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幻想] 這個日式物語不太冷 作者：和風遇月 (連載中)

第七十章.畫室

    田中高志呼吸下意識地放緩，胸口中的心臟感覺都要跳出來了。他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整個人覺得手腳都在發涼。

    他手裡的這個布偶是為了節目效果而事先放在須茶高中活動棟的，他們已經通過非常精細的做工將其做舊做老，詭異感也做到極致了。

    可比起北川寺肩膀上的那隻詭異陰冷的小布偶，他手中捏著的『道具』反而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不是道具做得不夠可怕，而是對方的布偶似乎真寄宿著一個靈魂一般，一眼看去就讓人感覺渾身上下浸入冰水，身子都在發寒了。

    他嚥了嚥口水，再度看過去。

    布偶依舊靜靜地趴在北川寺的肩頭，彷彿田中高志的一切剛才所看見的都是錯覺一樣。

    北川寺明顯感覺到田中高志的目光，他看向肩膀邊趴著的西九條可憐，但出乎意料地沒有將她裹進圍巾裡。

    前面也說過，大晚上的可以放她出來透透氣，作為西九條可憐目前的家長，北川寺並不想言而無信。

    畢竟家長的教育還是言傳身教比較好。

    「別太調皮。」北川寺頭也不回，壓低聲音道。

    田中高志神色一緊：「北川小哥，你剛才在和誰說話？你剛才在說什麼？！」

    「沒說什麼，走吧，去三樓。」北川寺語氣平淡地說道。

    田中高志見他依舊風輕雲淡的模樣，原本有幾分波動的的情緒也被強按下來，他點點頭道：

    「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去三樓，不過右邊的路被學生桌椅給堵住路了，要清理應該要費一番功夫...」

    「左邊樓梯口可以正常上三樓，沒有障礙物。」北川寺語平淡地說道。

    「是嗎？那我現在就叫英助過來！你在這裡等一下。」

    田中高志不由分說地轉身離開。

    而就在他離開不久，從左邊樓梯間突然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巨響聲。

    北川寺將手電筒照去。

    只見一個泛著塑料質感的人頭從暗處嘩啦嘩啦滾過來，停在了北川寺腳邊。

    人體模型。

    只不過這個人體模型似乎有些怪，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誇張，對著北川寺猙獰地笑著——

    然後北川寺直接將這人體模型的腦袋一腳踹出去。伴隨著啪嗒啪嗒的聲音，人體模型的腦袋重新歸入暗處。

    北川寺合上雙眼，繼續等待著山口英助與田中高志。

    隱藏在暗處田中高志與山口英助見了這一幕，也是暗暗咂舌。

    這個北川寺真是個猛人，什麼機關都嚇不到他。

    要是讓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走在一處陰森的長廊，突然從暗處彈射出來個詭異的人體模型頭顱，他們估計都要被嚇得渾身僵硬。

    差不多也該出去了。

    田中高志將攝像頭直播重新切出來，帶著山口英助走出。

    「抱歉抱歉，英助在那邊有了些發現，所以我們就來晚了，北川小哥應該沒遇上什麼怪事吧？」田中高志一邊打著哈哈，一邊試探性問道。

    「沒遇見什麼，都只是小事。」

    「...是嗎？」田中高志有些蛋疼了。

    工作組費心費力在這兒的佈置，到了北川寺嘴裡就是『都只是些小事』。

    看著北川寺那別說被嚇到，連眉毛都沒挑一下的表情，山口英助也是嘴角抽了抽：

    「既然這樣那我們去三樓吧，希望能發現一些不錯的收穫。」

    三人一合計，也沒有絲毫猶豫，從左邊的樓梯口直接走向三樓。

    值得一提的是，在踏上三樓樓梯的那個瞬間，突然從上面垂落一個缺少頭部的人體模型——

    然後就被北川寺凌空一腳踢得粉碎。

    看著那直接在空中碎裂成好幾塊兒的人體模型，田中高志與山口英助的表情格外精彩。

    這一腳要是踢到人身上...

    ......

    須茶活動棟又稱須茶文體棟，建築一共有四層，一樓主要為柔道或空手道、劍道道場，二層以文藝部，比方說：讀書部、文學部這些部團為主要組成。三層則是畫室、音樂室等等。四層就是舞蹈部與輕音部。

    事實上，三樓與二樓的區別不大，只是各個教室劃分上有了點區別。

    三樓左側兩間教室貫通，統用作畫室，右邊分三間，統作為音樂室。

    本來山口英助打算按照原本的分工，北川寺探索左邊，他們倆探索右邊，可北川寺卻伸出手自然地指了指右手邊，示意自己這一次想走右邊。

    行吧...粉絲要求，怎麼能不答應呢？

    山口英助沒有去刻意強求。

    右手邊左手邊其實都有機關，但那些機關只要不是刻意去碰觸，是很難觸發的，而且北川寺那種樣子，他也不怕對方會害怕這種程度的機關。

    三人又暫時分開了。

    北川寺等到山口英助與田中高志進了教室才收回目光，他戳了戳西九條可憐的臉問道：

    「你說這邊藏著剛才看見的殘像？」

    北川寺自己是沒有什麼感應，但身為靈的西九條可憐好像對這些東西有天生的反應一樣，只要記過一次的『怪異』，她似乎都能立刻反應過來，就像是個小小的雷達一樣。

    西九條可憐啪嗒啪嗒地撐著北川寺的臉站起來，伸出圓滾滾的小手指向畫室。

    這個意思是在畫室裡面嗎？

    北川寺精神一振，三步並兩步，抬手便推門而入。

    畫室之中靜悄悄的，由於窗戶被爬山虎全部封死，一絲一點的月光都透不進來。

    整個畫室顯出讓人發麻的死寂感，感覺毫無生機。

    從北川寺的視角看去，那密密麻麻豎起，還沒來得及撤開的畫架，從遠處看就好像是怪異扭曲的人影一般。

    一些畫架繞成一圈，中間還放置著一個落滿灰塵的半身石膏像。

    北川寺換了一支新的手電筒，捏著它照了畫室一圈。

    畫室前面和後面都掛著畢加索、達芬奇、梵高等人的畫像，最裡面放著大儲物櫃，地面上還凌亂地散落著畫夾、畫板、顏料板以及調料筆等等畫室需要的東西。

    只不過上面的顏料早就已經乾涸已久。

    北川寺按照西九條可憐的指示踩入其中，繞開陰森恐怖的畫架，徑直來到儲物櫃前。

    這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存在——

第七十一章.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儲物櫃整體為淡藍色，在手電筒的照射下，邊緣的塗層已經剝落，其中泛出淡淡的鐵鏽，上下兩層，上層分為四個小隔間，下層統為一個大隔間。

    北川寺面無表情地打開下隔間的櫃門。

    那裡，坐著一個抱著頭滿面惶恐的蒼白皮膚青年，似乎是察覺到北川寺的動作，他恐懼地抬起頭。青年的眼珠中只有眼白，血盆大口中溢出烏黑的液體。

    怨靈青年竟然尖叫一聲：

    「不要！中島！！！」

    北川寺似有所覺，他猛地扭頭！

    不知何時，北川寺身後竟然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人影提著的消防斧刃閃爍著森冷的寒光，對著他的頭部狠狠砸落！

    這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北川寺下意識要躲，可很快他又想到什麼，眉毛一挑，死氣瀰散消失，滿面平靜地看著消防斧落下。

    那閃爍著森然冷光的血紅色消防斧從北川寺的身體憑空穿過，狠狠地砸進櫃中青年的頭部。

    消防斧是用於逃離火災現場破窗、砸開障礙的的用具，所以並不鋒利，用『切開』這個詞語也有失妥當。

    斧面狠狠地砸開青年的頭部！

    你能想像那種場面嗎？

    青年的骨頭，以及頭部各種各樣的內容物如同花生醬一般四濺而開，連身子都被砸得變形，手指與大腿還因為反射神經在微微抽動。

    蒼白皮膚青年的身體瞬間被砸開一大半，可想這個人用上的力氣之大。

    北川寺甚至能清晰地聽見提消防斧男子手腕脫臼的聲音。

    「...沒事，都只是殘像。」北川寺摸了摸不知不覺中緊緊揪住自己領口的西九條可憐平靜地說道。

    西九條可憐還只是個小孩子，就算她作為『靈』能感應到對方只是人思念的殘像，可看著背後這道人影那種殘虐嗜殺的感覺，她還是覺得十分害怕，剛才就小身子一顫，一直揪住北川寺的脖子。

    在北川寺的安慰下，西九條可憐的身子放鬆了，她重新趴回北川寺的肩膀，小腦袋揚起，似乎想看看這個『殘像』接下來想幹什麼。

    但北川寺乾脆地將她的眼睛摀住，任由她怎麼伸手拍打都不理會。

    在北川寺的注視下，這個提著消防斧的男性殘像先是將蒼白皮膚的青年剁得的血肉模糊，隨後整個人才恍恍惚惚地站起來。

    北川寺這時才看清這個提著消防斧男子的全貌。

    這是個年輕人，應該是被害者日記上寫著的『中島』。

    他白色的夏裝襯衣胸口一大塊沾滿了血液，滴答滴答地滴落而下。神情恍惚，喉嚨擠出嘶啞非人的吼叫聲，眼珠猩紅，四肢垂落，可怖的黑影縈繞在他的頭部。

    殺掉最後一個倖存者後，中島將屍體拖出，直接撞碎了窗戶，整個人帶著倒栽蔥一樣地墜落。

    伴隨著『嘭』的悶響聲，北川寺恍惚回神。

    他回頭看去。

    剛才進入畫室的時候沒有看清楚，原來在儲物櫃旁邊的窗戶已經被撞碎，但由於爬山虎攀援其上，重重疊疊地擠進來蓋滿了缺口，這才讓北川寺沒有看出大概來。

    北川寺用腳將灰塵擦開，地面上是清晰可見的風乾的血痕。

    面前的最下層儲物隔間已經被四濺的血液染得通透，風乾的小肉片四處散落著。

    其中，半本被血液粘合染紅的小日記本格外顯眼。

    北川寺將其撿起，翻開。

    這張日記本的封皮已經被撕開，裸露出其中的內容。

    上面用佈滿血跡的扭曲字體寫著：

    中島他、他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個地方的？！

    手機電話也打不出去！信號好像被屏蔽了！該死！這裡不是臨近八山市嗎？

    中島竟然...他竟然追上來了！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我現在就得把右邊的口子堵上，我要逃。

    後面的日記已經完全被血液模糊掉，再也看不清楚字跡。

    北川寺又翻閱了日記前面的內容。

    這本日記的主人叫做鈴木，是一個心靈景點探索團隊負責後勤的人，平時有做記錄的習慣，中島是他們這個團隊的領頭人，除開鈴木、中島，這個團隊還有負責採購的小山，中島的女朋友吉田。

    他們探索了挺多心靈景點建築，最後卻都在須茶高中翻了車。

    看著上面鈴木在日記本上留下的驚懼的血手印，北川寺拿起手機，就著閃光燈拍攝了一張照片。

    可是有點奇怪。

    北川寺疑惑地挑了挑眉毛。

    手機上面並沒有成像，有足夠的光也只能拍出詭異的黑影來。

    「應該沒壞吧？」北川寺嘗試了一下其他功能，又登錄了一下網頁。

    這裡...有問題。

    看著手機上的一幕，北川寺雙眼一凝，眉頭緊緊地鎖起。

    ......

    與山口英助、田中高志他們匯合併沒有花費北川寺多少時間。

    山口英助在一邊拿著手機，看著上面滾動著的白花花彈幕向另一邊的田中高志提問題。

    見到北川寺從走道那邊過來的時候，他們倆也是眼睛一亮，走過來對他打了聲招呼：

    「怎麼樣？北川小哥？有什麼發現嗎？」

    「沒什麼。」北川寺掃了一眼他們倆，又搖了搖頭，指向黑漆漆的樓梯間道：「現在就去四樓吧。」

    「好。」兩個靈異論壇主也沒廢話。

    整個須茶高中直播活動才剛剛開始呢，他們也不能一直在這裡耗下去了。

    山口英助收起手機，幾人捏住手電筒，不發一言地向樓上走去。

    一時間樓梯中只有呼吸聲與錯落有致的四道腳步聲清晰可聞。

    這多出來的一道腳步聲田中高志與山口英助其實都心裡有數。

    這是他們在活動棟最後的安排，真正的演員上場。

    聽著自己背後不遠處的腳步聲，走在前面的田中高志與山口英助心中一動，嘴角一勾，但都不發聲。

    這下還不把北川寺嚇個半死？

    正當他們心中暗自滿意背後工作人員敬職敬業的時候，山口英助的手機突然傳出一陣嘟嘟嘟的聲音。

    這是用於他們與工作人員交流的特用手機鈴聲。

    山口英助也有點納悶兒。

    怎麼這個時候給自己發了條短信？

    他翻出手機，停下腳步。

    這條短信內容浮現。

    『快逃！英助、高志！那棟樓真的有什麼東西在！工作人員早就已經緊急撤出來了！直播也早因為一些未知原因斷開了！』

    發短信的時間是在十點四十。

    那是一個小時之前。那個時候他們還沒進入活動棟。

    氣氛——陡然死寂！

第七十二章.我們什麼時候多請了一個演員？

    咕嘟...

    山口英助嚥了嚥口水，目光呆滯，直直地看著手機。

    前面也已經說過，這是工作人員號碼，用以發送一些內部工作人員訊息的。

    基本上沒有人會如此惡劣用工作號碼來開玩笑。

    按照『視頻不能P，所以是真的』這個邏輯，山口英助也可以得出，對方說得是真的這一結論。

    再加上這詭異的發送時間，一個小時的短信，現在才收到...

    山口英助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僵硬。

    既然第四道腳步聲不是工作人員，那對方又是什麼東西？

    既然直播推流已經被掐斷，那自己剛才究竟在和什麼東西在互動？

    山口英助現在才反應過來。

    背後兩道腳步聲粗重，根本就不是他認識的那幾個工作人員能發出的動靜。

    包括北川寺...他什麼時候動靜都這麼大了？

    人就是這樣的。

    當遭遇到不可知的存在後，恐懼也逐漸升起，一絲一毫的動靜都如同的恐怖的催化劑，讓山口英助越來越覺得四肢發軟。

    恐懼已經播種，即將發芽...

    偏偏這個時候田中高志還發出了配合的訊號：「英助，你怎麼老是擠我啊？到底怎麼回事啊？」

    我擠你？

    山口英助露出一個哭臉。

    我特麼的都快哭了好嗎？！

    但這個時候不能讓背後不知名的存在發覺不對，山口英助只好顧左右而言其他道：「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高志，我們快點上去調查，調查完了差不多就該走了。」

    他儘量保持語氣不變，腳步平穩。

    不得不說，山口英助的膽子還是很大的，要是一般人遇見這種情況，估計當場就得被嚇得屁滾尿流，可他依然能保持與平常無二的音調。

    「嗯？」田中高志有些迷糊。

    怎麼回事？這時候山口英助不應該打個配合嗎？然後他再揭露有第四個人存在的這點。

    田中高志滿臉困惑，於是又出聲道：「英助，你難道沒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聽了這句話，山口英助都險些自閉了，他嘴巴張了張又閉上，恨不得現在就給自己這個夥伴兩耳光讓他閉嘴。

    我發現了啊！是不對勁啊！我們真多了一個『人』啊！你能不能不要問了啊！？

    要是平時他肯定會誇田中高志接話接得不錯，但今天是真的誇不得，再這樣下去鐵定要出事。

    山口英助的汗水從額邊滑落，這一點剛好被田中高志發現，他驚訝地叫道：「你怎麼了？英助？！」

    山口英助也太敬業了吧？真的連那種壓迫感演繹出來了。那種臉型因為恐懼而變形扭曲之感，讓田中高志看見了都心底一陣發涼，覺得自己背後好像真的跟著什麼恐怖的怪物一樣。

    正當田中高志想著向山口英助學習的時候，山口英助卻突然驚恐的嚎叫一聲，將他狠狠地摜倒在樓道口的地面之上！

    「你幹什麼啊？英助？」田中高志剛想埋怨山口英助，卻剛好看見腦袋邊緣滴著烏黑膿水，提著血腥消防斧的人影。

    人影正用力地將卡在門板上的消防斧拔出，這一恐怖景象讓田中高志心臟險些驟停。

    而除開這個消防斧人影外，他身邊還站著一個身形怪異扭曲的人。

    身形怪異扭曲的人啪嗒啪嗒的走出。

    這時，山口英助與田中高志才看見面前格外恐怖的景象。

    原來並不是人影身體奇怪佝僂，而是對方單純就是連頭部都沒有，身子像是被人用鈍器砸得七零八落，慘白的手臂怪異的扭曲，雙腳彎折。

    他搖搖晃晃地走著，比之消防斧人影還要詭異恐怖萬分！

    見了這一幕，田中高志還有些納悶兒地眨了眨眼睛：

    「怎麼回事...北川小哥呢？我們也沒請兩個扮演鬼怪的演員吧？」

    「屁個扮演鬼怪！那都是真的！」山口英助驚恐地倒抽著涼氣，拉著田中高志奮力地向後躍去。

    「哈？英助，你是不是太入戲...」

    嘭！！！！

    田中高志的話被打斷了。

    消防斧毫不留情，幾乎貼著他的腦袋砍過來的。

    要是被這一斧頭砸下來...

    田中高志與山口英助猛地從地面上跳起。

    這種時候無須交流。

    跑就完事兒了。

    至於北川寺？

    希望上帝能保佑他沒問題吧。

    兩人急速奔跑，但很快另一個讓他們感到絕望的事態發生了。

    他們倆是從右邊的入口上來的，左邊的入口都被人用桌椅封死了，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就不可能清理完雜物離開！

    樓道並沒有多長，背後兩個可怖人影逐漸靠近，腳步聲粗重急促，山口英助與田中高志隱約都有些絕望了。

    一個消防斧閃爍著寒光，另一個烏黑的指甲如剪刀般長短、鋒利。

    而正當這兩個鬼影前進的時候，另一個渾身縈繞著黑氣的人影突然從一邊的舞蹈室中掠出。

    又一個？！

    已經決定奮死一搏的山口英助二話不說就抄起樓道口的一個板凳照著對方的腦袋砸去——

    再然後...

    山口英助與撲上來的田中高志就被纏繞著黑霧的人影給乾脆地擊暈在原地。

    「......」北川寺。

    黑色的氣流散開，露出北川寺的相貌，他揉了揉眉心，看著被打暈躺在地上的兩人，忍不住搖搖頭。

    這兩個人坑隊友倒是一絕，一路上給他佈置了各種小陷阱，小道具，現在還使出吃奶的勁兒砸他。

    要真是一個普通人吃了他們倆那兩下，躺在醫院幾個月估計都是輕的。

    「不過倒是有幾分膽氣。」北川寺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本來還以為這倆貨只是單純追求流量的騙子，可在生死一線間的時候，他們倆還是可以鼓起勇氣反抗怪異。

    這已經算得上不錯了。

    北川寺擔心等會兒戰鬥的時候沒辦法兼顧到西九條可憐，於是就將它放在了田中高志的胸口處。

    西九條可憐一開始還揪住他的袖子不肯撒手，直到看見北川寺堅決的目光後才戀戀不捨地鬆開小手。

    做完這些動作後，北川寺才轉過身。

    兩隻怨靈已經與他面對面站立。

    距離不過一米之差！

    腦袋上破開一個黑乎乎大洞的中島。

    被劈開砸開，身體呈不規則模樣的鈴木。

    北川寺眯起雙眼，死氣縈繞，腳步一踏！

    竟然是絲毫不慫的向前衝去！

第七十三章.沒斷、真沒斷——

    北川寺毫不畏懼地紮著馬步向前踏出三步！

    中島發出一聲暴虐的嚎叫，下手狠辣，拎著染滿鮮血的消防斧直接向北川寺攔腰砍來！

    同時，鈴木那烏黑的指甲也並作成刀，一陣詭異拉長變形下，竟直刺向北川寺的頭顱。

    北川寺一直沉寂不動的身子這才發出一聲脆響！

    他身子迅速向前，纏繞著死氣的左手正好撐住中島的捏住斧頭的那隻手，另一隻手的死氣黑刺閃爍著寒芒，他雙手一並——

    伴隨著噗嗤一聲，中島捏著消防斧的手臂竟然被他徒手卸下！

    他抬起一腳踢開中島的同時，手腕一扭，將空中掉落而下的消防斧接住，藉著一踢之力急速回身，消防斧刃剛好劈在了鈴木直刺過來的指甲之上！

    從遠處看就只能看見北川寺的身影靈活迅速，以異常幹淨的動作卸下中島手臂後，又順手接住翻飛在空中消防斧後劈開鈴木的直刺而去的指甲。

    北川寺沒有猶豫，整個人矮身一沖，手中握住的消防斧死氣沉沉，只是一斧頭就將原本身形不太靈便的鈴木怨靈的整個身體砍成兩半！

    噗——

    刀刃入肉，腥臭烏黑的液體飛濺！

    北川寺的動作不停，竟然扭動回身將消防斧擲出。

    那飛擲而出的消防斧應聲砍進衝過來的中島腦袋，與此同時，北川寺整個人猛地跳起來，一腳踢踩在消防斧斧背之上！

    嘭！

    一聲脆響！

    經這一踩之力，後仰而倒下的中島那堅硬的腦袋也瞬間被斧刃劈碎！

    「呼...」北川寺面不改色地吐了一口氣。

    八極拳講究爆發、速戰速決，北川寺每一個動作都用上全力，當然美感十足，解決掉這兩個怨靈的速度也十分快。

    烏黑的怨氣被系統吸收，反饋到北川寺的身上——

    可北川寺也看見伸著小手，憋著張小臉，努力吸收空氣中游離而散開怨氣的西九條可憐。

    這個小傢伙也能經由怨氣而強化嗎？

    看著西九條可憐邊緣更甚一層的金色氣流，北川寺眉毛一挑。

    系統冰冷的提示這才傳來——

    『消防鬼斧、怪手怨靈回收完畢。初等中等怨靈兩隻，技能點3點。』

    鈴木與中島的身軀化作烏黑的氣流，飄散而去。

    空氣中似乎都還飄蕩著中島悔恨的道歉聲：

    「對不起...」

    北川寺沒有回應，因為這是逝去者的執念。

    或許中島自己也在後悔。

    為什麼要帶著自己的團隊來到須茶高中，為什麼當初不聽鈴木的話，為什麼行事不更加小心謹慎一點...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生者還需要在這個世界上繼續生活下去，逝者的思念卻再也無法傳遞給生者了。

    北川寺搖頭，將西九條可憐重新放進圍巾中，這才歪頭看向地上暈倒的兩人。

    他其實是後面才跟著上樓的，當看見兩人被這兩隻怨靈圍追堵截到末路的時候才現身而出。

    本來他還想著找個藉口把兩個人打暈，結果沒想到這兩個人那麼上道，竟然主動對自己動手，所以北川寺也沒猶豫，下手果斷地將兩個人打暈。

    『這一次也算是給他們兩人一個小小的教訓。』

    北川寺平靜地想著。

    沒有一些真正的驅靈手段經常來到這種地方，遲早會出事。

    山口英助與田中高志想通過怪異來發財，打響他們論壇的名氣，但有些時候，一些存在又確實不是他們這種普通人能觸碰的。

    思及此處，北川寺也沒有猶豫，將田中高志與山口英助扛起，向著樓下走去...

    ......

    祛除掉鈴木與中島後，電子儀器的信號也恢復了正常。

    通過山口英助與田中高志身上的無線電聯絡器，北川寺聯絡上了場外的工作人員。

    他先是面不改色地將山口、田中兩人交給靈異論壇的工作人員們。隨後在那些工作人員錯愕的目光下，又一頭紮入陷入茫茫夜色的須茶高中。

    夜晚還早。

    北川寺還不想就這樣簡單的離開。

    倒不如說，擺脫了兩個靈異論壇主後，現在才是他探索的開始。

    「現在的時間...接下來去圖書館。」重新踏入須茶高中的北川寺眉頭一挑，目光放遠。

    從學生食堂到圖書館，中間必須要跨越須茶活動棟、操場、體育館這幾個地點。

    從他這裡望去，前往圖書館的道路已經被至少六十公分的雜草覆蓋，其中還錯綜複雜的散落著一些灌木。

    正如田中高志他們所說的那樣，十年間，足以改變整個校園的相貌。

    十年間，從學生食堂到圖書館的路早就被一大片草地所掩蓋。

    這片茫茫的草地，經由手電筒照射，就如同搖曳著的鬼手一樣。

    出發了。

    北川寺心中一動，大步踏入了草地之中。

    伴隨著嘩啦嘩啦分開草地的聲音，北川寺一步一步紮實地向前走著，彷彿前面沒什麼東西能阻擋住他。

    西九條可憐緊緊地攀住北川寺的脖子，大眼睛注視著這一切。

    小傢伙似乎有些興奮。

    北川寺沒有管它那過分高漲的情緒。

    穿過操場上那片格外茂密的草地後，北川寺明顯感到草地對他的阻礙小了不少。

    看來長勢茂盛的草地也就只有操場那一塊而已。

    北川寺拖著腳步從草地中走出，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面前又撲來了一座破舊無比的建築。

    旁邊破爛的指示牌上寫著這麼一行字。

    須茶圖書館。

    「總算到了。」北川寺抬起頭。

    圖書館佔地面積不大，屋頂呈圓形穹頂狀，上面攀附著的瓷磚已經脫落許多，粗略的看去應該有兩層。

    北川寺正好站在圖書館大門口。

    不過那玻璃制大門卻已經被半人高的樹枝給死死地封住。

    一般人想要進去，還有些困難。

    但北川寺並不存在這個問題。

    他從山口英助身上摸來了一把小軍刀匕首，正好用來撕開這些樹幹枝丫。

    這裡面...說不定就隱藏著十年前須茶高中火災的真相...

    北川寺深吸一口氣，雙眼中閃過黑氣，他提著匕首，整個人向著被封死的入口走去。

第七十四章.借閱記錄

    門口的籐條與樹枝清理並沒有花費北川寺多少時間，畢竟現在為冬季，大部分樹幹枝丫乾枯得隨手就可以扯斷、砍斷。

    北川寺很快就清出了一條可以供一個人行走的道路。

    他看了一眼面前高聳的玻璃制大門，手中死氣被他實質化，隨後手掌附著其上。

    伴隨著滋滋滋的聲音，大門很快就被燒穿一個小洞。

    北川寺乾脆利落地一腳踹出去，厚實的玻璃轟然破碎！

    掉落在地上的玻璃塊粘接得非常緊密，邊緣口不怎麼鋒利，根本不會傷人。

    所以北川寺也沒在意，手裡握住手電筒，低著頭就鑽進了圖書館。

    圖書館內部構造很簡單，北川寺左邊是借書檯，往前面走一段就是書庫，書庫左右兩面擺著景牆，景牆後面藏著破舊的桌椅，應該是當時的學生借閱室。

    兩側的學生借閱室後面是攀爬上二樓精緻小巧的螺旋樓梯。

    幸好圖書館在建造之初就考慮到防風防雨，裡面的書架大部分都保持著原本的樣子，只有一部分因為蟲蛀與氣溫落差潮濕這些因素倒落在地上。

    正如北川寺所料想的那樣，須茶高中緊急閉校，圖書館裡面的藏書根本就沒有來得及轉移出去。

    這就像是座被人遺忘的建築，十年來無人造訪。

    不管是那些靈異直播間或者是進入須茶高中探險的人，都只是衝著須茶高中本部而去，很多人根本就沒有去管位置偏僻的圖書館。

    人們似乎總是鍾情於虛無縹緲的景色，卻往往忽視了可能隱藏著真相的角落。

    但也得虧近年來的心靈景點愛好者大部分都衷心於須茶高中本部，須茶圖書館內部完全沒有外人進入的痕跡，裡面的東西原封不動，這樣有利於北川寺探索。

    北川寺走到借書檯邊，上面放置著一本大大的借閱登記本。

    這本借閱登記本與前面發現靈體殘像、日記殘像、紙片殘像不同，是可以被手機捕捉到，並且拍攝下來的。

    他伸手將其翻開。

    姓氏、班級、學號。

    這本借閱登記本應該粗略看過去有半截食指那麼厚實，最前面的那頁是從08年一月份開始的。

    上面的記錄現在都還清晰可見。

    XXXX同學何年何月何日借書，於何年何月何日交還...

    大抵就是這樣的記錄。

    這一年時間內，圖書管理員換了好幾個，上面的字跡也變化了好幾次。

    但北川寺卻沒有看那些，他直接將借閱記錄翻到09年9月到10月之間。

    這一個月，正是發生石川快鬥殺人案與火災案件交織的一個月。

    來看看借書記錄，說不定能發現什麼。

    「2009年9月1日，高二B班衫島楊子借書《福爾摩斯探案集》...2009年9月2日高二B班山崎雄借書《正確的散打搏擊姿勢》...」

    北川寺一行行一頁頁地翻過去，竟然還在借書登記上面發現了咲良有希的名字。

    咲良有希借的書大部分都是散文集、古文集。

    這麼看來，這個女孩兒還是個文學少女？

    北川寺眉毛一挑，他下意識地停下手指。在09年9月10日到9月17日這之間，竟然沒有一個高二B班的學生過來借書。

    不止如此，09年9月10日到09年17日這之間，連一個過來還書的高二學生都沒有。

    最近的一個記錄也不過是18日有一個高二學生來還書。

    「09年9月10日到17日？」北川寺拿出手機，翻看著上面的備忘錄。

    果然不錯。

    09年9月10日到17日之後就發生了高二B班火災案件，再過後一週就是須茶高中封校了。

    「那麼這9月10日到17日這期間又發生了什麼？」北川寺放下借書登記，心中琢磨。

    高二整個年級一個星期都沒有過來借書，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畢竟在09年的日本，待在學校中的學生用於消遣打發時間的方式除開社團活動就只有讀書了。

    北川寺眼眸閃爍，陷入深深地思考中。

    這一個星期的空白期，整個高二年級究竟去幹什麼了？

    究竟是沒人借書，還是無法借書？

    如果我是當時須茶高中的高二學生的話...

    如果我是高二學生...？

    正思考著的北川寺心頭一跳，瞬間抓住了自己的感覺。

    他當機立斷，利用手機搜索起須茶高中每年的安排表。

    「果然是這樣。」北川寺放下手機喃喃自語道：

    「不是沒人借書，而是根本就沒有辦法借書。」

    09年9月10日到9月17日這一段時間，或許在其他人眼中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個星期，但是在須茶高中高二學生眼中，這卻是無法忽略的一段時間！

    「休學旅行。」北川寺眼中閃爍著光彩。

    是的，日本高中生在高二下葉這個階段，會組織一次休學旅行，以此達到放鬆學生，使學生以更好的狀態投入到接下來緊張高三的學習氛圍中的目的，因此高二全體學生都沒有留下借書記錄。

    北川寺覺得自己距離真相似乎又近了一步。

    而正在北川寺深入思考的時候——

    門口有寒風捲進來，吹拂起圖書室內的白色窗簾。

    須茶高中的亡靈似乎也在暗暗高興著...

    ......

    休學旅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咲良有希對朝夕相處的同學們痛下殺手呢？

    這一點北川寺並不想去深入探究。

    畢竟現在的證據太少，這個思考方向說不定也是錯的。

    「那個女生可是能面不改色地抱走死人手臂的人，心理方面可能本身就有問題，就算對同班同學下殺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北川寺沒有在入口繼續停留，他徑直地走進書庫。

    手電筒的光芒掃射，豎狀光也在各個書架上浮動。

    文學區。

    歷史區。

    科幻區...

    北川寺一個分區一個分區掃去，卻沒有發現自己想要找的區域。

    「既然一樓沒有...」北川寺下意識地將目光投放在二樓。

    圓形穹頂，整個二樓平台呈圓弧，樓板向中心挑出，留下一個天井，周圍設有扶手。

    通往二樓的就只有那一部螺旋樓梯。

    因此北川寺沒有絲毫猶豫的理由，果斷地踏上了螺旋樓梯。

    螺旋樓梯還算牢固，並沒有出現別的問題。

    北川寺帶著西九條可憐走上去，手電筒再度抬起。

    健康教育區、其他分類...

    終於，北川寺在一個角落發現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校史區。

    這裡說不定就記載著當初發生的事情——

第七十五章.咲良有希

    校史區，正如其名一般，是記錄須茶高中建校以來所有大事或者新聞的地方。

    比方說某年某月某日，須茶高中上了岩手縣的縣內新聞報導一類的。

    但其實這種校史區還不止記錄這些。

    像須茶高中這種建校時間不長的私立高中，為了擴充圖書館校史區，一般來說都會有班級合照或者是班級花名冊那些記錄。

    而那也是北川寺此行的目的之一。

    二樓的書架都緊貼著圓形牆壁，整齊擺出弧形，書架之外擺放著板凳桌子，方便學生就地取用借閱。其中雖說也有倒下書架，但總體來說還是不會對北川寺探索造成影響。

    北川寺拎著手電筒，目光跳躍掃視著。

    須茶高中關於校內歷史分類算得上明確，看來當初校領導對這方面也算重視，可誰又能想到，一場大火一個殺人犯卻將須茶高中的一切都毀了。

    一個新生的二十多年的私立高中根本無法經歷這樣的摧殘，在一片罵聲之下，整個學校被灰溜溜地關閉。

    聽說事後校長還上吊自殺了，但那也與北川寺來到這裡的目的無關。

    須茶高中建校史、須茶高中活動舉辦史、須茶高中...

    北川寺掃了一眼這個書架就收回目光了。

    這個書架上大部分都是關於須茶高中的事情，與他要找的東西完全不一致。

    北川寺回身走到第二個書架。

    這個書架上面的內容與第一個書架上面的內容相差不大，也都是關於須茶高中的事情。

    「擺放著的這五個書架都是關於學校建校以來的事情...但相冊花名冊不在這裡...」

    北川寺禁不住皺了皺眉。

    難不成是自己想錯了？須茶高中根本沒有收集學生的集體畢業或者合照冊那些東西？

    等等！圓形的牆壁？

    須茶高中訂製的都是方形書架，要那麼密集整齊呈圓弧形排列肯定不可能，其中必然會露出一些縫隙，或者藏著一些難以發現的角落。

    北川寺心頭一跳，走到書架旁邊。

    這五個書架都藏著一角，陰暗的環境加上桌椅的擺放方式，一般人不去看根本就看不見。

    北川寺將書架挪開，露出一角。

     80級83級第一屆合照冊，84級到87級合照冊...88級91級合照冊...

    一個書架藏著三本合照冊以及與之配套的花名冊。

    上面細細地記錄了學生獲得某個畫畫獎項，或者學生見義勇為一類的成就。

    「原來如此，這些花名冊以及合照冊本來就是用來填充書架空位的，所以就隱藏在這種地方。」北川寺掃了一眼上面的密密麻麻的字眼，總算鬆了一口氣。

    厚厚的灰塵落在角落，原本露出小小一截的角落也被隱藏。

    或許在十年前須茶高中的學生都不會在意到這種角落吧。

    北川寺很快就找到了09級畢業生的合照冊以及花名冊。

    不過因為還沒有畢業就被封校的原因，上面並沒有多少照片，花名冊上面的記載也有些寥寥。

    但這也算是線索的一種。

    北川寺剛把合照冊與花名冊抱入懷中，就感到頭皮一陣發癢。

    原來是西九條可憐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了他的腦袋。

    遠遠地看過去就像是北川寺腦袋上腫了個大包。

    「可憐。」北川寺一手抱住花名冊與合照冊，面無表情地將在自己腦袋上耀武揚威的西九條可憐拎下來：「不要胡鬧。」

    但在北川寺的注視下，西九條可憐扭動著身子，同時小手還掙紮著往一樓右邊的借閱室指去。

    「你是說一樓有東西？」北川寺沉吟一聲問道。

    小布偶腦袋用力地點了點。

    北川寺稍微扯了扯額前垂落的鬢髮，將西九條可憐重新放在自己肩邊，然後到走到下面。

    繞開倒下的好幾個書架後，北川寺大步流星地走向西九條可憐提示的右邊借閱室。

    借閱室中擺放著小書倉，以及統一的制式桌椅。

    但最吸引北川寺注意的果然還是半虛幻，散發出淡淡白光的女生。

    女生穿著制服，手邊捧著一本散文集，嘴裡面還細細地哼著低沉婉轉還帶著幾分童謠感覺的歌曲：

    「九月的白兔子拉著年糕離開。」

    「九月的黑兔子帶著你離開。」

    「九月的櫻花隨風飄盪開。」

    「屍體正在櫻花樹底翩翩起舞。」

    「啊——唱著手鞠的歌曲將還留在學校中的他給神隱了吧？」

    「將還待在學校中的他給神隱了吧？」

    「將他——」

    歌聲陡然停止。

    制服女生猛地回過頭來。

    黑色的雙眼正好注視著北川寺。

    那雙眼睛漆黑如墨，如熠熠生輝的黑曜石一般。

    若是有眼白的話，或許會是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北川寺皺眉，面無表情，聲音冰冷地道：

    「櫻花，三月份開。」

    他這一板一眼地回應讓不知名少女氣息都是一滯，幽靈女生好笑道：

    「哎？你看見我之後就只有這種想法嗎？」

    北川寺沒有回話。

    這個不知名的女生介於善靈與怨靈之間，與西九條美香一樣，對他威脅不大。

    「你是十年來第一次進入須茶圖書館的人，所以我就想著捉弄你一下。應該沒嚇到你吧？」女生微微一笑問道。

    「......」北川寺。

    北川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雙目平靜地注視著對方。

    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干脆把眼前的女生也變成自己的技能點數。

    似乎是感應到北川寺雙眼中的躍躍欲試，女生身子一抖，似乎打算立馬離開。

    她精緻的小臉上滿是看見了鬼一般的眼神。

    怎麼回事？

    北川寺下意識地往背後一看，並沒有看見什麼鬼影后有點奇怪。

    怎麼這個女鬼一臉看見了鬼的表情？

    北川寺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你是哪一屆的學生？」

    女生身子又抖了抖，聲音磕巴：「你、你問這個幹嘛？」

    北川寺的聲音冷酷得讓她覺得下一秒鐘對方就會拿出某種利器對準自己的脖子一刀切下。

    北川寺不再言語，他只是面無表情地將軍刀匕首取出來，森然死氣縈繞其上，語氣平平道：

    「我只是想幫你。」

    「......」幽靈女生。

    看著泛著寒光的匕首以及北川寺硬邦邦的表情，她嚥了嚥口水：

    「我是09級的學生，我叫做咲良有希。」

第七十六章.出現紕漏的筆記本

    咲良有希？

    北川寺微微一愣，但他的表情卻完全沒有變化，他以異常平靜態度地反問：「你是說，你的名字叫做咲良有希？」

    吐字清晰，發音清楚，北川寺確保自己面前這個女鬼能聽清楚。

    「是...是的。」咲良有希輕輕地點了點頭。

    見她這副表情，北川寺再次拿出手機，翻開相冊，將咲良有希的臉與對方對比。

    一頭乾淨利落的短直髮，同樣的書卷氣。

    照片上的咲良有希與面前的咲良有希的長相不能說是一模一樣，但也已經有八到九分相似了。

    畢竟北川寺手機上是對方的證件照，有一點偏差也是可以理解的。

    難不成咲良有希真的已經死了？

    北川寺臉上不變，腦海中卻已經在飛速思考面前這猝不及防的結果。

    這實在是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因為北川寺之前一切推論都是建立在『咲良有希還活著』這一論點上提出的，但現在咲良有希已經死了。那麼一直在暗處指示石川快鬥殺人犯案的咲良有希又是誰呢？

    越是調查，案件似乎越向更深處沉去。

    迷霧...

    當年的一切到現在都還沉在迷霧當中。

    旁邊的咲良有希見到北川寺緊鎖雙眉的樣子，有些怯怯地叫了一聲：「那個...」

    我能走了嗎？

    她這句話卡著，怎麼也說不出來。

    北川寺沒讓咲良有希等太久，他抬頭開口又問道：

    「你知道石川快斗嗎？」

    聽了北川寺的提問，咲良有希將食指放在唇邊，思考了一會兒說道：「石川快斗？啊...你是說石川君嗎？他和我一樣是高二B班的，我對他還是有一些印象的，記得他是一個很陰鬱的人。」

    北川寺沉默了。

    對方看上去記憶方面沒有什麼問題，也認識石川快斗。

    但是...

    北川寺格外敏銳地察覺到了。

    在聽見石川快斗的名字後，她只有聽見熟悉人名時的回憶，卻完全沒有聽見『朋友』的緬懷之感。

    甚至連一絲一毫的震驚、驚訝感都沒有。

    這一點就非常可疑了。

    就石川快斗的日記上來看，咲良有希與他是共犯關係，咲良有希甚至還親過石川快斗。可面前的咲良有希在聽見石川快斗這個名字時，卻完全沒有那種熟人舊識的感覺。

    北川寺摩擦著手指，目光微微地亮了亮。

    他想到一個常人無法想到的推論。

    『要是一開始，咲良有希本來就是兩個人呢？』

    北川寺感覺自己大腦在輕微顫抖，但表情卻越發冷靜。

    他抬頭，冷淡地反問道:

    「你初吻對象是誰？」

    啊？！

    聽見北川寺這個問題，咲良有希張大了小嘴，整個人頗為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過了好半天她才又羞又怒地叫道：「我初吻還在！」

    由她自己說出這種話實在太奇怪了。

    因為她現在是鬼，保留了二十多年的初吻想給別人也給不了。

    「初吻還在？」北川寺眼神一亮。

    「......」咲良有希。

    感受到北川寺那灼灼逼鬼的目光，咲良有希脖子縮了縮，虛幻的雙手死死地摀住自己的嘴巴，死都不願意把自己的初吻給這個長得還算帥氣的面癱男。

    但北川寺卻沒有管她那些小動作，他只是從懷中將石川快斗的日記本取出來。

    果不其然，咲良有希說的話與石川快斗的日記又出現紕漏了。

    這越發印證了北川寺心中的那個想法。

    除了面前的咲良有希，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那個...」咲良有希又動了動嘴巴。

    我好想走...

    「你在班級裡面的地位怎麼樣？」北川寺又問道。

    「地位...？」咲良有希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應該不算低吧...我記得我在班級裡面很受歡迎喔，因為我以前拿到過文學大賞青年組的銀賞，算是那種今天通知全班同學去哪裡玩兒，全班同學都會響應的那種喔。」

    「那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死的嗎？」北川寺拋出最後一個問題。

    咲良有希會死，肯定與另外一個『咲良有希』有關，要是她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也就不用北川寺繞開那麼多圈子了。

    「我是怎麼死的？」

    聽了這話，咲良有希虛幻的小臉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她忍不住把玩著自己耳邊落下的鬢髮，陷入了思考中。

    過了好一會兒，咲良有希才忍不住回過頭看向北川寺問道：

    「是啊，說起來我是怎麼死的？」

    北川寺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咲良有希感覺北川寺看自己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弱智一樣。

    呃...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確實有點弱智。

    咲良有希有點不太好意思地咳嗽了兩聲。

    但北川寺卻懶得管她。

    他一本正經地平靜回答：「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死的。」

    咲良有希對自己的死亡並沒有記憶...

    北川寺搖頭，腳下一動就想往外面走。

    該問的基本上都問完了，北川寺也不打算繼續在圖書館多待——他急需一個安靜的環境整理從咲良有希哪裡接收到的情報。

    從咲良有希的話語中，北川寺也可以推斷出來，須茶高中火災事件肯定是須茶高中學校的學生所為。

    估計對方殺掉咲良有希後，再假借咲良有希的名義，將高二B班的學生聚集起來，一把火灑下...

    但很快的另一個疑問又來了。

    石川快斗作為咲良有希的同班同學，應該知道咲良有希，也應該認識咲良有希才對。

    石川快斗的記事本中反覆提到咲良有希，可咲良有希卻對他這個人沒什麼印象。唯一一個合理一點的解釋就是『咲良有希』這個身份被凶手頂替利用了。

    但這個解釋的另一個矛盾點又是第三者明顯與石川快斗見過面。

    石川快斗總不能真的傻傻蠢蠢，連人都會認錯吧？

    這也多虧了背後那位咲良有希，不然北川寺還是一頭霧水。

    「現在的時間也不早了。」北川寺看了一眼手錶，沉吟一聲，決定今天暫時就這樣，打道回府了。

    本來他是打算再繼續去一趟須茶高二B班，但現在獲得的訊息已經夠多，最好還是再好好兒整理後去須茶高二B班。

    可是北川寺剛走到圖書館入口處，背後就有一道身影追趕上來。

    正是咲良有希！

第七十七章.不行、不能

    咲良有希一追上來就急急地開口了：

    「不好意思，你能不能——」

    「不能。」北川寺聲音平靜，搶斷回答道。

    「哎？！可我明明什麼都還沒說？」咲良有希聲音一滯。

    「反正你肯定想說『能不能帶上我』，『帶上我也很有用的』這種話吧？」北川寺就好像看穿了咲良有希的想法一般開口道。

    「你——」咲良有希靈體一陣搖晃，聲音聽上去有些氣急敗壞：「你怎麼知道？」

    「......」北川寺。

    北川寺看了一眼咲良有希，只覺得這種對話似乎與某位神谷姓女生進行過一次，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沒有收留你的理由。」

    「可、可是你不是還收留了另一個小傢伙嗎？！」咲良有希指向北川寺肩頭的小布偶。

    西九條可憐。

    「可憐是我的家人。」北川寺的聲音愈顯平靜。

    他抬起冷冰冰的視線看了一眼咲良有希。

    咲良有希櫻唇一顫，在北川寺這種目光下完全不敢繼續開口。

    「你想跟著我，無非是想讓我調查當年你死亡的真相。可那些事情我都會做，想知道的你也都已經告訴我了，所以就這個角度來看，我並沒有收留你的必要。」

    北川寺聲音頓了頓又道：

    「況且跟著我對你也沒有任何好處，你也差不多應該明白自己的狀態了吧？」北川寺伸出手，這一次他沒有往手掌上附著死氣，手掌憑空從咲良有希的身體上穿過。

    咲良有希嘴巴抽了抽，看著對方剛好停在自己胸前的手。

    偏偏她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惹得北川寺不高興。

    「十年的時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但你的靈體已經非常虛弱了。」北川寺面無表情地收回手掌。

    北川寺對咲良有希沒有絲毫想法，也不是想搞黃色，只是單純地在驗證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現在的狀態與剛出生帶著一絲怨念的怨靈差不了多少，連實體化都無法做到的你若是強行跟著我走一路，可能會立刻消失。所以你必須要明白，不管對我，還是對你，你都只是個單純的拖累，如果你想知道殺掉你的凶手，我會在得知後過來告訴你。」

    咲良有希愣住了，原本跟著北川寺的步伐也緩緩停下。

    她出生於須茶圖書館，卻不知道自己因什麼原因死掉，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被拋屍於須茶圖書館內，虛弱無比的她根本不敢踏出圖書館外。

    要不是北川寺今天到來並且發出提問，她估計都在自己弄不清楚一切之前就被時間給磨滅了吧？

    可是自己無論如何都想知道自己是怎麼死掉的...

    看著北川寺那張平靜而冷淡的臉龐，咲良有希像是想明白了一樣地向後退了一步，輕聲地說道：

    「北川君。」

    「嗯。」

    咲良有希對著北川寺深深地鞠了一躬。齊耳的乾淨短髮讓她看上去多一分講不出的學生書卷氣。

    「有希拜託你，請你查出當年的凶手。」

    「我知道。」北川寺堂堂正正地受了咲良有希一禮，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

    不止是為了咲良有希以及須茶高中二年B班的亡靈，北川寺更是為了自己，也要揪出當年的真兇。

    但是對方鞠這一躬，他同樣也受之無愧。

    北川寺沒有興趣把時間浪費在兒女情長這個方面，受了對方一禮後，他動作乾脆地轉過身，整個人重新闖入茫茫的夜色之下。

    從抬腿到離開連頭都沒有回。

    陰冷的月光灑落，照射到依舊駐足於須茶圖書館前的咲良有希身上，讓這位本就泛著虛幻縹緲色彩的女生身上的淡黑色的氣息又濃厚了幾分。

    北川君。

    祝你一切順利。

    咲良有希深深地嘆息一聲，飄散消失。

    ......

    其實還有話北川寺沒有說完。

    咲良有希的狀態介於怨靈與善靈之間。

    但在北川寺看來，咲良有希身上的怨氣明顯要比善念強上一分。

    特別是想到可能是有人殺掉自己後，咲良有希也帶上了一絲執念。

    北川寺把這些變化看在眼中，但是不說破。

    要是讓咲良有希跟著自己，指不定她就突然變成了怨靈。

    十年的沉澱，困在不見天日的圖書館中，被人殺死而不自知。

    若是那一股怨念一瞬間爆發開來——

    目前的怨念還在咲良有希的控制之下，北川寺也不知道對方能撐多久。

    說不定他一轉身，咲良有希就轉化成怨靈了呢？

    到時候北川寺還能怎麼辦？

    不過是將對方祛除而已。

    不管是什麼靈，長得漂亮的，難看的，只要變成怨靈，北川寺動手都不會有絲毫手軟。

    因為對方本質上的東西已經改變了。

    而長相只是皮囊，北川寺沒有多大的興趣。

    「只不過...」

    站在須茶高中鐵門入口處的北川寺看著逐漸交織騰起怨氣的須茶高中本部。

    「估計它們與另一個有希見面的時間也不會太晚了。」

    北川寺整個人回身離去。

    在離開的路上，北川寺還看見靈異論壇工作人員為剛剛醒來的田中高志端茶倒水。

    這兩個人與北川寺不過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但北川寺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打算與田中高志打一聲招呼。

    要是對方認為自己在須茶高中裡失蹤報警可不好了。

    「北、北川小哥？！你沒事？」田中高志剛剛醒來，這一下就看見從入口中走出的北川寺，激動地差點沒有跳起來：

    「北川小哥！你不知道！我們真的看見真正的幽靈了！那絕對不是電影或者演員能做到的！那種迫真的絕望感...呃...」

    田中高志說著說著就頓住了。

    因為他感受到了北川寺的目光。

    也是...聽旁邊的工作人員說，他和山口英助都是北川寺一個人扛出來的，這麼一個狠人，怎麼看都不是普通人。

    甚至仔細想一想，對方那種出色的身手說不定是隱藏得很深的驅魔師。

    這麼一想，田中高志就面色一紅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想法了。

    「沒事就好。」北川寺平平淡淡地說了一句。

    接著也不管田中高志挽留的聲音，轉身就走。

    這種不待見田中高志的態度，只弄得田中本人都是一臉迷糊，他有些不太確定地喃喃自語著：

    「怎麼感覺北川小哥只是怕我報警所以才特意在我面前露個面的？」

第七十八章.車上還有另外一個人

    北川寺重新回到民宿旅館。

    這個時候，時間已經來到十二點。

    北川寺將身子洗淨後泡了會兒溫泉，感受著暖意將身上的寒意一絲一絲地驅除後，才重新穿上老闆準備的浴衣，走回自己的房間。

    這期間花費了大約半小時，但也就是這半個小時——

    西九條可憐將北川寺腰包裡面的東西都取了出來。

    逝去者的日記、破損的紙條兩張、06級到09級的合照冊與花名冊。

    只不過逝去者日記與破損紙條是纏繞著死者怨念的殘像，相機根本就無法成像，這就讓北川寺豐富主頁版面的希望落空了。

    可現在也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北川寺大步走過去，將趴在這些東西上面的西九條可憐拎起來放在一邊，接著將另一邊的小圓桌提過來，整個人就著頭頂的白熾燈光細細看去。

    他直接將合照冊翻到09級，另一隻手不停，將花名冊也取出。

    二年B班...二年B班...

    北川寺眼神一頓。

    09級須茶高中二年B班休學旅行合照。

    北川寺看著已經泛黃變色的照片，將其取了出來。

    所幸合照冊外面有保護的塑料隔層，相片取出來的時候整體還很完整，印刷字體也很清楚。

    「咲良有希...有了。」

    照片的背景是大海，咲良有希站在正中間，對著照片露出燦爛的笑容。

    周圍的學員們都下意識地往她身邊靠。

    就算隔著照片，北川寺能感受到他們那活潑的青春朝氣。

    從這裡也看得出來，咲良有希在當時的二年B班中確實非常受歡迎。

    在照片下面一行，整齊地印著修學旅行學員的名字。

    石川快鬥在那個時候則是已經被通緝，自然而然地就被所有人給忽略掉。

    就連XX同學（缺席）這種字樣都沒有打印出來。

    「花名冊上也沒問題。」北川寺將花名冊翻到二年B班，石川快斗的名字被人用黑色碳素筆給劃掉。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北川寺也不太在意。

    他現在要思考的是，當年的凶手究竟是如何完成的犯罪。

    對方究竟如何才能在學校中佈置那麼多易燃物。

    要知道，就算人為縱火也是需要時間的，特別像二年B班當時起火速度那麼快，所布置下去的東西就更加需要時間了。

    而且為什麼他們當初不從窗戶那邊直接跳下去？

    要知道學校本棟外基本上都會種植一些景觀樹，與其在裡面被活生生燒死，倒不如奮死一搏更加乾脆。

    除非著火點是在窗戶附近...但這就更加需要時間準備了。

    「時間...時間...說起來修學旅行一週過來不就是最好的佈置時間麼？」北川寺黑色的雙瞳一凝。

    他將高二所有照片都擺出來，一一掃視著當初修學旅行缺席的人。

    除開石川快斗，整個二年級幾乎沒什麼人缺席。

    畢竟這算是紀念青春落下帷幕的一筆，接下來高二學生們就要迎接高三的天王山之戰了，所以不管是不良還是普通學員，只要情況不是十分特殊，都會出席這樣的聚會。

    但這也只是幾乎，除開石川快斗，還有另一個人缺席了修學旅行——

    「竟然真是這個人？」北川寺眼神閃爍，看著高二某班級底下印出的缺席人名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又將合照冊前面的一些照片翻出來反覆對比了很久，這才將合照冊放下。

    他到現在都沒有想到，竟然還會在花名冊上碰見這個名字。

    北川寺重新合上花名冊與合照冊，有些感到一絲疲憊。

    看來自己還是得做點什麼了。

    ......

    翌日，北川寺早早地就出門了。

    他先是去了一趟須茶高中，與咲良有希交流一會兒，達成共識後，又走到便利店買了一套新衣服與一次性口罩。

    辦完這些事情後，北川寺又回到民宿旅館待機。

    直到夜色完全沉下來，他才換上新衣服，帶上西九條可憐，出了旅館將大口罩戴上。

    ......

    「由樹姐，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旁邊的新人女法醫崇拜地看著正換著衣服，打著哈欠的佐倉由樹。

    這位由東京地方警署派下來到八山市的法醫實在太厲害了。

    她只是在旁邊看著對方解剖以及分析屍體行雲流水般的流程，心中就自然而然地浮現出崇敬之心。

    而自己呢？直到現在都還手慌腳亂，一上正席就畏畏縮縮，緊張得不敢說出自己得出的分析結果。

    「不用了，奈良，你男朋友不是要來接你嗎？你和他一起回家就好了。」佐倉由樹好笑地調侃了一句。

    新人女法醫又說話了，但佐倉由樹卻懶得搭理。

    畢竟像新人女法醫說得這些恭維的話，她不知道聽過多少了。

    為什麼由樹前輩這麼厲害啊？

    為什麼由樹前輩對人體瞭若指掌？

    為什麼...

    其實那有那麼多為什麼？

    佐倉由樹揉著太陽穴，只覺得這些人實在太煩了。

    練習得多了，自然手法就熟練了，確實沒什麼好說的。

    佐倉由樹出了警署，搓了搓手掌。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天的天氣十分寒冷，寒風浸骨，讓她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了幾下。

    「真是心理作用。」佐倉由樹自言自語一句，徑直向著街對面的地下停車場走去。

    地下停車場亮堂堂的，佐倉由樹站在入口看去，那整齊排列著的各式車輛，就好像停屍間中一個個停屍櫃一樣。

    半封閉的地下沒有給佐倉由樹帶來任何暖意，她抖了抖身子。

    寒意...似乎更加濃厚了。

    這個天氣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天氣預報不是說已經開始回溫了嗎？怎麼感覺比昨天還要冷？

    佐倉由樹心裡嘟囔著，整個人來到自己的車前，掏出鑰匙摁開車門後鑽入其中。

    車內的環境與她今早離去的時候並無兩樣。

    點煙器、放在前面的車內香水盒、衛生紙巾...

    車內的東西也沒人移動過。

    是的，沒什麼奇怪的地方。

    但佐倉由樹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正常。

    就好像自己忽略了什麼一樣。

    佐倉由樹忍不住向車外看去。

    地下停車場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整個地下停車場就像是個大型棺木。

    佐倉由樹搖了搖頭，她一邊看著前面，一邊伸手向後座摸索著自己不知道放到哪裡的女士香菸。

    她摸到了什麼。

    身為法醫的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那是男人結實的手臂。

    原來一直以來的錯覺感不是車內東西被人動過——

    而是車子上還有另一個人在。

第七十九章.佐倉由樹

    佐倉由樹還沒有來得及叫喊出聲就被背後的人給摜倒在方向盤上。

    這個人是誰？他想幹什麼？

    佐倉由樹沒有像一般女性一樣驚慌失措，身為解剖醫生特有的冷靜讓她迅速分析著面前的情況——

    嘭！

    但對方顯然沒有打算給佐倉由樹留下時間，她頭髮被對方捏起，腦袋狠狠地砸在了方向盤之上，額頭處都滲出了血液。

    「呵呵...這下子估計以後額頭上面都會留疤了吧。」佐倉由樹幹笑兩聲，聲音中竟然聽不出來任何害怕。

    是的——這對於平常女性來說無比驚悚的一幕，在佐倉由樹面前卻猶如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開車，去須茶高中。」平靜的男性聲音響起。

    「須茶高中？」雙手被束縛住的佐倉由樹勉強抬起頭：「那是什麼地方？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她想從後視鏡上看清對方長什麼樣子，但一無所獲，對方大半張臉罩著口罩，還穿著連帽風衣。

    只不過脖子那裡好像有一塊鼓鼓的地方，不知道里面塞了什麼。

    「......」身後的人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佐倉由樹只覺得自己眼前的視界天旋地轉，然後視線一黑，整個人不省人事。

    雙眼合上之前，她看見了取下口罩，來到駕駛座邊的冷硬青年。

    北...北川——

    佐倉由樹張了張嘴，整個人終於完全陷入昏睡當中。

    ......

    佐倉由樹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久的夢。

    彷彿之前的人生都是虛假的一樣。

    指示石川快鬥殺死第一個人的時候...自己親手殺死第一個人的時候...放火燒死二年B班所有人的時候...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也知道這麼做不符合腦海中的道德倫理觀點。

    但到最後，她除了心中翻湧而起的暴虐情緒以及怎麼填都無法填滿的欲1望外，已經一無所有。

    所有人都只看得見在學年中表現優秀的咲良有希，唯獨看不見佐倉由樹。

    明明她和咲良有希都是『有希』...

    家裡人也是...父親成天酗酒，家暴母親與自己。

    原來如此...世界不黑也不白，只是單純的灰色..

    灰濛蒙的高中時代、灰濛蒙的兒童時代...

    怨氣化作恨意，恨意轉化為殺意——

    佐倉由樹睜開眼睛，只感覺後腦勺處傳來陣陣劇痛。

    看來是剛才北川寺下了重手，讓她現在還有些頭暈目眩。

    佐倉由樹想動一動，但她很快就發現，自己被人綁在了學生椅上。

    「可是為什麼...？」佐倉由樹覺得不可思議。

    自己身下的學生椅明明只是單純可以活動的學生椅，但為什麼像是粘死在地面上了一樣，任由她再怎麼用力掙扎都不動分毫？

    『而且這裡又是哪裡？』

    佐倉由樹忍不住抬起頭。

    白灰色的牆壁乾裂，頭頂是被完全被燒黑的黑乎乎的天花板。

    牆皮脫落，黴斑落在四周，如一張張扭曲的笑臉一樣。

    陰冷的月光剛好灑在佐倉由樹的身上，漆黑的影子拉長之間成數個——

    焦糊味直衝鼻腔，讓佐倉由樹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直到現在，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原本的遊刃有餘的面色褪去一半，佐倉由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再也不想提起的回憶。

    她雙腿抖動彈跳，就像是患了癲癇的病人一樣。

    那嘶啞顫抖的音節也隨之擠出：

    「這裡、這裡是須茶二年B班？！」

    昔日內心裡的傷痕被揭開。

    「我不喜歡去學校，學校只是個幽閉的大空間。」

    「既然父親不喜歡我，當初又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

    「佐倉由樹，拼作さくらゆき，羅馬音是sakura yuki。」

    「我有自己的名字。」

    癢...好癢...好癢——

    佐倉由樹感覺到自己手臂處胎記隱約傳來了灼痛感。

    這一點與十年前一樣。

    「但是須茶高中卻與十年前大不一樣了。」北川寺冷冰冰的聲音在佐倉由樹身後響起。

    佐倉由樹想回頭去看北川寺，但她沒有貓頭鷹那種轉頭的本事，只能作罷。

    「你沒有什麼想問的？」北川寺看著前面的佐倉由樹，聲音平淡。

    「呵呵……問這些話有意義嗎？問你怎麼猜到是我的？問你怎麼知道的？從一開始我就做好心理準備了。問那種話根本就毫無意義…況且北川你也是一個不會廢話的人吧？」佐倉由樹忍不住地掙紮了一下。

    手臂的灼痛感與瘙癢感還在止不住地傳來，她又繼續說道:

    「可有一件事，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每次發生事件的時候，現場總會有你在？」

    佐倉由樹弄不懂，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像是撞上北川寺了一樣，甩也甩不開他。

    「......」北川寺沉默了一會兒簡潔地說道：「我能看見靈體。」

    「是嗎？原來如此。這就是你一直以來都能夠出現在兇案現場的原因嗎？」佐倉由樹先是一愣，隨後很快就接受了。

    雖然這個說法本就不太科學，一般人也不會那麼容易接受，但是佐倉由樹從來都不是正常人，常年游離於生死界限的她，似乎早就已經觸碰到了隱世……

    佐倉由樹幹笑了一聲。

    這個女人似乎特別喜歡笑。

    「佐藤涼是你殺掉的嗎？」北川寺問道。

    「差不多吧...我從良子那裡得到了你問她要走佐藤涼聯絡方式的事情，再然後就比你提前來到八山市，對佐藤涼下了手...佐藤老師...還真是個好人啊。」佐倉由樹目光悠遠，嘴角也不由得勾起笑來：

    「那個人...知道是我之後，還邀請我去他家吃飯，說是要做好吃的給我...明明生活都那麼窘迫了，還有著當年那副熱血樣。」

    「可你還是殺了他。」北川寺的話依舊直白，像把刀子毫不留情。

    「從背後撲上去，解剖刀插進喉管，佐藤老師在地上掙紮了好久才死呢。」佐倉由樹想伸手比劃，但由於她的雙手被綁住，只能聳聳肩說道。

    「神谷家是你讓石川快鬥去的？手臂是你寄給我的？」北川寺面無表情地又問。

    佐倉由樹樂呵呵地回道：「兩件事都是我讓石川去的，只不過那傢伙還是太笨了，竟然想著一個人去蹲點埋伏你，結果反而被你抓住了。」

    佐倉由樹的心態很快就調整過來了，那理智以及談吐清晰的樣子，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她是個正常人。

    她頓了頓又道：「本來我早就想對你下手了，但是北川君你實在太難纏了，全程根本就不留破綻...而且我也不一定打得過你，就拖到今天了，唉——早知道把那家旅館燒了該多好。」

    佐倉由樹暴虐地笑著，用著老友交談一樣的語氣說著讓常人無法理解的狂氣話語。

    在她的眼中，彷彿人不再是人，只是掛在屠宰場中隨意取殺的肉類動物。

    不管是昔日的恩師，還是走在路上無辜的高中生，她都能面不改色地下手。

    或許佐倉由樹早就已經瘋了，或許北川寺只是第一個見識她病態瘋狂一面的人...

    或許這個世界上不應該有這麼多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