邊的情況,必須他親自解決才成,所以擅自決定跑來叫他,不過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向那邊趕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6-30 20:44
第二十九章 衝突

  肖恩對於報信的少年軍有很深印象,尤其是他敏銳的洞察力。

  很多時候,他能輕易的洞察事情的本質,包括人,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能力。

  論到看人之準,即便是肖恩自嘆弗如,這種人天生就是搞情報的,若是與性情溫中的馬歇爾搭配簡直絕配。

  但是事情就是如此怪,明明兩人出身經歷相差無幾,平時也都是好人緣,和誰都能笑眯眯的搭上兩句,偏偏兩人完全不對盤。

  只要將兩人放一起,那就跟油和水混在一起,完全不兼容,十遭有八遭吵的臉紅脖子粗,剩下的那兩遭直接動手。

  無奈之下,肖恩只能將兩人分開了,年齡稍小一點,對軍陣更感興趣的馬歇爾留在身邊繼續調教,性子比較活,滿腦子鬼心眼的雷爾夫放了出去,掐指算來,也有兩年了。

  這兩年來肖恩只見了對方三次,每次問他在做什麼,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說是以後給他一個驚喜。

  沒想到這次匯合,雷爾夫還真給了肖恩一個驚喜,竟然拿出了一張巴士底的城防圖,真實程度相當高,能達到七八十。

  這三年他一直在巴士底周邊打轉,甚至好幾次以奴軍的身份混入過巴士底,在裡面廝混了不下於半年。

  正是因為這份地圖,讓肖恩臨時變策,決定先攻打巴士底,再回過頭來對付老波頓。

  巴士底這次破的一點都不冤枉,被人家如此針對性佈局,防禦早就成篩子了。

  肖恩曾經私下中問過雷爾夫,他怎麼確定將來會攻打巴士底?若是不來,他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安迪斯山脈只是一個小水渠,肖恩是一條巨龍,等到巨龍長大時,即便是稍微轉身,也將會帶動風雨,巴士底這座腐朽的鎖鏈,勢將被沖的七零八落,而他只是這片風雨的先行者,為將來做一點點準備。”

  說到最後的時候,雷爾夫雙眼閃閃發光的望著肖恩,那種狂熱光芒,讓肖恩頭皮陣陣發麻,落荒而逃,捫心自問,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秉承著低調做人、低調做事的原則,沒做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那些半大小子用這樣眼神看著自己也就罷了,這些已經出去見過風雨、經歷過生活磨煉的青年,怎麼還和以前一個德行?

  不對,甚至是比以前更加狂熱了,他能夠感受到,說那番話的時候,雷爾夫完全是發自內心,對方甚至已經將這件事情當成一件值得他終身奮鬥,付出汗水鮮血,乃至生命再所不惜。

  每當這個時候,肖恩都會忍不住大吼一聲,自己究竟哪裡表現的與眾不同?他改還不成!

  被人給予肯定和厚望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但是,就怕這個但是,一旦這種肯定和厚望超過一定界限,遠遠超過當事人能力極限的時候,原本美妙的事情就變成了沉甸甸負擔。

  肖恩一向有自知之明,自己前世頂多算是混的不好不壞,從農村出來後,白手起家,人生黃金年齡之前,東碰西撞的,總算攢了一份相對普通人還過得去的家底。

  在當時千萬富翁遍地走的大環境下,他依舊只是一個普通中產階級,一場突如其來的絕症,便將他前半生奮鬥的一切摧毀的七零八碎,唯一值得他驕傲的是找了一個與自己十分合拍的另一半,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小家庭,即便是他在最困難的時候,依舊不離不棄。

  就算現在他的人生開了掛,來到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但依舊改變不了他是一個普通人的事實,至於手擒巨龍、諸神滅佛、跺一跺腳整個世界都為之風雲變幻。

  那只是前世十五六歲中二時期不切實際幻想,實際上,就算他把腳跺爛了,頂多就在原地跺出個小土坑,這還得選對了地方,若是選擇一塊大青石,殘酷的現實會告訴你,你影響的只是你的腳——真的很疼。

  當然了,前一世是個普通人,不代表這一世肖恩願意繼續默默無聞的廝混下去,並非有什麼遠大理想和目標,而是前車之鑑,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尤其是保持優良習慣和一副強壯身體,是非常有必要的。

  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測風雲便會降臨自己頭上,所以搞明白自己的處境後,肖恩便一直努力充電——磨練箭術、研習術法、跟隨母親艾琳娜學習巫醫煉金術、學習這個世界上能找到的所有知識。

  肖恩的情況認真講起來,稱之為穿越也可以,用輪迴轉世、開啟前世宿慧也能說得通,不過有句話叫做先入為主,前世影響對肖恩造成的影響越深,他想完全融入這個世界也就越難。

  有著相同外貌、打扮和口音這算不上融入,更重要的是生活習慣和價值觀。

  若是摘開來看,肖恩並不是融入了這個世界,而是改變了他身邊的人。

  比如少年軍們最喜歡的食物並不是被稱之為貴族專享的白面包,而是熱氣騰騰的豬肉白菜餡餃子,無論是來一小碗野蒜蒜泥,還是一根白生生野蔥,對他們來說都是至高享受。

  他們最喜歡的節日也不再是秋季的豐收狩獵節,而是每年冬末春初,所有人從四面八方聚在一起過的名為春節的節日,據說是去舊迎新,祭祖賀歲。

  其中究竟有什麼獨特蘊意,大多數少年軍都不在乎,他們更喜歡那種兒時同伴聚集在一起共享著美食,高談闊論著去年一年得失,未來一年又有什麼計畫與憧憬的美妙感覺,那短短十幾天足夠他們未來一年去回味,然後憧憬來年。

  這種情況,林林總總多不勝數,有些是肖恩心血來潮,為了祭奠已經逝去的前世而有意識組織的,更多的則是無意識中,潛移默化進行的。

  殊不知以孩童身份做著很多大人都做不了的事情,對跟隨在他周圍的孩童衝擊究竟有多大,用一個無所不能形容並不為過。

  在正常家庭孩子眼中,充當這一角色的一般是父親,不過隨著年齡增長,知識量增加,父親身上的這個光環會逐漸褪去,這一定律在肖恩身上並不管用。

  因為在這個過程中,肖恩也在成長,汲取更多知識充實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大多數少年軍對肖恩的評價最後總要加上一句,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比他還要努力、還要自律的人,追隨在這樣人身邊,他們又有什麼理由不努力?

  經歷過現實殘酷磨礪後,那些少年軍對肖恩更加狂熱、更加充滿信心,也非常好理解,若是外面的世界是肖恩前世所處的五彩繽紛大染缸,見識過更廣闊世界,吸收了更多知識,眼界拉高後,看待肖恩心態自然而然就平和了。

  問題是他們現在雖然進入了一個更加遼闊世界,卻也更加荒蠻,從這個全新世界汲取到的知識寥寥無幾,更多的是利用在肖恩身上汲取的知識改造這個世界。

  在這一刻,他們突然體會到了肖恩的痛苦,用肖恩的原話,就算拉屎用的衛生紙也需要自己造,雖然他們到現在還沒有搞明白衛生紙究竟是什麼,但是一定是高大上的好東西。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有了對比後,少年軍更清晰的意識到自己以前生活何等幸福優越,在這種有色眼鏡下,肖恩的一言一行都充滿了獨特蘊意,模仿他幾乎是必然的。

  輕而易舉的收穫成功後,無形中他們在心中又將肖恩的形象拉高了一節。

  對於這些,肖恩自然一無所知,雙方認知出現了錯位,形成的觀點自然相差十萬八千里。

  “你們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為什麼要護著這些幫助外族人禍害自己族人的叛徒?讓開,讓我們徹底清理這些禍害!”

  “嚴懲叛徒,這些人都是鬼奴,就是這群混蛋帶著外族的劊子手進村寨的,殺光他們!”

  “殺光他們!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他們是我們的族人,就算以前犯了錯誤,大多數也是被逼無奈,並非真心作惡,我們應該給予他們公平審判機會,若是罪孽深重的,我們絕不包庇,必然嚴懲,若是罪孽不重,還請給他們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甘心墮落為鬼奴的人,終歸少數。”

  “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說得好聽,他們有給我們的親人生存的機會嗎?我的祖父、我的父親、我的叔叔、我的兄弟姐妹,全沒了,不是死在那些山外人的手中,而是死在這些滅絕人性的叛徒手中,當他們對自己同胞舉起屠刀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不是,也不配再做大山的子民,這樣的人沒有資格獲得改過自新的機會,管他罪孽輕重,通通殺光,看以後誰還敢做鬼奴,敢助紂為虐。”

  “說得這麼好聽?若是你真的那麼勇武,你的祖父、你的父親、你的叔叔、你的兄弟姐妹罹難,或者勇武抗爭的時候,你在哪裡?難道是躲在你母親裙子下面瑟瑟發抖嗎?”

  “我那個時候只是一個孩子。”

  “哈,孩子,你看看你對面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孩子?就是這群孩子將你從枷鎖中放了出來,昨天夜裡,也是這群孩子拿著一柄短劍,穿著一身皮甲就敢跟武裝到牙齒的騎士對衝!換做你,你敢嗎?你有什麼臉面在這裡叫囂?就因為手中多了塊破刀片?”

  “還是知道他們看在同族的份上,不會輕易跟你們動手?然後你們就理所應當的在這裡叫囂?你們就是一群沒卵蛋的廢物,若是你們真的像自己說的那麼勇武,就不用等著我們來救了,要不是因為我們,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就和蹲在裡面的那些人沒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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