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襲賊穴
在莫賀延磧戈壁西北方向,有一處三面包圍的小山谷,穀中有泉,長滿青草。乃是莫賀延磧戈壁少有的幾處水源地,這裡長期被一夥馬匪所盤踞,再後來那夥馬匪一股大勢力吞併,這裡便成為這夥新馬匪的一個重要據點。
傳說當年玄奘穿越莫賀延磧,幾天幾夜滴水未進,昏死過去。夢中,他聽到一個高大的神仙令他繼續前行。驚醒後,玄奘立即騎馬趕路,那匹馬將他帶一片綠茵草地,旁邊有一池亮晶甜美的水。說的就是雅滿蘇,也就是現在馬匪佔據的這個營地,雅滿蘇是突厥語,雅滿為野生的的意思,蘇就是水。在這個地方不遠,就是一千多年以後被發現的雅滿蘇鐵礦。
此時此刻,幾個留守的馬匪正百無聊賴地躺在一處背陰清涼處,有的閉目養神,有的小聲說笑。突然之間一個正在閉目養神的馬匪,皺起了眉頭,好像聽到了什麼。他朝正在說話的幾個馬匪擺了擺手,道:“有情況,噤聲!”他把耳朵貼在地上聽了一會,說道:“是馬蹄聲,大當家的回來了。”
他站起身來,眉頭皺的緊緊的,有馬蹄聲,是大當家的回來了沒錯,但是為何聲音如此急切,戈壁不好跑馬,如此奮力疾馳,難道是吃了敗仗,被人追擊?
他翻身上馬,帶著四名手下轉過一個小的山丘,朝著馬蹄聲方向迎過去。不多時,他就看到果然是大當家他們。但眼前的景象,卻讓這五個馬匪不敢相信。
出去的時候四百餘騎,現在看去,回來的一半都沒有,而且一個個丟盔棄甲,一臉惶恐。全然不顧惜馬力,很多馬都是一嘴的白沫,幾近脫力,這到底怎麼了嘛?不是說對方只有五十余騎嗎?
昨天晚上也是這樣,出動一百五十騎,還是偷襲,結果就回來六個,幾乎全軍覆沒。他做馬匪這麼久,何曾碰到過這樣的情況,即使碰到最精銳的唐軍,也不會敗得這麼慘,打不過還跑不過嗎?
他策馬沖過去,才發現大頭領曹阿攬延受了傷,右肩中箭,傷口都沒來得及包紮一下,還在往外滲血,整個上身都被血浸透了。曹阿攬延左手抱著馬脖子,狼狽不堪,眼睛通紅,眼神說不出的恨意和不甘心。
一定要殺了他!所有的變故都是因為他,那個一臉壞笑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白臉。不是因為他的撩撥,整支隊伍如何會不顧一切的撞上去。而他原來計畫只是遠遠跟隨騷擾。
曹阿攬延這時也看到了這名叫做何蒲類的嘍囉小頭目,他的思緒一下拉回到了現實。仿佛見到了救星一般,他趕緊下令:“幫我看看後面還有追兵沒有?還有,趕緊回營地做好迎敵準備,多派哨探。”
何蒲類訕訕領命,命令一人趕緊回去報信,自己則帶著三騎往騎隊後面哨探。
何蒲類往前哨探了六七裡,別說追兵,連跟鳥毛都沒哨探到。倒是陸續碰到幾個落在後面逃跑回來的同夥,從他們的口中,何蒲類才知道大致發生了什麼事。他露出一個愕然的表情,表示不敢相信,但一路所見所聞又讓他不敢不相信。
“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那個槍法如神,騎術很渣,一肚子壞水的傢伙,倒要看看他是否真的這麼厲害。”何蒲類在心裡想著。
又往前哨探了兩裡,依然沒有發現情況,何蒲類一行人卻被戈壁的太陽和濁熱的空氣炙烤得全身大汗。何蒲類抬頭看了下漸漸西沉的日頭,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回返。
對方不過才五十多個人,大當家他們也是中了那小白臉的計才弄成這樣,真要照著大當家的計畫進行,也不會敗,說不定這時候大當家就能殺光對方。所以根本不需要太在意對方,只要不再上當,根本不需要懼怕他們,大當家這是被打怕了。何蒲類如是想著。
何蒲類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後兩三裡,被他稱為小白臉的蕭去病正腳踩在馬鞍上靜靜地看著他們。在他身邊的還有高仙芝,顧小俊和李二狗。更遠的地方,段秀實帶著安西騎隊外加三百匹戰馬正悄悄地往這邊趕來。
待到何蒲類一行四人漸漸走遠,消失在視野中。站在馬鞍上的高仙芝放下了掛在脖子上的望遠鏡。跳下馬來對蕭去病道:“輔臣,你說的這個千里鏡真是神了,這麼遠的距離,某竟看的清清楚楚。此物用來行軍打仗,真是絕了。”他停頓了一下,盯著蕭去病道:“你到底還有多少寶貝,一併拿出來吧!”
“真沒了。”蕭去病擺了擺手,笑道:“中丞,我們現在跟過去麼?”
說到這個,高仙芝一下收起了笑容,恨恨的道:“嗯,遠遠跟著,某倒要看看是誰糾集了這幫馬匪,還有是誰要買某的性命?總要抓住他們的頭子問個清楚。”
蕭去病翻身上馬,打趣道:“中丞,等過了這片戈壁,你可得找人教我騎術和射箭。說實話,我是前天第一次騎馬,從未射過箭。你知道的,我自小跟師父生活在山上的。”
高仙芝笑道:“等明天,過了這片沙磧,某親自教你。某自認,這兩方面,還是有些能力的。”
“好勒,那在此先謝過中丞了。”蕭去病高興的大聲說道。
一旁的顧小俊,李二狗卻聽得羡慕不已。禦史中丞,開府儀同三司,四鎮節度使,一方封疆大吏,安西萬里實際主宰者,親自教授騎馬和射箭,這是多大的面子。但想想又覺得蕭去病確實當之無愧,光說這兩次,就全靠了他才得以一下扭轉局勢。
黃昏的時候,蕭去病三人已經摸到馬匪營地週邊了。蕭去病視力極好,站在馬背上能看到三四裡之遠,比高仙芝用望遠鏡還看的清楚。要不說馬匪就是馬匪,悍勇雖然非常,但其組織嚴密性卻比軍隊差遠了。除了前面何蒲類等四騎,竟然再未向外派出過一個哨騎。營地周圍雖然有兩起放哨的,但全部都沒精打采的,並不用心。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高仙芝並沒有下令去拔除那兩個暗哨點,帶人來到山谷入口南側,距離馬匪營地三裡處的一片小窪地,派李二狗回去給段秀實帶路。只等天黑,也給馬匪來一次夜襲,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蕭去病和高仙芝坐在地上喝水吃乾糧,顧小俊卻騎在馬上拿著望遠鏡東看西看看個沒完。雖然身居高位,但對於身邊的人,高仙芝卻是一向隨和親厚,但凡什麼錢財,奇物,都願與他們分享。這也算是他的帶兵之道吧,要不在安西這麼艱苦,誰願意死心塌地替你賣命?
當天晚上,時間大約在當地時間晚上9點。之所以這樣講,是因為蕭去病來到這裡之後,手機,手錶的時間就已經不准了。蕭去病只得在中午太陽最正的時候把時間調成12點。
蕭去病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時間,然後抬頭看了一下天空,一片漆黑。天色竟然有些陰沉,月亮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升上來,星星也沒看到幾顆。這樣的夜色對於普通人,幾乎就是伸手不見五指。但蕭去病卻可以調整氣血到雙目,只憑藉這麼一兩顆的星光,把整個視野看得清清楚楚。
這就是進化的力量。(也就是說蕭去病只要把氣血專注於雙目,視力就能超越所有正常人,看得遠,看得清楚,夜視如白晝;同樣如果把氣血專注於雙耳,則能把方圓三四裡內任何細微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但是如果氣血只是平常運行,蕭去病的視力,聽力則相當於正常人視力聽力最好的那種。)
小心地從山頂(實際上只是一個小土坡)潛下去,動作輕盈的像一隻狸貓。很快來到安西騎隊所在的小窪地,對過暗號,很快傳來段秀實迎的聲音:“怎麼樣?”
“都在裡面,吵鬧了一陣,現在都睡了,只有幾個放哨的。”蕭去病小聲說道。
“好的。”段秀實吹亮了火摺子,借著這點微弱的火光,兩人拍肩膀叫醒了裹著皮袍正在小憩的其他人。一番準備後,大隊開始出發。
計畫是早在路上就定好了的,高仙芝的意思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給馬匪來一次突襲,捉住他們的頭目把情報問清楚。對於高仙芝來講,倒不在乎這幾個馬匪的性命,而是要知道誰是躲在暗處的敵人。
蕭去病自告奮勇打頭陣去解決路上的暗哨,悄悄的掩上去,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他們的背後,捂住對方的嘴巴,一匕首割斷對方咽喉。同樣的手法,一連八刀幹掉四個暗哨點的八個馬匪。
輕輕的將最後一個的屍體放下,蕭去病學了一聲鳥叫,後面高仙芝帶著安西衛士跟過來。因為是暗夜偷襲,所有的人都沒有著甲胄,只有一半人牽了馬,人銜枚,馬勒口裹蹄。高仙芝摘下嘴裡的竹片,輕聲道:“都解決了麼?”
“都解決了。”蕭去病指了指中間三頂大帳篷:“他們的頭頭就在中間這三頂帳篷的後面兩頂裡,前面那頂住的一些小頭領,其他帳篷住的都是嘍囉。”
高仙芝正要小聲分派任務,蕭去病趕緊道:“中丞,外面這一圈帳篷都交給我吧,我鑽進去可以毫無聲息地把他們全部幹掉。你派其他人,肯定會發出聲響。”
高仙芝遲疑了一兩秒,表示同意。蕭去病再不做聲,從最外面開始,輕輕地挑開帳篷進去,外面還有營火,裡面卻漆黑一片,就是蕭去病也完全看不清。蕭去病早有準備,取出火摺子,並不吹亮,只靠一點豆大的火星,氣血灌注於雙目,就將整個帳篷看得清清楚楚。依樣畫葫蘆,捂住嘴巴一刀割斷咽喉,頃刻之間,十名馬匪就在睡夢中被蕭去病殺死。
高仙芝等人隱藏在營地外面的黑暗中,看著蕭去病如鬼魅一般鑽進一個帳篷,然後很快就出來,鑽進下一個帳篷。一個個既是讚歎又是緊張,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四十張弩機平端舉起,對準其他帳篷,手指放在懸刀上,隨時準備接應。
好在這樣情況並沒有發生,蕭去病很快解決了週邊所有的帳篷裡的馬匪。也許是長期的放鬆慣了,畢竟這半年多,在蕩清其他馬匪之後,又沒驚動官府,他們就是這一帶的地下王者,再無敵手。也許是這群馬匪太累了,從昨天半夜起,就一直沒有休息。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想過安西衛隊也會來次夜襲。蕭去病鑽進帳篷的時候,所有的馬匪都睡得死死的,就這樣稀裡糊塗做了刀下亡魂。
沒用多久蕭去病從週邊一個帳篷裡鑽出,來到高仙芝等人的面前。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從他身上傳來,白色的道士服斑斑點點全是噴射的血跡。臉色有點白,蕭去病深吸了一口氣,將心情慢慢平復,然後輕聲對高仙芝道:“中丞,週邊一百九十六個馬匪,全部解決了。小頭目帳篷裡有十個馬匪,其他兩個帳篷最裡面分別有一個大頭目,帳篷口有兩個守衛。一共還有十六個活口。”
高仙芝和其他安西衛士有些驚駭地看著蕭去病,雖然對他的神奇之處已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他這麼乾淨俐落,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殺掉了一百九十多個馬匪,而且都是在對方睡夢當中。他們仍然被震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很多人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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