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神話 作者:長安夢入 (已完成)

 
炎雞 2019-7-30 23:36: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5 74321
炎雞 發表於 2019-7-30 23:44

第十章 夜襲賊穴

  在莫賀延磧戈壁西北方向,有一處三面包圍的小山谷,穀中有泉,長滿青草。乃是莫賀延磧戈壁少有的幾處水源地,這裡長期被一夥馬匪所盤踞,再後來那夥馬匪一股大勢力吞併,這裡便成為這夥新馬匪的一個重要據點。

  傳說當年玄奘穿越莫賀延磧,幾天幾夜滴水未進,昏死過去。夢中,他聽到一個高大的神仙令他繼續前行。驚醒後,玄奘立即騎馬趕路,那匹馬將他帶一片綠茵草地,旁邊有一池亮晶甜美的水。說的就是雅滿蘇,也就是現在馬匪佔據的這個營地,雅滿蘇是突厥語,雅滿為野生的的意思,蘇就是水。在這個地方不遠,就是一千多年以後被發現的雅滿蘇鐵礦。

  此時此刻,幾個留守的馬匪正百無聊賴地躺在一處背陰清涼處,有的閉目養神,有的小聲說笑。突然之間一個正在閉目養神的馬匪,皺起了眉頭,好像聽到了什麼。他朝正在說話的幾個馬匪擺了擺手,道:“有情況,噤聲!”他把耳朵貼在地上聽了一會,說道:“是馬蹄聲,大當家的回來了。”

  他站起身來,眉頭皺的緊緊的,有馬蹄聲,是大當家的回來了沒錯,但是為何聲音如此急切,戈壁不好跑馬,如此奮力疾馳,難道是吃了敗仗,被人追擊?

  他翻身上馬,帶著四名手下轉過一個小的山丘,朝著馬蹄聲方向迎過去。不多時,他就看到果然是大當家他們。但眼前的景象,卻讓這五個馬匪不敢相信。

  出去的時候四百餘騎,現在看去,回來的一半都沒有,而且一個個丟盔棄甲,一臉惶恐。全然不顧惜馬力,很多馬都是一嘴的白沫,幾近脫力,這到底怎麼了嘛?不是說對方只有五十余騎嗎?

  昨天晚上也是這樣,出動一百五十騎,還是偷襲,結果就回來六個,幾乎全軍覆沒。他做馬匪這麼久,何曾碰到過這樣的情況,即使碰到最精銳的唐軍,也不會敗得這麼慘,打不過還跑不過嗎?

  他策馬沖過去,才發現大頭領曹阿攬延受了傷,右肩中箭,傷口都沒來得及包紮一下,還在往外滲血,整個上身都被血浸透了。曹阿攬延左手抱著馬脖子,狼狽不堪,眼睛通紅,眼神說不出的恨意和不甘心。

  一定要殺了他!所有的變故都是因為他,那個一臉壞笑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白臉。不是因為他的撩撥,整支隊伍如何會不顧一切的撞上去。而他原來計畫只是遠遠跟隨騷擾。

  曹阿攬延這時也看到了這名叫做何蒲類的嘍囉小頭目,他的思緒一下拉回到了現實。仿佛見到了救星一般,他趕緊下令:“幫我看看後面還有追兵沒有?還有,趕緊回營地做好迎敵準備,多派哨探。”

  何蒲類訕訕領命,命令一人趕緊回去報信,自己則帶著三騎往騎隊後面哨探。

  何蒲類往前哨探了六七裡,別說追兵,連跟鳥毛都沒哨探到。倒是陸續碰到幾個落在後面逃跑回來的同夥,從他們的口中,何蒲類才知道大致發生了什麼事。他露出一個愕然的表情,表示不敢相信,但一路所見所聞又讓他不敢不相信。

  “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那個槍法如神,騎術很渣,一肚子壞水的傢伙,倒要看看他是否真的這麼厲害。”何蒲類在心裡想著。

  又往前哨探了兩裡,依然沒有發現情況,何蒲類一行人卻被戈壁的太陽和濁熱的空氣炙烤得全身大汗。何蒲類抬頭看了下漸漸西沉的日頭,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回返。

  對方不過才五十多個人,大當家他們也是中了那小白臉的計才弄成這樣,真要照著大當家的計畫進行,也不會敗,說不定這時候大當家就能殺光對方。所以根本不需要太在意對方,只要不再上當,根本不需要懼怕他們,大當家這是被打怕了。何蒲類如是想著。

  何蒲類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後兩三裡,被他稱為小白臉的蕭去病正腳踩在馬鞍上靜靜地看著他們。在他身邊的還有高仙芝,顧小俊和李二狗。更遠的地方,段秀實帶著安西騎隊外加三百匹戰馬正悄悄地往這邊趕來。

  待到何蒲類一行四人漸漸走遠,消失在視野中。站在馬鞍上的高仙芝放下了掛在脖子上的望遠鏡。跳下馬來對蕭去病道:“輔臣,你說的這個千里鏡真是神了,這麼遠的距離,某竟看的清清楚楚。此物用來行軍打仗,真是絕了。”他停頓了一下,盯著蕭去病道:“你到底還有多少寶貝,一併拿出來吧!”

  “真沒了。”蕭去病擺了擺手,笑道:“中丞,我們現在跟過去麼?”

  說到這個,高仙芝一下收起了笑容,恨恨的道:“嗯,遠遠跟著,某倒要看看是誰糾集了這幫馬匪,還有是誰要買某的性命?總要抓住他們的頭子問個清楚。”

  蕭去病翻身上馬,打趣道:“中丞,等過了這片戈壁,你可得找人教我騎術和射箭。說實話,我是前天第一次騎馬,從未射過箭。你知道的,我自小跟師父生活在山上的。”

  高仙芝笑道:“等明天,過了這片沙磧,某親自教你。某自認,這兩方面,還是有些能力的。”

  “好勒,那在此先謝過中丞了。”蕭去病高興的大聲說道。

  一旁的顧小俊,李二狗卻聽得羡慕不已。禦史中丞,開府儀同三司,四鎮節度使,一方封疆大吏,安西萬里實際主宰者,親自教授騎馬和射箭,這是多大的面子。但想想又覺得蕭去病確實當之無愧,光說這兩次,就全靠了他才得以一下扭轉局勢。

  黃昏的時候,蕭去病三人已經摸到馬匪營地週邊了。蕭去病視力極好,站在馬背上能看到三四裡之遠,比高仙芝用望遠鏡還看的清楚。要不說馬匪就是馬匪,悍勇雖然非常,但其組織嚴密性卻比軍隊差遠了。除了前面何蒲類等四騎,竟然再未向外派出過一個哨騎。營地周圍雖然有兩起放哨的,但全部都沒精打采的,並不用心。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高仙芝並沒有下令去拔除那兩個暗哨點,帶人來到山谷入口南側,距離馬匪營地三裡處的一片小窪地,派李二狗回去給段秀實帶路。只等天黑,也給馬匪來一次夜襲,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蕭去病和高仙芝坐在地上喝水吃乾糧,顧小俊卻騎在馬上拿著望遠鏡東看西看看個沒完。雖然身居高位,但對於身邊的人,高仙芝卻是一向隨和親厚,但凡什麼錢財,奇物,都願與他們分享。這也算是他的帶兵之道吧,要不在安西這麼艱苦,誰願意死心塌地替你賣命?

  當天晚上,時間大約在當地時間晚上9點。之所以這樣講,是因為蕭去病來到這裡之後,手機,手錶的時間就已經不准了。蕭去病只得在中午太陽最正的時候把時間調成12點。

  蕭去病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時間,然後抬頭看了一下天空,一片漆黑。天色竟然有些陰沉,月亮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升上來,星星也沒看到幾顆。這樣的夜色對於普通人,幾乎就是伸手不見五指。但蕭去病卻可以調整氣血到雙目,只憑藉這麼一兩顆的星光,把整個視野看得清清楚楚。

  這就是進化的力量。(也就是說蕭去病只要把氣血專注於雙目,視力就能超越所有正常人,看得遠,看得清楚,夜視如白晝;同樣如果把氣血專注於雙耳,則能把方圓三四裡內任何細微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但是如果氣血只是平常運行,蕭去病的視力,聽力則相當於正常人視力聽力最好的那種。)

  小心地從山頂(實際上只是一個小土坡)潛下去,動作輕盈的像一隻狸貓。很快來到安西騎隊所在的小窪地,對過暗號,很快傳來段秀實迎的聲音:“怎麼樣?”

  “都在裡面,吵鬧了一陣,現在都睡了,只有幾個放哨的。”蕭去病小聲說道。

  “好的。”段秀實吹亮了火摺子,借著這點微弱的火光,兩人拍肩膀叫醒了裹著皮袍正在小憩的其他人。一番準備後,大隊開始出發。

  計畫是早在路上就定好了的,高仙芝的意思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給馬匪來一次突襲,捉住他們的頭目把情報問清楚。對於高仙芝來講,倒不在乎這幾個馬匪的性命,而是要知道誰是躲在暗處的敵人。

  蕭去病自告奮勇打頭陣去解決路上的暗哨,悄悄的掩上去,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他們的背後,捂住對方的嘴巴,一匕首割斷對方咽喉。同樣的手法,一連八刀幹掉四個暗哨點的八個馬匪。

  輕輕的將最後一個的屍體放下,蕭去病學了一聲鳥叫,後面高仙芝帶著安西衛士跟過來。因為是暗夜偷襲,所有的人都沒有著甲胄,只有一半人牽了馬,人銜枚,馬勒口裹蹄。高仙芝摘下嘴裡的竹片,輕聲道:“都解決了麼?”

  “都解決了。”蕭去病指了指中間三頂大帳篷:“他們的頭頭就在中間這三頂帳篷的後面兩頂裡,前面那頂住的一些小頭領,其他帳篷住的都是嘍囉。”

  高仙芝正要小聲分派任務,蕭去病趕緊道:“中丞,外面這一圈帳篷都交給我吧,我鑽進去可以毫無聲息地把他們全部幹掉。你派其他人,肯定會發出聲響。”

  高仙芝遲疑了一兩秒,表示同意。蕭去病再不做聲,從最外面開始,輕輕地挑開帳篷進去,外面還有營火,裡面卻漆黑一片,就是蕭去病也完全看不清。蕭去病早有準備,取出火摺子,並不吹亮,只靠一點豆大的火星,氣血灌注於雙目,就將整個帳篷看得清清楚楚。依樣畫葫蘆,捂住嘴巴一刀割斷咽喉,頃刻之間,十名馬匪就在睡夢中被蕭去病殺死。

  高仙芝等人隱藏在營地外面的黑暗中,看著蕭去病如鬼魅一般鑽進一個帳篷,然後很快就出來,鑽進下一個帳篷。一個個既是讚歎又是緊張,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四十張弩機平端舉起,對準其他帳篷,手指放在懸刀上,隨時準備接應。

  好在這樣情況並沒有發生,蕭去病很快解決了週邊所有的帳篷裡的馬匪。也許是長期的放鬆慣了,畢竟這半年多,在蕩清其他馬匪之後,又沒驚動官府,他們就是這一帶的地下王者,再無敵手。也許是這群馬匪太累了,從昨天半夜起,就一直沒有休息。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想過安西衛隊也會來次夜襲。蕭去病鑽進帳篷的時候,所有的馬匪都睡得死死的,就這樣稀裡糊塗做了刀下亡魂。

  沒用多久蕭去病從週邊一個帳篷裡鑽出,來到高仙芝等人的面前。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從他身上傳來,白色的道士服斑斑點點全是噴射的血跡。臉色有點白,蕭去病深吸了一口氣,將心情慢慢平復,然後輕聲對高仙芝道:“中丞,週邊一百九十六個馬匪,全部解決了。小頭目帳篷裡有十個馬匪,其他兩個帳篷最裡面分別有一個大頭目,帳篷口有兩個守衛。一共還有十六個活口。”

  高仙芝和其他安西衛士有些驚駭地看著蕭去病,雖然對他的神奇之處已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他這麼乾淨俐落,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殺掉了一百九十多個馬匪,而且都是在對方睡夢當中。他們仍然被震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很多人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炎雞 發表於 2019-7-30 23:45

第十一章 幕後黑手

  一口涼水噴下去,兩個馬匪頭子立即打了個激靈,蘇醒了過來,先是晃動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接著便睜大眼睛,張嘴大喊。

  “媽的,誰……啊,你們是什麼人?”

  “不想活了,敢……來人啊,夜襲!”

  回答他們的是幾記老拳,兩人立即死命掙扎,大聲咒駡,直到幾把冰冷的橫刀擱在脖子,他們兩個這才老實起來,開始四處打量。發現他們這是在營地中間的一片空地上,四周七八堆營火燒得正旺,旁邊還點著十幾根火把,將整片場地照得亮亮的。一群兵士正圍著火堆吃東西,有說有笑。再看邊上的那些帳篷,沒有一點動靜,血從帳篷裡流了出來。

  “不用看了,一百九十六名馬匪嘍囉,全部在睡夢中被割了脖子。”

  高仙芝走到兩人面前,慢慢蹲下,說了一句:“你們兩次襲擊於某,卻要問某是什麼人?”

  兩人驚恐萬分地抬頭看著高仙芝,一個道:“你是高仙芝。”

  “正是某家。”高仙芝點了點頭,神色肅然,道:“看清楚狀況沒,你們的人要麼被都被殺了,要麼就是像你們一樣被捆了……”高仙芝指了指不遠處那十名被捆成粽子一般扔到地上的馬匪:“所以,沒人救得了你們。現在某要問兩個問題。”

  兩人打量半天,確實沒看到一個能動的馬匪,也徹底放棄了幻想,知道高仙芝沒有說假話。曹阿攬延咬牙切齒道:“什麼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誰收買你們截殺某家的?”高仙芝一臉冷漠,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頓:“第二個問題,你們背後的勢力是誰?做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麼?”

  高仙芝站了起來,手裡扶著橫刀,比了一個手勢:“站起來回話。”

  曹阿攬延心裡猛地一驚,高仙芝竟然知道的這麼清楚。但轉念一想,肯定是康失芬泄的密,平時也沒太在意做保密工作,康失芬知道這些也不奇怪。不過康失芬畢竟只是一個小頭目,不能接觸核心機密。其實說實在的,這兩個問題,他自己知道也不是很清楚。

  曹阿攬延遲疑地看了旁邊的田綸一眼,目光閃爍,就要說話。便在這個時候,旁邊的田綸大聲叫道:“你敢說出去,上面不會放過你的……”然後他就挨了挨了幾記刀鞘,肚子上中了一腳,弓著腰嘔吐起來。

  高仙芝拍了下曹阿攬延的肩膀,語氣誠懇:“你瞧,不想像他那樣,就老實說出來。某可以向你保證,留你一條性命。”

  曹阿攬延本是胡人,骨子裡的本質就是服從強者,誰強聽誰的。比如曹阿攬延所在的昭武九國胡,處在大唐,大食,吐蕃,突騎施幾大勢力夾縫中,從來就是誰強臣服於誰;再比如三姓葛邏祿,處在東西突厥之間,常隨東西突厥之興衰而叛附不常,這可以說是小國生存的智慧,也可以說是他們的無奈。長期以來也就養成了胡人的這種不知忠義為何物,反復無常,見風使舵的性格。

  馬匪兩個大頭目中,田綸是個漢人,曹阿攬延一看就是個九國雜胡。高仙芝選擇曹阿攬延突破無疑是十分明智的,很快曹阿攬延很快把知道一五一十全說了。

  原來曹阿攬延本事昭武九國中曹國一名德赫幹(就是當地貴族)的拓揭統領,後來中曹被大食人佔領,他的主人被殺。曹阿攬延便帶著幾個手下一路東逃做了馬匪,再後來逃到安西,成了這一段絲路的一個不大不小的馬匪頭子。再後來有一股神秘勢力掃蕩了這一帶的所有馬匪,其他漢人馬匪頭子拒不投降當場被殺,只有他當場投降得到重用。

  而那股神秘勢力到底是誰,曹阿攬延其實並不怎麼知曉。只知道領頭的是一位武功深不可測,喜歡戴面具的白衣劍客,手下有一百多名同樣穿白衣的騎士。就這一百多人,掃蕩了整條絲路從龜茲一直到玉門關。那一百多白衣騎士各個身手不凡,有胡人有漢人也有突厥人。那名白衣劍客卻是個漢人,黑頭發,黑眼睛。他一個人一把劍卻比那一百多人加起來還厲害。

  白衣劍客並不常駐此地,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有事就叫白衣騎士拿著權杖過來通傳。常駐此地卻是其他地方派來的人,負責監督控制,旁邊這個叫田綸的就是。半個月前,有十名九國胡人帶了五十萬緡錢來,說是要是有筆大生意要談,誰知卻是要截殺安西四鎮節度使。

  曹阿攬延的原意本來是想黑吃黑殺掉那十個九國胡人,吞了那筆錢。誰知兩日之後,有兩名白衣騎士持權杖而來,要他接下這筆生意。這才有了後面的事情,但更多的內幕曹阿攬延卻沒有旁邊的田綸知道的多沒,他才是從這個勢力上層派過來的。

  田綸惡狠狠地盯著曹阿攬延道:“曹阿攬延狗才,我們不會放過你的,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們也能找到你,你自己也知道他的身手有多厲害!”

  高仙芝看了他一眼,然後笑了起來:“哦,既然你知道,某就來問你,還是那兩個問題。你背後的勢力是誰?誰收買你們截殺某的?”

  田倫咬緊牙齒,眼光中流露出了些許的恐懼,隨後又變得兇狠,腦門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那神色竟頗有些傲然和桀驁,這個時候,還不忘了威脅:“有種你就殺了老子,我爹會為我報仇的。”

  “哦,你爹是誰啊,告訴某。”高仙芝眼睛盯著他,面容平靜,語氣溫和,然後開始用手指按壓他大臂上的傷口:“這箭還是某射的呢。”

  田綸大叫起來,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然後馬上被戈壁的涼風吹得冰冷,冷汗一滴一滴滴下來:“殺了我啊!”

  高仙芝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看了看帶血的兩根手指,厭惡地在田綸身上揩了揩。拍了下手:“張大壯,一根一根撅斷他十根手指,問他招不招。”

  殺豬一樣的慘叫聲響起,田綸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了,還是咬緊了牙不肯吐露半個字。倒把一旁的曹阿攬延嚇得渾身顫抖。

  蕭去病在一旁冷眼旁觀,聽到那句“我爹會我報仇的”忍不住樂了,又是個二世祖。等看到張大壯撅斷他十根指頭他還硬抗這不招的時候。蕭去病就知道高仙芝得不到他的口供了。

  對於練兵帶兵,行軍打仗高仙芝無疑是這個時代最頂級的行家。但對於如何刑訊逼供,他無疑是個外行。這個田綸無疑是個有傲氣的硬骨頭嘛,傷害對方的身體只會讓他破罐子破摔,一心求死。對於這種人最好的辦法是攻心,攻破對方心理防線,很快就會招供,可惜現在晚了。

  蕭去病想到了師父說的一個辦法。
炎雞 發表於 2019-7-30 23:46

第十二章 白衣劍客

  蕭去病的師父陳國良是對越自衛反擊戰中,我軍的王牌偵察兵,與敵方特種兵整整對抗了七八年。刑訊逼供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在山上練功閒暇時,陳國良說的最多就是那段時間的故事。其中當然也包括如何刑訊逼供,沒想到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蕭去病走到高仙芝面前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得到同意後,他笑嘻嘻地走到田綸面前:“這位公子莫不是姓李?”

  田綸忍著手上鑽心的劇痛,恨恨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臉笑意的俊美少年,不明白什麼意思,他吐了一口血水:“你聾了!老子姓田。”

  蕭去病不理會他的話,繼續嬉笑著道:“不不,你一定是姓李,我知道你爹是誰,你爹是李剛嘛,對不對。”然後就自顧自地大笑了起來。

  所有的人一臉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田綸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覺得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一個瘋子。

  蕭去病笑過之後,露出溫和的態度,繼續說道:“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在下蕭去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死。哈哈,你幹嘛這麼看著我,被我猜對了是不是?我猜啊,你這麼第一時間提到你爹,你爹一定很有勢力對不對?你爹那麼有勢力,你卻來到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你一定是很想在你爹面前表現是不是,你想到時候接他的班對不對?哈哈,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我說得全對。”

  田綸沒有說話,不過明顯露出了悲傷絕望的表情,與剛才傲氣硬挺的狀態完全似換了一個人,看上去竟像是被說到了傷心處,忍不住要哭出來的樣子。蕭去病繼續打鐵趁熱:“現在你十根指頭都被廢了,一切希望,你的所有雄心一下都破裂了對不對,所以你現在只是一心想要求死是不是?別哭啊,回答我,是不是啊?”

  田綸渾身顫抖,眼睛紅起來,歇斯底里地大喊起來:“你說的全對,老子就是一心求死,來啊,殺了我啊,你們這群狗雜碎!”

  蕭去病繼續一臉壞笑:“可能你不瞭解我這個人,我這個人對敵人很壞的,你越想死,我就越不讓你死。而且很快我就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包你爽到底。”他慢慢收起笑容,對田綸後面的張大壯道:“來大壯幫我一個忙,把他在地上放平,然後把他的肩膀抬高。”

  然後蕭去病彎腰把地上的牛皮水囊拿在手裡,轉頭對顧小俊道:“小俊幫我找塊布帛來,大一些的。”很快顧小俊就找來一塊又髒又臭不知道擦了什麼的舊布,蕭去病有些嫌棄地接過來:“恭喜你中獎了,你馬上就會知道活著,或者死了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哈哈,這布真臭,顧小俊啊,下次找塊乾淨一點的布知道嗎!”

  蕭去病那那塊布折了四折,蓋在田綸整張臉上,然後把水囊裡的水慢慢澆在舊布上。田綸劇烈地掙扎起來,蕭去病大喊道:“來兩個人按住他的頭和肩膀不要讓他動,再按住兩條腿。對了,就這樣,別著急啊,馬上就好,希望等下你還能像剛才那麼硬氣。”

  大約二十秒後,蕭去病停止了倒水,把濕布從他臉上拿走。田綸的臉上露出極端恐怖的表情,眼睛突出來,又紅又腫,嘴巴張大最大,大口大口地喘氣。蕭去病丟下那塊布,轉身對高仙芝道:“中丞,等他把氣喘勻,你再問他,肯定就招了,如果還不招,就再來一次!”

  蕭去病特意把“再來一次”四個字說的特別重,高仙芝會意來到田綸跟前,問道:“招還是不招?”

  田綸明顯驚魂未定,有些麻木,在高仙芝問了第二遍的時候,終於木然的點了點頭。繼續大口大口喘氣。高仙芝高興的就快要跳起來,他吩咐張大壯把田綸扶起來,然後來到蕭去病後面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輔臣,真有你的。”

  “那就快說吧,是誰要買某的命,你背後的勢力是誰?”等到田綸把氣喘勻,高仙芝冷冷地問道。

  田綸這時已經徹底奔潰,剛才的感覺實在太恐怖了,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實在不想再體驗一回。這個時候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要殺中丞的是西拔汗那王,他痛恨中丞偏幫東拔汗那王阿悉爛達。甯遠國與之相爭,想要吞併西拔汗那,故此西拔汗那王要殺中丞。”

  高仙芝雙目圓睜,拳頭握得劈啪響,臉上怒氣上湧,但顯然在刻意壓制,他咬著牙,繼續問道:“那你背後的勢力是哪個?”

  田綸遲疑了一下,顯然在做思想鬥爭,過了一會,他好似認命般,聲音帶著顫抖:“我所在的勢力叫做蛇牙,頭領正是曹阿攬延所說的那個白衣劍客……”

  田綸的嘴巴終於被撬開,眾人都是大感放鬆。高仙芝,段秀實全神貫注在聽田綸的供詞,其他安西衛士想的卻是,終於要結束了,馬上就可以進帳篷睡覺了。而蕭去病卻是滿腦子疑惑。

  這個鳥西拔汗那王又是怎麼回事,父親整理的資料上沒有說他要對付高仙芝啊。

  就在這個時候,蕭去病突然心生警覺,後腦勺頭皮發麻。轉瞬之間,驟變突生,兩道寒光帶著破風之聲分別飛向田綸和高仙芝。蕭去病寒毛立刻炸了起來,氣血凝於雙眼,已看清是兩把飛刀,其中一把距離高仙芝已經不足三尺,迅若閃電。蕭去病腦袋一下有些懵了,情急之下猛地躥了過去,伸手就去擋。

  電光火石之間,高仙芝也看到了一點寒光朝自己飛來,速度快的驚人,死亡的陰影第一次毫無預兆地降臨在他的頭上。高仙芝想閃身躲避,卻好像不會動了也似,整個人竟好像被這莫名的威勢嚇得定住了一樣。他感覺自己頭髮根根豎起,渾身冒汗,舌頭發幹,靈魂要飛起了一樣。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身影飛快地沖向自己,一條手臂終於在寒光飛到之前,擋在他的脖子前面。然後他就聽見飛刀入喉,鮮血噴湧聲音。緊接著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風而至,手上青光閃動,兩名安西衛士已經倒地。那人來到十丈之外,聲音相當的張揚跋扈:“你們都得死!”

  來人正是蛇牙統領,白衣劍客。
炎雞 發表於 2019-7-30 23:47

第十三章 三年之約

  “你們都得死!”

  白衣劍客如風而至,如鬼魅般身影出現在一眾安西衛士面前,手裡提著一把泛著青光的寶劍,戴了一張極為普通的面具,黑幽幽的眼睛光芒閃爍,掃視了一眼眾人,淡淡地說道。

  他的語氣極為平靜,但卻給人一種理所當然,無可阻擋的威勢,好似他的一句話,就給在場的所有人的命運做了最後的判決。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種恐懼,他一個人,一把劍,給人的壓迫感卻遠超過白天那四百多個馬匪。

  這就是絕頂高手的氣度。

  但是他遇到了蕭去病,一個不知道恐懼是何物的傢伙。

  一個破壞氣氛的聲音響起,與白衣劍客冷冷地,逼格很高聲音比起來,這聲音更多的是戲謔:“說得自己好像很厲害一樣,還都得死,打贏我再說吧!”

  “你?”白衣劍客有些疑惑地注視著蕭去病,是個俊美無比的少年,高高瘦瘦。一張娃娃臉,一臉戲謔,他向前走了兩步,左手一用力,把飛刀從右小臂上拔了出來。飛刀入肉半寸,傷口血也不多。他嫌棄地把飛刀扔在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說了一句話。

  “哈哈,射偏了。”

  竟是他在緊要關頭用手臂擋住了射向高仙芝的飛刀。我的飛刀勁力如此之大,另一把飛刀直接貫穿了田綸的喉嚨,而這一把竟僅僅射入他的小臂半寸。白衣劍客冰冷的眼神慢慢變得柔緩,明顯露出很感興趣和欣賞的表情。這少年有些意思。

  “有趣……你說什麼?”

  “我說,你失手了,是我讓你失手的;還有,你要殺人,先打贏我。”蕭去病盯著他,氣勢絲毫不落下風,竟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

  “既然如此,那就先殺你!”白衣劍客眼神重新變得淩厲起來,絕頂高手自有絕頂高手的傲氣。眼前的少年表現出了他的與眾不同,又不是必殺之人,膽氣也是自己欣賞的。本想或許能夠將他收入蛇牙,成為自己一個幫手也不一定。但是,對方竟然屢次嘲諷。給了你活路,你不走,剩下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殺了就是。

  於是他動手了,在“殺你”兩字還未出口之時,他的身體就已經從原地消失不見,一掠數丈,一陣風也似攻向蕭去病,手中青光閃爍。蕭去病叫了一聲好,向前邁出兩步,朝著白衣劍客正面迎了上去。

  “啊……”

  “保護中丞……”

  四周的安西衛士這才反應過來,幾名附近安西衛士護著高仙芝退後了幾步,然後層層疊疊擋在他身前。其他安西衛士則是睜大了眼睛看著場中的兩人。兩人速度都實在太快了,憑他們的肉眼根本捕捉不到他們的身影,直到兩人的身影陡然衝撞在一起。

  寶劍割裂空氣的聲音,轟隆轟隆的雷鳴疾響聲,身體碰撞在一起的悶響聲幾乎同時傳來。兩人碰撞之後又快速分開,各自退後兩小步。白衣劍客回身一劍劈去,蕭去病胸前衣服破開,鮮血滲出來,一條紅色的細線出現在白色的道士服上。

  白衣劍客眼中現出巨大的驚異之色,深吸一口氣,再次合身沖出,手中長劍揮舞,形成一面光牆,將對手四面八方整個籠罩。下一刻,蕭去病轉身就往外跑,速度竟比白衣劍客還要快上半分。白衣劍客身形一滯,冷笑一聲,提劍追過去。

  十幾名安西衛士一齊跟了過去,有的已經端起了弩機,手指放在懸刃上。蕭去病跑出十來丈之後又回身與那白衣劍客對撞了一次。白衣劍客再次被撞得後退兩三步,長劍光芒閃動,不知道蕭去病是否中劍。

  蕭去病卻是趁著這個機會,一個轉身,繞著營地週邊的小土坡就往出口跑。那白衣劍客冷笑一聲,提劍再次追去,快到營地出口,也就是剛才那兩名安西執勤衛士倒地之處時。蕭去病突然停住身形,一個轉身,再次與那白衣劍客狠狠撞在一起。轟隆的雷鳴聲再次響起,兩人再次迅速分開。蕭去病後退了兩步,白衣劍客卻是被撞得退後了四五步,劍身滴血,蕭去病的肩頭已被一劍貫穿。

  十幾名安西衛士立刻紅了眼,絲毫不帶地猶豫扣動機括,弩弦劇烈顫動之聲,弩箭破空之聲驟然便響成一片。白衣劍客在被撞之前,雖然長劍刺穿對方肩膀,但自己也吃了蕭去病一記撇身捶,又被撞出去十多尺,此刻正全身氣血翻滾,散亂不堪。也就是這個時候,十數隻弩箭刺破空氣,倏忽而至。

  好個絕世高手,強壓一口氣,手上寶劍揮舞,只聽見一陣砰砰金屬撞擊之聲,十數支弩箭全數被打落。那白衣劍客再不遲疑,運起身法,雙腳如飛,如風而去。跑出十來丈後,飛揚跋扈的聲音再次傳來:

  “三年之後,玉門關外,一決生死!”

  “懶得理你。別跑啊,不是說要殺光我們的嗎?”蕭去病訕訕說道,依然嘴硬,但心裡其實是鬆了一口氣。

  不得不說,兩人的交手,蕭去病是完全落了下風,挨了四劍,三劍劃破皮膚,一劍貫穿身體,再加上手臂上的飛刀。蕭去病已經五處掛彩,而自對方僅僅中了自己一記手鞭一記炮錘,只要遊走休息一下,就會沒事,再打下去,自己凶多吉少。

  這個時候,高仙芝等人也已經趕到,情緒最激動的是太監王承恩,他遠遠看到蕭去病滿身是血,大聲尖叫起來。高仙芝制止了他,跑到蕭去病面前,關切地道:“輔臣,不要緊吧?”

  蕭去病搖了搖頭,苦笑道:“死不了,還好他跑了,若是不跑,我也打不過他。”

  高仙芝一聲令下,十多名持弩機的安西衛士留下警戒,處理陣亡將士屍體,其餘人擁著蕭去病回到營地中央空地。看到蕭去病這個樣子,很多安西衛士不由得暗自叫好,好漢子,真英雄!

  蕭去病脫去衣服,露出胸前和後背三道一尺來長的劍痕,左肩一個前後貫通的血窟窿,再加上手臂上的傷口,皮膚微微翻卷,看上去相當觸目驚心。顧小俊和李二狗依照蕭去病的吩咐幫他用酒精和雲南白藥等清洗包紮傷口。

  高仙芝坐在蕭去病的對面,面帶羞愧地說道:“輔臣,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你這次不僅救了全體安西衛士,也是救了某。”說完竟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

  蕭去病一下明白高仙芝的意思,倒不是因為自己救了他,而是為自己在生死關頭表現的怯懦而羞愧。當時他嚇傻了一樣木在那裡的樣子蕭去病正好看的清清楚楚,與之相對應的蕭去病表現卻是奮不顧身,英勇無畏,這才讓他感到汗顏。

  蕭去病趕緊伸手去扶,十分誠懇道:“中丞說的哪裡話,我也是安西軍騎曹參軍,做得也是分內之事,中丞可是把去病當成了外人?”

  高仙芝笑道:“輔臣說得對,倒是某矯情了。”

  王承恩也趕緊來圓場,大贊高仙芝好福氣,天降異人相助,日後兩人必能成就一番大事業,公侯萬代。氣氛一時輕鬆起來。

  蕭去病笑笑,心想這太監倒是心思玲瓏之人,慣會揣摩心思,調節氣氛。過了一會,蕭去病道:“去病怎敢居功,也是運氣,那白衣劍客身手遠在我之上,若不是他突然跑了,結果還真不好說,所以還是運氣好。”

  這回卻是輪到段秀實來解惑了,他笑著道:“輔臣你這就有所不知了,那白衣劍客自命絕世高手,自有其傲氣,所謂一擊不中,即遠遁千里說的就是這種。他揚言要先殺了你,卻一連三次殺你不死,是以羞愧遁走。”

  蕭去病愕然,苦笑道:“這也可以,好高的逼格啊。”

  “逼格?什麼是逼格?”

  “呵,我是說,他會後悔的。就是說他今天晚上不會再來了。或者說三年之內,他都不會再來找麻煩?”

  段秀實沉默良久:“應該是吧,不過還是不要掉以輕心,還是要安排人守夜,值守。”

  話雖如此,但這一夜誰都不敢掉以輕心,高仙芝安排了一半的人輪流值守。蕭去病躺在帳篷裡也每隔一個小時將氣血運轉至雙耳,將附近五六裡的動靜聽得清楚。當時也是自己分心了,才讓那白衣賊突然出現而沒提前發現。

  看來自己還是小覷了天下英雄啊,自認為身體穿越蟲洞得到進化,無論力量,反應還是感覺靈敏度都超越旁人幾十倍,就有些輕飄飄了。沒想到馬上就得到了教訓,自己在那白衣劍客的面前竟然是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不得不以性命相搏才扛住了對方三招。付出的代價也很大,四處劍傷,幾次在生死之間徘徊。

  這個教訓一定要吸取,任何時候都不能輕飄飄地翹尾巴!要不,鬼知道下次有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不過蕭去病也奇怪一件事情,自己是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勇氣。生死之間以命相搏卻感覺不到任何恐懼,相反的卻是隱隱的興奮,現在想來還有些上癮也似。難道是從小受爺爺和師父的影響太大?

  十歲之前,在醫院,陪自己最多的就是爺爺,聽得最多的就是在朝鮮打老美的故事,當時那支軍隊就是從不畏懼的。十歲之後,在武當山,聽得最多卻是師父講的驚險刺激的雙方特種兵對抗故事。偷襲,冒險,斬首,孤身深入敵境獲取情報,進行破壞,蕭去病每次聽得都是熱血沸騰。也許正是這十多年的潛移默化,把蕭去病塑造成一個膽子大,愛冒險的無畏戰士。

  蕭去病不由把自己與其他人相比,高仙芝一下就暴露了他最大的弱點,就是怕死。蕭去病記得在另一個時空怛羅斯之戰突生劇變之時,高仙芝就是隻身倉皇逃跑了的。若是沒有這個缺點,高仙芝可以算得上一個完美統帥,帶兵有方,有勇有謀,人還特隨和寬厚。

  段秀實是個方正君子,與當時高仙芝表現的恐懼不同,段秀實當時的第一反應是憤怒;而太監王承恩也是個沒膽子的,當時好像聽到他尖叫了;顧小俊還不錯,反應快,膽子大。在自己攔下飛刀後,他的第一個擋在高仙芝前面,後來也是他把高仙芝往後推。

  他開始總結那一戰的得失。自己的優點是力量大,速度快,反應也快。缺點是實戰經驗不足,器械技擊技巧幾乎沒有。對付一般的人,自己的身手當然是綽綽有餘,當碰到真正的高手則立刻被全面壓制。看來還得多學習,不但要學軍中殺敵技巧,還要學江湖人的這種單挑殺人技巧,像那個白衣劍客的劍法就很不錯。

  蕭去病不知道的是,在他想著那名白衣劍客的時候,在幾十裡之外,那白衣劍客想到的也是他:“世上竟有這樣人!看他的技擊技巧,完全像個新手嘛,但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力,力量則勝之。今天放過他到底是對還是錯?”
炎雞 發表於 2019-7-30 23:48

第十四章 火焰山

  一夜有驚無險度過。其實白衣劍客也曾經想過趁夜再殺回來,但是他的驕傲阻止了這件事的發生。他不知道的是,在幾年之後,他就會為這個決定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與白衣劍客的死要面子不同,安西衛隊則是毫無風度的在天一亮就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連早飯也是在馬背上吃的。同時還順手帶走了這個營地幾個月來搜刮的所有財物,押著十一名俘虜,牽著幾百匹馬浩浩蕩蕩往伊州而去。

  蕭去病此時就騎在一匹頗為神駿的汗血寶馬上,這是高仙芝特意獎勵給他的戰利品。據曹阿攬延裡講此馬乃是打劫東曹國一個使團時所得,估計是獻給皇帝或朝中哪個貴人的。反正使團也不在了,這寶馬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安西衛隊的戰利品。此馬比高仙芝騎的那匹還要好,但高仙芝把它讓給了蕭去病。

  蕭去病知道他的意思,也不推辭,騎在馬上春風得意。他轉了轉肩膀,發現已經感覺不到多少疼痛了,而胸前後背三條劍痕加上小臂上的傷也早已結痂,此刻正微微發癢,竟是要完全好了也似。蕭去病不得不佩服這進化後的身體,連自愈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強,換做常人,哪能好這麼快?這簡直是以後四處征戰,衝鋒陷陣的最大本錢,讓他怎能不高興。

  很快就穿過莫賀延磧,前面的道路變得好走起來,騎隊立刻快馬加鞭,不到中午就到了伊州(今哈密)。作為安西最高軍事民政長官,高仙芝立即傳下命令,以曹阿攬延和康失芬等為嚮導,全安西境內,徹查,清剿蛇牙和蛇牙遙控的這股馬匪,挖出幕後主使。

  讓高仙芝意想不到的是,正是由於這條命令,今後的四年裡,在這條几千里的絲路上,安西軍和這股黑暗勢力,相互廝殺,鬥智鬥力,上演了一幕幕可歌可泣的綠林傳說。直到安史之亂的爆發,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在伊州並沒有耽誤多久,安西衛隊從新出發。趁著高仙芝傳授騎術的閒置時間,蕭去病問道:“中丞你很著急去龜茲嗎?”

  高仙芝正色道:“自然,某也不瞞你,某接到情報,大食正與九國胡籌謀攻取安西四鎮,某當然要早日趕回去早作準備。”

  蕭去病一愣,轉瞬就明白過來:“中丞,如果我說的沒錯,這個情報是骨咄國王羅全節說的吧?”

  高仙芝愕然:“確實。”

  蕭去病笑笑,叫高仙芝把段秀實和王承恩叫來,然後才道:“中丞,這個骨咄國王羅全節謊報軍情,該殺!”

  段秀實睜大了眼睛,神色莊重問道:“他謊報軍情,你如何知道?”潛臺詞的意思就是:“那時候你還在山上修道呢,下面發生的事情你怎麼會知道呢?”

  蕭去病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分辨,只是道:“中丞,還記得前日我對你說過大食的歷史嗎?”

  高仙芝道:“自然記得,你講到阿拔斯和曼蘇爾兩兄弟攫取了勝利果實,建立了黑衣大食。”

  蕭去病道:“那我再把後面的事情詳細講一下你就清楚了。黑衣大食雖然建立,但其內部並不安穩,白衣大食的餘孽還在到處作亂;而在民間,也有許多的大食人既不服從白衣大食的統治,也不服從黑衣大食的統治,這個有教派分歧的原因,以後再講。

  就在一年前,河中地區就處處烽火,光是在安國捕喝城就有三萬人暴動。他們包圍並擊敗了黑衣大食人的一萬人軍隊,呼羅珊總督麾下第一大將齊雅德向安國,米國借兵才將其包圍消滅。然後不久並•波悉林的軍隊來了之後,又因為安國國王不肯改信他們教義並偷偷向大唐求援而反被殺害。

  這一場變故其實就發生在去年,高中丞擊破石國回師之後。安國國王被殺之後,河中立即大亂,康國,米國,史國陸續反叛,先後被鎮壓,米國國王,史國國王也被大食所殺。這些消息,回到安西之後,也不難打探。

  並•波悉林因此四下平亂,到處屠城。骨咄國便是在去年夏末被並•波悉林派手下另一大將所攻破,骨咄國王羅全節隻身逃往西拔汗那,之後他才來到長安。

  中丞,你想一下,羅全節的國家被大食人所攻佔,他孤身跑到大唐來求援。不說些驚人之語,如何能讓大唐出兵,替他趕跑大食人呢?所以他才謊報軍情,說‘諸胡皆怒,潛引大食欲共攻四鎮’!”

  高仙芝有心理準備,暗自思量,低頭不語。段秀實卻是越聽越心驚,滿臉不敢相信地道:“你此言當真?”

  蕭去病點點頭:“自然當真,我敢立下軍令狀。這些事情,等到了龜茲,派人仔細打探一下就能知道我所說是真是偽。”

  段秀實看他說得認真,且這些消息說得頭頭是道,也很有道理,但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句:“那你如何知道的?”

  蕭去病有些奔潰,你怎麼總抓著這一點不放啊,這個我還真解釋不清啊。好在高仙芝出來解圍:“成公,不必再問,這些事情到了安西,找幾個九國胡商一打聽,自然就清楚了。相比骨咄國王,某當然更願意相信輔臣,他沒有撒謊的理由,而羅全節卻有。這樣看來,羅全節確實有私心,他想激我大唐出兵河中,幫他複國幫他報仇!”

  蕭去病露出欣慰的笑,又道:“我還知道一個隱情。黑衣大食的建立完全依靠的是呼羅珊的力量,呼羅珊總督並•波悉林才是黑衣大食建立的第一功臣。並•波悉林也因此遭受到阿拔斯和曼蘇爾兩兄弟兩兄弟的猜忌。

  也在一年多前,阿拔斯曾慫恿駐薩末建的將領襲擊並•波悉林但遭到失敗。事後阿拔斯將這名將領撤職處死以消除並•波悉林的疑慮。並•波悉林表面不動聲色,然而他的心裡卻明白得很。

  試想一下並•波悉林的處境,自己治下大食人心不附,河中昭武九國動亂不止,更有主上無端猜疑,欲取其性命。這個時候他怎麼可能有能力,有想法來進攻安西四鎮呢?”

  高仙芝點頭表示贊同,道:“不管怎麼說,早點回到龜茲總是沒錯。輔臣,讓某看看你的騎術學得怎麼樣了?”

  說完他一夾馬腹,胯下汗血寶馬展動身形,如紅色閃電一般向前竄出。蕭去病在心裡叫了一聲好,雙腿也輕輕一夾,胯下寶馬感受到了力量,長嘶了一聲,瞬間加速,追了過去。

  任誰也能看出兩匹汗血寶馬蕭去病的要比高仙芝騎得要神駿得多,但是無論蕭去病怎樣追趕,就是跑不過高仙芝。高仙芝往前疾馳出四五裡,轉身看到蕭去病越追遠遠,笑著減緩馬速在前面等追上來,然後仔細講解騎術的細節要領。

  經過高仙芝的精心傳授,蕭去病的騎術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等到宿營地的時候,兩人賽馬,蕭去病已經勉強能夠跟得上高仙芝的速度。這當然是沾了坐騎比高仙芝稍微要好的光。

  跳下馬來,蕭去病才發現兩匹馬的脖子都濕透了,用手一摸,如血一般鮮紅,果然是流汗如血。聽高仙芝講,他的這匹飛虹,在好的路段上,真的能日行千里。蕭去病這匹應該稍好一些,如果蕭去病騎術再好一些,日行一千多裡沒有問題。

  蕭去病撫摸著它修長的脖頸,越看越是喜歡。那汗血寶馬也用一雙黑色的大眼睛溫順地看著蕭去病,還不時轉過脖子,用頭來蹭蕭去病的手臂,神態竟是說不出的親近。

  “輔臣果然與此馬有緣。”高仙芝笑道:“此馬還未取名,輔臣可想好名字?”

  蕭去病想了一下,道:“就叫它小紅馬吧!”

  “嗯?”高仙芝眉頭一挑,很是鄙視,心想:“真是沒文化,紅馬就叫小紅馬,以後有了黑馬就叫小黑馬,花馬就叫小花馬,再以後又是小青馬,小白馬了……”

  不理會高仙芝的鄙視,蕭去病沖著小紅馬吹了一個口哨,然後叫了一聲“小紅馬”。那馬卻好似聽懂了一樣,興奮地用頭在蕭去病身上輕輕地拱來拱去。長嘶一聲,發出歡快的聲音,逗得蕭去病樂得合不上嘴。看得高仙芝一臉奇怪,汗血寶馬出了名的脾氣暴躁,怎麼在他面前就這麼溫順還這麼親密?這蕭去病還真是受歡迎,不但受人的歡迎,還受馬的歡迎!

  與高仙芝的滿臉妒忌不同,蕭去病是真的滿心高興,馬是騎士的第二條生命,有了這匹小紅馬,哪裡去不得?天下這麼大,就任我馳騁了。

  因為不再是沙磧戈壁,沿途又遍佈驛站,安西衛隊一行人的行軍速度變得很快。平均每天要走兩百多裡。高仙芝著急趕路,每每要行到天黑才肯進入驛站休息。直到第三天下午,離天黑還有一個多時辰的時候,安西衛隊來到一座建在紅色土山上的小城堡。高仙芝卻下令進堡休息,早點睡覺。

  蕭去病大惑不解,拉著顧小俊就問。顧小俊一臉苦相:“還不因為前面的火山,熱得像是著了火。現在這個時候根本沒辦法過去,所以中丞要我們在這裡早點休息,明天早上天還沒亮就要趕路。即便這樣明日也會十分辛苦,只怕流汗就要流幾升,身體差一些的人,根本過不去這火山。這不那天摔斷腿了史小書就得留在這裡,等傷好了才能過去。要不汗水浸透傷口,也就不得活了。”

  火山?蕭去病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顧小俊說的這個火山應該就是西遊記中的火焰山。他不知道的是,其實前幾天他剛穿過的莫賀延磧在西遊記裡面也是有名字的,就是流沙河了。蕭去病對火焰山沒什麼深刻印象,好奇地問:“這個火山真的很熱嗎?”

  顧小俊一臉輕視:“這已經不是很熱了,這簡直是熱得像要燒起來。你是不知道,這火山山體通紅熾熱,東西兩百里寸草不生。就是嚴冬臘月,別的地方積雪覆蓋,火山仍是炎熱非常。傳說這裡曾經有條火龍,被殺後鮮血染紅了整座山,這山也因為火龍的鮮血變得一年四季炙熱如火。”

  哇擦,看來有必要向他們科普一下,這火山(火焰山)明明是孫猴子打翻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爐,從天上掉下的幾塊火磚和爐火變成的。還火龍,怎麼不乾脆說炎魔?反正都是西方魔幻系列。

  嗯,打倒西方魔幻,東方神話統治整個世界!
炎雞 發表於 2019-7-30 23:48

第十五章 大明宮

  看著蕭去病微微出神,嘴角還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顧小俊不高興了,以為他不肯信。於是又繪聲繪色講起自己幾次過火山的情景:無論人馬都是汗流如洗,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口乾舌燥,喝水也不管用,只覺得渾身綿軟無力,疲倦要死。

  因為馬也受不了,很多時候要牽馬步行,沒走幾步,就會腿發酸,身子發軟,感覺整個人的力氣像被抽空。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只想躺下來美美睡一覺,可地上更熱,真要躺下,就能把人燙熟,完全是靠堅強的意志力強撐過去的。顧小俊臉上露出痛苦,恐懼的表情,顯然是回想起當時的經歷仍心有餘悸。

  蕭去病默默聽著,心裡想,看來這火焰山的炎熱真的是登峰造極沒錯了。顧小俊等人的表現卻像極了電解質大量流失的中暑。他們知道火山炎熱就攜帶了大量的水,一過火山就大量流汗,汗液帶走很多鹽分,造成人體內部電解質的失衡。

  但是他們不知道這個道理,越出汗就越喝水,這樣不僅稀釋了體內的電解質濃度,讓症狀加重,而且還會出更多的汗,流失更多的電解質,中暑症狀就會越發嚴重。顧小俊他們意識模糊,渾身肌肉綿軟,痙攣也就不奇怪了,沒有當時倒下算是他們身體素質好和意志堅強的緣故。

  蕭去病撓著腦袋想了很久,一下想到兩個好辦法。嗯,這就去跟高仙芝說去,也算是自己除馬掌之外,為安西軍做的另兩個貢獻。

  太陽升起的時候,安西衛隊已經在昨夜宿營的赤亭守捉幾十裡之外了。

  按蕭去病的想像,本來以為天還沒亮就趕路,至少會清涼一些,卻沒有想到火焰山的熱已經完全打破了他以往的常識。太陽還沒出來呢,蕭去病就感覺空氣溫度起碼有40℃。等太陽一出來,蕭去病就感覺整個地面和地表空氣瞬間著了火一般,溫度直追50℃,這還是大清早。可想而知等到了中午會有多炎熱。

  沒過多久,一眾安西衛士就已經人馬濕透,馬也不能騎了,所有人下馬步行。不過很快他們就驚奇地發現這次與以往的不同,雖然還是像以前一樣會大量流汗,但這一次,腿發酸,身子發軟,力氣像被抽空了的感覺卻一樣都沒有出現。

  真是神了!難道就是因為喝了蕭校尉配的這種鹽糖水,然後在腿上纏上了花花綠綠的布條的原因?最神奇還是,每每感覺到疲累的時候,喝一口蕭校尉配的鹽糖水,就立馬覺得精神振奮,一個個健步如飛,走了這麼久路,竟是越走越有力?

  真不愧是神仙弟子,不僅功夫好,更是無所不知。他配糖鹽水和裁剪這些布條的時候,大家也是看到了的,簡簡單單的辦法,卻有這麼神奇的效果。這麼好,這麼巧的辦法,自己以前怎麼就想不到呢?要不以前過火山也不會像過鬼門關一樣痛苦了。

  咳,要不怎麼說人與人不能比呢,這蕭校尉簡直就是神人嘛,你看他隨便一出手,就解決了這麼多年別人無法解決的難題!更是神奇的是,其他人都是渾身大汗濕透了,只有他只是皮膚曬得通紅,幾乎看不見汗!神人,絕對的神人!

  高仙芝,段秀實也欣喜地發現了這巨大的變化,大聲稱讚這兩個辦法的神奇,還問蕭去病是怎麼想到的。

  蕭去病笑了笑,耐心地用儘量通俗的語言給他們講解其中的原理。無非是布條做綁腿壓迫血管,促進血液回流;水里加鹽是補充鹽分,維持身體平衡,加糖則是隨時補充能量,道理其實很簡單,只是很多人不知道,陷入誤區和閉環了。

  兩人嘖嘖稱奇,在心裡,蕭去病已經不再是一個剛剛弱冠的少年郎,而是一個深不可測,無所不知的世外高人,得道之人。

  小太監王承恩是第一次過火山,沒來之前聽邊令誠描述火山有難過,多驚險。本來他是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昨天晚上不知道給自己鼓了多少次勁。沒想到今天卻完全沒難度嘛,雖然還是有點不舒服,但不是不能堅持。

  看來自己還真是有福之人,他邊令誠過火山就是千難萬險,自己過火山卻是輕輕鬆鬆。這一趟安西監軍之行,還沒到安西呢,就立下一個大功,收穫五萬緡錢(在馬匪營地搜刮了價值差不多一百萬緡錢的財物,高仙芝準備全部運回安西,這五萬緡錢是給王承恩的分紅)。而這一切,在王承恩看來,全部都是蕭去病的功勞,他現在看蕭去病,簡直就像看自己的福星一般。

  中午過去沒多久,安西衛隊就已經成功走出這座曾經給他們帶來無數痛苦回憶的火山。突然感覺到一陣清涼,見到綠草,灌木,大家這才反應過來。這就通過了?沒有渾身發軟,沒有腿肚子抽筋,沒有神志模糊,什麼都沒有,這就通過了?他們回首看著自己剛才走過的路,嘴巴張得老大,有點不敢相信,只感覺像是在做夢?

  大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呆愣了七八秒。短暫的沉默之後,就是熱烈的歡呼。從此以後,這火山,再也不是安西軍的噩夢。高仙芝也是一臉興奮,他突然想到,這兩個辦法不但可以運用在過火山,同樣也可運用在翻越蔥嶺,或者其他需要長距離行軍的地方。有了這兩樣法寶,安西軍隊可以走得快,走得更遠!

  他又想到蕭去病說的那句“給馬蹄穿上鞋子”,如果再加上這個法子,那麼安西軍的機動能力就會更加得到加強。真想趕緊試一試啊,要不,到了西州(今吐魯番)就找個鐵匠來打一副試試?

  高仙芝是那種喜歡將想法立即付諸行動的人,說幹就幹,休息了大概兩柱香的時間。給馬掛上布槽喂了些馬料,又取出鐵馬盂(士兵的飯盆)倒滿糖鹽水,讓每匹馬都飲上一些。之後安西衛隊再次出發,無論人馬,各個精神飽滿,一陣風也似,飛一般就到了西州,而這個時候,太陽離落地,還有一個人高。

  安西都護府實際的最高長官到了,西州眾官員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準備接待。西州刺史府頓時鬧得雞飛狗跳,有準備洗塵宴的,有準備迎接隊伍的,還有早就接到了命令準備彙報工作的,還有各種準備溜鬚拍馬,想在上官面前獻殷勤,留個好印象的擠滿了城門口。

  可是哪裡想得到,這個安西四鎮節度使,一來到西州,不先吃飯,也不敘話。衣服都沒換,就穿著一身滿是汗漬的征袍,第一件事卻是要要西州刺史趕緊去集合全城的鐵匠到刺史府聽用。然後頭也不回地進了刺史府,兩個節度使衛士守門。只留下一眾西州官員在門外面面相覷,這高中丞弄得什麼名堂?

  要說蕭去病其實也沒有見過馬掌實物,放翻一匹馱馬仔細觀察之後,照著馬蹄底端畫了張圖紙。然後削了一個木頭模型,修改幾次之後感覺跟書上和電視上看到的差不多,這才交給前來報到的鐵匠。

  叮叮哐哐很快就打出兩套馬蹄鐵,然後是一番手忙腳亂給兩匹戰馬釘上。段秀實和顧小俊自告奮勇擔當試驗員,結果自然是不用說。高仙芝還不放心,親自上去到城外騎了一圈,哪裡碎石多就往哪裡跑。果然是毫無影響,賓士如飛,又快又穩。

  高仙芝突然覺得自己福澤深厚,回想這幾天的經歷,就好像撿到寶一樣。諸般念頭湧起,到得最後,只剩下四個字:“天助我也!”一時之間,他只覺得意氣風發,飛也似的疾馳回刺史府。跳下馬來,一把就攬住蕭去病的肩頭:“輔臣,你真是天派來助某的。仙芝何以為報,若不嫌棄,某願與你結為兄弟,同享富貴!”

  全場訝然。

  他們何曾見過一向溫和內斂的高仙芝,高中丞會這樣情緒激動。蕭去病也一下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大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

  同一時刻,因為時差的原因,長安已經是萬家燈火,各個坊市已經相繼關門,各條大街已經看不到幾個人影。只有各個內坊依舊熱鬧非凡,燈紅酒綠,歌舞昇平。一切如常,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一個夜晚。也就在這個時候,五名風塵僕僕,滿面憔悴的騎士叩開了長安城的大門,飛也似的駛進這座雄偉壯麗的帝國都城。

  大明宮內,燈火通明。大殿之內,一曲霓裳羽衣舞方罷,坐在上首胡床上的男子,吹完最後一個音節,放下手中白玉笛,拍拍身邊坐榻,笑道:“玉環,到朕身邊來。”

  場中領舞的那名美豔不可方物的宮裝女子,正是大美女楊貴妃楊玉環。聽到呼喚,她回眸淺笑,滿懷柔情地看了上首那頭髮微白,眉清目朗的英俊男子一眼,一時間更顯得人比花嬌,滿是春意。這男子,自然是大唐皇帝李隆基。楊玉環輕移玉步,款款來到李隆基身邊,牽著他的手坐下,一副不勝依戀的模樣。

  楊玉環嫣然一笑:“三郎今日怎麼這麼高興?”

  李隆基看著楊玉環笑著說:“朕今日突發靈感,譜得一首新曲,你坐在這,我吹給聽。”言罷,舉起白玉笛,試了一下音,開始吹了起來。

  楊玉環在一旁只含情脈脈地看著,目光裡既是崇拜又是依戀。李隆基吹著玉笛,時不時看一眼玉環,眼神中滿滿都是愛意。一時間郎情妾意,琴瑟和鳴,望之直若一對神仙眷侶。

  一首新曲正演奏到最精彩處,兩人你儂我儂的時候,一聲長長的急報聲從外面傳來。頓時將這和諧旖旎的氣氛破壞,一時間,整個皇宮聲光大作。李隆基停止了吹奏,放下玉笛,微有不悅:“力士,去看看何事?”

  高力士聞聲急趨出殿,不多時便急急返回,遠遠就大喊道:“陛下,是鴻翎急使,內供養王承恩急報,天降大喜!”
炎雞 發表於 2019-7-30 23:49

第十六章 大力神轉世

  看著禦案上的三樣寶貝,李隆基感覺自己就要快要瘋了。仙果很好吃,仙酒很醇很醉人,仙燈巧奪天工。但讓李隆基瘋狂的卻不是這三樣寶貝,而是那個從天而降,名叫蕭去病的仙家弟子。

  王承恩和段秀實的奏摺已經看了很多遍了,猶自不滿意,又把五名安西軍衛士叫到御前問了又問,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可憐五位安西衛士,起早貪黑換馬不換人地跑了五天的路,現在飯也沒吃。卻要跪在這裡將說過的話不斷又再說一遍。大殿之內,香風陣陣,鶯聲燕語,眾多貌若天仙的宮女環繞在身旁。直聞得,聽得心裡癢癢的,卻只能把頭垂的低低的,不敢多看一眼。

  好在一旁的楊玉環甚是善解人意,看到了皇帝的心急失態,也看到了五位安西衛士的拘謹尷尬。瞅著空子小聲的提了一個醒,李隆基這才注意到這個情況,大手一揮就給這五名安西衛士每人都連升三級,賜錢三千貫,並賜宴一席,夜宿皇宮。一時間把五人感動得涕淚橫流,恨不得立刻粉身以報。

  待得五人下去以後,李隆基仍舊興奮異常,嘴裡更是喃喃自語,直罵王承恩好不曉事。如何不知道將那蕭去病立刻帶來見朕,卻任由他跑去安西助高仙芝立功。安西的事情有朕重要麼!只要朕能夠長生,安西軍立不立功又有什麼打緊。這個王承恩也是常陪在朕身邊的,怎地如此不知道朕的心意!

  哼,等他回來,一定要好好責罰於他。不過看在他為朕發現這個仙家弟子,又足夠忠心的份上,就打他二十下屁股好了。

  不知道是喝了酒,還是吃了巧克力的原因,或者根本就是這個消息給他刺激太大。李隆基不停地在大殿裡踱來踱去,想到一出是一出,大聲地下令:“來人,傳翰林待詔,宗玄先生吳筠並道門威儀肖玄裕即刻入宮見駕。”

  幾名黃門手持敕書飛快跑出殿門,剛剛落鎖的各道宮門又重新打開。這幾名小黃門還未走出皇宮,新的敕令又下來了:“封蕭去病為壽昌縣侯,實封五百戶,見聖旨即刻隨天使進京。”

  (ps:此壽昌縣非現在浙江省的壽昌縣,乃是敦煌以西古壽昌城,武德年間置壽昌縣,因為蕭去病出場大約在那個地方所以封壽昌縣侯。縣侯,侯爵中最高一級。)

  遠在幾千里之外的蕭去病並不知道他現在已經是堂堂侯爺了,更不知道李隆基的聖旨會完全打亂自己的計畫。他此刻正在給一眾安西衛士,並高仙芝,段秀實,王承恩等普及東方神話的基本常識——這個火山之所以這麼熱,並不是因為什麼鳥火龍的鮮血,而僅僅是因為一隻叫做孫悟空的猴子。

  “……卻說那猴王被推入八卦爐裡煆燒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不但一點事情沒有,還煉出一雙火眼金睛。這一日,見到爐頭被打開,看見亮光,他就忍不住將身一縱,跳出丹爐,呼喇一聲,蹬倒八卦爐,往外就走。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幾塊八卦爐的火磚並一些文武火一起掉落凡間,剛好就落在此地,變成了這火焰山(火山)。所以這火山並不是因為什麼鳥火龍的鮮血,而是因為這只猴子。”

  作為千錘百煉的四大名著,西遊記的故事性可比一般說書人講的故事有意思多了。更何況蕭去病從小聽各種故事,講故事的本領自是不凡。一番故事講下來,直聽得眾安西衛士如癡如醉,仍不過癮,強烈要求蕭去病再繼續講下去。蕭去病指了指天色,表示太晚了,以後每次休息的時候可以再講。

  蕭去病想不到的是,因為自己心裡的一次惡趣味,他就成了安西軍的說書先生。每天一段故事,西遊講完了是三國,然後是說嶽,最後實在沒得講了就講金庸,古龍。這也讓他無意間發現了練兵,帶兵的一個好辦法,在後來的日子裡讓他受益無窮。

  西州到龜茲這段路,相對來說極為好走。一路上驛站處處,烽鋪相望,商旅不絕。不到六天,龜茲已經遙遙在望。

  每天行軍的路上,蕭去病依然跟著高仙芝練習騎術,進步飛快。如果單純比賽直線速度,高仙芝現在已經比不過蕭去病了,這讓他不由得驚歎蕭去病的悟性,天賦驚人。其實他不知道的,身體進化後的蕭去病,就像練成九陽神功的張無忌。學什麼都特別快,就好像已經大學畢業的人重新學習小學課程,自然事半功倍。與悟性和天賦其實沒多大關係。

  到焉耆之後,蕭去病的傷就已經完全好了,又引得大家一陣嘖嘖稱奇。從這時起,高仙芝開始傳授蕭去病射箭。

  他馬上發現蕭去病練箭的兩個絕佳天賦,其一是力量特別大,自己那張三石弓在他手裡竟然軟綿綿地像湯餅(唐朝稱麵條為湯餅);其二是手臂非常穩,拉滿弓以後,能長久地保持姿勢,手臂紋絲不動。這樣的天賦異稟,真讓他是既羡慕又嫉妒,不過欣慰的是,這個各方面都超越常人的奇男子現在是自己的義弟。

  嗖的一箭射出,就看見一支羽箭像一道閃電般疾飛出去,氣勢極為驚人。羽箭直直飛向一百多步遠的一棵胡楊林,就在大家以為會中,準備鼓掌的時候。就看見這支羽箭擦著胡楊林的樹樁射飛出去,直插進樹後十多步遠的土裡,箭頭入土三寸有餘,箭尾顫抖不已。

  哈哈哈哈,全場哄然。

  這傢伙處處表現的與眾不同,超然卓然,這下總算找到一處比不過大家的地方了。高仙芝騎馬立在蕭去病旁邊,心裡也是很滿意,如果這小子射箭的準確性也像他的力氣那樣離譜的慘絕人寰,那自己就不要活了,得被他活活羞愧死。

  他笑著說道:“二弟啊,不要灰心,這射箭本是要從軟弓練起,練出了架子和手感再換硬弓。哪有像你這樣,一開始就拉三石弓的。要知道,弓越硬,就越不容易掌握,要不你還是從一石的弓開始練起吧?”

  蕭去病才沒有灰心呢,自己射出的箭兩隻手就能數的過來,如果這時候就有準頭,那也太逆天了,現在能貼著樹幹就很不錯了。他用拇指扣著弓弦快速地拉了四五個滿,笑著說道:“大哥,對我來說,這三石弓就是軟弓啊,完全沒有力量嘛。”

  高仙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軍中能拉開三石弓寥寥無幾,就是自己用這三石弓一次也只能射三十箭而已,沒想到在他眼裡竟然變成了軟弓!要知道三石可就是三百六十斤,拉開三石弓就相當於只用三根手指提起三百六十斤的東西,這需要何等的力量!

  高仙芝突然心血來潮,吩咐道:“再給他兩張三石弓,輔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力氣。”

  很快就有人又送來兩張三石的弓,蕭去病將三張弓握在一起,四個指頭握住三根弓弦。雙膀一叫勁,力從腰起,一下就把三張弓拉了一個滿。感覺不是很吃力,鬆開又快速拉了五個滿,嬉笑道:“沒問題。”

  周圍一陣吞咽吐沫的聲音,所有安西衛士全部都看得目瞪口呆。這得多大的力氣,要知道,三把三石弓加一起可就是九石了,這傢伙一下拉了六個滿,似乎還並沒有多吃力。而且還是在騎在馬上,雙腿沒根,吃不上力的情況下。這傢伙還是人?

  這下高仙芝和一眾安西衛士可是徹底服氣了,這傢伙簡直是大力神轉世,力氣大的沒邊。蕭去病也不理會他們目瞪口呆的表情,只是笑著道:“大哥,軍中最硬的弓就只有三石嗎?”

  高仙芝點點頭:“弓最硬只有三石,個別射雕手有特製的五石弓,最硬的伏遠弩則有六石,能射三百步,兩百步內能破甲。”

  蕭去病想了想道:“到了龜茲,能不能幫我弄一把六石弓?”

  高仙芝想了一下,“六石弓沒有,不過,我倒是有一把九石寶弓,叫做震天弓,乃是我朝名將薛仁貴所配寶弓。某也是機緣巧合所得,只是沒有合適的弓弦。如果你要用,必須先獵一隻大蟲,兩年後才行。”

  蕭去病的眼睛開始放光,九石寶弓,這能射多遠?只怕比後世的狙擊步槍也不差多少吧。哈哈,蕭去病馬上想像出一幅彎弓搭箭,五百步之外取人首級,殺人如屠狗的畫面。只是不懂這弓弦跟老虎有什麼關係,還要等兩年。蕭去病疑惑道:“為何?”

  高仙芝笑道:“輔臣你有所不知,這一石弓,三石弓的弓弦一般都是用牛筋絞成的或者用的熟牛皮。而五石以上的弓弦則必須要用大蟲的筋絞弦,要不射出的箭會偏。”

  蕭去病完全不明白其中道理,但意思還是懂了。他偏著頭想了想,然後在馬鞍後面馱著的背包翻了幾下,拿出一條銀白色的的細繩出來:“我這條細繩能夠承受三百多石的力量,可以做弓弦嗎?”

  眾人絕倒。

  如果換了別人,大家肯定不信。但通過這幾天的接觸,大家發現了他身上越來越多的寶物。千里鏡就不用說了,有可以憑空吐出火焰來的金屬匣子;有可以查看時間,會轉會走的一個小圓盤;還有一面清晰無比,能把人照得纖毫畢現的小鏡子。現在有多了一條比弓弦粗不了多少,卻能承重三百多石的細繩子。

  這傢伙到底有多少寶貝,又到底能給大家帶來多少驚喜!
炎雞 發表於 2019-7-30 23:50

第十七章 吐蕃來使

  天寶十年三月下旬,龜茲終於到了。

  作為安西大都護府的治所所在地,龜茲不但是安西最大的城市,同時也是西域政治,經濟,宗教的中心。城內居民大半是漢民,同時也是九國胡在安西最大的一個聚集地,城內胡商雲集,商賈遍地。除此以外,還有突厥,突騎施,回紇,葛邏祿等各族人員來往,居住。其繁華程度絲毫不輸于中原大城,而富裕則遠甚之。

  從離城十裡遇到第一波傳騎開始,高仙芝所在安西衛隊就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所有騎士紛紛撒開了韁繩,雙手揮舞,呼嘯往前沖,一別三月有餘,總算回來了。

  高仙芝,蕭去病騎著兩匹棗紅色的汗血寶馬跑在隊伍的最前面,一路上傳騎往來不斷,待行到城門口時,更是圍了一大撥迎接的人。蕭去病作為一個新來之人,外貌又極為突出,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們在向高仙芝大聲問好之後,無不私下小聲議論。

  “這小子是誰,竟敢和中丞並駕齊驅?”

  “看中丞和他還很親密的樣子,難道是朝中貴人?”

  “好英俊的少年郎,把中丞都比下去了!”

  “噓,噤聲,小心讓中丞聽到賞你十下板子。”

  這些說話聲音小的很,但自然逃不過蕭去病的耳朵,他也只當做沒聽到,只是好奇地東看西看。他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從心裡來說是既有點小享受,又有點不適應。前者萬眾矚目,備受關注,虛榮心自然得到滿足;後者卻是因為自小清淨慣了。相比來說,蕭去病還是更喜歡在戰場上策馬奔騰的感覺。

  相比蕭去病的複略顯矛盾的心境,旁邊的高仙芝則簡單得多,他是完全的享受,他喜歡並且追求這樣的排場。他正春風得意熏熏然的時候,有一騎悄悄來到他的身邊,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高仙芝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吩咐段秀實顧小俊帶蕭去病和王承恩到都護府去休息,說罷打馬跟著那人就走了。

  “沒義氣啊!見色忘友啊!”

  安西都護府一間大書房裡,百無聊賴的蕭去病左看看,右看看,嘴裡碎碎念罵個不停。剛來的時候還有四個人,沒多久,段秀實就出去安排各種事項去了,找九國胡商打聽消息啊,派遣斥候打探附近有木有馬匪啊……

  顧小俊呆了一會也起身告辭,說是要回家看爺爺。一時間就剩下兩個蕭去病和王承恩兩個閒人大眼瞪小眼。王承恩直勾勾地看著他,看得蕭去病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等他說話,蕭去病也趕緊找個藉口溜了出來。至於其他人,早在路上就沒影了。

  這群沒義氣的傢伙,從河蒼烽外相遇到現在也有十多天了吧,也算朝夕相處,患難與共了吧。怎麼到了安西,一下就跑了個精光。有家回家的也就算了,那些還未成家,孤身一人來安西戍邊的算是怎麼回事?一個個眼睛放綠光,揚言要到女肆裡找幾個胡姬大戰一天一夜。哼!還大戰一天一夜,老子祝你們爽到沒邊,三秒真男人!

  “阿嚏!”龜茲女肆裡,李二狗摟著一個身材曼妙,膚白似雪的胡姬正欲上下其手,突然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媽的,誰在咒我!”

  “真沒創新,都有了紙了,怎麼還跟竹簡一樣,搞得老子還以為這高仙芝是個畫家,一屋子畫卷!難道就沒人想過將紙裁成一張一張,用線裝訂起來嗎?非要像竹簡一樣卷起來?”罵完了沒義氣的李二狗等人,蕭去病又開始評價起書架上一卷一卷的藏書了。

  吐槽完唐朝的書卷,蕭去病拿起一卷書,饒有興趣地看起來。嗯,不錯,西域地理志,各種風俗介紹。閑著也是閑著,嗯,看看書也不錯。

  當蕭去病閑著無聊看書解悶的時候,在龜茲外郭一處隱秘的別院內,高仙芝卻是緊鎖雙眉,拿不定主意。

  事情其實沒什麼複雜的,吐蕃的蘇毗部秘密派遣使者于幾日前來到安西,口口聲聲有重要機密一定要面見自己,並且還要求替他們保密。封常清於是把他們秘密安排在此處等待,剛才去見了一下他們,聽口氣竟是想密謀叛亂自立,希望得到安西軍的外援的意思。

  要說這當然是好事,如果對方的密謀事有所成,無疑對吐蕃的實力是很大的打擊。吐蕃從此四分五裂或者乾脆直接亡國也不一定。要知道吐蕃可不比小勃律和竭師,那可是大唐現在唯一的勁敵,如果能在自己手裡被滅國,這得多大的功勞!封開國國公也就指日可待了,甚至封王也有可能,這個誘惑不是一般地大啊!

  但是現在問題有三:其一就是事趕事,安西軍畢竟力量有限,不可能同時經營兩件事。自己正在謀劃攻取河中,現在又來這麼一檔子事,怎麼取捨?其二就是,對方這個密謀成功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值不值得自己花心思去經營呢?其三是,對方的真假,可信度到底有多少,自己是一點底也沒有,萬一是個陷阱呢?

  總之就是兩眼一抹黑,高仙芝越來越發現自己情報工作缺失的嚴重。

  其實高仙芝本是一個果斷自信的人,若在以前,他的決斷肯定是先穩住蘇毗部,等打完河中,再專心經營吐蕃,以盡全功。因為畢竟大食的威脅就在眼前(諸胡皆怒,潛引大食欲共攻四鎮),吐蕃這件事誘惑再大也得先放下解決眼前。但是現在,他已經有九分相信這是個假消息。於是這個可能滅亡吐蕃的誘惑變得格外吸引人起來。

  高仙芝看著封常清問道:“封二,這件事情,你是怎麼看的?”

  “某以為,這是個好機會,但目前必須要放一放。目前我們的敵人是大食,中丞不是已經做好準備進攻河中了嗎?”封常清不假思索道。

  “如果某告訴你,大食並九國胡欲攻四鎮這可能是個假消息呢?”

  封常清顯出詫異的表情:“中丞如何知曉?”

  高仙芝將路上的經歷和蕭去病的話給他講了一遍。封常清默不作聲聽著,看不出多少表情,心裡卻被震驚得無以言表。竟然有這樣的事?

  對於最信任的封常清,高仙芝說的很詳細,還加入自己的分析,等他說完,對於大食也許並不會現在來進攻安西四鎮,封常清也是信了七八分:“此事簡單,多派一些斥候到河中去打探一下就就知,也可以多找幾家在城裡的九國胡商,一問便知真假。”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既然那蕭去病真是神仙弟子,對河中內情知道這麼清楚,這吐蕃蘇毗部之事,中丞何不去問他,看他知道不知道?”

  幾裡之外,正在看書蕭去病突然突然感覺一陣涼風吹過,他皺了皺眉,喃喃道:“出鬼了,房間裡怎麼會有風?”
炎雞 發表於 2019-7-30 23:53

第十八章 劇本外的劇情

  去往河中的斥候派出去之後,高封兩人正準備安排人找在龜茲的九國胡商打聽消息,段秀實回來了。

  段秀實見了兩人,張口就道:“中丞,某剛才找了幾十九國胡商打聽消息。確實如蕭校尉所說,就在去年中丞破石國回到安西之後,河中大亂。

  先是安國捕喝城三萬大食人暴亂,打了幾個月才得以平息。為了洩憤,在破城之後並•波悉林下令屠城,大部分居民被殺害,沒有死於刀下的人都被吊死在城門上,最後還縱火焚城,大火整整燒了三天。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安國國王看到大食的殘暴選擇投向大唐,或者他真的有秘密派人來安西求援卻被發現。總之,在捕喝被屠城後不久,協助大食平亂的安國國王反被大食殺掉,於是河中九國遂反。

  之後大食軍隊四處平亂,在一個月內連續殺死了米國國王,史國國王,和許多九國胡貴族。現在動亂差不多平定,九國胡與大食之間已經是血海深仇,只是迫於大食的彎刀威脅,不得不暫時隱忍。說起這些事,那些九國胡無不咬牙切齒,跪地磕頭,求我大唐天兵發兵河中,趕跑大食。

  我帶了幾個胡商過來,中丞可以細問。至於蕭校尉所說,並•波悉林被他的君主猜忌。阿拔斯慫恿駐薩末建的將領襲擊並•波悉林,這件事某沒打探出來,那些胡商都說不知情。”

  幾個胡商過來之後,高仙芝和封常清又仔細盤問了一遍,果然和蕭去病說的絲毫不差。至於並•波悉林被他的君主猜忌,這些胡商不知道也不奇怪。打發幾人回去之後,高仙芝揮了揮手,道:“不用懷疑了,事情肯定就如輔臣說的那樣。他是特意下山來相助於某的,這些消息定是下山之前他師父話與他知的,豈會有假?走,我們再去問問他關於這次吐蕃蘇毗部的事情,看他又能給某帶來什麼驚喜!”

  高仙芝心裡想著:“我這個二弟是神仙弟子,既然大食內幕知道這麼清楚,想必吐蕃的事情也應該知道吧。”但這一次他沒有猜對,聽到高仙芝講訴事情經過緣由時,蕭去病頗有些愣住了。好在他反應極快,沒有立刻表現出來,不動聲色地在腦子飛速轉著各種念頭。

  這又是什麼鳥事情嘛?資料上並沒有記載啊,也來問我,真當我是神仙了?

  蕭去病絞盡腦汁想了幾遍,在父親整理的關於怛羅斯之戰的資料裡,確實沒有關於吐蕃蘇毗部的記錄。但沒記載不代表沒有,就像這次來安西的路上遭遇馬匪截殺,不是一樣沒有記載,但確實發生了麼?

  很久以來,蕭去病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高仙芝在長安被羅全節的假消息騙了,於是想先下手為強,急趕回安西。按道理這麼漏洞百出的假消息,高仙芝怎麼就沒識破呢?

  現在想來,在另一個時空,也許就是因為高仙芝在回龜茲的路上遭到九國胡馬匪的夜襲,可能高仙芝親衛隊死傷慘重才跑回安西,盛怒之下高仙芝直接把賬算在石國頭上。從而沒有去打探這個消息的真偽,就直接出兵了。

  也許還是因為這個原因,讓高仙芝重點打擊昭武九國軍隊,這才讓本來心向大唐的昭武九國在怛羅斯之戰中不得不和大唐軍隊死磕。然後在大戰打完之後,這些國家又偷偷派使者來到長安朝貢,請求大唐支援,幫他們趕跑大食。這樣一來,一切都很好解釋,全部都是陰差陽錯,而其根由,竟然是那夥馬匪。

  嗯,不對,應該說真正的根由是那夥馬匪背後的勢力。

  同樣的推斷,在沒有蕭去病的那個時空,蘇毗部的使者也應該是來過。但是高仙芝一心要對付九國胡,或者高仙芝想打完河中再理會這件事。然後怛羅斯之戰高仙芝大敗而回,不久後又被免職,此事不了了之,因此並沒有記載在史料上。

  這一點蕭去病卻是想錯了,不是沒記載,而是記載了自己不知道。史載,天寶十四年初,蘇毗王沒陵贊勾結朗•梅色和末•東則布二人害死吐蕃贊普赤德祖贊。之後蘇毗王沒陵贊起兵反叛,欲率部舉族內附唐朝。但很快就被吐蕃名將恩蘭•達紮路恭率軍平定。沒陵贊及其家族共兩千餘人被殺,只有沒陵贊之子悉諾邏率數十人得以逃脫。先至隴右,後到長安,被唐朝封為懷義王,並賜李姓。

  看著高仙芝滿懷期待地看著自己,蕭去病神色不為所動。

  這個算是考驗嗎?怎麼辦?關於蘇毗部的事情自己確實一無所知,甚至蘇毗這個詞也是第一次聽說。該說些什麼,坦白嗎?麻煩啊,要不以後是個事情就拿來問我。不坦白吧……

  刹那之間,蕭去病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他笑著攤了攤手。

  “大哥,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什麼情報都知道呢?”

  高仙芝大失所望,封常清冷冷發笑,段秀實愁眉不展,一時之間,場面頗有些尷尬。過了半晌,高仙芝想通了。也是,他也沒說過自己無所不知啊,是自己想當然了。至於大食的情報,肯定是他師父臨下山時告訴他的。自己這是強人所難了。

  “沒關係的,是大哥想岔了。”高仙芝笑了笑,頓了頓,他又道:“封二,成公,看來此事我們還要從長計議。”

  兩人點點頭,正欲起身,便在這時,突然聽到蕭去病輕輕地說道:“我雖絲毫不知道蘇毗部的事,但卻十分知道該如何對付吐蕃。”

  兩人身體微微一震,重新又坐正下來。三人滿懷好奇地看著蕭去病。

  蕭去病朝高仙芝微微點了一下頭,笑道:“只是我不知道這個蘇毗部為什麼要圖謀反叛,他們有說嗎?”

  封常清搶先道:“據說是不堪忍受吐蕃奴役之苦,吐蕃舉國強援,軍糧馬匹,半出蘇毗,這是其一;其二就是這幾年在河隴,吐蕃經常被我大唐打敗,蘇毗部不想讓部族青年白白送死。”

  蕭去病點了點頭,結合自己知道歷史知識,還真是沒錯。在外部的壓力之下,吐蕃內部的矛盾開始爆發,這多好的機會啊。如果能繼續保持這種勢頭,吐蕃很有可能被大唐磨死。可惜的是,在另外一個時空,大唐非但沒有抓住這個千載良機,反倒自己先爆發內亂,從此一蹶不振。

  改變就從自己這只扇動翅膀的蝴蝶開始吧。

  在三人各樣的目光中,蕭去病輕輕地道:“大哥,你來問我,是不是想先放開河中之事,出兵吐蕃配合蘇毗部的叛亂呢?”

  看高仙芝不做聲,算是默認了,蕭去病繼續說道:“我認為這事風險極大,原因不用我說,大家肯定也清楚。”

  “正因為某清楚,吐蕃那裡我們地形不熟,內情知道得又少,等於是兩眼一抹黑,冒然出兵其實是去找死。只是某以為你能知道內情和各種情報,這才來問你有沒有什麼取巧的辦法嘛。”高仙芝心裡想著。那邊蕭去病繼續道:“所以我們要放棄這種出兵配合,快速建功的想法。轉而追求慢慢謀劃,長期佈局,以求慢功。”

  高仙芝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心想這還用你教,若是某有這個慢功夫,長期謀劃,自然也不會想著去冒這個險,出兵吐蕃。只是某這個四鎮節度使已經做了三年多了,節度使向來不久任。慢慢謀劃,只怕是為他人做嫁了。

  “我的辦法是利用吐蕃的宗教對立,並且同時聯絡象雄部。讓這三家內鬥去。我們要做的就是幕後操縱,暗中支持,幫助蘇毗部和象雄部不要輕易被幹掉。賣些東西給他們,鹽啊,絲綢啊,茶葉什麼的。並且牢牢掌握操縱的這條線。這樣,有滅吐蕃的誘惑在,朝廷幾年內也不會輕易在安西易帥。等兩三年之後,對方三敗俱傷,到時候大哥就可以從蔥嶺出兵,一舉蕩平吐蕃,建不世之功!”

  高仙芝轉瞬即逝的微表情,自然逃不過蕭去病的眼睛,他心念一轉,立刻就明白了高仙芝的心結所在。至於他想的這個辦法,則是在原來那個世界,見慣了這一類的事情。比如老美等要動一個國家,從來也不會是直接派兵碾壓,都是要先支持一幫反對派,挑起內鬥,然後才好出兵。

  其實這種辦法唐朝也是會的,唐初就這麼幹過,只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唐朝的思維方式已經陷入了窄胡同,變得極為單一和粗暴。那就是不服就幹,而不會想到使用什麼陰謀詭計。

  話一說完,三人頓時眼前一亮,高仙芝更是眼睛放光:“你詳細說一下具體該怎麼做?”

  “大哥知道象雄部吧?”

  高仙芝點點頭,一旁的封常清介紹道:“這象雄部與蘇毗部一樣,都曾經是高原上最強大的部落。後來蘇毗部被吐蕃征服,不久吐蕃贊普死,蘇毗部複叛,卻被象雄部趁機佔領。

  這時候象雄部實力超過吐蕃,雙方互通姻親,但後來據說是象雄王冷落了松贊干布之妹賽瑪噶。松贊干布因此發兵攻打象雄,殺死象雄王,將一切象雄部落均收為吐蕃治下。但在三十多年後,象雄開始叛服無常,現在的地位相當於吐蕃治下一個獨立的屬國,有自己的軍隊。”

  蕭去病點點頭:“說的沒錯,我還知道吐蕃為了能徹底征服象雄,特意從天竺引進佛教,就是為動搖象雄的精神支柱。現在佛教與象雄原本信奉的苯教正在吐蕃鬥法鬥得正歡呢。”

  “其實原本吐蕃部信奉的也是苯教,但是由於苯教神權集團勢力過大,贊普的地位和權威受到威脅,吐蕃百姓尊敬苯教國師勝過尊敬贊普。松贊干布這才引進佛教想要打壓苯教。

  據我估計,這個蘇毗部信奉的應該也是苯教。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要幫助他們打壓佛教,在兩教的鬥法中讓苯教佔據上風,讓佛教在吐蕃變成沒人信。吐蕃贊普不能在精神上戰勝對方,必然會出兵使用暴力手段,而虔誠信奉苯教的吐蕃人則必然會奮起反抗,到那時候吐蕃唾手可平。”
炎雞 發表於 2019-7-30 23:56

第十九章 賭約和試驗

  “中丞,你對他有信心?”說話的正是安西四鎮節度判官,朝散大夫封常清。他口中的那個“他”自然是答應為蘇毗部打壓佛教在吐蕃的傳播,想個具體辦法的蕭去病了。

  時間已經過去兩天。這兩天裡,整個安西四鎮已經全面動員起來了。羽檄飛馳,急如星火。所有的軍官,戰兵,輔兵結束休假,限期到大營集合。大軍開始準備糧秣,馬料。檢查軍械帳篷等物,各類輜重物資已經開始慢慢運往疏勒。只等葛邏祿雇傭兵一到,大軍即刻出發,開赴河中。

  除此以外,高仙芝還下令所有鐵匠到大營報導,趕制馬蹄鐵。同時放出大量斥候,打探龜茲附近有無馬匪。就在昨天晚上段秀實就帶隊掃平了兩個馬匪據點,抓住俘虜數十。可惜的是,仍然沒有獲得有價值的情報。

  全安西的人都因為這個緊急動員令忙碌了起來。唯三不忙的大概只有蕭去病和安排給蕭去病跑腿和看門的顧小俊和李二狗了。

  作為專門負責四鎮的倉庫、屯田、甲仗、支度、營田等事宜的節度判官封常清大概是所有人當中最忙的一個。可能是看不慣蕭去病的清閒,也可能是覺得高仙芝對蕭去病太過信任,隱隱有超過自己的趨勢。於是,埋頭處理半天公文的封常清,找了個機會,向高仙芝說起了蕭去病。

  “這是自然,輔臣總能給某帶來驚喜。”

  “可是這兩天他好像什麼都沒有做啊!”封常清露出懷疑的神色“要麼是到外面去騎馬射箭,要麼就是在吃飯休息的時候給人講故事,其他時間就一個關在屋子裡,不知道在做什麼。這哪裡像是在想辦法的樣子?”

  蕭去病每天做些什麼,高仙芝自然是知道的。其實他也很好奇蕭去病想的是什麼辦法,就在剛才不久,他還派了兩個人去到蕭去病的屋子裡看看他到底在幹嘛。結果卻被守在門口的顧小俊給擋回來了,說是天機不洩露。話都這樣說了,自己也不好過分探究。好在三天時間總是要到了,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嗎?

  “這個某也不知道。不過輔臣既然他說有辦法,肯定是沒有問題的。至於他想的到底是什麼辦法,到了時候不就知道了嗎?”高仙芝肯定地說。

  “某總覺得他透著古怪。中丞你就沒有懷疑過他的來歷嗎?”

  高仙芝笑了:“他的來歷確實過於離奇,說話行事也總透著與眾不同。但是這一點不用懷疑,他確實是仙家弟子無疑,某和成公還有五十多衛士是親眼看到了的。”他頓了頓,眼睛看著封常清:

  “此話莫要要再提。封二,某知道你對他有懷疑,當初某也對他有懷疑,但後來他屢次解某危難……雖然有時候他看上去有些輕浮,說話也有些不著調。但關鍵時刻絕不會讓人失望。你若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

  “賭什麼?”

  “賭他一定能想出一個很好的辦法,解決吐蕃這個難題。”

  “好,那我賭他沒有什麼好辦法。若是某賭輸了,某便對他不再懷疑,從此心悅誠服。”

  “好,若是某輸了,某便不信他是仙家弟子,再派人仔細打探他的來歷。”高仙芝大聲說道,然後他鬆了一口氣,在心裡有強烈的預感,某怎麼會輸,輔臣啊,不知道這次你又能給我帶來什麼驚喜呢?

  被高仙芝莫名信任的蕭去病,這個時候正關上了門躲在房間裡忙個不停。

  桌子上擺滿了東西,有火硝,硫磺,木炭,黃丹,黃蠟,朱砂,桐油,砒黃等。都是由顧小俊,李二狗陪同在軍營裡拿的和在藥店裡買的,之所以買了後面那幾樣毫無用處的東西,當然是出於保密的需要。

  並不是不相信安西軍和高仙芝,蕭去病想過了,火藥這樣秘密武器,這個時候還不適合公開。必須要在最關鍵的時候,取得最意想不到的的結果。這是自己的撒手鐧,就如同自己來自後世的秘密一樣,現在這個時候絕對不適合公開。

  用從藥店裡借來的一杆藥秤將前面三樣東西按經典比例稱好,再依次入木盅裡,用木杵小心碾成粉末。然後再混合在一起,就變成了一堆新的黑色粉末,粗加工版的火藥就算製成了。

  以蕭去病後世的眼光來看,這些火硝與硫磺的純度都不太夠,雜質頗多,肯定會影響火藥的威力。不過這一批火藥也不是給自己用的,效果差不多就行,反正是用來裝神弄鬼的,威力太大反而不好。

  不過,在做完這一批送給蘇毗人的以後,肯定還要再做一些用在河中戰場,留作底牌。那一批無論是原料提純還是工藝加工都要比這一次更加用心,耗時耗力。一想到這些工作都必須自己一個人秘密地做,蕭去病頓時頭大。

  “你說蕭校尉在裡面鼓搗什麼?這麼神秘?還買了朱砂,黃丹,莫不是要煉丹?可是又不見有丹爐。”

  李二狗守在門外半天了,對於這份差事,他表達了強烈的不滿。自己好歹也是個校尉,雖然是比較低一些的仁勇校尉,在大軍都在做出征動員的時候,自己卻被派來守門。不過這是高仙芝的命令,他也不敢說什麼,只是在心裡偷偷地罵人:“你個死牛鼻子小道士,怎麼就偏偏看中我了。”

  “我怎麼知道,不過我敢打賭,又有人要倒楣了。”顧小俊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顯然,他對被蕭去病強拉來守門也十分的不爽。

  “什麼叫又有人要倒楣了,明明是已經有人倒楣了。”

  “誰?”

  “我和你啊。你說我們兩個好歹是個校尉,卻被他拉來做了守門卒,這難道還不夠倒楣嗎?這事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要不丟人死。”

  “給我守門丟你們的人了?”房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打開,蕭去病臉色不善地盯著李二狗。直到看得李二狗心裡直發毛,蕭去病這才嬉笑道:“走,去找高中丞,我帶你們倆去見識一下我道家法寶,算是獎勵你們忠於職守。”

  兩人瞅了瞅蕭去病手裡拿著的三個六七寸長,一寸多粗的長條狀物體,看外表還是用桑皮紙卷起來的。心裡很是嘀咕,很平常無奇嘛,見識什麼?有什麼好見識的嘛?

  半刻鐘之後,三人找到了正在商量軍務的高仙芝和封常清,兩人關於蕭去病的打賭才剛過去小半個時辰。高仙芝笑了起來:“輔臣,弄了好麼?”

  蕭去病點點頭:“花了兩天時間,按師父教的辦法,煉製了三個五雷天心正法。只是還沒有試驗,不知道效果行不行。”

  “五雷天心正法……這是什麼?”高仙芝皺了皺眉,沒聽過啊。

  蕭去病在心裡苦笑一聲,這裝神弄鬼說瞎話瞎話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不過既然還不打算公開秘方,這大概也是最好的一種說辭吧。他揚了揚手上的三個長條形炸藥包,道:“就是這個,叫做五雷天心正法,乃是我師父不外傳之秘法。此秘法天下至陽至剛,能破一切邪祟鬼魅。聽我師父說此法傳自東漢張道陵張天師,當年張天師剛得道不久,有惡鬼十萬圍攻青城山,張天師便是靠此法將十萬鬼祟殺了個乾乾淨淨。”

  顧小俊和李二狗有些呆住了,乖乖這麼厲害的寶貝,那自己給他跑腿看門也就算不得什麼了。隱隱還有一種參與其中,與有榮焉的感覺,兩人對視一眼,有些得意。轉頭又看到對面封常清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都在心裡搖頭,封大夫這是不相信蕭校尉啊。

  高仙芝深吸了一口氣,發出咕咚一聲吞咽口水的聲音,眼神變得炙熱起來:“此秘法你也能制?”

  蕭去病點頭,“第一次制,還不知道做不做得成,有師父的幾成效果?”

  蕭去病淡淡地說著,那一邊高仙芝的興奮已經完全調動起來。在他的身旁,封常清臉色變幻,心裡卻是頗有些嗤之以鼻。什麼“五雷天心正法”,什麼“天下至陽至剛,能破一切邪祟鬼魅”這分明大言欺人,故弄玄虛嘛……

  接著又說什麼“第一次制,還不知道做不做得成,有師父的幾成效果”,這分明是事先找好藉口、退路嘛。如此巧言令色,中丞怎麼就會心甘情願被他騙呢!也罷暫時不揭穿你,到時候等你拿不出真東西,某再突然發難,當場拆穿你。也好叫中丞看清楚你不過是個騙子,神棍!

  封常清這樣想著,心裡難免有些得意起來,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在他的身邊,高仙芝也是同樣十分得意。他滿懷深意地瞟了封常清一眼,嘴角拉出一個得意的笑弧,然後再把目光轉到蕭去病身上,已經是迫不及待:“那還等什麼,現在就去試試啊。”

  蕭去病有些疑惑地看著兩人的眼神交流和奇怪表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了一下表示想不明白,於是乾脆懶得去想。他笑了一下,說道:“我需要一個木人樁,還有一套甲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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