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虹橋交通樞紐
過完年沒多久，很快就到了四月份。這時春暖花開，桃紅柳綠，正是人間四月盡芳菲。上海開始進入她了一年中最美的季節。
一個橫空出世的消息，如爆炸般的迅速傳播開來。因為服務2010年上海世界博覽會的需要，上海市政府根據實際需求和城市規劃調整，決定建設虹橋綜合交通樞紐，包括擴建新的虹橋國際機場二號航站樓和新建一座連接北京上海的虹橋高鐵火車站。
儘管上海虹橋綜合交通樞紐的整體規劃和建設計畫還沒有正式公佈，但傳言中有板有眼的選址，正是在台滬公司所在地的這一大片區域。
這個小道而準確的消息的撒播，不僅是台滬公司，所有和傳言選址有關的機關企事業單位和當地居民，猶如平靜的水面裡，突然倒進一鍋沸騰的油。
因為國家重點建設拆遷政策紅利的刺激和預期，所以各式各樣的人和事，各種各樣的利益矛盾和糾葛，明裡暗裡，都聞風而起，馬上暗影浮動起來。
而對王一元他們這些企業的打工者而言，他們一般當然不可能是政策紅利的對象，與之相反，他們馬上考慮最多的就是如何保住眼前的這份工作。工廠的搬遷看來不可避免，可是企業要搬遷到哪裡，還能不能再繼續這份工作，老闆們又會對他們工作有什麼安排和計畫，這才是他們真正考慮和擔心的事情。
直白一點說，就是王一元他們甚至有可能會有因此失業，重找工作的可能，並且這種可能性還很大。
員工們憂慮擔心的情緒，迅速傳染到了台滬公司的生產和日常的工作。一種種不確定，不安定因素，開始籠罩在了員工的頭上並馬上有所顯現。
一是有的員工在工作中開始開小差，不能專注一心，哪怕是在正開動著機器的時候。工廠接連發生了兩起輕微的人身傷害事故，夜班的一位工人手指被軋車咬傷，還有一位工人開裝訂機時被細鐵線刮到臉上，這些完全可以避免出現的工傷，在以前的生產管理上是很難想像的。
二是產品質量突然之間有明顯的下降，顯著的現象是，車間報廢的殘次品一下子顯著上升，廢紙邊角料突然開始不正常的增多。三是有工人開始悄悄的在外面聯繫新的工作，準備跳槽，人心開始有悄悄渙散的苗頭。
為迅速安撫員工憂心忡忡，焦慮的人心，台滬公司及時召開了一個全公司員工的大會，主要由孫玉泉經理作當前的形勢報告。
孫經理著重講了虹橋交通樞紐建設的意義和重要性，以及公司生產經營目前的基本的狀況。但因為虹橋交通樞紐的建設上面還沒有正式明確的說法，所以不可能講的太細緻，員工聽得也是雲裡霧裡。
但是最後肖總的發言，卻毫不含糊，給公司所有的員工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在會上大聲明確承諾，只要員工自己願意，台滬公司不管面對什麼情況，將堅決不拋棄，不放棄每一個員工。
今年的這個春節，王一元哪裡也沒去，呆在台滬公司工廠裡值班。因為不願意在工廠和宿舍之間來回的跑，王一元就沒有住在七寶的宿舍，而是睡的廠裡宿舍肖雲華的床鋪。
工廠臘月二十九放假，年初八開工，總共十天假期。值班的有兩個人，除了王一元，還有一個門衛的大爺。
工廠一放假，王一元其他的都還好說，只是每天的吃飯便成了首要的大問題。自己工廠肯定是吃不成了，問題是工廠周邊的小餐館和飯店，也基本暫停營業，小老闆們都回家過年去了。
如果要吃，王一元就只得騎車去東方國貿附近，那兒還有零星的餐館正常營業。但真要去那兒吃飯，大冬天的，王一元騎著一個破自行車，在呼呼地寒風中打一個來回，路途遠不說，天氣又冷，他往往是到了地方就反而不想再吃飯了，因為早讓西北風給灌飽了。
門衛的大爺是本地人，有時也會給王一元捎帶點吃的，但次數多了王一元覺得也不是個事。沒辦法，王一元去工廠廚房，發現裡面做飯炒菜的傢伙什和調料都有，也能開火用水。
於是王一元打電話徵得孫經理的同意，乾脆一次性去菜市場買了一些菜，自己生火做飯。他每次都做上一大鍋，反正天冷也不容易壞，做一次可以吃上好幾天。
吃飯的大事總算解決，王一元把MBA研修班正在學習的課本全部找出來，準備好好學習一下，梳理一下這一個多月來的學習狀況，算是溫故知新。
講實話，這些MBA課程對王一元來說也都不是很難，只是王一元認為自己本身知的識結構起點低，這麼些年的工作下來還是遇到了不少的挑戰和瓶頸，現在系統的學習一系列這樣的課程正合胃口，也很有必要，符合現在王一元對自己的期望。
所以他把這次學習更看重的是對自己原有的觀察，分析，判斷和決策等思維模式方面的擴充，想要從更高一些的角度提升自己對人對事的思考能力和視野。
整個假期，除了幾個必須的拜年電話和短信，哪怕是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聲，王一元對其他的一切一概充耳不聞，一心沉浸在課程的學習中，做了厚厚的一疊學習筆記。
這一學期交大的MBA學習佈置有寒假作業，王一元拿出來自己前不久在國力襪業供應商大會上所做的報告，結合自己新的實踐和體會，花時間仔仔細細的重新改寫了一遍。
為瞭解悶，王一元還把收音機也帶了過來，也好讓在偌大的辦公室裡有點響聲。
大年三十，王一元給姐姐和弟弟兩家分別打電話，互相在電話裡拜年，說了一些各自的近況，得知他們現在日子過的也還可以，王一元也就沒了什麼牽掛。他還想到給老謝家去拜年，打電話後得知他們今年在寧波過年，要元宵後才回上海，只得做罷，在電話裡祝他們一家新年快樂。
春節放假之前，王一元還辦了兩件事情。
一是和小院的人一起聚餐。眨眼就到了年根底，同住在小院的幾個人，日漸熟悉，王一元和他們一起決定慶祝一下，時間定在1月22號，小年夜的前一天晚上，剛好星期天。這次由王一元做東，宋立新一家負責做飯菜，楊國慶和小任負責採辦。
吃飯的時候，大家又一個勁的輪流灌王一元的酒。王一元今年年初來上海，差不多一年下來還算順順利利，一高興，乾脆來者不拒，敞開了喝。
師爺楊國慶一如既往的說了一些半葷半素的笑話，但大家基本上還是比較規矩，酒興頗高但喝得比較文明。喝完酒，大家一起去歡歡KTV唱歌。
期間，做房產中介的四眼小任發佈了一個消息，他當時就說道，據小道消息，虹橋機場可能要擴建，還要再建一個新火車站。他還對王一元說道，你們工廠那邊會被全部拆遷掉的。
這個消息王一元是第一次聽說，表示不知情，未置可否。當時大家也都覺得這個消息和自己關係不是很大，並且又真假不辨，就沒有過多的展開討論。沒想到，剛過完年，這消息就成真了，並且和在座的每個人都有了關連。
二是土家燒餅。越接近年關，事情越多。王一元這段時期非常的忙碌，老客戶要驗貨送貨，關鍵是催款回款，同時國力襪業的打樣還在增加，已經確樣的訂單已經開始一個一個過來，都需要去一個個仔細核對和確認。
但就是這樣，王一元還是忙裡偷閒，中間瞅時間去送了兩趟土家燒餅的紙袋。在土家燒餅的倉庫，王一元細心的發現，他們的各種原輔材料，比之以前，都有大量堆積的跡象。
王一元給倉管丟過去一盒香菸，不動聲色的問道，過年了，你們終於現在好像不忙了？倉管不經意的說道，現在來加盟的人變少了很多。再說了，過完年，天氣就開始熱了，這個燒餅怕是不太好賣了喲。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從倉庫出來後，王一元特意在街頭小巷轉悠了半天，發現原先無處不在的燒餅攤，好像一下子憑空消失了很多，即使還在營業的攤頭上，冷冷清清，人也少了好多，完全沒有了往日熱鬧的景象。
王一元心頭吃驚，趕緊找肖雲華商量。肖雲華一聽就很緊張，連連說道，怎麼辦？怎麼辦？兩人最後決定立即結束土家燒餅紙袋的生意。王一元馬上通知建甌印刷的小王停止供貨。
而肖雲華，則是拿了一萬元的現金紅包，連夜就去找他的高中同學。一番折騰，終於在過年前把貨款全部結了回來，燒餅紙袋的生意就此結束。
但王一元也留下有一個深深的遺憾。這個遺憾就是肖曉曉。元旦七寶見面後的第三天，因為父親突然生病，肖曉曉就請假回了老家，至今未歸。兩人一直是電話和短信聯繫。
大年三十的晚上，肖曉曉發過來短信，說道，今天本來一家人在家過年，老爸病情突然加重，年也沒過好，下午轉到了南京的省人民醫院。
王一元連忙打電話安慰，肖曉曉在電話裡哭的稀里嘩啦，過了很久才平靜下來。王一元很想去南京看望，但肖曉曉覺得不合適，堅決的拒絕了。王一元只得作罷，但心裡也非常的難過。
年很快就過去，工人陸陸續續的回來工廠，初八公司正式上班。王一元慢慢又進入了忙碌的日常工作。
過了元宵節，王一元無端地總感覺有一種什麼東西丟失了似的不安。這種沒來由的感覺持續了好幾天。一直到國力襪業的一紙傳真過來，上面清楚的寫著，因業務助理變換，以後工作請聯繫寧樂小姐。
王一元才恍然間明白過來，原來自從上班以來和肖曉曉的聯繫忽然就變少了，近幾天好像就沒有聯繫過。這段時間，既沒有電話，只有幾個零星的短信。也不知道她爸的病情到底怎樣了？王一元不時的心裡就想著這事。
這一次面對工廠肯定要搬遷的消息，王一元也不知道到底何去何從，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從整體上來講，王一元來到上海這一年多一點的時間，從最初的茫茫然然，一路磕磕碰碰，到現在不僅基本熟悉了印刷業務，也對台滬公司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感情，從內心來講王一元還是願意繼續留在台滬公司，繼續做他的業務。
可是真要是台滬公司萬一因為搬遷而離開了上海，王一元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取捨。是因此而離開上海，還是繼續留在上海另找工作，一切又再一次重來？他心裡為難的想道，現在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