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神話 作者:長安夢入 (已完成)

 
炎雞 2019-7-30 23:36: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5 76375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50

第一百零六章 何須你服(下)

  那天晚上蕭將軍說得很動情,最後還給大家說起,他曾經在夢中,見過一支軍隊,在最寒冷的天氣裡埋伏在雪地裡整整一個晚上,到第二天發起衝鋒的時候,有一多半的戰士就那麼活活地凍死在陣地上……蕭將軍還說,什麼叫有信仰的軍隊,這就叫有信仰的軍隊……

  真的有那樣不怕犧牲,勇敢無畏的軍隊嗎?陸挽心裡想著。

  陸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讓身旁的胡月元一動不動趴在雪地堅持這麼久,但陸挽動力卻很簡單,就是立功受賞,衣錦還鄉,娶韋家小娘子。

  陸挽京兆萬年縣人,父親是藍田縣丞,從八品上的小文官,他從小日子過得也極其滋潤愜意,鬥雞走馬,好勇鬥狠,也算有名的長安遊俠兒。

  直到一年多以前,在上元燈節的時候,他碰到了韋家的小娘子,兩人可以說是一見鍾情,陸挽對那韋小娘子喜歡得不得了,當即發誓非她不娶。

  只可惜,後來他的阿爹去提親,韋小娘子的父母卻壓根不同意。雖然韋小娘子的阿爹只是個國子監錄事從九品下比阿爹還小的官。

  但人家卻是京兆韋氏,關中四姓之首,正宗的名門望族,即使是偏支旁門,門第也比自己這個小門小戶高了不止一點點。

  好在對方韋家也沒有將路全部堵死,答應讓韋小娘子等自己兩年,只要兩年之後,自己能做到六品的品階,就答應這門婚事。

  為了韋家小娘子,陸挽這才加入安西軍,跟隨高仙芝出征河中,這一去就是將近一年。回到長安之後,連韋小娘子的面都沒見一面,又跟著蕭將軍出征宥州,為的就是多立功勳。

  蕭將軍說了,只要此戰過後。他會親自向武威王和皇帝陛下,為有功之人請功。就因為這個,陸挽這才爭著搶著要來這裡潛伏。

  河中一戰他立了大功,現在的武散官已經是正八品下的宣節副尉。品階比他阿爹都高了一級,但距離六品,還要再升六級才行,只剩下一年時間,不抓緊每一個機會怎麼行!

  想到這裡。又看到整個黨項羌大營完全沒有一點防備也似,聽到裡面隱隱有人喝醉酒在說醉話,還有人在角力比試,更多人圍著叫好,立功心切的陸挽就覺得身上簡直就要沸騰了。

  黨項羌毫無戒備,放鬆警惕至此,今天晚上的襲營根本就是十拿九穩!即使我們這邊只有不到一千五百,即使對面有兩萬多成年勇士。

  但這又有何懼!

  陸挽心裡熱切像是要飛了起來,但還是只能靜靜地趴著,耐心地等待。

  大約一刻鐘之後。兩人終於聽到了身後傳來久違的一長兩短的狼嚎聲,那是他們的旅帥,張小苟發出的信號。

  十裡之外,一處背風的小丘陵後面,一千四百多名唐軍正潛藏在這裡。

  大量的斥候哨探被派了出去,四處哨探警戒。宿營地不許點火,但這個時候月亮已經出來。

  借著慘白的月光,可以看到,除了少數值夜的將士以外,大部分唐軍都在地上撲了一張狗皮氊子。將身體裹在厚厚的羊毛毯子裡面。

  呼吸悠長而平靜,正抓緊這難得的空閒能睡一會是一會。這也是蕭去病提倡的,說是文武之道一張一弛,臨大戰更要有靜氣。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打勝仗。

  蕭去病這樣說了,這一千四百多唐軍就這樣做了,簡直沒有絲毫懷疑。還醒著的李晟和南霽雲睜著亮閃閃的眼睛,相視一笑。

  南霽雲還不覺得什麼,李晟卻是心潮起伏。這支軍隊給了他太多驚喜。

  在宥州的時候,面對七八倍,甚至十倍的敵人,一往無前,所向披靡就已經足夠讓他覺得震驚了。

  等到了黨項八羌的地界,在群敵環伺的情況下,還能從容不迫,轉戰不休,戰術和戰鬥力就先不說,單這份心理素質和毅力,韌勁,耐苦戰就已經是冠絕整個大唐了。

  特別是每到晚上宿營的時候,這些士兵每個都能安然入睡,更是表現出極強的信任和自信。

  信任自己的戰友,在外面值夜的將士能為自己站好崗,自信自己能應付任何突發事件。

  安西軍大多都是百戰老兵,臨大戰前不緊張倒是容易理解。真正讓李晟覺得驚喜的還是這一千飛龍禁軍也能做到這樣,這只能說的奇跡了。

  而創造這個奇跡最大的功勞,無疑就是蕭去病,李晟覺得這支軍隊已經被深深打上了蕭去病的烙印,這些士兵對蕭去病,簡直就信仰和崇拜。

  果然是有信仰的軍隊戰無不勝……

  李晟這樣想著,看了看天上剛出來不到半個時辰的月亮,正想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的時候,張小苟帶著陸挽他們回來了。

  李晟和南霽雲連忙迎了過去,重點打量了八名埋伏在雪地中的斥候戰士,見到所有的人都沒事,這才開始問道:“情況如何?”

  張小苟示意陸挽,然後陸挽就一臉興奮地開始說起來,黨項羌整個大營都在提前慶祝明日對我們的清剿,是如何如何的毫無防備,站崗放哨的只有不到百人,其他人基本全都昏睡了過去,一些黨項羌的主要將領,更是有可能已經爛醉如泥……

  “萬事俱備了!”李晟大聲地笑了起來:“合當我們建此奇功。把大家叫起來吧,今夜我們踏平往利部!”

  很快,正在睡覺的一千多唐軍被叫醒,給戰馬喂了一些精料,整理完鞍具和全身裝備之後,一個多刻時之後,一千四百多唐軍悄無聲息地再次踏上了征途。

  十裡的路程轉瞬即至,李晟目光閃閃,看著前面幾乎不設防的營地。

  一千四百五十唐軍已經被他分成了四隊,從四個方向悄悄接近大營兩裡之內,正在等待進攻的信號。

  這是金山郡王阿米爾江提出來的,說是要送給這些黨項羌一份大禮。

  黨項羌大營的東面和西面,三百六十多唐軍騎士戰馬上靜靜地看著阿米爾江和荔非守瑜在兩名助手的陪同下,一步一步接近黨項羌大營。

  大約還有一百步的時候,四個人分別停下,值夜的黨項羌戰士依然沒有發現他們。就見舉著沒點燃火把的助手掏出了火摺子。點燃了火把。

  直到這個時候,黨項羌大營內那些半睡半醒的值夜士兵這才突然被驚醒,滿臉狐疑地看著營地外面大約一百步遠的兩個火把,還有火把旁邊的四個人。

  是唐軍。正當這些值夜士兵驚異張大了嘴巴準備大聲發出警報的時候,然後,他們就看到了更為奇異地景象。

  呼!呼!呼!

  一支支巨大的火箭被射向了兩百多步的高空,然後斜斜墜落到他們的大營內,好似突然下了一陣流星雨。

  “敵襲!唐軍來了……”

  值夜的八十多名黨項羌士兵終於驚恐萬分地發出了警報。但這個時候已經晚了,越來越多的火箭從東西兩個方向射入黨項羌大營。

  火箭落了下來,整個黨項羌營地頓時一片大亂,許許多多黨項羌戰士還在睡夢中,外面的帳篷就被點燃。

  他們這才猛地被驚醒,光著膀子驚恐萬分地沖了出來,到這個時候,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些倒楣的更是直接變成了火人,在地上不停哀嚎翻滾。

  喝得有些醉了的野辭青鬼也在這一刻猛地驚醒,緊接著就看到了另他終身難忘的一幕。一支支火箭從天而降,大營裡面四處火起,哀嚎一片,混亂不堪。

  “唐軍襲營!”野辭青鬼一下反應過來,沒想到啊,這一千五百唐軍還真的敢襲營。

  就在他看到營地的慘像怒不可遏,目眥欲裂的時候,就聽見如雷的馬蹄聲響起,一千多唐軍已經從四個方向殺入大營。

  這些唐軍所過之處,所向披靡。驚聲尖叫之聲不絕於耳,幾乎沒有遇到一絲有效的抵抗,那些剛剛從帳篷裡爬出來黨項羌勇士,完全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矛刺死。

  野辭青鬼驚怒交集,光著膀子,提矛上馬就迎了上去,大聲地叫喊著,向著一名身穿錦袍的將軍就殺了過去。

  形勢如此,野辭青鬼知道敗局已定。大營內兩萬多部落戰士,還有三千多半大男孩已經在劫難逃。

  但野辭青鬼實在不甘心,這些只會偷襲,該下地獄的惡魔,白天找了他們一天,卻避而不戰,晚上等我們都睡了,卻來偷營!漢人果然都是無恥的!

  野辭青鬼已經萬念俱灰,他只希望在臨時之前,能殺掉一名唐軍大將,也算是為家人報仇了。

  老天保佑,野辭青鬼竟然成功殺到了那名正在指揮作戰的錦袍將軍面前,迎面就是一矛。

  那錦袍將軍冷冷地看著他,手中馬槊敲在他長矛上,力氣竟比他還大,一下將野辭青鬼的長矛格飛,隨後馬槊重重地拍在野辭青鬼肩膀上,將他拍下馬來。

  滾落在地野辭青鬼,口吐鮮血,委屈地像要哭出來:“我不服!你們這些天殺的唐軍,只會偷襲,算什麼本事?”

  穿錦袍的唐將正是李晟,他一臉嘲諷地看著野辭青鬼,並不說話。

  野辭青鬼聲嘶力竭大吼道:“卑鄙無恥的唐軍,有本事就等我們召集好全部勇士,拉開架勢正面打一場,如果你們還能贏,我就心服口服!”

  李晟用像看傻瓜一樣的眼神看了他兩秒,輕輕一笑:“我何須你服?”

  野辭青鬼一時語噎,無話可說,徹底萬念俱灰,坐在地上閉目等死。

  等了兩個呼吸,卻沒等到馬槊刺來,野辭青鬼疑惑地睜開眼睛,問道:“你不殺我?”

  李晟嘴角微微上揚,輕輕笑道:“既然你不服,我便留你這廢物一條性命又如何?你去給我向你們大都督傳信,就說下一回,我們兩千人馬等他帶著大軍,拉開架勢,正面打一場,叫他莫要怯戰才好。”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51

第一百零七章 交戰

  “蕭去病,你這個劊子手,你如此大肆屠戮我黨項羌的部眾,就不怕皇帝陛下降罪,就不怕引起其他內附部族群情激憤嗎?

  你如此濫殺無辜,就不怕死後下地獄嗎?”

  大唐天寶十年臘月二十二日清晨,三萬黨項八羌常備軍與一千九百多唐軍隔著都思兔河遙遙對峙。

  黨項八羌的大首領拓跋守寂策馬來到陣前,隔著乾涸無水的河道,向對面的蕭去病大聲問罪。

  拓跋守寂的心在滴血,一天半之前,往利部步的大營被唐軍攻破,兩萬一千部落騎兵連同三千少年軍被殺,無數戰馬牛羊被搶。

  當野辭青鬼眼中流血,哭喊著來向他彙報這個消息的時候,拓跋守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並不是無謀之人,雖然這兩萬多人是輸在防備鬆懈上面,但那一千五唐軍這個膽略和戰鬥力也同樣讓他吃驚。

  對方的統帥幾乎可以媲美太宗時期平定突厥的軍神李衛公,麾下兩千唐軍的戰鬥力似乎也可以比肩太宗時期最強的玄甲軍。

  當初太宗皇帝不是就只用了三千五百玄甲軍打敗了了竇建德的十萬大軍嗎?

  這次對方如此主動邀他決戰,拓跋守寂一下也免不了心虛起來,對方這麼自信,難不成是有恃無恐?但又不能不來,否則在部下無法服眾。

  此時的問罪,就有這方面的心理,他有點怕了,不想打了;他想暫時講和,然後跑去朔方節度使和皇帝那裡打官司。

  聽完拓跋守寂的質問,蕭去病頓時就笑了:“我的大都督,請你搞搞清楚,是你們先動的手,若是我們這邊本領低微,被你們殺了,就是該死?

  現在你們這一群廢物打輸了。吃了大虧,就來問罪,講道理?”

  蕭去病緩慢策馬向前,來到長溝的的緩坡面前。舌綻春雷,大聲吼道:“好,老子就和你們這群黨項羌強盜講講這個道理。

  好叫你們知道,老子從來都是先禮後兵,以德服人!”

  李倓和李天錫策馬站在蕭去病身後七八步。一臉嚴肅,心裡好笑。師父(李將軍)什麼時候先禮後兵了。

  他這麼說話,准是又憋著害人了,這夥黨項羌等著倒楣吧。

  “四日之前,蛇牙叛逆,前宥州刺史逃往你們黨項羌,我徒弟大唐建寧王派兵追擊。你們黨項羌收降納叛,建寧王有沒有事先喊話?

  結果你們是怎麼做的?你們二話沒說,直接向建寧王和陛下的親軍飛龍禁軍發動衝鋒!

  此舉已經等同謀反叛亂,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派大軍消滅你們,有功無過,陛下又如何會降罪?

  你若識趣,就該交出蛇牙叛逆,乘早投降,我還可以免你身後三萬戰士一死,如若不然,有一個算一個,你們全都得死在這!”

  說實話,蕭去病對對這群黨項羌並無太大的惡感。畢竟,在另一個時空,在安史之亂的時候,這群黨項羌並沒有和六州胡一起跟著作亂。

  雖然他們的後代後來建立了西夏。禍害了大宋幾百年。

  但事情已經開了頭,蕭去病向來奉行的原則就是,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就乘著這個機會將整個河曲之地劃入大唐的實際掌控中,也算是為大唐開疆拓土了,同時也是為四海商社進行原始的資本積累。

  安祿山那是因為河北胡人勢力實在太大。加上皇帝並不信任自己,自己還沒能力解決這個問題,只能暫時先放過他一馬。

  可是現在這群黨項羌自己送上門口,自己又能打得過,就沒有放過的理由了。

  算你們黨項羌倒楣,要怪就去怪蛇牙,怪安祿山吧。

  拓跋守寂恨得臉色發青,咬牙切齒,他策馬向前走了兩步,大聲怒喝道:“蕭去病,你不要太狂妄了,你們……”

  咻!

  拓跋守寂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聲尖利刺耳至極的呼嘯聲,一個黑點如電而至,沒等拓跋守寂反應過來,“噗”的一聲,血光飛濺,胯下戰馬甚至沒來得及嘶鳴一聲,就被一箭貫腦,重重倒地。

  拓跋守寂一下就被從馬上摔了出去,狼狽萬分地爬了起來,看著自己愛駒的慘像,嚇得魂魄都飛出來。

  剛才那一箭若是射的是自己,自己哪裡還有命在!

  拓跋守寂知道蕭去病是射雕手,也早有防備,但怎麼也沒想到蕭去病出手會有這麼快,射得這麼遠,而且會這麼陰險。

  這個狗賊,剛才還說要先禮後兵,以德服人來著,轉眼之間趁自己說話的時候暗箭傷人。

  另一邊,蕭去病好整以暇地將震天弓插入弓袋,十分狂妄而得意地道:“我就是這麼狂妄,不服氣就來打我啊!”

  “傳我將令,房當訛龐率領右路軍出擊!殺死蕭去病者,封萬夫長,賞牛千頭,牧場千畝。細封乞野率領左路軍出擊,擊破左翼高地的唐軍。”

  在十幾名親衛的幫扶保護下,連滾帶爬逃回陣後的拓跋守寂,頓時喪失了基本的理智,大聲命令道。

  “沖啊!殺了蕭去病!”

  一萬六千名黨項羌常備軍戰士大聲呼喊著,如潮水般從從北岸的的緩坡上沖了下來,蹄聲如雷。馬下河道中積雪飛濺,馬上騎士們士氣如虹。

  之前大都督上前講話的時候,他們就雙目冒火,幾乎快壓抑不住。

  對面就是靠著卑劣手段,殺死這邊七萬戰士和男丁的仇敵,仇人見面,無非你死我活而已,有什麼好說的,這個大都督也太多事了。

  這時攻擊的命令終於下達,這些黨項羌騎士便不顧一切地開始加速衝鋒,他們相信,之前的失敗只是被唐軍鑽了空子。

  在正面交戰,又是人數碾壓的情況下,這些唐軍只有潰敗的下場,四日之前不也是這樣嗎?只可惜大都督沒有提前派一支騎軍去抄唐軍的後路。

  都思兔河又稱都斯圖河,意為似油的河,乃是黃河的一條支流,全長大約有三百多裡。

  而這裡之所以被李晟選為決戰之地,很大原因就是因為都思兔河冬季枯水,上游完全乾涸,在這一段,河流變成了一條寬約十六七丈的凹地。

  這樣的地形,對於進攻的那一方,顯然是有些吃虧的。

  沖入河道的時候不能跑太快,河道上雖然積雪覆蓋,看上去極為平整,其實下面卻鵝卵石遍地,凹凸不平,坑坑窪窪;

  從河道沖向南岸又因為要爬坡跑不快。雖然河道中無水,其實跟渡河也差不多少了。

  但盛怒之下的黨項羌騎兵也管不了這麼多了。特別是房當訛龐率領的右路軍,他們的眼中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蕭去病,他們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蕭去病。

  這已經不僅僅是報仇雪恨了,更是實實在在的利益誘惑,萬夫長,一千頭牛,一千畝牧場,對於普通黨項羌戰士來說,這簡直是奮鬥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更別說,之前還有個傳聞,殺死蕭去病,就可以獲得五百萬緡的懸賞。

  這一刻全部八千名右路軍都快瘋狂了!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51

第一百零八章 一騎破千

  戰場地形,雙方隔著乾涸的都思兔河對峙,唐軍一千九百人分成四個方陣,在都思兔河南岸靠東方向,距離河岸一百多步的一個小土坡列陣,蕭去病則帶著兩騎,在距離唐軍本陣以西兩三百步的河岸平地,上前答話。

  看到黨項羌左右兩路軍共一萬六千騎兵如潮水一般,一窩蜂沖向南岸,蕭去病興奮得眼睛都要放光,這群強盜蠻子,到底要吃過多少虧,才能學會陣型和紀律!

  胯下小白龍感受到了蕭去病的情緒,也興奮得暴躁起來,不停刨著前蹄,放聲長嘶不止。

  蕭去病大喝一聲,讓李倓和李天錫回歸本陣,然後拍了拍小白龍的脖子,輕輕一夾馬腹,小白龍興奮地長嘶一聲,幾乎沒有加速的過程,像一道白色的閃電就躥了出去。

  沖到大約兩百步的距離,蕭去病改直沖為橫切,從弓袋裡取出震天弓,開始以平均兩三秒一箭的速度,收割黨項羌騎兵百夫長,十夫長,還有疑似神射手的生命。

  他如今的箭法,已經不在阿米爾江之下,兩百步的距離,幾乎是想射哪就射哪,想射左眼絕對不會射到右眼,想射眉心,絕對不會射到鼻子。

  他本來可以選擇那名領軍的大將,或者那些披著精美瘊子甲的千夫長,但蕭去病實在擔心,這樣做會大大打擊這些黨項羌騎兵的士氣。

  萬一把他們嚇壞了,自己一個人,可沒本事去追殺這麼多人。

  蕭去病不知道是,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這一萬多出擊的黨項羌騎兵此刻根本就是士氣如虹,士氣高漲到幾乎快要溢出的地步。

  特別是奉命攻擊蕭去病的這八千黨項羌騎兵,更是興奮到快要發狂,眼睛裡已經看不到別的,就算蕭去病真的一箭射死了他們的領軍大將房當訛龐,也不能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

  相反的。一點點血腥之氣和慘叫聲,反而更加激發起這群剛從青海高原上下來不久野蠻人的野蠻之氣和凶性。他們發出更加大聲,如野獸一般的怒吼,更加拼命地踢著馬腹。不顧一切向蕭去病追去。

  很快,房當訛龐率領的右路軍就沖上了都思兔河南岸,轉向向西,如同海潮一般,緊追不捨。而單人獨騎的蕭去病就像是一顆沙粒。仿佛隨時都會被海潮追上,湮滅。

  “狗賊休跑,還我兄弟,兒子的命來!”房當訛龐大聲怒吼!

  “追啊!”

  “殺了他,不要讓他跑了!”

  “我的萬夫長,一千頭牛,我的五百萬緡錢啊,啊,啊,啊……”

  “追啊。他跑不動了!”

  看到蕭去病越跑越慢,雙方的距離越追越近,這些黨項羌騎兵的情緒越發激動得無以復加,興奮得大喊大叫,眼睛裡全是萬夫長的身份還有一千頭牛,一千畝牧場和五百萬緡錢的懸賞。

  “快啊!快啊,差一點就追上了!就不信那狗賊真的能夠萬人敵!”

  野辭繼遷眼睛放光,大聲叫喊起來,又是興奮,又是焦急。最後又有些不放心,因為那個蛇牙大統領曾經講過蕭去病能敵萬人。

  野辭繼遷策馬來到拓跋守寂身邊:“大都督,我請求率三千兵馬沿北岸為房當訛龐掠陣。”

  拓跋守寂死死盯著南岸的戰局,一雙鷹一樣的眼睛。同時關顧住兩處戰場,與野辭繼遷滿臉興奮和緊張之色不同,拓跋守寂此刻卻是膽戰心驚,左右為難。

  都思兔河南岸,西邊方向,蕭去病單人獨騎帶著房當訛龐率領的右路軍已經跑出去一裡多遠。眼看越追越近,正到最緊要的關頭,戰局最終會如何發展,誰也無法預料。

  而東面方向,細封乞野率領的左路軍這個時候卻陷入了僵持當中,在左路軍剛剛沖入河道的時候,南岸的四個唐軍方陣就打馬從小土坡上沖了下來。

  待到八千左路軍剛剛沖入河道的時候,就聽一名身穿錦袍的唐軍大將掌中馬槊用力向前一揮,南岸一千九百多唐軍同時扣下了弩箭的牙發,一千九百多支弩箭頓時呼嘯著撞入了左路軍密密麻麻的軍陣中。

  一蓬蓬血花迸射,在朝陽照射下,竟連成了一道血霧,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震撼。黨項羌騎士們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頓時就是一片慘叫連連,人仰馬嘶的聲音,不絕於耳。

  只這一輪齊射,八千黨項羌騎兵就已經死傷了接近一成。

  之後這一千九百多唐軍在那錦袍大將的指揮下,竟然原地掉轉馬頭。不逃不避,就在戰馬上,一隻腳踩住手中強弩頭上的踏環,雙手拉住弩弦,就在原地重新給弩機上弦。

  面對衝鋒而至,幾倍於己的敵人,這些唐軍竟然全部沉得住氣,心不慌手不忙,終於趕在黨項羌騎士沖至四十步之前,完成了上弦動作。

  按照拓跋守寂他們的經驗,面對蜂擁而至,全速衝鋒的騎軍,如雷的馬蹄聲再加上大聲呼喊所帶出的騎士,一般的敵人都會膽戰心驚,心慌手抖,膽氣弱一些的,只怕當時就會手軟腳軟握不定兵刃。

  可這些唐軍竟然再這種情況下,絲毫不受影響地完成了上弦!這得有多大的自信,多壯的膽氣,多強的心理素質能才能如此巋然不動,氣定神閑!

  非但如此,在這個過程中,拓跋守寂甚至看到幾名動作稍快的唐軍小軍官,還有時間朝著河谷中的黨項羌騎兵看了一眼,臉上的輕蔑之意是藏都藏不住。

  期間更有幾名不用強弩而用寶弓的神射手和射雕手,在這個過程中,連珠箭發,頃刻之間就射死了他們七八十名千夫長,百夫長,十夫長和許多的神射手。

  拓跋守寂當然不知道,這一切,在決戰之前,李晟就已經帶人做過實驗,做過推演,這一切都在蕭去病和李晟等人的算計當中,大家心裡有底,自然不會驚慌。

  除此之外。更大的原因,還是這一千九百多唐軍對黨項羌的巨大心理優勢和輕蔑之意。

  蕭去病跟他們講過無數次的,臨陣之機,最講究的就是陣列和氣勢。不能分心,不能猶豫,還有就是要吃得好,有力氣。

  這群黨項羌陣列全無,氣勢倒有一些。但一輪齊射下來,他們勢頭明顯一滯,顯然也弱於己方,若是論到不能分心和不能猶豫,他們還是比不過,就連比力氣也是差得遠。

  我們可是練過無極樁和陰陽樁的,我們可是每日不停訓練,酒肉管飽的……

  我們是蕭將軍手下的兵,我們就是最強的,這一仗我們贏定了。這就是這一刻這一千九百多唐軍心中真實的想法。

  就在左路軍接近三分之一的騎兵終於沖上了都思兔河的南岸,掣出騎弓,準備開弓認弦的時候,那名錦袍唐軍卻先於這些黨項羌騎士一步,馬槊一揮,大聲下令放箭。

  拓跋守寂就看到一片光芒閃耀,一千九百多支弩箭帶著死神的怒吼,如一道鋼鐵洪流般,呼嘯著射入剛剛沖上河岸,擁擠不堪。亂糟糟的黨項羌騎兵軍陣中。

  拓跋守寂目眥欲裂地看到,那些剛剛沖上河岸不久的黨項羌騎兵的前面三四排,幾乎就被這一輪箭雨一掃而空,變得稀稀落落起來。

  整個都思兔河南岸。就像下了一陣血雨也似,獻血狂湧而出,瞬間在南岸匯成一條小溪,積雪消融,無數黨項羌騎兵被射落馬下,人喊馬嘶的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如此近的距離。那些能射一百多步,近兩百步的唐軍強弩,幾乎沒有一箭落空,很多弩箭甚至射穿一名黨項羌騎士的身體之後,去勢不減,再次飛入後面那人的胸膛,輕易地穿透他們的皮甲。

  第二輪齊射,八千左路軍騎兵,起碼傷亡了近兩成,而後續騎兵也因為前鋒的傷亡慘重,有一個短暫的停滯和猶疑。

  而就在黨項羌左路軍後續騎軍膽戰心驚,躊躇猶豫的時候,這一千九百多唐軍騎士竟然沒有抓住這個機會,一沖而上,反而是輕踢馬腹,兵分兩路,一路向南,一路向東,轉身就跑。

  僥倖未死的細封乞野則是大喜,大聲叫喊著“沖上去,他們沒辦法上弦了,給我沖上前去,殺敵報仇啊!”

  亂紛紛的戰陣之中,左路軍剩下的剛沖上河岸的騎士再次鼓舞起士氣,發了狂一般,也分作兩隊,在唐軍騎隊後面,銜尾追擊。

  都思兔河北岸,一直密切關注著南岸戰局的拓跋守寂眉頭皺得死緊,聽到野辭繼遷的請命,猶豫了不到一秒,斷然下令:“野辭繼遷,我給你兩千兵馬,你在北岸向西掠陣,其餘兵馬,隨我快速通過都思兔河,前往包抄兩千唐軍!

  這個時候,蕭去病沿著都思兔河的南岸已經向西跑出去快兩裡之地。一直扭轉身體向後射箭的他如何會看不到拓跋守寂的後續安排。

  等到一萬兩千黨項羌騎兵全部通過都思兔河,蕭去病就再也沒有耐心,繼續若即若離地挑逗身後者七千九百多黨項羌追兵,一下從胡祿裡抽出三支白羽箭來。

  咻,咻,咻!

  完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在後追擊的七千九百多黨項羌右路軍,就看了讓他們無比震驚的一幕。

  血霧彌漫,人仰馬翻,一支一支的羽箭幾乎連成了線,帶著死神的問候呼嘯而至,瞬間就一箭雙人,帶走六名騎士的性命。

  房當訛龐不可置信地看著之前還差不多一個呼吸才發射一箭的蕭去病,這時候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一條右臂快得只看到一片幻影,一張寶弓飛速地在半滿和殘月之間變換。

  這狗賊還是人嗎?竟然一個人就射出了七八人都難射出的箭雨,而且箭箭斃命!

  這支在上一秒鐘還士氣如虹的黨項羌追兵,在這一刻,終於感到了恐懼!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53

第一百零九章 虎入羊群

  “糟了,三萬黨項羌騎兵這次要敗!”

  都思兔河北岸,距離原來拓跋守寂列陣之處西北兩裡多遠的一處高地上,遠遠觀戰的張獻誠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可恨拓跋守寂這個廢物,當初打自己的時候心思那麼冷靜,怎麼一遇到蕭去病就這麼輕易被他激怒了呢?

  “張阿叔,眼下勝負未分,那一千九百多唐軍雖然靠著兩輪箭雨殺死了兩千多黨項羌騎兵,但他們已經已經不能上弦了。

  黨項羌騎兵人數還占絕對優勢,拓跋守寂又率領北岸的騎兵支援,怎麼就會敗呢?”

  張獻誠冷冷回答:“你看蕭去病那邊!”

  康神奴連忙轉頭向西,往蕭去病那邊看過去,然後整個人就突然陷入了呆滯狀態,撲地一下,馬鞭就掉落地下,嘴巴張得老開,一臉的震驚之色。

  咻咻咻咻咻咻……

  在七千多黨項羌追兵目瞪口呆,驚懼萬分的反應中,差不多只用了一分鐘的時間,蕭去病已經射光了四個胡祿裡面剩下的一百支箭。

  房當訛龐驚駭得嘴巴張得老開忘記合上,等他終於反應過來,準備勒住戰馬停止追擊的時,一支羽箭便咻一聲從他張開的嘴巴插入,三棱箭簇瞬間穿透他了他的後腦,去勢不減,再次飛入他身後一名黨項騎兵的咽喉。

  七千多黨項羌追兵驚恐萬分地看著他們之前追擊的獵物,轉瞬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吃人的惡魔。只用了二十個呼吸不到,自己這邊就已經被他射殺了一百五六十人。

  這樣強勁又密集的箭雨,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能夠完成的,但這不可置信的一幕又實實在在發生在他們眼前。

  所有的人黨項羌騎士在這一刻都感覺到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懼。

  他們已經不再去想殺了蕭去病就能封萬夫長,獲得一千頭牛,一千畝地,五百萬緡錢,也沒自己這邊還有七千多人,人多勢眾。

  他們這個時候。就只要一個念頭,前面的這個傢伙根本不是人,是地獄裡來的惡魔。除了長生天以外,單靠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戰勝這樣的惡魔的。

  追擊在前面的黨項羌騎兵不由自主的勒住了畏縮不前,後續湧過來的騎士卻勢頭不減,一下撞了上去,整個七千多人黨項羌追兵,頓時就是一陣大亂。

  本來若是房當訛龐和那些千夫長。百夫長不死,這樣的動亂,及時處理,鼓舞士氣,也不是沒有可能快速平息的。

  但現在房當訛龐已死,大量的千夫長,百夫長也被蕭去病射死,即使有個別看出問題來的,憑他們的威信,就是喊破了嗓子。又有幾人會聽他們的人呢。

  失去了指揮,沒了鬥志,陷入恐慌和混亂的軍隊就是一盤散沙,這個時候,由於前後資訊不對稱,大量的黨項羌騎士就這樣蝟集在一起,互相妨礙,互相推搡。

  轉眼之間幾乎擰成了一個大疙瘩,不用蕭去病動手,已經有兩三百騎在這樣的混亂中被推搡著擠(撞)下馬來。然後就是亂馬踩成肉醬的下場。

  在這樣的混亂當中,騎隊兩側一些反應比較快的黨項羌,當即偏轉馬頭就往兩邊逃。

  他們的行為,立即給了陣中那些還在像沒頭蒼蠅一樣亂盤亂撞的黨項騎兵提了一個醒。頓時就有更多的騎兵不顧一切地想要往兩邊跑。

  但失去秩序的他們,從了兩翼一些騎士一下跑掉,中間的反而越擠越亂,一時間有些急紅眼睛的黨項羌騎兵,竟然開始對自己人動手,用手中長矛強行開路。

  整個黨項羌軍陣越發地混亂。而且是瞬間崩潰。

  便在這個時候,蕭去病好整以暇地將震天弓收入了弓袋裡面,從得勝鉤上摘下白蠟杆大槍,如同虎入羊群一般,一頭撞進亂糟糟擠成一團的黨項羌追兵的邊緣部分。

  嗯,實話實說,黨項羌騎兵軍陣中央的那個幾乎密不透風的大疙瘩,蕭去病還真不敢一頭沖進去。

  “張阿叔,這狗賊箭法如超強,據說他那張弓可是九石,即使只拉個七八分滿,也至少有五石。

  那狗賊一口氣不歇,二十息時間不到一下射空四個胡祿的羽箭,還箭箭斃命,這也太強了,這還是人嗎?”

  張獻誠也同樣驚駭不已,他知道蕭去病力大無窮,早在九個月前第一次交手的時候,蕭去病的力量就已經勝過他,但感覺勝過並不太多。

  沒想到這才一年沒到,對方的力量就已經勝過他上十倍,十幾倍,甚至幾十倍。

  張獻誠專修劍法,並不曾修習弓箭,但也曾經在東北邊境試著拉過一名射雕手的五石弓。

  以自己的臂力,一次也最多只能拉十下,中間還要換幾次氣,而且拉完以後,一天之內整條手臂都會感到酸痛,劍法也使不出來。

  而就在剛才,那蕭去病竟然在二十息內,沒有停歇一下,不間斷地拉震天弓一百下,還不算之前誘敵時的二十下,竟然臉不紅,氣不喘,跟沒事人一樣。

  而且緊接著就將白蠟杆大槍舞得密不透風,一頭撞進混亂不堪的黨項羌騎隊當中去,而數千黨項羌騎兵,竟然不能稍微阻攔他一下。

  這蕭去病簡直就像一把鐵犁,而這七千多黨項羌騎兵就像是鬆軟的沙地,瞬間被蕭去病犁出一條寬約三丈的通道出來,蕭去病所過之處,又是兩三百條性命被挑落馬下。

  這簡直比之前那個勇冠三軍的那個王忠嗣還用勇猛數倍!

  並且王忠嗣雖然在戰陣上勇猛無比,但在斗室中用短兵刃貼身肉搏,自己卻完全不怕他。

  因此,自己有信心去刺殺王忠嗣,但這次看過蕭去病在戰陣上的廝殺之後,即使在斗室中,雙方都使用長劍,甚至蕭去病空手而自己手握長劍,張獻誠也沒有勇氣去和蕭去病放對。

  這蕭去病進入如此神速,是否與他修煉的功法有關係?等回到長安,自己是不是應該想辦法偷師一下。

  不是有兩名學徒被他趕出了隊伍麼?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54

第一百一十章 陰險的蕭去病

  張獻誠乃是前幽州節度使,南陽郡公張守珪的兒子。之前張守珪長期為大唐戍邊,功勳卓著,就連張獻誠也因此被授予官職,可謂榮耀之極。

  張獻誠從小天資聰穎,特別是習武,資質悟性極佳,養成了他極其驕傲的性格,加上他父親多次為大唐立下大功,張獻誠與有榮焉,長期以來幾乎都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當初他與蕭去病相鬥,三擊不中,便不屑於繼續動手,便是緣于從小養成的這個性格。

  讓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是,這才過了九個月,他的驕傲就在蕭去病面前被打得粉碎。

  從第二次見面開始,他就不由自主對蕭去病心生懼怕,上一次想殺李倓的時候,看到蕭去病策馬沖向他,更是嚇得不敢有半刻停留,跳下戰馬轉身就跑,而到現在竟然產生了要去偷師的想法。

  就連張獻誠自己都覺得恥辱,但不知為什麼,就算覺得恥辱,這個想法一經出現,就壓抑不住,越來越強烈。

  張獻誠臉色十分難看地看著河對岸,數裡之外的蕭去病只用了差不多十息的時間,就殺透了黨項羌亂哄哄的軍陣,然後掉轉馬頭,從黨項羌軍陣後方繞了四分之一個圈,從軍陣的右翼再次撞了進去。

  “果然是萬人敵啊,照他這樣打下去,如果這些黨項羌不逃,要不了多久,就都會被他殺光。”頓了頓,張獻誠又冒出一句:“他比王忠嗣還猛啊。”

  康神奴膽戰心驚道:“張阿叔,看來這次相借黨項羌之手除掉這狗賊的的計畫是實現不了了。這狗賊武藝太高強了!”

  張獻誠臉色陰寒,冷冷道:“縱使他武藝再高強,到最後還是敵不過人心的算計。王忠嗣武藝高強不高強?

  想當年,吐蕃贊普在鬱標川練兵,王忠嗣單人獨騎提長刀沖入敵陣,斬殺數千人;

  又一次吐蕃舉精兵數萬,欲取當新城。彼時吐蕃兵鋒正銳,王忠嗣又單槍匹馬正面沖入敵陣,殺死數百人透陣而出,數萬吐蕃軍被嚇得不敢追擊。

  可最後呢。那王忠嗣還不是被我們給害死了!這蕭去病如今和那王忠嗣一樣,陛下並不怎麼信任他。

  他如此木秀于林,又把持鑄造新幣和組建四海商社等事宜,處處把好處占盡,想必李相和楊國忠那小混混必不能容他。

  這次他又在河曲之地殺人上十萬。肆意屠戮六州胡和黨項羌胡人。此舉必定會招致全大唐內附部族的公憤。

  即使這次我們不能借黨項羌之手將他除去,但他這次回到長安之後,必定是四面皆敵的下場。即便是有安西軍這個後臺在,暫時無人敢動他。

  只要安西軍一回安西,各方勢力再一齊發動,陛下本來就提防忌憚他,只要剝奪了他的兵權,到時候,他還是不和王忠嗣一個下場!”

  “這倒是……”康神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突然一個激靈。道:“可是他有一個勝過王忠嗣很多倍的優點啊。”

  “哦?”張獻誠皺眉道:“是什麼?”

  “王忠嗣忠勇耿直,好對付。”康神奴愁眉苦臉道:“可是蕭去病這個狗賊,他很陰險啊!”

  自從上一次在延恩縣城,蕭去病以詐退誘使他出動兩千六州胡戰士出擊,結果被殺死一千六百多人以後,康神奴對蕭去病印象最深的的評價就只有兩個字了,那就是陰險。

  張獻誠一愣,眉頭一下皺得更緊了。他咬緊了牙沒有說話,將目光看向了都思兔河南岸東邊方向,心情頓時又沉了下去。

  一千九百多唐軍正分成了四個軍陣。在都思兔河南岸寬廣的戰場上溜著追擊的黨項羌騎兵。

  這些草原上吃草料的戰馬又如何跑得過蕭去病麾下這些每天吃加了雞子的糧食精料的飛龍禦馬呢?

  更加之這些飛龍禦馬馬蹄下都裝備了新式的馬蹄鐵,結果就是,這些黨項羌騎兵無論怎麼追趕,都追趕不上。即使採用分兵包抄的辦法也不行。

  然後等這些唐軍遛夠了時間,在馬背上重新上好弦之後,對著後面的追兵就是一陣齊射。

  兩人轉頭去看時,就正好看到一隊五百人的唐軍騎士,一輪齊射,一下就削掉後面追擊的黨項羌騎兵跑在前面兩排戰士。整支追兵氣勢頓時就為止一滯。

  再這樣打下去,黨項羌這邊的戰馬馬力就會很快被榨幹,與此同時,黨項羌騎兵的士氣也會被消耗乾淨。

  到時候這四隊唐軍就會轉攻為守,而黨項羌面臨的就是一場屠殺。

  “哎,三萬黨項羌騎兵果然敗了。”康神奴歎口氣道。

  張獻誠正要說話,就聽見在都思兔河南北兩個方向,幾乎同時出現兩支新的軍隊。

  南岸那支大約兩千人左右,好像是延恩縣城的六州胡兵馬,正在緝捕追殺那些逃跑的黨項羌騎兵;北面那支兵馬大約有五千人,看旗幟大書一個李字,卻是朔方軍的兵馬。

  而在這之前,之前在北岸為房當訛龐他們掠陣的野辭繼遷的兩千黨項羌兵馬,看到南岸的蕭去病勇猛無比,也立即喪膽。

  然後野辭繼遷轉頭看向東面戰場,也是心裡一驚,他猶豫了一會,帶著兩千黨項羌騎兵就準備往回逃。

  然後他們就迎面撞上了這五千朔方軍。

  張獻誠很想看看結局會如何,但他這時的身份卻是見不得光的,也跟著歎了一口氣,道:“我們撤吧,我單獨回長安,你帶著兩名蛇牙親衛直接回范陽。”

  康神奴看了看正西方向,越來越近的朔方軍,不再遲疑,帶著兩名蛇牙心腹就往東走,準備借道河東前往范陽。

  張獻誠走之前恨恨地再次朝蕭去病方向看了一眼,這個時候他已經從由東向西第二次殺透了黨項羌騎兵的軍陣。

  就在張獻誠望向他的時候,蕭去病也越陣而出,朝他望了過去,然後就直接掉轉馬頭,策馬沖入都思兔河乾涸的河谷,朝張獻誠直追了過去,嚇得張獻誠頓時就魂飛魄散,拼命地踢著胯下的河曲駿馬。

  張獻誠當然不會知道,其實他和康神奴等四個人遠遠在北岸高地觀戰,蕭去病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就連剛才他們的談話,蕭去病也依稀聽了那麼一耳朵。

  原來,大唐一代軍神王忠嗣竟然是被他們害死的,然後這個張獻誠和安祿山還想用害王忠嗣的辦法來害自己。

  嗯,幸虧自己足夠陰險。

  小白龍神駿無比,又釘了帶花紋的馬掌,河道當中的鵝卵石和坑坑窪窪幾乎不能對它造成一點影響,只有了差不多兩個呼吸,就一下過了河。

  張獻誠見狀,再也不敢繼續向東,立刻掉轉馬頭向北疾馳而去,蕭去病一邊追,一邊大喊:“抓蛇牙叛逆啊!抓蛇牙叛逆啊!”

  張獻誠嚇得用劍鞘重重在馬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後將身體緊緊貼在馬脖子上,逃得狼狽無比。

  蕭去病哈哈大笑,轉頭向西,朝著五千朔方軍大喊:“李將軍,此賊乃是蛇牙大統領也,陛下欽定要犯,請李將軍派兵協助追捕。”

  李將軍正是朔方軍安遠軍使李光弼,幾乎是同一時間,黨項羌大都督拓跋守寂派人向靈州,安遠城和西受降城求援的同時,蕭去病也派出了飛龍禁軍前往這些地方和長安。

  看到李光弼命令朔方軍圍住野辭繼遷兩千,命令對方投降,蕭去病就在心裡又高興又不高興。

  高興是見到了在另一個時空和郭子儀一起平定安史之亂的絕世名將,而且這次宥州之行也終於快要結束,自己能早點趕回長安去過年;

  而不高興的就是,李將軍你咋不晚點來呢,晚點來,自己這邊就能多消滅一些黨項羌戰士。在蕭去病認為,黨項精壯死的越多,到時候河曲之地就越好管理。

  也罷,上天有好生之德,算你們這些黨項羌走運,我就不信,經此大戰,短時間內,這些黨項羌還敢不老實。

  蕭去病朝李光弼那邊喊話完畢,再無停頓,輕輕一扯韁繩,策馬就嚮往東邊逃跑的康神奴追去。

  笑話,老子可是在李隆基面前誇下過海口要生擒康神奴獻俘闕下的,要是讓這小子跑了,以後還怎麼見人?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54

第一百一十一章 挑撥離間

  宥州以北的河套草原朔風正緊,飛雪飄揚,而與之只相隔八百里的長安卻是一片的溫暖濕潤,仿佛完全不受冬日的影響,街道上依然人來人往,喧囂熱鬧。

  要說起來,前些時間最熱鬧的無非是安西軍獻捷儀式,還有之後連續三天的金吾不禁,提燈遊街,全城狂歡了。

  三日狂歡過後,若在往年便是便是忙著過年,準備迎接新年了,雖然忙碌,但年年如此,也是頗為平淡。

  可是今年卻是完全不同,忙碌之餘,更多的卻是人心浮動,紛紛擾擾的,不為他事,簡而概之,都是錢給鬧的。

  獻捷那日,丹鳳門前廣場上那堆積成山的,金燦燦銀閃閃的金銀幣,已經數量更多,體積更大的金銀器皿,簡直一下亮瞎了這些帝都官民的眼。

  隨後又有兩個讓人心動的消息飛快地流傳開來,第一個就是自天寶十一年元旦起,大唐正式發行流通金銀幣。

  其中金幣規格為一兩一枚,抵開元通寶一萬文;銀幣為五錢重一枚,抵開元通寶五百文;另有五分重的銀豆子抵錢五十文。

  讓人興奮和激動的消息就是,在元旦那天,整個長安的文武百官還有宗室親貴,甚至有功名的學子,或多或少,都有金銀幣賞賜。

  作為普通老百姓,特別是商人,金銀幣的賞賜雖然沒有他們的份,但總的來說,到時候有金銀幣可用了,對於深受惡錢之苦的他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除此之外,長安城的一些當紅權貴和世家門閥,這段時間更是興奮睡不著覺,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全是一枚枚閃閃發亮的金銀幣。

  這蕭去病,這安西軍,真是生財童子啊。運來這麼多金銀,現在流通金銀幣,這不是又給了我們一個發大財的機會嗎?

  這段時間,這些權貴和世家們。跑關係走門路都快要瘋了,為的就是能在元旦之前,拿到一枚金銀幣的樣幣。

  當然,鑄私錢,惡錢。假錢這種事情,與普通老百姓是沒什麼關係的,所以他們關注的是第二件事,那就是安西軍的募兵事宜。

  和即將流通金銀幣一樣,安西軍募兵的告示在蕭去病出征的第二天也貼滿了長安的每一個坊市,以及差不多關內道唐政府直接管轄的每一個縣城。

  安西軍這次一共要招募兩萬能騎得馬,開得弓的猛士去安西戍邊,待遇優渥。不但每名成功應募的猛士到了安西都有功勳田分,而且軍餉也極高。

  最低一等的步兵弓弩手和跳蕩兵每月除了糧米發放,另外還有軍餉四個銀幣。合開元通寶兩貫;若是選為騎兵或者陌刀兵則倍之,若是騎兵軍官和陌刀軍官則再倍之。

  要知道,以往應募邊軍都基本上都是沒有軍餉的啊,功勳田也很難實際分到手中,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減免家裡的租庸調。

  而這一回其他待遇不變,還有功勳田和每月四個銀幣的軍餉,一時間,各地來到長安想要報名參軍人幾乎擠爆了各個徵兵點。

  除此以外,還有一些較小的消息,吸引了那些不會騎馬射箭的破產小市民和失去土地的農民。那便是四海商社大量招收員工了。待遇同樣相當豐厚,幾個招募點也同樣擠滿了。

  總體來說,因為這些個跟金錢有關的消息,使得今年這個年末與往年比起來。顯得極為與眾不同。

  而與此同時,關於安西軍為什麼會這麼有錢,西域河中之地還有更遠的大食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金銀的議論,也就從來沒有停止過,所有的人談及此事,都是情緒熱烈。

  總的來說。這個與眾不同的年末,對於大多數的長安人來說,是極為喜悅和讓人充滿期待的。

  當然,極少數人例外,比如安祿山,再比如,楊國忠。

  安祿山自不要說,長安城的蛇牙基地被蕭去病連根拔除,宥州的基地也遭到毀滅,與此同時,還被蕭去病敲詐了兩萬匹戰馬,二十四萬件軍械和兩萬匹戰馬。

  雖然他聲淚俱下爭取到了自己去捉拿阿史那承慶和追回贓物的這個差使,到時候可以推諉消息走漏,不必真的交出這麼東西,但總的來說損失還是大大的。

  這讓自從發跡以來,一向順風順水的安祿山如何不氣得想要吐血。雖然這幾天來他每天陪在李隆基身邊,越發滿臉堆笑,全力諂媚逢迎,但只要一回到親仁坊的宅子,就會暴跳如雷。

  直到昨天,他接到了一名蛇牙密探從宥州那邊傳來的消息,心中這才舒了一口氣。

  於是在派遣心腹四處暗地裡運作,私下串連的同時,安祿山本人更是在高尚的建議下親自出馬,來到與東平王府僅有一坊之隔的宣陽坊,登門拜訪楊國忠。

  此刻在和自己一樣,一家獨佔八分之一坊的楊國忠宅的一處後花園的暖亭內,宴席正酣。

  暖亭外面,十多個炭爐中炭火正在熊熊燃燒,偶然發出嗶啵的聲音,伺候的僕役這時都被打發得遠遠的,安祿山舉起手中的銀質酒杯,喝了一口仙人釀,緩緩說道:

  “……說來我們還真要感謝梁國公了,若不是他,我們又怎麼能喝到如此芳香馥鬱的仙人釀。還有這一桌的金質和銀質的餐具和酒具,也多虧了梁國公打贏了河中之戰……

  要說起來,梁國公還真是個不世出的奇才,河中之戰立下如此大功自不必說,此次出征宥州,不但一下平定了宥州蛇牙的叛亂,更是帶著兩千兵馬,在黨項八羌殺了個血流千里,殺敵數萬,據說連十歲以下的童子都不放過,現在群胡震動,陛下對此也有些惱怒,……

  其實除了行軍打仗,我更加佩服的還是梁國公經商賺錢的本事,他那四海超市一開業,香皂和玫瑰甘油就賣瘋了,二十貫一塊的香皂,二十貫一瓶的玫瑰甘油一下就被搶購一空,排隊等著購買的人數不勝數;還有那個叫肉鬆的,一貫一兩,賣這麼貴也有人搶著買……

  這四海商社和四海超市賺來的錢,有兩成是直接進獻給陛下的,還有三成是用作練兵和養兵,也等於為陛下省了錢。梁國公如此會賺錢,會理財,肯定會越來越受到陛下寵信……

  除此之外,梁國公識人用人的本領也同樣讓人佩服,就說這次被他提拔起來,負責管理安西軍戰利品的保管和轉運,監督金銀幣的鑄造的給事中盧奕,做事一絲不苟,清廉剛直,誰的面子都不給……

  只是我有一些為大夫抱不平啊,這些事情,難道不是應該太府卿負責嗎?”

  獻捷那天,蕭去病與安祿山之間的過節,整個長安可以說是無人不知了,雖然楊國忠並不知道具體原因是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用自己的心態去揣摩分析,而最後的結論就是,兩人是為了爭寵。

  安祿山早不來找自己,晚不來找自己,偏偏在黨項羌使者來長安告告禦狀,並四處求告串連的時候來找自己,其用意就不問可知了。

  楊國忠雖然是小混混出身,但人卻並不傻,自然是知道安祿山此來,是想拿自己當槍使,想讓自己幫他對付蕭去病。

  看來蕭安兩人是一見面起有矛盾了,這也難怪為什麼之前一直對自己極為傲居的安祿山,這次入朝卻對自己極為恭謹。

  往年每次安祿山入朝,都是楊國忠主動貼過去巴結討好安祿山的,沒想到今年因為蕭去病的原因,一下反過來,到讓楊國忠心裡多了幾絲快意。

  說實在的,之前楊國忠雖然八戒討好安祿山,但其實心裡也是極其看不起這個靠行賄和裝傻充愣發家的雜種胡的。

  而相對的,蕭去病則讓他欽佩得多,畢竟他那是實實在在的功勞,而且還搞倒了王鉷,幫自己獲得京兆尹和御史大夫已經天下戶口色役使這三個極其重要的職位。

  而且目前為止,他和蕭去病還是盟友的關係。

  因此這一次安祿山來找自己,楊國忠一開始是打算敷衍他一下的,但安胖子這一番話說下來,卻讓楊國忠心裡免不了開始猶豫。

  安胖子這番話有幾個意思,第一點,蕭去病這次在黨項羌大開殺戒,黨項羌使者四處求告,所有前來長安朝貢的內附部族瞬間震怒,陛下也有些惱怒,告訴楊國忠這是一個可以借力攻擊蕭去病的好機會;

  第二點,蕭去病很會賺錢,很會斂財,並因此受到陛下的寵信,而自己也是因為會斂財被陛下寵信看重,蕭去病是自己的競爭對手,會威脅自己的地位;

  第三點,就是挑撥離間了,說的是這次安西軍戰利品的保管和轉運,金銀幣的督造等一切事宜,被蕭去病一個人包攬把持。結果蕭去病要帶兵打仗,又把這件事託付給了盧奕,而這些事情本來是應該由太府卿,也就是自己負責的。

  太府卿,太府的一把手,掌金帛財帑,負責管理國庫和皇帝的私庫,也就是內帑。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安西軍的戰利品都應該上繳國庫或者皇帝私庫,有自己負責管理。

  但因為要鑄造金銀幣,蕭去病在皇帝面前早早就說了,時間緊迫,玉石珠寶,一些精美的金銀器皿和一些其他物品交由太府保管;

  而金銀幣和銀錠,要熔化的金銀器皿則直接運到少府,由他派人保管,這樣可以減少中間流通的時間,直接進爐熔化鑄造成大唐金銀幣。

  說起來,這也是自己對蕭去病極不滿意的地方,不讓自己過手,生怕自己會貪污一下,雖然自己確實想撈點好處。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55

第一百一十二章 縱橫

  為了這件事,楊國忠雖然心裡極不高興,又是嫉妒又是怨恨,但他也是一個城府和心機極深的人,這一點從他雖然極其看不起安祿山,卻刻意逢迎討好安祿山就可以看出。

  所有的這一切,都因為楊國忠有一個更大的目標,那就是排擠掉李林甫,他自己取而代之。

  在這一點上,蕭去病是盟友,即使心裡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先暫且壓下。

  況且蕭去病也不是完全不會做人,給了自己其他方面的好處,比如四海商社賺取的利潤,自己也能分得兩三分,再比如金銀幣的鑄造雖然歸蕭去病管,但鑄造完成以後的庫藏和流通卻歸自己。

  蕭去病這麼做,夠給面子了。

  因此聽完安祿山的這番挑撥離間,楊國忠只是淡淡地笑了下:“梁國公當世雄傑,天縱之才,國忠也是佩服的,他能者多勞,幫國忠多分擔一些,我又何樂而不為呢?再說了,我與梁國公情同兄弟,又何必強分彼此呢,你說是吧,哈哈哈哈。”

  一想到,安祿山這個以前飛揚跋扈,誰都不放在眼裡的天子第一寵臣,現在卻對自己這麼恭順客氣,老實說,楊國忠很享受這種感覺。

  楊國忠得意地笑了起來,表明了態度,我與梁國公並無嫌隙,你就不要繼續挑撥了。

  而且最後強調我與梁國公情同兄弟,分明就有這個意思,梁國公是貴妃娘娘的義弟,也就是我的義弟,你喊梁國公阿舅,難道不應該也喊我一句阿舅嗎?

  看到以前在自己面前恭敬討好得不得了的楊國忠笑得這麼得意,這麼輕佻,安祿山強壓怒氣,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惱怒,反而越發滿臉堆笑,他準備拿出撒手鐧。

  安祿山狡黠地眨了下眼睛。看了一眼在遠處乖乖侍立的一眾僕役,小聲道:“大夫拿梁國公當兄弟,可那蕭去病卻打心眼裡看不起大夫,他情願將鑄造金銀幣的事情託付給盧奕。這就是不信任大夫你啊,他認為大夫你一定會貪瀆。”

  楊國忠臉色微微寒了一下,隨機便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心說這一點我豈會不知,但那又如何,我與那蕭去病本來就只是暫時的合作關係。

  還是那句話。為了扳倒李林甫,為了宰相之位,即使有再多的不滿,也不能和蕭去病翻臉。

  安祿山的不大的聲音繼續娓娓傳來:“那蕭去病明知道大夫與李相國敵對,卻與李相國之子李岫來往甚密。

  之前王鉷強勢時,蕭去病為了自保,與大夫一起,共同對抗李相國和王鉷。可是王鉷一倒之後,梁國公卻背著大夫與李相國私下裡達成了和解。”

  楊國忠臉上的笑意瞬間消散,冷臉道:“東平王說笑了。國忠對李相國一向恭敬得,哪裡有什麼敵對。”

  在楊國忠看來,安祿山是李林甫一手提拔起來的,可以說的李林甫的第一心腹,兩人互為表裡,互相為對方說好話,排擠打擊他人。

  之前自己一直刻意逢迎討好安祿山,為的就是分化瓦解他們。不求安祿山幫自己扳倒李林甫,只求到時候安祿山這個第一寵臣不要幫李林甫講話就好。

  可是這麼多次,自己有意無意地試探。這死胖子卻從來沒表過態,現在卻巴巴地跑來說這些,楊國忠自然心生提防。

  安祿山笑了,心說。到這個時候你小子就別裝了,你和李林甫那些事,整個朝廷哪個不知。他有些黯然道:“大夫認為李相國對祿山有恩,祿山又與李相國親近,就以為祿山與李相國是一條心?

  其實大夫卻是想錯了,李相國雖然對祿山有恩。卻並不真的拿祿山做心腹,處處提防祿山。誰不知道那那李林甫是口蜜腹劍,祿山每次與之交談,都是戰戰兢兢,汗出如漿,生怕一句話沒說好惹惱了李相國,有不測之禍。

  況且那李林甫嫉賢妒能,處處打壓大夫你,祿山也是極為憤慨……”

  楊國忠眼睛瞬間瞪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呼吸和心跳加快了近一倍。安祿山這麼說,就是在向自己表態啊,表示他要背叛李林甫投向自己。

  這是真是假?安祿山不會是來試探自己吧?不會,自己與李林甫不和誰都知道,他沒有必要試探自己。

  那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是真心要與李林甫決裂嗎?

  他這樣說了,看上去想是真的。

  但是,為什麼啊?難道就為了拉攏自己的打擊蕭去病?

  那自己該如何做抉擇,安祿山和蕭去病之間自己應該選擇誰?

  不過如果是真的,這安祿山還真是個狼心狗肺的卑鄙小人啊,李林甫對他這麼好。

  楊國忠輕舒了一口氣,道:“東平王的來意是?”

  安祿山又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道:“實不相瞞,祿山在李相國家裡有一個眼線,這次黨項羌的使者四處求告,李相國和李岫在遊園時談及此事,李岫便勸李相國在這事幫那蕭去病一把。

  李相國雖未答應,但也表達了中立的立場。可知那蕭去病與李相國之間,肯定是早已經秘密達成協議,只是瞞著大夫而已。

  大夫你仔細想想,就知祿山說的是真是假。”

  楊國忠又驚又喜又怒,難怪王鉷倒臺之後,自己要乘勝追擊,抓住李林甫不放,蕭去病卻說什麼時機未到,說什麼天機不可洩露。

  卻原來是背著自己,暗中與李林甫搭上了線,自己怎麼就信了他的邪!

  幸好蕭去病又跟安祿山杠上了,幸好安祿山早就是對李林甫心懷異志,要不自己被他們兩個暗中害死都不知道。

  不過,攝于蕭去病的手段,楊國忠也不準備輕易表態。有時候,不表態反而更加有價值,反而更加立於不敗之地。

  楊國忠笑了笑:“竟有此事,東平王既然肯將如此心腹之事坦誠相告,國忠自當與東平王,同進同退,守望相助……”

  天空飄起細小的雪花,遠處的伺立的僕役們,輕輕搓了搓手,看到兩人湊近了身子,頗為親密地小聲說著話。

  沒過多久,安祿山起身告辭,楊國忠十分親熱地將他肥碩是身體攙扶起來,一路相送到前庭安祿山的十幾名隨從那裡,兩人互相拱手告別。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56

第一百一十三章 質問

  送走安祿山,楊國忠眉花眼笑來到內室,過了一會,與之住對門的虢國夫人,貴妃的三姐楊玉瑤走了進來,頓時滿室生香。

  看到楊國忠這麼高興,楊玉瑤笑著道:“三哥,那胡兒找你何事,怎地這麼高興。”

  “沒什麼事,他想讓我和他一起對付梁國公蕭去病……”楊國忠笑著把剛才的事情都跟楊玉瑤講了。

  早在二十二年前,楊貴妃父親楊玄琰去世的時候,楊國忠趁著幫忙打理喪事的機會,就與還是少女的楊家三姐楊玉瑤偷偷勾搭上了。

  當時楊國忠還是一個賭場小混混,過得非常不得志,楊玉瑤將自己的私房錢全部給了楊國忠。無奈楊國忠太不爭氣,轉手就輸光了,於是無顏再見楊玉瑤。

  後來兩人各自成家,七年前,楊玉環被冊為貴妃,當時還叫楊釗的楊國忠因為這層親戚關係被時任劍南節度使的章仇兼瓊委派上京送禮。

  正好楊三姐楊玉瑤新近喪夫,於是兩人再次勾搭再一起,到現在,兩人差不多是全長安所有人都知道的情人關係。或並轡走馬,或同車來往,晝夜往來,五鼓待漏,從不避嫌。

  楊玉瑤笑著聽他說完,問道:“那三哥是何打算?”

  楊國忠笑著道:“三妹,你覺得我應該如何?”

  “我覺得啊,這個梁國公挺懂事的,有什麼好東西都會給我們送來,他經營四海商社還給我們分紅。

  再說玉環挺看重他的,我認為沒有必要為那胡兒與那蕭去病為敵,他可是我們的大財神啊。”

  楊玉瑤對蕭去病印象蠻好,有什麼事情想到楊貴妃的時候都不會忘記稍上他們三姐妹一份。

  比如香皂和玫瑰甘油等,四海超市里賣斷了貨,多少貴婦人想買都買不到,而自己卻想要就有,優越感一下就出來了。

  還有蕭去病安裝完四海超市的水管之後,還派人給大明宮和興慶宮以及他們三姐妹的宅子安裝了一套竹節水管。那個紅木的抽水馬桶,用得真舒服。

  安祿山雖然也巴結她們,但安祿山送的東西卻遠沒有蕭去病送的新奇有趣。最重要的是,蕭去病現在是在幫他們賺錢。四海商社他們可是有分成的。

  楊國忠舒服靠在楊玉瑤豐滿的身體上,一臉笑意:“說的沒錯,我的打算就是明面答應那胡兒,讓那胡兒幫我一起對付李林甫。

  對待蕭去病呢,我實際並不出力。也暫時不與他翻臉。就讓那胡兒與蕭去病互相之間鬥得個死去活來,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對,就這麼幹。讓他們爭,到時候兩家都來求我們,我們還不是想要什麼就要什麼?”楊玉瑤高興地笑了出來,然後說起正事:“是了,三哥,我要你辦的事,辦好了嗎?”

  楊國忠站了起來,從架子上取下一個小盒子打開。得意地笑道:“我親自出馬,如何會辦不成。”

  楊玉瑤興奮地結果盒子,裡面赫然是一套還未發行的大唐金銀幣的樣幣。楊玉瑤激動地拿起那枚一兩重的金幣,頓時覺得眼前金花亂冒,全是一枚枚閃閃發亮的金幣,腦子裡叮噹作響,全是數錢的聲音。

  楊玉瑤的手貪婪地在金幣上細細撫摩,最後停留在李隆基的頭像上和內圈的齒輪上,又是激動又是遺憾道:“這個蕭去病做事就是太過認真,幹嘛把這些金銀幣造得這麼精美精緻!”

  楊國忠從盒子裡取出那枚五錢重的銀幣放在楊玉瑤手上。也頗有些遺憾地歎了一口氣道:“金幣不好造假,一來顏色和分量差別太大;二來能用得起金幣自然都是權貴和有錢人,這些人豈是願意吃虧的?

  所以你主營的還是銀幣的鑄造,用白銅。錫和鉛,趁著現在別人都沒有樣幣,你趕緊拿回去多製作一些模子,等元旦一到,就可以大量鑄造。然後通過你的櫃坊兌換出去。”

  櫃坊就是最早期的銀行和錢莊的雛形,專營錢幣存放與借貸業務的商家。不過與後世的錢莊和銀行不同的是。唐宋時期的櫃坊,存錢不但沒有利息,反倒要付給櫃坊保管費。

  當然,如果有人要向櫃坊借錢的話,是要支付較高利息的。

  如果說李林甫是權力的奴隸的話,那虢國夫人楊玉瑤就是金錢的奴隸。這個女人,對金錢的追求簡直到了癡迷和變態的地步。

  整個長安城裡,但凡賺錢的行當,她都要插一腳,櫃坊這個最賺錢的生意,楊玉瑤當然不會放過。在長安的東西兩市,以及平康坊,親仁坊,宣陽坊等貴族住宅區都有他開的櫃坊。

  楊玉瑤想了想,道:“還大量鑄造?光靠熔化真幣,一時間能造多少私錢?你身為太府卿,那安西軍帶回來的二十萬斤銀錠,就不能挪出一些嗎?”

  楊國忠歎口氣道:“你自己也說了,這個蕭去病做事就是太過認真,他把這事卡得死死的,走的時候交給安給事中盧奕這個書呆子監管,轉運和存放都有安西軍士兵把守。

  這些將要熔化鑄幣的金銀,就算是我這個太府卿也沒辦法動一點手腳。難不成讓我將陛下大盈庫登記在冊的精美銀器拿給你鑄幣?”

  楊玉瑤有些不高興:“這蕭去病,還真是可恨,三哥,要不要稍微幫著那胡兒打壓他一下……”

  遠在八百里之外的蕭去病並不知道有人正這樣算計他,他此刻正被人罵呢。

  前宥州刺史康神奴已經蕭去病追上,生擒活捉,而蛇牙大統領,白衣劍客張獻誠卻讓他給跑了。

  另一邊,南岸戰場,追擊蕭去病的右路軍被蕭去病殺死數百之後,剩下的大潰之後被兩千六州胡軍殺死一千多,跑掉一千多,剩下全都繳械投降。

  而李晟也在遠遠看到朔方軍到來的時候,命令一千九百多唐軍轉守為攻,自己則帶著李倓,南霽雲,阿米爾江,顧小俊等幾名猛將,直撲拓跋守寂所在的中軍,也成功將拓跋守寂活捉。

  兩萬黨項八羌騎兵,在一千九百多唐軍的打擊下,被殺死大約一半,跑掉兩千多,有六千多下馬投降。

  “蕭去病,你這個屠夫劊子手!我黨項族有人少數亡命盜匪受蛇牙五百萬緡懸賞蠱惑,攻擊了唐軍。你殺了他們是他們罪有應得,可你為什麼要下令掃蕩我黨項八部部落?他們有什麼罪要被你殺害?

  你這個血債累累的屠夫,你連還沒長大的無辜孩子都不放過,你做下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你就真的心安理得嗎?晚上真能睡得安穩嗎?你就不怕惡鬼前來索命嗎?

  你這個人屠,我就是做鬼了也不會放過你!”

  等蕭去病夾著康神奴回來的時候,已經受傷,還被兩名唐軍押著的拓跋守寂便像瘋了一眼,掙扎著向蕭去病怒吼道。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57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抱歉

  “……你這個人屠,我就是做鬼了也不會放過你!”

  拓跋守寂目眥欲裂,狀若瘋狂地大罵中,蕭去病麾下將士無不勃然大怒,義憤填膺,李天錫就想上去給他掌嘴,被蕭去病用手勢制止了。

  蕭去病朝李光弼還有他身後一名看上去十六七歲,身高體長的少年將領拱了拱手,道:“多謝李將軍及時援手,幫我控制住了局面。”

  李光弼和他身後那名少年將領一臉好奇地看著蕭去病,還有他身旁那匹高大神駿到不像話的白龍馬。果然是少年英雄,難怪能相助高開府在河中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年紀輕輕就封為開國公。

  除了這個,更讓兩人驚歎的還是蕭去病的帶兵能力,麾下不到兩千將士,一千安西軍就不說了,百戰精銳,冠絕邊軍。可是一千飛龍禁軍在他手裡,短短一個多月,竟也淬煉得像把鋒芒畢露的絕世神兵。

  這精神氣質,這鋒銳之氣,竟然完勝自己麾下這五千安遠軍,而且只用了這不到兩千人,竟然就在正面戰場擊潰了三萬黨項羌騎兵!

  “蕭將軍說笑了,蕭將軍早已勝券在握,我們來與不來都是一樣的。只是蕭將軍,現在準備如何善後?”李光弼又不傻,他如何會看不出,蕭去病這邊,是有些埋怨自己來早了的。

  真是個狠人啊,一見到自己率軍前來,南岸的李晟就率兵痛下了殺手,若是自己晚來一點,只怕這三萬黨項羌騎兵死得會更多。而在這之前更是掃蕩,屠殺了黨項八羌數萬部眾。

  李光弼和李晟算是老相識了,之前兩人一同跟隨四鎮節度使王忠嗣征戰吐蕃,關係非常要好,在這之前,李光弼通過李晟的講述,便瞭解了事情的全部經過。被俘的拓跋守寂也在旁邊,並沒有表示異議。可知情況屬實。

  黨項八羌怎麼說也是歸朔方節度使管轄,雖然蕭去病是由皇帝親自派遣來到宥州平亂,而且也確實是黨項羌理虧在先,但在朔方軍的管轄地盤。一下死這麼多人,而且涉及到今天朔方的長治久安,蕭去病確實應該給朔方軍一個說法。

  “我會拿出一個解決方案,給你們一個交代。”蕭去病說完便轉過身,走了兩步。來到被兩名飛龍禁軍僅僅按住的拓跋守寂面前,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道:“對於黨項羌那些還沒長大的無辜孩子,我表示很抱歉。”

  拓跋守寂血紅著眼睛狠狠地看著蕭去病,眼中的怒火依舊像是要吃人一般,他被人勒住了嘴巴,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周圍的唐軍將士,李倓,李晟。馬燧,阿米爾江,顧小俊等也都不可置信看著蕭去病,蕭將軍(師父)竟然會說抱歉。

  “我承認當初下達整個命令的時候,怒氣衝天,有些喪失理智,但如果重來一次的話,或許我依然會下達這樣的命令。

  不為別的,就為改變你們黨項羌,還有其他內附部族一些固有想法。在這之前。你們總以為反叛沒什麼的,大不了逃到回鶻草原上去躲一段時間,過一段時間再回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一切照舊。對不對?”

  兩名飛龍禁軍鬆開了勒住拓跋守寂的帶子,他再次大罵起來:“屠夫,你不要血口噴人,有這些想法的只是少數亡命的盜匪!八部首領並沒有反叛!”

  蕭去病冷笑道:“那你為何不派兵消滅這些盜匪呢?別說這些盜匪劫掠財物,你們沒有參與分贓?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天攻打延恩縣城的時候。你們各部派出的心腹哨探就和這些盜匪同來同往。

  你們就是懷著這個僥倖的心思,自己躲在後面得好處,看風色,將所有的事情都推給這些亡命盜匪。既然你們放任這些盜匪胡作非為,攻擊唐軍,追殺皇帝陛下的愛孫,你們就要為他們的反叛行為承擔責任!

  我為什麼要下這麼重的手,就是因為你們的這種心思,就是要殺一儆百,殺到你們心痛,殺到你們害怕,我就是要告訴你們黨項羌和所有內附部落,對於背叛大唐,或者是縱容背叛大唐的行為,我絕不姑息,絕不原諒。

  除此之外,我必須要保護我身邊的,我親近的人,我沒想到別的辦法,所以我必須要雷霆手段,震懾那些敢對我身邊人動手的人。

  讓他們在想動手之前,必須好好掂量一下,是否承擔得起我雷霆萬鈞的報復!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

  拓跋守寂雙目噴火,渾身顫抖,這是一個怎樣鐵石心腸的人啊,在他眼裡,從來沒有把人命當一回事,為了一句震懾,為了達到他的戰略目的,不憚於對上萬無辜的孩子舉起屠刀。

  李倓滿是感動和內疚,師父這麼做全是為了他,李晟等人心裡則對蕭去病多了一分敬畏,李光弼和他身後那名少年將領則聽得膽戰心驚,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直沖到脊背。

  “大唐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瘋子,有什麼不能好好說呢?非要採用這麼激烈的辦法?為了一句改變,一句震懾,你就隨手屠戮了數萬黨項部眾,對還沒長大的無辜孩子舉起屠刀!”

  拓跋守寂情緒激動,歇斯底里地怒吼道,眼睛裡的怨恨和殺意簡直要衝破天際,看得人不寒而慄。

  蕭去病看他的眼神微微有些閃躲,隨後恢復了平靜:“對於那些還沒長大的孩子,他們確實是無辜的,他們充當了這個事件的犧牲品,我只能說抱歉。”

  頓了頓,蕭去病道:“你們可以恨我,但只要有可能,以後我依然還會這樣做,直到所有的內附部族真正臣服。當然後面的手段應該不會像這次這麼激烈,要怪,你就去怪蛇牙的陰謀詭計將你們拖下水吧。”

  蕭去病一把提溜起早已經渾身戰戰,嚇得幾乎就要尿褲子的康神奴扔拓跋守寂面前:“這是宥州的蛇牙蛇牙統領,只要不死,隨你出氣。”

  康神奴才被扔到地上,拓跋守寂就面目扭曲地向前一步,一腳踢在康神奴的子孫根上,殺豬一樣的慘叫聲瞬間在剛剛打掃完畢的戰場響起,看得周圍圍觀的眾人得忍不住夾緊雙腿。

  拓跋守寂踢了幾腳還不解氣,他雙手被捆,竟然一頭撞了過去,撲在康神奴身上亂咬,康神奴發出大聲的慘叫,但是沒有一個人制止,也沒有一個人同情他。

  留下幾人看著不讓拓跋守寂把康神奴咬死,蕭去病帶人來到看管俘虜的地方:“你們這些,誰是黨項八羌的酋長,或者萬夫長,千夫長的,站出來。”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58

第一百一十五章骨骼驚奇

  一眾俘虜嚇得渾身發抖,等了快一分鐘竟然沒有一個敢站出來,最後還是李光弼認得幾個還倖存的部落酋長。

  將還倖存的野辭部、費聽部、往利部、細封部,還有米擒部的幾位酋長野辭繼遷、費聽明德、往利步賴、細封乞野還有米擒秉常以及八名萬夫長,千夫長拉了出來。

  蕭去病李光弼道:“李將軍,此事由我而起,我自然會將這裡料理好了才回去,下面就交給我來處理,所有後果也由我一力承擔可好?”

  李光弼點點頭,心說也只能這樣了,看你用什麼辦法來善這個後。

  蕭去病又對還活著的五名黨項八羌酋長,大唐羈縻州刺史道:“你們的大都督拓跋守寂我要押回長安,黨項八羌不能沒人管理,我準備在你們當中選一個帶頭的。”

  幾名酋長眼睛一下亮了起來,雖然沒說話,但誰也可以看出他們的熱切。

  黨項八羌當中,拓跋部可是最大最強的一部,實力勝過其他三部加起來還多,有拓跋部在,其他七部永遠不能上位。

  李光弼等幾名朔方軍將校卻是微微一愣,本來以為蕭去病大包大攬,能有什麼好辦法,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毫無建樹的辦法,不由有些失望。

  蕭去病指了一下被自己任命的宥州刺史和別駕何小芬和史破延,道:“但黨項八羌從此以後便不再是羈縻州性質了,也不再有大都督,而只有刺史,縣令。

  黨項八羌和宥州一樣,所有部落族人,從現在開始編戶齊民,統一頒發大唐戶籍,一樣要納稅,要服徭役,服兵役。當然,也會受到大唐軍隊的保護!

  從今以後黨項八羌便成為我大唐的一個普通郡縣了。”

  十三名黨項八羌貴族一下愣了,互相對視了幾秒,幾名膽子大的便小聲開口抗議道:“這怎麼可以?我們的羈縻州的地位可是太宗時期就決定了的!”

  “我們不同意。我們要向皇帝上疏。”

  “當初內附的時候,大唐皇帝可是答應我們世襲大都督和刺史的,並且也不用交稅。”

  蕭去病看了一眼李光弼,見他並沒有表示異議,而是有些陷入了沉思。

  李光弼和他身後那名少年將軍都不是漢家郎。兩人都有自己的部族,族人,但顯然兩人思考問題更多是站在大唐的角度。

  蕭去病讚賞一笑,轉頭繼續對議論不止的十三名黨項八羌貴族道:“我可不是在和你們商量,這些事情,回到長安以後我自然會上奏陛下,請求同意此事。

  如果陛下同意了,這事便就由不得你們同意不同意了。如果非要說理由,那就是因為你們這次的反叛,因為我本可以將你們都殺光。”

  一說到殺人。十三名黨項羌貴族立刻變得鴉雀無聲,眼前這位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王,殺光他們不是沒有可能。

  蕭去病冷哼一聲,道:“要編戶齊民,要交稅,要服徭役,自然會有相應的好處和待遇。

  第一個,我會派商隊進駐河曲草原,你們黨項羌出產的一切,商隊全都會以相對高價收購。你們的養的馬。商隊會收,養的牛,養的羊,商隊也會收。或者是剪的羊毛,挖的草藥,等等,商隊都會收。

  第二個,你們想要的一切,不管是絲綢。還是麻布,鹽,茶葉,糧食,或者其他東西,只要告訴商隊,我們都會滿足你們,草原上的牧民以後將再也不必為這些物資發愁。

  第三個,如果黨項羌或者六州胡的孩子想要讀書,我還可以在河曲草原建立學堂。另外我會協助你們管理,經營這裡。

  我敢保證,不出五年,你們的生活將比以前好上十倍,二十倍,至少在冬天的時候,不會有人凍死或者餓死。”

  蕭去病當然知道,單靠殺戮和威懾,永遠不可能真正解決問題,世界上最厲害的武器其實不算彎刀長矛,戰馬弓箭,而是用經濟利益捆綁,用文化融合同化。

  當然一開始的手段,相對來說,會非常野蠻,因為這種事情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即使最後的結果是對他們有利。

  聽完蕭去病的話,這些黨項羌貴族依然是一副萬分不情願的樣子,但李光弼,李晟,馬燧等人卻不由得眼前一亮。

  這件事情如果真能做成功,確實是對大唐,對這些內附部族,兩邊都收益。而且確實能一勞永逸解決這些內附部族時附時叛的問題。

  別的先不說,就說這些黨項羌,在吐蕃,吐谷渾,大唐之間反反復複多少次了?設置朔方軍除了防禦突厥之外,另一大功能就是管轄,監視這些內附遷徙到河曲之地的部落,有一半兵力平時都被這些內附部落束縛住了。

  “蕭將軍,辦法是好辦法,可是陛下會同意嗎?並且其他內附部族肯定也會極力反對。”李光弼看著蕭去病道,言下之意分明在說,這事看上去很懸啊,你怎好先斬後奏。

  這事蕭去病也想過,正如李光弼所說,如果不去做,然後向李隆基上奏說要這樣做,李隆基和朝中大臣估計不會答應。

  所以就先拿著之前李隆基給的雞毛做令箭,先斬後奏,先把事情做了,為了朝廷威信,想必不會朝令夕改。

  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各部族強烈反對,但安西大軍三萬四千聯軍破二十萬,還有自己這次兩千破數萬的威勢,蕭去病不相信這些內附部族真敢造反。

  “我會說服陛下的。”蕭去病望著十三名黨項羌貴族道:“現在這個刺史有誰願意做?”

  十三人沒一人吱聲,又問了一遍,還是沒人說話。

  在他們看來,這可是損害全體黨項羌族人,甚至全大唐內附部落的事情,誰答應了,就是與整個部族為敵。

  蕭去病眼珠一轉,指著第一排左邊第一個問道:“你叫什麼,哪個部落的?”

  那壯漢恨恨地看了蕭去病,然後又趕忙低下頭,聲音顫抖地回答:“野辭部,野辭繼遷。”

  “這個刺史,你可願意當?”

  “這……”野辭繼遷感覺到蕭去病冷冷的目光,渾身哆嗦,猶豫半天,道:“我不願意。”

  “好。”蕭去病點點頭,問他身邊那個:“你叫什麼,哪個部落的?”

  “細封部,細封乞野。”那人聲音聽上去很是謙卑。

  蕭去病道:“那你肯不肯做這個刺史呢?你若肯,就殺了剛才那個不願意的野辭繼遷;

  你若不肯,我便再去問一下一個,他若肯,我便叫他殺了你們兩個。他若不肯,我再去問一下。

  就不信十三個人裡面就沒一個肯的。就算十三個人裡面都不肯,我再去那群俘虜裡面繼續一個一個問。”

  野辭繼遷眼睛瞪得老大,又是憤怒,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心說一開始你為什麼不這樣說。

  野辭繼遷開始大聲說他願意,李光弼也說不可如此,蕭去病沒有理會他們,只正眼看著細封乞野,舉起左手,道:“三息過後,我便問下一人。”

  話一說完,第一根手指,已經屈下。

  細封乞野額頭冒出細密的汗來,三息過後,無論自己肯或不肯,他都會問下一人,其他十二個人裡面只要有一個肯,自己就死定了。

  雖然安遠軍使李光弼在此,但顯然李光弼也保不住自己,這個蕭去病簡直就是個瘋子,黨項羌十萬人他都殺了,還少自己這一個嗎?

  況且野辭繼遷的部眾,差不多都被唐軍掃蕩光了,就算我不肯,野辭繼遷也要死……他這樣想著,蕭去病已經屈下第二根手指,細封乞野心一狠,道:“我願意當這個刺史。”

  蕭去病大笑,十分親熱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抽出腰間的橫刀遞在他手裡,道:“這樣才好嘛,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細封乞野也是極有決斷之人,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再不遲疑,他紅著眼睛,有些顫抖地握著刀,對野辭繼遷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就在野辭繼遷的極度恐懼中砍下了他的腦袋。

  殺完人之後,細封乞野覺得整個人都虛脫了,他努力強撐著站穩身體,用敬畏的眼神看著蕭去病。

  蕭去病拍拍他道:“現在你去挑選兩名副手,做你的別駕和長史。若他不願意,也殺了。”

  細封乞野趕忙選了米擒部的酋長米擒秉常做他的別駕,自己部落一名萬夫長細封安全做他的長史,到這個時候兩人自然不敢說不願意。

  蕭去病滿意地朝三人點點頭,接過細封乞野遞來的橫刀,道:“現在呢,你們去那群戰俘裡面,將拓跋部的全部清理出來,放心,我不想再殺人了。

  我把他們遷到宥州,這樣一來,你們也好更好管理黨項八羌。”

  沒用多久,俘虜裡面的拓跋部戰士就已經清理出來,蕭去病便讓細封乞野帶著兵馬趕回拓跋部主營將拓跋部婦孺也都遷到宥州來,同時開始登記戶口,編戶齊民。

  之後蕭去病又讓李光弼派人通知朔方軍各支部隊,嚴密監視黨項八羌動向,嚴抓逃跑的黨項八羌族人。

  這個時候,李光弼一直冷眼旁觀,這個時候大聲笑道:“蕭將軍果真好手段,就是可憐了那野辭繼遷。”

  蕭去病心中黯然,這手段不算高明,說來說去還是十二字真言。他笑了笑,這個時候才有時間問:“不知李將軍身後這名少年將軍,叫做什麼名字,我看他骨骼精奇,是個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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