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神話 作者:長安夢入 (已完成)

 
炎雞 2019-7-30 23:36: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5 76376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41

第九十六章 小強康神奴

  “活捉康神奴和蛇牙,餘者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城門被攻破之後,預想中的城門洞的激烈爭奪沒有發生。

  城外的六州胡和唐軍並沒有乘勢搶城,而是在城外放聲大喊。一開始還有活捉康神奴,到後面就只剩下“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城內兩千多六州胡戰士,和數量更多的民夫頓時就懵了,葉護不是說,唐軍要殺光全城的人,怎麼現在又准許我們投降?

  原來唐軍只想活捉葉護葉護而已,還有那個什麼蛇牙?原來葉護騙了我們!

  早知如此,我們又何必拼死抵抗?投降對我們來說,那還不是家常便飯?

  “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城外的的六州胡和唐軍再次發出山呼海嘯的呼喊,緊接著就是馬蹄轟鳴的聲音,城內的六州胡一下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就拋下了武器,跪伏在地上不停顫抖。

  在高尚和張獻誠等人預想中能堅持三到五天,在康神奴想像中至少堅持十天半個月的延恩縣城,只用了不到三個時辰,就被攻破。

  這個時候北門的城門也被撞開了,馬燧和南霽雲各自帶著四百部眾如潮水般湧入延恩縣城。

  十幾名在前帶路的六州胡奸高聲大喊“投降不殺”,所過之處,城內六州胡望風跪倒,一行人很快來到刺史府。

  馬燧和南霽雲頓時怒火萬丈,刺史府淒慘混亂至極,橫七豎八地躺滿了許多衣著華貴的婦人的屍體,幾名穿著狐裘和貂裘的幼童正扶著這些屍體哭得嗓子都啞了,說不出的淒婉可憐。

  “天殺的蛇牙狗賊!連自己女人也要殺害!”

  還有十幾名僕役正在激烈地爭搶府內的財物,見唐軍破門進來,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立刻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珍珠寶貝,綾羅綢緞掉了一地。

  麾下將士開始沖進每一間房間開始搜查,南霽雲來到一名僕役面前,問道:“康神奴呢?”

  那僕役渾身篩糠,說話磕磕巴巴:“回唐人……老爺……的話,我們葉護……不,是康神奴帶著十幾名拓揭進來,殺死妻妾後,進入大廳就不見了。”

  南霽雲心裡頓時就咯噔一下,看來大廳裡有密室或者地道,兩人連忙派人去稟報蕭去病。

  與此同時,連忙帶著幾十名手下就進到刺史府大廳:“搜索所有可疑的地方,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密道口給找出來。”

  麾下將士很快就將大廳翻了一個遍,卻仍然一無所獲。馬燧審問了所有的僕役,也沒人知道密道入口。

  據他們交代,距離康神奴進入密道的時間已經過去已經差不多一個刻時了。馬燧心裡很是惱火,這麼長的時間,已經足夠康神奴跑遠了!

  剛剛鑽出密道口的康神奴覺得一顆心都要飛出來了,真的是大光明神保佑啊!他完全不敢相信,上蒼竟然如此眷顧自己!

  原因無他,在密道裡他還一直擔心出去以後,沒馬終究跑不遠,還是被活捉的下場。哪裡想得到,一出密道,就讓他看到三匹戰馬停在眼前。

  這三匹馬當然不是特意等在這裡,只能說算他康神奴走運。

  這次攻城戰,有一對兄弟表現出色,各自射死了兩名城頭守軍,被准許回家。哥哥又請求將妻子一同帶走,於是三人騎著三匹馬就往家裡趕。

  康神奴的密道出口是開在一條小土溝裡,上面積雪覆蓋,根本看不出來,三人走到這裡時,大嫂的坐騎一腳踩空,將她摔下馬來。

  兩兄弟連忙跳下馬匹將那婦人扶起來,正在詢問有沒有摔傷的時候,就聽見不遠處雪地裡傳來窸窸窣窣的亂響,三人正自疑惑的時候,就見陡然鑽出十幾個人來。

  三人明顯怔了怔,呆呆地看著康神奴他們抖落身上的雪粉,看見他們就像餓狼看到肥羊一樣,眼鏡放著綠油油的光。

  大約僵持了三秒鐘,哥哥首先反應過來,拉著自己的妻子就想上馬,弟弟呆一些,還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葉護?”

  康神奴一臉獰笑:“殺了他們!”

  五名攜帶強弩的蛇牙毫不猶豫地扣動了牙發扳機,可憐的弟弟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兩箭射中胸口,抽搐兩下就死了。

  他的哥哥和嫂子也沒能逃脫厄運,一個被當成射死,一個被射傷之後問了兩句話以後也被殺死。

  騎在戰馬上的康神奴非常得意,他認為這是天意,是大光明神眷顧。

  若不是蕭去病那狗賊真的言而有信放這些人走,若不是三人剛好往這邊走,又剛好有人馬失前蹄摔下馬來,而且時間上還這麼巧,不早不晚,剛好自己這個時候鑽出密道。

  這麼多巧合才最終有了現在這個結果,這難道不是大光明神安排的嗎?

  漢人不是有一句話麼,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大光明神如此安排,豈不是表示日後我必有一番成就和作為?

  蕭去病在聽到康神奴從密道逃跑了也是一愣,心想糟糕。

  他發現,大約中午十一點多的時候,在延恩縣城西面和南面相隔五六裡的小土坡和小丘陵上,突然出現了幾支十幾人的隊伍,遠遠地朝這邊眺望,觀戰。

  蕭去病也留意了一下,發現他們也都穿得是皮袍,但明顯不是六州胡白人的特徵,而是黃種人的特徵;頭髮也不是剪髮齊項,而是前額剃光,有兩條辮子垂到胸口位置,正是與六州胡毗鄰的黨項羌。

  蕭去病也懶得管他們,自己做這些,一開始的初心不就是想震懾所有的內附部族嗎?

  可是現在康神奴跑了,若是得到這些黨項羌哨探的暗中協助,逃到黨項八羌,自己還真不好去追。

  於是蕭去病連忙立即派出四百多人在延恩縣城方圓五六裡的範圍,特別是西南,西北方向仔細尋找。

  與此同時,自己也打馬快速來到刺史府,不就是一個密道麼?他記得以前電視裡面,大多數壞人房間裡都有密室的,而且,機關也特別簡單,要麼是花瓶啊,要麼是書本啊,反正是個擺件,待自己去露一手。

  ……

  延恩縣城西北方向二十多裡,有三名騎士正狼狽萬分地拼命向西逃竄。

  這三名騎士不是別人,正是康神奴和兩名蛇牙親衛。

  他之所以選擇向西北方向逃竄,就是因為那裡有距離宥州最近的一支黨項八羌的部落,張獻誠帶著財物也是第一個去的這個部落。

  在平安無事奔行了一個多刻時以後,康神奴已經走了快二十裡,距離黨項野辭部不過還有四十裡的距離。

  正當康神奴心中暗自竊喜,不停感謝大光明保佑的時候,就聽見後面馬蹄轟鳴,唐軍還是追了過來。

  康神奴立刻嚇得亡魂大冒,拼了命地用馬鞭抽打這馬股,但還是被後面的唐軍越追越近。

  “葉護,馬上就要追上了。怎麼辦?我們的戰馬沒有唐軍跑得快!”一名蛇牙親衛焦急地喊道。

  康神奴飛快地朝後面看了一眼,之前還相隔三四裡,現在已經已經不足兩裡了,狗日的,唐軍戰馬怎麼這麼快?怪不得他們能這麼快就從長安趕到宥州。

  “分開跑,我往正西,你們一個往西北方向,一個往正北方向。”康神奴咬牙切齒道,很快做出了決斷。

  他看到正西方向有一片小林子,逃進小林子以後唐軍戰馬的速度優勢將不復存在,加上視線阻隔,說不定自己有機會能逃出生天。

  不過想法是很好的,但現實卻很殘酷,在距離小樹林還有四百多步的時候,康神奴聽到一聲長長的戰馬的悲鳴。

  他扭頭看過去,往西北方向跑的那匹戰馬因為跑得太快突然倒斃,往西北方向追擊的唐軍立刻分出七八人朝自己這邊包抄過來。

  眼看兩個方向的唐軍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康神奴很想給胯下戰馬來上一刀,用這個辦法將最後一點馬力全部壓榨出來。

  但他又怕這樣自己的戰馬也會突然累斃,而且就算不累斃,戰馬也會因為失血和劇烈消耗體力越跑越慢。

  康神奴眼睛一下就紅了,目疵欲裂,一顆心悲憤得像是爆炸開來,忍不住祝禱:“大光明神保佑,大光明神保佑,只要讓我逃過此劫,讓我做什麼都行……”

  祝禱有靈,就在追得最快的唐軍距離已經接近一百步,正在猶豫要不要取出弓箭把他的戰馬射死的時候。

  康神奴感覺大地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猛地抬起頭,就在自己的正前方,小樹林的邊上,他看見一隊三四百人的隊伍正朝自己疾馳而來。

  馬上騎士一個個皮帽皮袍,胸前兩條辮子迎風招展,是黨項八羌,是黨項八羌的人來接應自己了。

  康神奴一顆心興奮得再次想要跳出來,大光明神果然是眷顧我的!

  他再不猶豫,抽出彎刀狠狠地在馬屁股上刺了一下,戰馬吃痛,瞬間爆發出巨大的潛能,飛一般地沖向前面的黨項騎隊。

  後面那名唐軍將領突逢變故,也愣了差不多有半秒,他以最快的速度衡量了一下局勢,自己這邊加一起有六十多個人,但現在分散開來了而且陣型也沒有。

  對面看上去不到四百人,雖然不是六州胡,但和六州胡一樣亂糟糟的,如果打起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師父說的是六州胡十倍以下都快要正面衝擊,現在碰上黨項胡,不知道這個標準適合不適合。

  李倓一邊在腦子裡這樣想著,另一邊卻也沒有冒冒失一頭撞上去,他飛快地吹響了掛在脖子上的竹哨,朝後面騎兵做了一個手勢,調轉馬頭開始朝西北方向匯合。

  不管打不打,先集合列陣總沒有錯。

  另一邊,康神奴擦著黨項羌的騎隊的邊緣,一下沖到了隊伍的後面,然後驚喜得幾乎忍不住要叫出來。

  原因有兩個,其一,在三四百人的隊伍後面,大約四五裡遠地地方,竟然還有一支騎隊,人數貌似更多,看樣子只怕不少於五百騎。

  其二,在前面三百多人的隊伍的最後方,康神奴看到幾名白衣騎士,領頭那人戴了一張極為普通的面具,正是自己的義叔,蛇牙大統領,張獻誠。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41

第九十七章 身陷重圍

  “向我靠攏,列陣!趕緊列陣!”

  李倓大聲呼喊著,麾下四十名飛龍禁軍和二十三名安西軍很快集結在一起,列成三排緊密的軍陣。

  眼瞧著還差一點就能將康神奴生擒活捉,李倓以降六十四名唐軍也是氣憤難耐,眼睛裡簡直要噴出火來。

  “李將軍,打不打?打不打?”

  “李將軍,沖不沖,他們還不到四百……”

  李倓惡狠狠盯著前面三百多騎黨項羌騎兵,左手抬起做了一個原地待命的手勢,六十三騎立即鴉雀無聲,六十三把強弩同時舉起,指向左前方烏泱泱一大片的黨項羌騎隊。

  李倓看到,這個時候康神奴已經逃到黨項羌騎隊後方,與之匯合在一起。

  並且還和後面幾人不停說些什麼,顯得極為熟悉。顯然他們就是一夥的,見到康神奴被追,特來接應。

  李倓猜得沒錯。一天多以前,蛇牙大統領帶著許許多多的金珠寶貝前往延恩西北方向的黨項八羌撒錢、收買、遊說。

  各部落酋長自然不會輕易就被說動,但那些半職業的強盜和馬匪卻一下被煽動得熱切起來。

  拿到錢物以後又聽說有五百萬的懸紅,立即紅了眼睛,很快就集結了一票人馬往延恩縣城方向趕來。

  與此同時,那些黨項八羌的酋長,刺史,都督,日子過得好好的,雖然不肯輕易出兵,為了五百萬緡與唐朝翻臉,但也被張獻誠說得新生狐疑,派遣了心腹前往延恩縣城附近哨探窺視。

  很快的,延恩縣周邊這些六州胡部落的慘狀就通過這些哨騎,以飛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黨項八羌,掀起了一場恐慌的風暴。

  他們第一時間自然不會去想誰對誰錯,六州胡是不是圖謀叛亂,而是兔死狐悲,一下聯想到自己,開始緊張和憂慮起來。

  之前張獻誠等人不是對他們說過,這個大唐梁國公蕭去病仇視所有胡人,想要殺光所有胡人麼?誰能保證他劫掠屠殺完六州胡以後不對我們動手?

  於是很快整個黨項八羌就全部動員,全面戒備起來。各部落都督,刺史,第一時間召集了麾下能緊急召集的軍隊。

  而現在李倓他們面對的就是黨項八羌一夥由強盜土匪,和各部哨探組成的先頭部隊。

  李倓輕磕馬腹,越眾而出,大聲道:“我乃飛龍禁軍中郎將,大唐建寧王李倓,奉陛下明旨平定六胡州叛亂。捉拿密謀叛亂,派人暗殺武威王的六州胡酋長,宥州刺史康神奴,餘者不論。

  汝等何人?何故接納包庇犯上作亂之反賊?難道你們黨項八羌也欲反乎?速速交出康神奴,既往不咎。

  如若不然,我平叛大軍就在身後,三百多裡外,更有朔方鎮六萬大軍。何去何從,請諸位三思。”

  對面三百多人的騎隊裡面,大多是平日裡劫掠成性,嗜血殘暴的強盜馬匪。若是以往,按照他們的性子,早就暴跳如雷,不管不顧地衝殺過來。

  但這一回,不知怎地,面對對面這支如牆而立,如山一樣巋然不動的軍陣,卻不由從內而外生出一種恐懼,身上一陣陣發寒。

  怎麼說呢,對面的軍陣雖然人數處於絕對劣勢,但是卻有一股強大到另他們窒息的氣勢。每名騎士的眼神中都有一股睥睨天下,藐視一切對手的心理優勢。

  那感覺,仿佛他們才是人數占優,處於絕對優勢的那一方,彷佛自己這三百多騎在他們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這些平日裡自負驍勇,殺人不眨眼的強盜,本來就一下被震懾住,這時又聽李倓說只是捉拿康神奴,餘者不問,同時只要交出康神奴就既往不咎,當時就有些猶豫。

  幾名領頭的強盜頭子和各部族酋長心腹,這時就忍不住互相對視,想知道其他人是什麼決定,卻沒想到其他人也同樣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自己。

  便在這個時候,就聽後面的那名帶著面具的蛇牙大統領大聲喊道:“此人是蕭去病的徒弟,殺了他,懸賞一百萬緡!”

  本來就劍拔弩張,隨時可能擦槍走火的局勢,因為這一句話徹底失控了,這些黨項羌強盜僅存的一點理智瞬間被貪欲淹沒。

  三百多黨項羌的騎士頓時頓時紅了眼睛,不停地踢著戰馬,發瘋一般沖向前面的李倓。

  李倓一臉興奮,大槍向槍一揚,帶頭就沖了上去,麾下六十三騎也好像早已等待不及也似,大力地踢著馬腹,排著三排整齊的佇列迎面撞向人數六倍與己的敵人。

  咻!咻!咻!

  相距還有八十步的時候,李倓這邊同時扣下了強弩的牙發,就聽到一陣噗呲噗呲羽箭入肉的聲音,頓時就有三十多騎黨項羌的強盜哨探滾落在地,給原本白茫茫一片的雪原增添了幾十朵血紅的梅花。

  黨項羌的騎隊稍稍凝滯了一下,但他們的戰鬥意志完全不同于投降成性的六州胡。

  殺戮和血光反而更加激發了他們的凶性,每個人都發出野獸一樣的吼叫,挺著長矛,揮舞著彎刀,對著李倓他們不閃不避直沖了過去。

  砰地一聲巨響,兩支人數和陣型大小鬥不成比例的騎隊,就這樣硬碰硬地撞在了一起。一連串讓人頭皮發麻,牙齒發酸的骨骼碰撞之聲,金鐵相交,和兵刃入肉,人仰馬嘶的聲音漸次響起。

  六十四名唐軍騎士就像一把鑿子,一下就鑿進了黨項人寬鬆的陣列。前四排迎面正對唐軍軍陣的黨項羌騎士幾乎被一掃而光。

  得益於這一個月來嚴格的訓練,這次參戰的兩千唐軍即使在全速衝鋒的時候也能保持密集的陣型不變。

  這樣一來,在衝鋒對撞的時候,他們的當面之敵,都將同時面對兩到三根長矛或者馬槊,再加上他們的戰馬比敵人快,騎士的反應也比敵人快,面對正面的敵人,幾乎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但這六十四騎也不是完全沒有損傷,特別是飛龍禁軍,可以說真正能夠稱得上對手的實戰,這還是第一次。

  他們這次的敵人,雖然戰馬沒有他們快,反應速度也沒他們快,但作戰經驗卻遠勝過他們。更加上一個個野蠻至極,被激發了凶性,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有一多半被長矛馬槊捅死的黨項羌強盜,在面對兩到三把長兵的時候,沒有一絲地猶豫,拼著身體被兩三把長矛刺穿的代價,也要將手中兵器遞出去。

  再加上騎隊兩翼的死傷,這次對沖,才衝破敵陣的四層,唐軍這邊,就已經落馬五人,重傷三人,一小半輕傷。

  特別是李倓,因為跑在最前,穿著也最為顯眼,還頂著一百萬緡的懸賞,他一個人所受到的攻擊,幾乎超過其他六十多人總和的一半。這個時候已經負創兩處,身上更是掛了四五支箭矢。

  可是這還沒完,他們這才鑿穿一半的敵陣,前面還有四層當面之敵,兩翼則是更多的敵人。

  情況非常不樂觀!

  李倓一雙眼睛紅得像是要噴出火來,手中白蠟杆大槍舞成了一面磨盤,一槍挑落兩名當面之敵後,頭也不回地大喊:“向前沖,右轉!”

  身後五十名唐軍也知道這次面對的敵人,遠遠勝過之前望風而降的六州胡,自己這邊之前有些輕敵了。

  但與此同時,也更加激發了他們心中的血勇和憤恨,他們緊緊跟著李倓後面,一個個都爆發出大聲的怒吼:“殺不盡的胡狗!”

  這些黨項羌狗賊,在唐朝弱勢的時候,叛出大唐幫助吐蕃攻打大唐;後來吐蕃處於劣勢,他們不堪吐蕃奴役,又重新投降大唐。

  大唐非但沒有計較你們之前的過失,再次將最好的河套草場給了你們,可是就是這樣報答大唐的?

  今日的賬,等我們沖出去以後,定要你們這些胡狗千百倍的償還!

  差不多十個呼吸之後,在付出十名唐軍的生命代價之後,剩餘的唐軍終於將黨項羌的陣列徹底鑿穿。

  這個時候倖存的四十九名唐軍幾乎人人帶傷,領頭的李倓更是殺成了一個血人,身上掛了起碼上十支箭矢,若是盔甲足夠堅固,加上這段時間跟著蕭去病日夜苦練,只怕這次就交代在這裡了。

  四十九人透陣而出,一下向前沖出十多步,李倓以降,所有人心底都冒出一絲暢快的念頭。縱然是這群黨項羌的胡狗悍不畏死,還不是在我們的衝鋒下一下被殺死六十多人,還不是留不住我們。

  然而這種暢快的念頭還沒持續一瞬,正當李倓他們裝備向右回轉的時候,猛然發現,在他們的右前方,如雷的馬蹄轟鳴響起,一支人數還遠超剛才的黨項羌騎隊,正鋪天蓋地朝他們疾沖過來!

  在李倓他們左後方的康神奴和張獻誠等人,遠遠看到對面五百多人的騎隊已經拉開大大的正面,從前方和右邊將李倓等四十多個人的去路堵住。

  而自己這隊已經不足三百人的騎隊也已經開始掉頭,從另外兩個方向將他們包抄合圍,眼看一個不大的包圍圈就要合攏。

  “這回看你們還能往哪裡跑!”

  就不信你們還能掉轉馬頭再衝破我們一次!即使還能再次衝破,兩次沖陣,加上之前追擊了二十多裡路,就不信你們的戰馬還有馬力跑得回去!

  蕭去病啊,蕭去病,縱使暫時殺不死你,能夠殺了你這個看做寶貝的徒弟,也是不錯!真的很想看看到時候你痛惜至極的表情啊!

  “右轉掉頭,我們殺出去!”李倓怒吼一聲,第一個掉轉馬頭,眼神一掃,正對笑得得意的張獻誠和康神奴等人,一雙像是要冒火的眼睛狠狠地瞪著了他們一眼。

  “想要爺爺的命,你們也得有這個本事!”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42

第九十八章 血染征袍透甲紅

  “想要爺爺的命,你們也得有這個本事!”

  李倓怒吼著喊出這句話,就從懷裡掏出一枚七寸長,一寸半粗的信號彈,用蕭去病給他防風打火機點燃引線。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粒火光飛快的燃至終點,緊接著就是“咻”的一聲響,一點火光帶著一溜紅色的煙霧飛上了二十多丈高的天空,嘭一聲在高空中炸響,有如晴天霹靂一般,方圓十裡的範圍,都聽得清清楚楚。

  “殺出去!”

  隨著信號彈的發出,李倓在內,四十九名唐軍將士的歡呼聲,喊殺聲頓時如雷響起,在李倓的帶領下,往延恩縣城方向疾沖。

  而他們對面的不足三百人的和後面五百多包抄的黨項羌騎兵一時間內卻都瞪大了眼睛,有些愣住。

  我的乖乖,這是個什麼東西?怎麼會飛?還會響?

  就在他們一愣神的工夫,李倓以降四十九騎唐軍抓住這個機會,一下將馬速提到最快,以一種排山倒海的氣勢,眨眼之間,就狠狠撞入還在目瞪口呆的黨項羌攔路騎軍當中。

  兵刃相擊之聲,人喊馬嘶之聲,落馬黨項羌騎士鬼哭狼嚎的慘叫哭喊聲,就在後路這不到三百的黨項羌戰陣中一下響起,只這一下,四十九騎唐軍就瞬間衝破了黨項羌騎士五層陣列。

  如虎入羊群,摧枯拉朽一般,這些攔路的黨項羌騎兵幾乎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一排排撞翻刺倒,轉眼之間這些黨項羌強盜就被打蒙,幾近奔潰。

  迎著李倓他們正面的黨項羌騎士紛紛嘶喊著落馬倒地之時,離得稍遠的黨項羌騎士,也開始變得猶豫遲疑起來,不像之前那樣,不顧一切往前沖了。

  這一次。他們終於露出了畏懼怯戰之意。

  這支唐軍實在太強了,之前那次衝鋒,還沒接觸,一輪箭雨就收割了這邊三十多條性命。之後手持長兵對撞,又勢如破竹一下衝破我們八層軍陣,殺死我們這邊六十多人。

  一次對沖,加一起我們這邊損失了一百來人,而對方的死傷不過十來個人。死傷比接近七比一!他們也是打過仗的,但什麼時候打過這樣的仗?

  比起這些,這支唐軍身上表現出來的無所畏懼的氣勢,還有即使深陷重圍也戰意高昂的鬥志,則更加讓這些黨項羌的強盜感到膽戰心驚。

  他們看得清清楚楚,這些唐軍騎士,從頭到尾,沒有一騎的眼神,哪怕露出一絲的膽怯和動搖。這是一支毫不畏懼,不會屈服的軍隊。戰鬥力更是強得讓人恐怖!

  更別說,他們身後還有援軍,更別說三百多裡外,還有六萬多朔方邊軍。

  唐軍的戰鬥力這些年他們都是見識過的,一想到這裡,這些之前被貪欲蒙蔽了雙眼的黨項羌有心膽戰心驚。

  自己這樣輕易與唐軍為敵,到底是對錯?

  陣後的張獻誠和康神奴咬牙切齒地看著李倓這四十九騎轉瞬之間就殺透數重陣列,眼看就要透陣而出。

  張獻誠急得厲聲大吼:“你們已經和唐軍開戰,還有退路嗎?放跑了他們,你們就都是死!殺了那帶頭的建寧王。就有一百萬緡,一百萬緡啊!”

  呼喊聲中,這名眼比天高,驕傲之極的蛇牙大統領也不再講究以多欺少。勝之不武了,搶過身邊一名蛇牙手中的馬槊,狂催戰馬就追了上去。

  與此同時,李倓他們也在這個時刻透陣而出,而之前還有些遲疑的黨項羌強盜和各部落酋長心腹哨探,也在這個時候反應了過來。被貪婪和恐懼驅使的他們,紛紛掉轉馬頭追了過去。

  一些箭法精湛的當即掣出騎弓,朝著四十多騎遠去的唐軍背影劈頭就射,一時間跑在最後一排的唐軍,紛紛中箭。

  有四名騎士,胯下坐騎被射中幾箭,嘶鳴著帶著馬上騎士滾落雪原。

  聽到後面的動靜,沖在最前面的李倓猛地回頭,就見四名騎士落馬,有兩人及時摘鐙滾落在地;

  另兩人卻是來不及摘鐙,就被側倒的戰馬壓住一條腿,發出痛徹心扉的慘叫,不問可知腿骨已被馬身壓得骨折。

  李倓咬緊了牙,紅著眼睛一扯韁繩來沖到在雪地上打了兩個滾的騎士前面,手中白蠟杆大槍一抖,在馬前舞成一面方圓兩丈的密不透風的屏障,就聽撲撲撲聲連響,射向兩人的幾十支箭矢就全部被打掉。

  李倓一面撥打著箭雨,一面頭也不回地大吼:“快走!走啊!”

  兩名騎士凝神一看,卻是蕭將軍的親傳徒弟,大唐建寧王正在奮不顧身為他們遮擋箭雨,眼睛也紅得像要噴出火來:“不走!我們不走,李將軍,我們步戰來斷後,你別管我們了……”

  看到黨項羌追兵越來越近,李倓急得不行,他放聲大吼道:“他們留不住我,你們趕緊先走,你們走了,我才好退!走啊!走!”

  兩人目眥欲裂地看了李倓和越來越近的黨項羌騎兵一眼,知道拖下去三個人就都走不了,不再遲疑,掉頭就往後面跑。

  陣外全身剛才衝鋒時候被殺死黨項羌騎兵的無主空馬,兩人一人挑了一匹翻身上馬就往後跑。

  這個時候距離李倓最近的黨項羌騎兵已經不足二十步了,李倓雙腿夾住馬腹,運用腰力猛地一扭,掉轉馬頭開始追趕前面的隊友。

  但這樣一來,在這一瞬間他的整個後背就完全暴露在黨項羌騎兵的弓箭下了。

  李倓和蕭去病不同,他才剛開始練習抖大杆子不到一個月,只能將自己的面前遮護得密不透風,到了後背就不行了。

  眼瞧著已經落馬的兩騎這都救了出去,後面追擊的黨項羌騎兵一個個也是怒氣滿胸,再加上李倓身上還背著一百萬緡的懸賞。這個時候,上百張騎弓一下張滿,就全部都對準了落在最後面的李倓。

  嗖,嗖。嗖,嗖……

  箭落如雨,李倓聽到身後羽箭破空之聲嗖嗖傳來,第一時間扭轉身來,拼盡全力揮舞著大槍。但還是晚了半秒,身中十數箭。

  就覺得自己的後背,後腦,手上,腿上,就好像同時被幾十支棍棒重重敲打著,頓時就覺得氣息紊亂,胸口憋悶得像是要爆開一樣。

  除此以外,更有十幾支羽箭透過甲葉的縫隙射了進去,入肉半寸。頓時鮮血狂噴,身上很快被打得濕漉漉的。

  最要命的是,胯下戰馬也長嘶一聲,噴吐著長長的白氣,奮首揚蹄,如電一般疾射而出。

  原來是馬股中箭,反而更加激發起戰馬的凶性,將最後一點生命力都壓榨出來,爆發出平常無法達到的速度。

  李倓悚然一驚,這匹師父送給自己的萬中無一的阿拉伯寶馬。原來是黑衣大食大將齊雅德的坐騎,神駿至極,只稍遜于小紅馬和小白龍。

  沒想到卻要折在這了,被五六箭射中馬股和大腿。這樣疾奔,用不了多久就被累斃倒地,到時候自己也交代了。

  張獻誠挺著馬槊,這個時候已經沖到了最前,眼瞧著李倓的坐騎箭一般的疾射出去,很快跑出騎弓的射程。與前面上十騎唐軍匯合在一起。

  他掉過頭,怒喝道:“刺馬,追上去。那建寧王的坐騎中箭,跑不了多遠就會倒斃,誰沖到最前,一百萬緡就是誰的!”

  大喝的同時張獻誠就第一個抽出長劍,一下刺在馬股上,胯下河曲駿馬吃痛,也長嘶一聲,速度瞬間提高幾分,追了上去。

  有他做榜樣,這兩百多騎也是有樣學樣,就聽兩百多聲戰馬長嘶,爆發出全部潛力,載著他們緊追過去。

  他們的刺馬與李倓的戰馬中箭又有不同,他們的戰馬只有一個傷口,但加速的效果卻與李倓的戰馬相同,這樣追下去,李倓的戰馬流血更多,終究會先於他們的戰馬倒下。

  果然,追了還不到兩裡,他們就發現李倓的戰馬越跑越慢,從唐軍的第一排,落後到第二排,眼看又要落後到第三排。

  這個時候,在後追擊的張獻誠等人已經距離最後一排唐軍不足一箭之地。見到李倓越跑越落後,心中都是狂喜。十幾張騎弓再次張滿,全部指向李倓。

  黨項羌騎士第二輪箭雨射出的時候,李倓已經落到最後了,吸取了賞賜的教訓,這次在對方羽箭剛飛出的第一瞬間,李倓就轉過身來。

  白拉杆子大槍在馬屁股後面一抖,整個身後就一片密不透風的槍影,將十幾支羽箭悉數打落。

  黨項羌騎兵大怒,紛紛將手中騎弓丟棄,摘下長矛,抽出彎刀,再次在馬屁股上一刺,不到幾息時間,就沖到李倓兩丈之內,各種長兵器就開始往李倓身上招呼。

  李倓咬緊了牙,大槍上下翻飛,雖不如蕭去病那般勢大力猛,也是盡力掃出一個更大的圈子,將身後左右一丈三尺左右遮護得風雨不透。

  長槍如靈蛇般舞動,只要靠近他這個圈子之內的黨項羌騎兵無一不被他在身上戳上一兩個大窟窿,頭下腳上栽落馬下。

  張獻誠看得牙根癢癢,他後悔自己當初怎麼沒拼著受傷,也要一劍殺死蕭去病。

  他現在已經不敢和蕭去病正面放對了,這種懼怕的感覺已經讓一向驕傲的他在心裡留下了陰影。

  沒想到到連蕭去病教出的徒弟也是如此驍勇,只怕用不了多久,自己也會不是他的對手。頓時惡向膽邊生,狠狠一夾馬腹,一下搶進戰團,劈頭蓋臉就朝李倓頭上砸了下去。

  李倓大槍左右一點,剛將兩名偷襲的黨項羌騎兵挑落馬下,就聽見頭上破空之聲大響,間不容髮之際,大槍向上一挑,在馬槊距離自己頭頂還有不到兩尺的時候,一下將馬槊挑得偏離了一尺多的位置。

  就聽見耳邊風聲呼嘯,張獻誠的馬槊幾乎擦著自己的身體落下,再偏寸餘,自己就是重傷的下場。

  張獻誠劍術高手,本不善長兵馬槊,但饒是如此,這次他與兩名黨項羌騎兵聯手合擊,卻一擊不能中,不免有些惱怒。

  便在這時,就聽一聲戰馬的悲鳴之聲,李倓胯下那匹神駿異常的阿拉伯寶馬終於支持不住,後腿一軟,帶著李倓就倒了下去。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43

第九十九章 誰敢與爭鋒

  看到這名勇猛無比唐軍將領,大唐建寧王終於栽落馬下,張獻誠身後的黨項羌騎兵頓時發出一聲巨大的歡呼,爭先恐後地湧上前去,就要搶這個價值一百萬的懸賞。

  張獻誠也在這一刻鬆了一口氣,這一回,總是在劫難逃了吧!

  電光火石之間,李倓的反應也是極快,在身體幾乎與大地水準的一瞬,他及時的借勢摘鐙,在胯下戰馬還未完全栽倒的時候,右腳猛地在馬鞍上一蹬,就這麼仰面朝天,背部朝地的向後飛了出去。

  在張獻誠和幾名黨項羌騎兵瘋狂沖向李倓的同時,李倓身後十多名唐軍騎士也在這一刻發出一聲尖叫:“建寧王!”

  這些唐軍將士立即強拉韁繩,硬生生掉轉馬頭,不顧一切地朝李倓湧來。

  一名跑在最前面的黨項羌騎兵,臉上帶著猙獰的狂笑,眼睛裡放出光來,手中長矛向下急遞,眼看就要在李倓身上戳上一個窟窿,突然自己胸口一涼,然後就開始往後倒,卻是他對面一名唐軍士兵擲出了手中的長矛!

  另一騎使彎刀的黨項羌騎兵追到李倓近前,正準備策馬直接踩死李倓的時候,胯下坐騎卻是慘嘶一聲,卻是一名唐軍士兵的馬槊重重橫擊在這匹戰馬的脖子上,和慘嘶同時發出的是哢嚓的骨折聲,這匹戰馬帶著這名黨項羌騎士開始側倒。

  隨著李倓的落馬,黨項羌騎兵不顧一切想要殺死他獲得懸賞,唐軍騎士也奮不顧身,捨生忘死要遮護李倓安全。

  這一時刻,雙方騎士,就圍著李倓展開了最激烈的廝殺,而在這時,向後飛去的李倓也終於摔落雪地。

  他背上腿上幾處帶箭,雖是斜斜下垂,但這個時候。這些羽箭也借著倒地的沖勢,一下就深深地刺進了李倓的肉裡。

  李倓疼得幾乎要暈厥過去,眼神開始渙散,聽聲音也變得恍惚。渾身上下使不出一分力氣。

  這就是要死了麼?

  師父啊,徒弟給你丟人了,你在兩萬嚴陣以待的大食軍陣面前都沖了出去,我卻被幾百黨項羌騎兵打得如此狼狽。

  各位同袍戰友,是我輕敵。害了你們啊!

  這些毫無恩義可講,唯利是圖,反叛成性的胡狗,只要老子這次不死,就與你們不共戴天,不死不休!我發誓!

  一瞬間的精神渙散之後,李倓的意識漸漸恢復了一些,就聽到四周喊聲不斷,有熱熱的鮮血飆射在自己臉上,不斷有騎士嘶喊著摔落馬下。

  李倓定了定神。扭過頭來,眼珠轉動,就看到自己身後,三十多騎正不顧一切掉轉馬頭,向自己這邊疾沖過來。

  同樣的,追擊的兩百多騎黨項羌騎兵大隊,也距離自己這裡只有不到三十步的距離了,而更遠的地方,卻有五百多騎黨項羌騎兵,正烏泱泱朝這邊追過來。

  李倓猛地瞪大眼睛。本來這些飛龍騎兵和安西騎兵已經跑遠,現在卻要為了自己重新返回廝殺,是自己害了他們啊!

  這一刻,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李倓猛地大吼一聲,一下就從地上彈身而起。

  就看到一名黨項羌騎兵殺紅了眼睛,大聲怒吼著對著一名唐軍將士挺矛就刺。

  那唐軍將士的馬槊在這之前已經刺中另一名黨項羌騎士的胸口,但這是卻被那瀕死的黨項羌騎士死死用雙手握住馬槊的留情結,一時怎麼也掙脫不開。

  李倓大槍展動,從下到上。後發先至,一槍刺中那黨項羌持矛手臂,大槍繼續向前,如靈蛇一般鑽進那黨項騎士的胸口。

  與此同時,李倓早先含著的滿口鮮血也一下噴出而出,他顧不得腦袋有些眩暈的感覺,大聲怒吼道:“走啊,回頭啊,告訴師父,為我報仇!”

  這個時候原先距離李倓最近的第三排唐軍已經傷亡了近七成。原先依靠密集陣型排隊衝鋒,他們可以打出一比七的戰損比,但這個時候,卻是貼身肉搏。

  就算他們大部分都由蕭去病傳授無極功,並經過一個多月的艱苦訓練,力氣和反應速度都比常人提高了許多,但這個時候也只能勉強打出個一比一的交換比。

  黨項羌騎兵雖然力量和速度都稍遜於他們,但貼身肉搏的經驗卻遠勝這些初臨戰場的飛龍新兵,更何況他們當中還有一位一流高手,蛇牙大統領張獻誠!

  雖說並不擅長長兵器,但張獻誠好歹也算大宗師級別的人物,即使用馬槊只能發揮出六七成的戰鬥力,但也遠勝這些普通飛龍禁軍和和安西騎兵,後面這一排的十多名唐軍,有一半就是被他殺死的。

  這時候,李倓周圍倖存的六名唐軍騎士也也是殺紅了眼睛,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殺光這些反叛無常,忘恩負義的胡狗雜種!

  就算自己全拼光了,也要胡住李倓的安全,又怎麼可能捨棄李倓先走呢!

  他們相信,蕭將軍一定就在支援的路上,他們相信,就算他們戰死,蕭將軍也會為他們報仇,用千百倍的胡狗人頭,為他們陪葬!

  六名正在廝殺和三十多名將要趕到的唐軍士兵,在聽到李倓的大吼之後,也是大聲呼喝:“護住建寧王!”

  “殺光胡狗!”

  “蕭將軍馬上就要來了!”

  張獻誠猛地一驚,再也顧不得和面前那三名唐軍士兵糾纏,掌中馬槊一個橫掃將他們逼退之後,策馬就直沖向李倓,怎麼樣也要在蕭去病趕來之前殺死他這個親傳徒弟!

  李倓一時之間,也找不到戰馬,他一起來,原先和唐軍士兵捉對廝殺的一名黨項羌騎兵和一名蛇牙親衛又將目標對準了他。

  他以步對馬,已經是非常吃虧,更兼以一敵多。頓時就壓力倍增,左支右拙。但饒是如此,手中大槍依然在身前舞出一個臉盆大小的槍花。

  槍頭閃動,有如靈蛇。左邊一槍刺中一名黨項羌騎士腰部之後,又迅速地收了回來。

  與右邊那名蛇牙親衛手中馬槊只是輕輕一碰,對手的馬槊就有些拿捏不住,幾欲脫手。李倓大槍將馬槊槊杆往外一撥,槍頭就直鑽進那名蛇牙胯下戰馬的脖子裡。

  那蛇牙本是東北邊境一名黑水靺鞨。常年生活在白山黑水險惡的環境中。後來被捉住當做奴隸販賣,輾轉來到范陽,因為力大被安祿山收作家僮,後來加入蛇牙,被派往協助康神奴。

  這名蛇牙,在戰馬被重創即將倒地之際,見到大統領飛馬直沖過來,挺著馬槊就直刺向李倓。

  他這個時候悍勇之氣勃發,完全不顧一切,當即就捨棄了手中兵刃。雙手死死抓住李倓的槍頭,李倓身受重創本來就氣力不夠,一時竟不能抽出,還被他帶得身體有些歪斜。

  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張獻誠的馬槊已經對著他的胸口直遞了過來。李倓大驚,連忙撒手,根本來不及做其他反應,身體猛地往後一倒,堪堪躲過馬槊的直刺。

  但身體也再次重重摔倒,喉嚨裡面腥腥甜甜的。也因為這次倒地撞擊,再次噴出一口血來。

  “建寧王!”

  “李將軍!”

  李倓周邊倖存的五名騎士還有正在趕來,距離不到十五步的三十多騎唐軍將士,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李倓再次重重摔倒。再次吐血。

  而那名戴著面具的蛇牙大統領左手一下勒住戰馬,右手馬槊高高舉起,就要劈頭砸下,將李倓活活砸死!

  而他們要麼被其他黨項羌和蛇牙攔住,要麼,距離太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不能救。一個個當時眼睛就瞪出血來,牙齒都咬碎幾顆。

  張獻誠這個時候非常得意,雖然是花了這麼多波折,但蕭去病這個唯一的親傳徒弟還是死在了自己手裡。

  他也是武學大宗師,當然知道這種品性、資質、悟性具佳的,可以傳衣缽的親傳徒弟是多麼可遇不可求。

  可以想像,殺死李倓後,蕭去病會有多心痛,他長出一口氣,忍不住笑了起來。

  再次倒地,李倓這次的心裡卻出奇的平靜,不去看何時張獻誠的馬槊會從頭上落下來,只是轉頭向東:“師父,我等不到你了啊!”

  咻——

  就在這時,空氣中傳來一聲幾乎刺破耳膜,尖利至極的尖嘯。還不等沉浸在得意和快感中的張獻誠反應過來,一隻金雕雕翎箭閃電般激射而至,正中張獻誠掌中馬槊槊杆。

  叮的一聲,霸道至極的力度不但一下使得馬槊向外急偏,更是直接將槊杆直接從中間折斷一半。

  咻!咻!

  一箭過後,隨後兩箭緊隨而至,張獻誠頓時嚇得渾身僵硬,就見正東方向,兩百多步開外,一匹神駿異常,樣貌怪異的白馬像一道白色的閃電朝這邊幾乎是飛了過來。

  兩點黑點一點正對自己面門而來,一點卻是射向一名準備補刀李倓的黨項羌騎兵。張獻誠頓時亡魂大冒,沒有半點猶豫就從坐騎上滾了下去。

  雙足還沒落地的同時,就聽到那名黨項羌騎兵慘叫一聲,開始掉落馬下。張獻誠想都沒有想就發足往後面狂奔,這還是在雪地上,那速度竟然不慢於戰馬全速奔跑。

  幾乎是閉目等死的李倓沒有等到砸落下來的馬槊,卻先後聽到三聲無比刺耳的尖嘯。是師父來了,只有師父的九石弓拉滿以後才能射出如此強勁的羽箭。

  哈哈,師父終於來了,張獻誠,康神奴還有這群反叛的黨項羌,這回死定了。李倓開心地想著,精神一鬆,一下就暈了過去。

  原來在得知康神奴跑掉之後,正在城外與李天錫等人打趣聊天的蕭去病,沒有多想就下令身邊將校一人帶著一部分士兵在城外搜索,自己則信心滿滿地前往刺史府破解機關。

  結果到了地方才發現完全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樣,找了四分多鐘也沒找到開關。

  最後還是城外一名抬屍體的小兵發現其中有名康神奴的姬妾只是受傷暈過去,並沒有死。連忙抬進內室搶救包紮了一番,很快就緩過神來。

  在這名胡姬的指點下,蕭去病這才牆角的一塊磚石下找到安裝機關的暗格。但是這個時候距離康神奴進入密道已經快兩個刻時了。

  讓人哭笑不得是,不等蕭去病派人鑽密道找出頭,就有人來報告說了建寧王發現了康神奴逃跑的蹤跡,已經帶人去追了。

  蕭去病一聽是西北,頓時心裡就咯噔一下,自己親自帶著兩百騎就朝那個方向追了過去,半路的時候聽到信號彈在天上炸響,蕭去病大叫一聲壞了,叫南霽雲帶隊跟上,自己單人獨騎先行。

  一路上小白龍幾乎都將速度提到了最高,緊趕慢趕終於在最後關頭趕到,救了自己這個親傳徒弟一命!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43

第一百章 十二字真言

  延恩縣城裡,滿面風霜的新任宥州刺史何小芬,十分諂媚地向們兩名站崗的飛龍禁軍點頭賠笑,走進了刺史府的大門,心中滿是敬畏和忐忑。

  能不敬畏麼?裡面這位可是一個戰無不勝的戰神,同時也是一位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雖然沒有親眼得見,但他也聽說了,就是這位年輕得不像話,像個富家書生多過像將軍的大唐開國公,在延恩城下,只憑一人之力就殺死了一千六百多六州胡戰士。

  之後聽說因為他的徒弟被蛇牙和黨項羌騎兵打傷,他又一人沖入敵陣斬殺數百敵人,除了幾名蛇牙狗賊跑的比較快之外,七百多黨項羌騎兵幾乎全部被他和麾下三十騎唐軍殺了個乾淨。

  之後他抱著徒弟回到延恩縣城,更是一怒沖天,當即命令麾下三位大將一人率領五百唐軍騎士,即刻出發,前往掃蕩黨項八羌。

  這本沒什麼,徒弟重傷了嘛,要報仇嘛,可以理解嘛。

  讓何小芬驚恐的卻是,這位梁國公的命令竟然是:分三路掃蕩,狂飆突進三百里,所過之處,殺光所有高過膝蓋的黨項羌男子;燒光所有黨項羌過冬草料,搶光所有黨項羌的牛羊。

  說實在的,當時聽到這個命令的時候,何小芬簡直認為他是不是瘋了?被仇恨掩蓋了理智麼?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證明並非如此:

  “是他們黨項羌先動的手,連皇帝陛下的愛孫,大唐的王爺也敢殺,他們這就是反叛!既然如此,他們就必須為自己的反叛付出代價!

  除此之外,他們重傷了我徒弟,就必須承擔我的報復,我就是要告訴所有人,我蕭去病恩怨分明,有恩必報。有仇更是必報,而且馬上就報!

  我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敢動我身邊的人,事先必須先想清楚。是否承擔得起我雷霆萬鈞的報復!”

  何小芬明白他的意思,這是為了保護身邊的人,做出的一種表態,這也是一種強烈至極的自信。

  可是這是不是太過自信,變成狂妄了?黨項八羌人口八倍與六胡州。這些十幾年前,幾十年前前才從高原下來的蠻子,他們的戰士更是彪悍至極。

  黨項羌平常的常備軍就有三萬,如果將所有男子都動員起來,至少有十多萬控弦之士,梁國公就派出去一千五百人,是不是太兒戲了?

  就像輕易就任命自己成為新任宥州刺史一樣。

  當然,何小芬雖然投效了蕭去病,並且在被蕭去病任命為宥州刺史的時候,激動得跪了下來。滿口都是甘願為之效死的話,恨不能喊蕭去病叫阿爹。

  但事實上,他對這一千五百唐軍的生死是毫不看重的。

  讓他忐忑的是,這一千五百唐軍走後沒多久,蕭去病又派遣了一百唐軍,領著兩千六州胡戰士前往接應,說是去把之前唐軍繳獲的牛羊趕回來,就好像一定會打贏一樣。

  更讓何小芬忐忑的還是,在送走這支隊伍之前,這位年輕的梁國公又嘴巴一碰。任命了領軍的史破延為宥州別駕。

  (唐朝郡縣兩級基礎行政單位,州郡一把手長官有時候叫刺史,有時候叫太守,變來變去的。本書統一用刺史;州郡的二把手就叫別駕,但這些胡族羈縻州卻一般只有刺史,沒有別駕,而且羈縻州的刺史也是可以世襲的。蕭去病在這裡分封別駕,就是把宥州當成普通州郡了。)

  而且還重重撫慰勉勵了史破延幾句,要他好好幹。如果這次任務完成得出色,必將重用。言下之意,貌似如果史破延這次立功回來,刺史的位置就要歸他了。

  這一下就讓剛當上刺史還沒滿一天,剛品嘗到權力的甘美的滋味的何小芬心裡頓時七上八下的。

  不管怎樣,已經當上刺史的他,就再也不願意重新去當小兵了。

  好在沒過多久,梁國公就把他也叫了過去,問他這宥州附近,哪裡有鹽水湖?

  還拿出幾張畫好的圖,要他走遍附近,特別是宥州東北方向的毛烏素沙漠,所有的鹽水胡。

  然後再按他的要求,尋找,收集,記錄所有鹽水胡出產的這種圖片上晶瑩剔透的叫做堿石的東西。

  通過圖紙和蕭去病的描述,何小芬其實一下明白了蕭去病要找的是什麼東西。在那些鹽水湖邊上,白花花的一片,小時候他還特意去收集了一些當做玩具。

  除了行政各式各樣,玲瓏剔透,有一種類似水晶的光澤,比較好看之外,其實根本是毫無用處。

  真不知道這個年輕的大唐梁國公要他來做什麼?

  不過好在這次差事做得不錯,何小芬帶著人兵分幾路,馬不停蹄地跑遍了毛烏素沙漠四大三小七個鹽水湖,收集了七袋子最高品質,無色的堿石,又馬不停蹄,屁顛屁顛地回來獻寶。

  “差事幹得不錯!何使君真是辛苦了。”看著桌案上一個個無色透明,晶瑩剔透的天然鹼結晶體,兩天以來,蕭去病第一次開懷地笑了。

  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有什麼用處,蕭去病可是太知道了。此物名叫天然鹼,乃是鹽湖沉積結晶而成,是一種最基本的化工原料。

  它主要成分就是純鹼和小蘇打,當然這種天然鹼晶體越渾濁,晶體形狀越不規則雜質越多。

  但何小芬帶回來的這些樣品卻幾乎都是無色透明,十分規則的長條菱形形狀,幾乎就是純淨的碳酸鈉晶體,稍微加工一下就是純淨的純鹼。

  “能為主君效力,是小奴幾輩子修來的福分,這點風霜根本算不了什麼,哪裡還會覺得辛苦呢。主君如此信重小奴,就是做再多的事情。小奴心裡也是美得像吃了蜜糖一樣。”

  看到蕭去病臉上毫不掩飾的笑容,何小芬心裡的一顆石頭也終於落了地,看來梁國公很滿意啊,何小芬連忙趁機大獻殷勤:

  “不知主君還有什麼事情吩咐小奴做的?小奴一定盡心盡力。粉身報答主君的恩德。”

  蕭去病笑吟吟的,雖然有些不習慣他這種諂媚之色,但還是用讚賞的眼神接受了這些表忠心的話。

  雖然蕭去病知道暫時來說,這些六州胡是沒什麼忠心或者忠誠可言的,但自己總得用人啊。總不能所有事情都自己親自去做吧。

  所以在攻打延恩縣城的時候,他就留心觀察,發現就這小子最為機靈,也最為熱切,也許是知道康神奴要倒了第一時間表現出強烈的投效之意。

  於是蕭去病就任命他為宥州刺史,後來又任命史破延為宥州別架,做他的副手,然後讓他們兩人之間形成競爭,好方便自己的控制。

  拉攏一批,分化一批。打擊一批,這後世學來的十二字真言,蕭去病不但教給了李倓,自己也是它忠實的實踐者。

  皇帝都說了整個宥州,所有人的生殺予奪,都由自己一言而決,雖然只是他隨口一說,但蕭去病向來也是有權力不用白不用的,也就老實不客氣了。

  蕭去病微笑道:“何使君已經是大唐的刺史了,以後就不要再小奴小奴的。你應該自稱下官或者卑職,另外也不要叫我主君,以後大家同殿為臣,你就稱呼我蕭將軍好了。”

  “小奴不敢!主君的大恩大德小奴永遠不會忘記。小奴永遠是主君的奴僕!”何小芬誠惶誠恐道:“不若這樣,以後若有其他官員在,小奴就按主君說的這樣稱呼,私下小奴打死小奴,小奴也不敢以同級關係稱呼主君。”

  蕭去病笑了笑,他明白就好。不再糾結這個問題,看了一眼他呈上的那張紙,問道:“我想知道,像這種品質的堿石,這七個鹽水湖多嗎?”

  “回主君的話,小奴大略估算了一下,像這種品質的,七個鹽水湖加一起,起碼有幾十萬斤,特別是巴彥淖爾湖和查幹淖爾湖,湖邊這樣的堿石都是白花花一大片。

  如果是品質稍差一些,帶一點灰色,和黃白色的,起碼有它的十幾倍那麼多,至少幾百萬斤不成問題。”

  蕭去病大笑道:“太好了,我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從現在開修造倉庫,將七個鹽水湖裡這種品質的堿石都給我收集起來。

  不讓你白做,到時候我會派人來運,每一百斤這樣的堿石給你十二枚枚開元通寶好錢,你再付給下面的六州胡牧民十錢一百斤,做好這件事,等我回到長安,就會把你宥州刺史的告身送來!”

  告身就當官的憑證,何小芬現在還是一個臨時工,有了告身就等於得到大唐朝廷,得到皇帝陛下的承認,也就代表他這個宥州刺史也不是隨時想撤就能撤了的。

  何小芬立刻激動跪了下來:“主君大恩,小奴真是粉身難報,主君放心,小奴一定將差事辦得妥妥帖帖。”

  蕭去病點點頭,也不去拉他;“還有延恩城,以及各個部落的人口你也去統計一下,過兩天報給我。”

  “主君放心,小奴一定做好。”何小芬恭謹道,他其實並不知道蕭去病要他做這些的用意。

  “這裡有一水囊的仙人醉,賞給你了,拿去喝,冬天冷,暖暖身子,只是不能喝多,一次兩小口,若是喝醉了誤了我的事……”蕭去病聲音故意拖得很長。

  何小芬早就知道這種仙人醉了,他看見站崗的,或者執行任務的唐軍士兵喝過,那香味,簡直讓他垂涎欲滴,沒想到現在自己也能喝到了。

  他接過酒囊,頓時感動得無以復加:“主君放心,小奴一定不會喝醉,要是小奴喝醉了誤事,主君就把小奴的頭砍下來……”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44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生產力

  “師父啊,你怎麼這麼高興?”看到蕭去病拿著兩塊亮晶晶的透明石頭,走進房間,笑得開心。

  被包成了一個粽子,半躺在床上,正在解一元一次方程和一元一次不等式的李倓,忍不住停下筆,開口問道。

  他因為失血過多導致休克,回到宥州之後,蕭去病幫他包紮了一下傷口,又用自己的血給了輸了幾百毫升的血,就給救活了。

  蕭去病也想用別人的血,但不會驗血型,也沒工具和儀器。沒辦法,蕭去病只好用自己的血,誰叫自己是O型血,萬能輸血者呢?上一次顧小俊失血過多,也是這麼救活的。

  “嗯,解得不錯,休息一下吧。給你看一樣好東西!”蕭去病拿過兩張習題紙,除了後面三道大題還沒開始做,前面全做對了。

  這徒弟聰明啊,才不到一個月,就學會了全部的小學數學內容,現在已經在學初中代數內容了。

  就是辛苦自己了,每天都要花一個小時備課,將課程寫在本子上,再花一個給他講課。

  不過蕭去病也想得開,就當自己把學過的系統知識,重新過一遍,整理出來,省得到時候忘記了。教會李倓以後,還可以再拿給阿裡依學習,到時候還要創辦學校,這些就是現成的課本,不用臨時去準備了。

  好在,李倓夠聰明,也夠刻苦,學得飛快,讓蕭去病一種成就感和崇高感油然而生,一千多年後,科學系統的知識文明,就要通過自己,提前傳播到大唐的土地上了。

  每每想及,蕭去病都覺得自己這是在做一分很崇高,很偉大的事業!比戰場打敗敵人,比幫助大唐消滅所有的外敵還要讓他覺得憧憬和興奮。

  那個誰不是說了嗎?科學技術就是第一生產力。

  外敵是殺不完的,特別是那些苦寒之地的野蠻人,總是殺了一撥又來一撥。較為先進的農耕文明總是要不停受到這些野人的破壞或者毀滅的威脅。

  說白了,還不就是科技壁壘太容易打破,這些才從深山老林裡走出來的野人,只要掌握了冶鐵等簡單的技術。依靠全民皆兵還有從窮山惡水中掙扎出來的彪悍銳氣,就很容易威脅或者打敗中原文明。

  但假如蕭去病有能力在幾十年以後,讓大唐達到後世近代工業革命時期的科技水準。那麼從此以後大唐,或者說整個華夏,就再也不懼這些野蠻人的威脅了。

  因為科技水準差距實在太大了。根本不是這些野蠻人能夠掌握的,你再彪悍,再能打,能打得過火槍大炮麼?

  更別說這邊科技還會繼續進步,這些野蠻人如果不想被徹底消滅,就只有臣服和向大唐學習科技文化這一條路,那麼世界秩序和歷史的發展,就再也不會另一個時空那樣的老路……嗯,好像想得有點多了。

  “什麼好東西讓師父這麼高興?”李倓看了看蕭去病手上兩個長條菱狀,類似水晶但比水晶差遠了的石頭。覺得看不出哪裡好來。

  蕭去病微笑道:“師父當然高興了,我是怎麼都沒想到,這裡鹽水湖出產的天然鹼品質會這麼好,存量會這麼多!”

  “天然鹼?”李倓看疑惑地問:“這天然鹼有什麼用?”

  “用處大了!”蕭去病一臉的神采飛揚:“小倓,你是知道的,我們四海商社現在主打兩樣商品,一樣香皂肥皂,一樣玻璃,這兩樣東西都需要一種重要原料,就是純鹼。而這種天然鹼稍微加熱一下。得到的就是純鹼。”

  見他有些不明白,蕭去病又道:“這個純鹼,就是做蒸餅(後世饅頭),饅頭(後世包子)用的堿面。我上次做那麼幾塊香皂就幾乎把華清宮和長安城的堿面買光了。沒有辦法大量生產,玻璃也是這樣。

  現在不一樣了,這裡有七個鹽水湖,這樣品質的天然鹼有幾十萬斤。有了這些天然鹼,我們的香皂和玻璃就能想做多少,就做多少。

  小倓。其實你們都不知道,這次我為什麼要親自來帶兵來打宥州,而不是讓臨近的朔方軍平叛,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為了這裡鹽水湖裡的天然鹼。”

  李倓不覺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那些被西域胡商賣出天價的玻璃器皿,其實只需要用一些石英砂和堿面,石灰石就能很簡單地燒造出來。而且師父他們燒出的,要比西域胡商賣的玻璃要好上幾十倍。

  現在師父說想做出多少,就能做出多少,這以後能賺多少錢,自己簡直不敢想了。

  “那我們四海商社不是就可以把那些胡商能賺到的錢都賺過來?每年賺到的錢多得數不清?”

  蕭去病點點頭,興奮道:“除此以外,純鹼更重要的用途,還可以用來造紙!”

  “造紙?”李倓眼睛又開始冒星星了,目光中充滿了好奇和崇拜,師父怎麼什麼都知道。

  “嗯,用純鹼造紙,可以使造紙的時間縮短幾十倍,成本降低到原來的一成,甚至是半成都不到!”蕭去病苦笑著點點頭,一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哀歎,又忍不住得意。

  雖然造紙術在東漢的時候就被發明出來,但幾百年以來,造紙工藝一直沒有多大改善,唐朝的紙貴啊,簡直堪比後世的奢侈品了。

  別的不說,就連政府部門的公文,也是正面寫了反面再寫,甚至在唐朝的貴族世家,還用家裡存了多少張紙來表示富有和有底蘊。

  因為紙張貴,還發生過一則這樣的軼事。說是開元宰相杜暹在任婺州參軍到期離任的時候,他的同事下屬就將衙門裡省下的一萬張紙送給他,這在官場還是慣例。

  杜暹清廉,於是只接受了一百張紙,以示領受了同僚們的情誼,其餘全部退還給他們。這件事情傳出去以後,一時還傳為美談,稱杜暹為百紙參軍。

  由此可見,唐朝的紙有多珍貴。正因為如此,為了做表率,連皇帝上廁所都不敢用紙,而是用廁籌。蕭去病這個以前用慣了衛生紙的,到了唐朝用幾張毛邊粗紙,也只能偷偷用,生怕被人看到,跟做賊似的。

  因此,蕭去病特意去找尋了一下原因,就發現不怪紙貴,只能怪這個時期造紙的生產工藝實在太落後了。

  比如第一道工序斬竹漂塘,就要將嫩竹、樹皮、稻草、麻頭等浸泡在池塘裡一百日以上,靠自然微生物,緩慢地分解並洗去這些原料中不要的部分。

  之後的煮徨足火工序,更是要加石灰一道不間斷蒸煮八天八夜,可想而知,這要花費多少人工,花費多少燃料,效率有多低下。紙張這麼貴,也就絲毫不足為奇了。

  雖然蕭去病在之前那個時空,也並不知道怎麼造紙,但他記得老爸給他講過的那個80年代,小日本盜竊中國宣紙製造技術的故事。其中就有一項,說是浙江某縣那些個腦殘官員獻寶一樣,將屬於絕密配方的堿水濃度也向小鬼子和盤托出。

  這個堿水的配方和濃度,主要指的就是燒鹼的濃度。而有了純鹼,如何做出燒鹼來,對於剛剛學完全部高中課程,化學類比考試一百四十多分的蕭去病來說,不要太容易。

  蕭去病相信,有了後世工藝配出來的堿水藥液,將木纖維分離成為紙漿的效率將得到極大的提高,紙張的成本和製作週期也將大幅下降。

  這就是科技的力量!

  一個簡單的改進,就能幾倍,幾十倍地提高生產效率,降低生產成本。蕭去病相信,今後他的造紙廠,一定會成為最賺錢的支柱產業之一。

  更重要的是,紙張的普及,對社會的有利影響,也是不可低估的。

  至於堿水藥液濃度配方,這點也不需要操心,交給專業人才,將這個方法告訴他們,由他們不停研究,相信很快就能研究出來。對於中國古人的智慧,蕭去病重來沒有過懷疑。

  當然,十幾年時間內,這項技術還必須保密。

  李倓的眼睛裡繼續冒星星,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大唐人,他如何會不知道,這項技術進步,將對大唐造成多麼巨大深遠的影響。

  四海商能多賺錢還是次要的了,重要的還是利國利民啊,簡直是功在千秋!

  “所以師父這才任命那何小芬為宥州刺史,就是想讓他幫我們收集這些天然鹼?”

  蕭去病點點頭:“除此之外,我還要讓他幫我們牧馬,這些六州胡粟特人不但善於經商,也同樣善於牧馬和相馬,就讓幫我們養馬吧。河曲健馬雖然不如阿拉伯戰馬,但在大唐也是排在前三的。”

  李倓微微皺眉,原先蕭去病下令,為防洩密,所過之處,殺光當地六州胡男子,他還有些心中不忍。

  但自從前天他被黨項羌騎兵和張獻誠打得重傷之後,他在心裡對胡人中山狼恩將仇報的本性就變得無比痛恨起來,恨不能殺光所有反叛成性的胡人。

  “這些事情,我們漢人也能做啊,為何一定要交給這些胡人去做?”

  蕭去病想了想,道:“小倓,你是不是經歷前天的事情之後,心裡變得開始排斥所有胡人了呢?”

  李倓英氣的臉上滿是沉默,沒有說話,不說話就是默認。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44

第一百零二章 策略

  蕭去病看著他的眼睛,正色道:“小倓,你知道我最喜歡大唐的哪裡嗎?我最喜歡的,其一就是大唐昂揚自信,奮發向上的開拓精神,其二就是大唐寬容開放,相容並蓄的博大胸懷。

  我也也不喜歡現在這些胡人,但你想想安抱真,李良柳,李沙海,再想想哥舒翰,李光弼,再想想之前的契苾何力,阿史那社爾、執失思力。

  他們都是胡人,但他們的思想和思維方式,生活習慣都與普通唐人一般無二,他們也對大唐忠心耿耿。

  大唐正是靠著昂揚自信,奮發向上的精神這才一步步拼搏到現在這麼大的疆域,唐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自信,最驕傲的一群人!

  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在大唐開拓拼搏的過程中,就是因為吸收並借助了胡人的力量,這才在短時間內取得那麼多的輝煌勝利!

  我最佩服的蘇定方將軍在平定西突厥的戰役中,一萬大破西突厥十萬大軍,這一萬兵馬裡面就有兩千回鶻士兵。

  所以,即使百分之九十的胡人都是恩將仇報,反叛成性,我們也不能將胡人一棍子打死。”

  李倓眉頭皺得更緊了:“師父不也是一直很討厭他們嗎?而且師父你就不擔心他們反噬嗎?養虎遺患,到時候反咬主人一口。”

  蕭去病笑道:“所以我們要想辦法把他們變成像安抱真,哥舒翰老將軍那樣的人!”

  “怎麼變成呢?”

  “給他們頒發大唐的戶籍,編戶齊民,讓他們變成普通唐人老百姓那樣的人,收他們的稅,讓他們從現在開始,為大唐付出,參與對大唐以及對家鄉的建設,潛移默化下,自然而然他們就會變成像安抱真那樣的人了。”

  李倓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過了半晌這才道:“怎麼會?

  現在我們對他們這麼好,不收這些胡人的稅收,不讓他們為大唐做出貢獻。這些胡人都心懷叛逆之心。

  若是照師父說的這樣,又收稅,又讓他們為大唐做貢獻,承擔責任,只怕這些胡人立刻就會反起來!”

  蕭去病輕輕一笑。道:“或許吧,但長久以來,他們就會如我說的那樣,變成像安抱真那樣的人。”

  李倓想了很久,道:“小倓想得不是很明白,師父你簡單說一下啊。”

  “這事我也想了很久,不一定對。”蕭去病找來一塊鐵片把兩塊天然鹼晶體放在上面,然後將氣血運行手掌,一邊開始加熱,一邊道:

  “比如安抱真。還有他的族兄安抱玉,他們的曾祖安修仁、安興貴兩兄弟,在大唐建立之初,為大唐立下赫赫功勳,也因此得到大唐的高官厚祿。

  所以兩兄弟以及他們的後代,都把大唐當做他們的家鄉來愛護,從心底認為自己就是唐人。

  還有契苾何力,他舉族主動來投,契苾何力長期與跟隨唐軍,並肩作戰。立下戰功,受到太宗皇帝嘉獎,因此對大唐忠心不二;

  而契苾何力的弟弟賀蘭州都督契苾沙門,卻長期在羈縻州享福。不曾為大唐血戰過,因此看到薛延陀強勢,就帶著老母投靠了薛延陀。

  後來契苾何力回家省親,被族人綁起來交給薛延陀可汗,他都寧死不降。

  何力與沙門,本是兄弟兩人。卻這麼大的差別,難道不是因為契苾何力未大唐付出了的原因嗎?”

  李倓想了一會,道:“師父你是說契苾何力因為為大唐出過力,為大唐做出過貢獻,所以對大唐忠心耿耿,而他弟弟契苾沙門只享受了大唐給他的恩惠和好處,沒有為大唐做出貢獻,反而對大唐不忠心?”

  蕭去病笑著點點頭。

  李倓眉頭皺得越緊了:“事情好像真是這樣,但道理說不通啊!為什麼會這樣?出力的反而忠心,不出力卻享受好處的反而不忠心?沒道理啊!”

  蕭去病看了看鐵片上的十水碳酸鈉結晶,這個時候已經開蒸發脫水了,有白色的粉末析出來。

  等了一會,水汽很快散去,原來晶瑩剔透的的天然鹼結晶體不見了,鐵片上只留下一堆白色的粉末。

  蕭去病用指甲挑了一點,嘗了一下,有一點點輕微的苦味,澀澀的,跟市場買到的堿面差不多,蕭去病非常滿意。

  “怎麼會這樣?”李倓一臉的好奇。

  “神奇吧?之前是因為裡面含了水,所以看起來晶瑩剔透。現在我用加熱的辦法,把裡面的水趕跑了,就變成白色粉末了。”

  蕭去病笑著道:“這門學問就是我以後要教你的簡易化學。與算學不同,你不需要學太深,略懂即可。這門學問很神奇,就時候就跟變戲法一樣。”

  蕭去病並不打算教給李倓太多的化學知識和物理知識,只教一些基礎原理就行了,目的就是讓他對很多“神奇”的現象見怪不怪,多一些科學的精神,這樣才不會迷信,不會被騙。

  比如在自己原來在武當山的時候,就見過有一個江湖道士“抓鬼”騙人。貌似這種把戲在歷史上也多次出現,很多人都上當,等下次有機會再表演給他看。

  不過,蕭去病花費這麼多心血,可不是為了把他培養成一個化學家或者物理學家的。

  看到他表現出很高的興趣,蕭去病又及時將話題轉移到胡人的話題上。

  “以後還會有很多小實驗教給你,總之,你要知道,這個世界很多看似很神奇的東西,其實都是有極其簡單的原理在裡面的就行了。”

  蕭去病笑著說道:“現在我們來說說如何將這些胡人都變成像安抱真和契苾何力這樣的人。

  你剛才不是說契苾何力兩兄弟的表現很沒道理是嗎?”

  李倓回過神來,很嚴肅地點頭:“是啊,小倓有些想不明白。”

  “換一個角度就想明白了。”蕭去病輕輕笑道:“我們來打一個比方。

  好比一座旅舍,建得非常好,非常漂亮,住起來也非常舒適。但是它突然被人燒了,你會是什麼感覺?”

  李倓想了下:“我會覺得很可惜。”

  “只是很可惜,其實是沒怎麼在意的對不對?”

  “應該是。”

  蕭去病笑著問道:“那假如這座房子是你一磚一木親手造的,你對他非常滿意,覺得是你最得意的作品,現在它被燒了,你是什麼感覺?”

  “我會很難過,很心痛。”

  “那再假如這座房子不但是你親自造的,還是你的棲身之所,現在他被人燒了,你當時的心情會怎樣?”

  “恨不得找到那個兇手,跟他拼命!”

  “就是這個道理啊。”蕭去病拍手道:“哥哥契苾何力參與了這座房子的建設,看著它一磚一木搭建起來,他在上面花了力氣,花了心血,他對這座房子非常有感情。

  同時也覺得自己能建造出這麼好的房子,非常有成就感,自然而然地,他就會很珍惜,很愛護這座房子!

  假如有人要燒他花費這麼多心血建造的房子,將他成就摧毀,他是不是就會自然而然地區跟對方拼命?

  可是弟弟契苾沙門,在建房子的時候,什麼都沒做,沒出一絲力氣。等房子做好以後他就直接住了進來,你說,他會對這座房子有多少感情?他只把他當做一間不花錢的旅舍罷了。

  假如有人要燒這座房子,他又怎麼可能為了這座對他毫無感情,只是臨時借宿的旅舍去跟縱火者拼命?”

  李倓一下明白了:“師父你是說這些胡人之所以反叛成性,就是因為沒有對大唐沒有感情。而沒有感情的原因就是因為沒有為大唐付出心血和努力。”

  蕭去病大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雖然不一定全對,但也對了八成以上吧!”

  “所以師父的辦法就讓他們獲得大唐戶籍,編戶齊民,收他們的稅,讓他們為大唐付出心血和努力,做出貢獻,自然而然他們就會對大唐產生感情,認同自己是大唐人。”

  “就是這樣。”蕭去病道:“除此以外,當然也要給他們一些好處和收穫,比如雖然收了他們稅,但也想辦法改善他們的生活,讓他們比以前過的更好。”

  “這要怎麼做?”

  “比如商業互通啊,收購他們的牛羊,戰馬,給他們想要的糧食、鹽和茶葉等,還有各種生活用品啊,再比如在他們遭受雪災的時候救災啊。”

  李倓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但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他想了一會,突然靈光一閃:“雖然我們是好心,只怕這些胡人未必領情。

  他們自由懶散慣了的,幾乎不事生產,同時也劫掠慣了。他們一開始肯定看不到後面這些,只會看到前面的編戶齊民,和收稅。

  他們肯定會抗拒的!”

  蕭去病臉色陰寒;“那就由不得他們了,這種事情解釋沒有用,也解釋不同,而且生活習慣確實難以改變。

  所以,他們抗拒,就殺得他們不敢抗拒為止,不肯馴服的,就通通消滅,劫掠成性改變不了的,就全部殺掉!”

  李倓的眼睛這時一下放出光來:“師父,我們現在就朝著這個方向開始做吧!”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47

第一百零三章 污蔑

  兩天時間,原本安寧祥和的河套草原,因為唐軍的到來,頓時陷入了一片血雨腥風中。

  這一千五百唐軍,在李晟、馬燧、南霽雲三員大將的帶領下,兵分三路,一路馬不停蹄地掃蕩了河套平原西北方向。

  三百多裡的縱深,被這三支人數不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極少的隊伍,像過梳子一般,梳了一遍又一遍。

  所過之處,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部落聚集區,都被唐軍鐵騎攻破,幾乎所有高於膝蓋的男子都被殺死,草料場都被燒毀。

  只留下少數倖存的男子,被七八名唐軍騎士押解著,收繳了他們的武器,再將他們的戰馬用繩子連在一起,趕著成群的牛羊,前往宥州方向。

  唐軍鐵騎過後,只留下無數的老弱婦孺,在熊熊燃燒的火光中,相擁著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哭得淒慘無比。

  他們完全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厄運會突然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為什麼?為什麼要如此作惡?”

  一名失去丈夫,兄弟,還有兩名兒子的頭領夫人,抓住一名剛砍死他兩個還不到十歲兒子的唐軍小軍官,撕心裂肺地問道。

  “這就是反叛的代價!是你們先動的手,你們黨項羌的男人,膽敢追殺我們大唐的王爺,就等著滅族吧!”

  剛開始的時候,這些被攻破的部落大多都是因為沒有準備,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黨項羌和六州胡一樣,除了刺史府,或者都督府有較多的常備兵之外,其他各地都是以大大小小的部落方式分散在各地,逐水草而居。

  這些分散而居的部落,也沒多少常備軍,加之一向太平無事,防備鬆懈。這就給了李晟、馬燧和南霽雲他們各個擊破的機會。

  直到到了第二天,這三支四百多人的唐軍終於引起了。其他還未被掃蕩的黨項羌部落的注意,但依然沒有逃脫被一擊而破的命運。

  這三支唐軍太快了,每名騎士都是一人三馬,甚至一人四馬。整個白天,幾乎沒有一刻休息,吃喝都在馬上。

  他們快捷如風,他們神出鬼沒,他們就像是一群橫行天下的野狼一般。在各個黨項羌部落中穿插游走,使者各個部落人人自危,卻拿他們沒有辦法。

  讓這些黨項羌部落頭領怎麼也想不明白的是,按說對方一支騎隊只有不到五百人,在各個部落騎兵加起來七八千騎兵面前,應該是被追殺的對象才對啊。

  怎麼到頭來,反倒被這些唐軍殺得落花流水,這些唐軍戰鬥力也太強了。

  往往是剛接到報警或求救的信號,等這邊帶領一兩千人趕到時,卻只能看到一地黨項羌騎士的屍體。而那支剛殺完人的唐軍騎隊則再次消失得沒有蹤影。

  就像八百多年前霍去病帶著八百輕騎直驅數百里,用突襲作戰的戰術殺得匈奴措手不及一樣;八百多年後這一千五百人唐軍也同樣運用這種戰術,也打得這些黨項羌沒有一點脾氣。

  這些草原遊牧民族勇則勇矣,但在組織和動員能力上,卻相對低下。加上又是在他們的地盤上,漢軍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處處都是獵場。

  這種在敵人的地盤上,因糧於敵,運動戰的優勢。八百多年前的霍去病知道,現在的蕭去病同樣清楚,故此他對這一千五百人的安全,毫不擔心。

  到了臘月十九的下午。在最毗鄰宥州的野辭部和房當部被唐軍掃蕩一空之後,靠近兩部的費聽部、往利部、頗超部,這才學乖了一些。

  所有的部落騎兵帶上三個部落的所有高過膝蓋的男子,前往中間的往利部匯合,反正這夥唐軍不殺婦孺。

  與此同時,消息也終於傳到了位於河套平原西北方向的拓跋部首領。右監門都督,西平公,拓跋守寂那裡。

  當聽說黨項東南方向五羌被唐軍掃蕩一空,各部落戰士,男丁還有男孩在一天多的時間裡,粗略估計起碼被殺死四萬,戰馬還有牛羊的損失更是不可計數的時候,拓跋守寂頓時就氣得暴跳如雷。

  而野辭部和房當部的首領野辭繼遷和房當訛龐,在聽到這個這個消息之後,野辭繼遷當即悲痛得暈了過去,房當訛龐卻是怒氣衝天,拔出彎刀就要跟張獻誠和康神奴拼命。

  “狗賊,我殺了你們!”

  拓跋守寂連忙示意親衛將他攔住,要殺這四人隨時可以殺,但殺之前,必須要讓他們把話講清楚。

  “房當刺史何故恩將仇報?”

  張獻誠神色絲毫不為之說動,冷冷地看著房當訛龐拔刀沖向他,明知故問道。倒是康神奴嚇得冷汗直流,直打哆嗦。

  “若不是你這狗賊帶著金珠寶貝,綾羅綢緞來到我們黨項八羌,我們黨項又怎會遭此橫禍。你還我兄弟,兒子的命的來!”

  “哼,哈哈,哈哈哈!”張獻誠忍不住大笑起來:“好笑了,殺你你們兄弟兒子的,是蕭去病那狗賊,還有他手下的兩千唐軍。

  你不去找他報仇,卻對我這個前來報信的人拔刀子。你難道不應該感謝我的救命之恩嗎?

  如果不是我前來報信,讓你們提前做好準備,否則你若是留在原部落,說不定現在已經被那狗賊的手下殺死了。

  哼哼,沒想到你非但不來謝我,反倒要殺我?原來黨項八羌中竟全身這樣是非不分,膽怯懦弱的人!”

  “你!”房當訛龐氣的差點沒把鋼牙咬碎,世間怎麼有如此顛倒黑白,厚顏無恥之人:“狗屁,那蕭去病針對的只是宥州的六州胡。

  若不是你這狗賊以高額懸賞引誘,煽動我們黨項羌的勇士攻擊唐軍和蕭去病,又怎會發生後面的事?”

  張獻誠冷笑道:“我之前是怎麼跟你們說的?我說那蕭去病天生仇視所有胡人,想要殺光所有胡人。

  他不止一次說過,胡人天性殘忍,反叛成性,他還說只有死了胡人才是好的胡人。

  你們是多愚蠢,才會覺得他這次只是針對宥州的六州胡的?皇帝陛下只是讓前來捉拿宥州刺史康神奴,但他是怎麼做的?

  他沿路洗劫了所有的六州胡部落,但凡高過膝蓋的男子,一個不留,這就是他對胡人的態度。

  他在宥州的所作所為和在黨項八羌的所作所為何等相似!他做得這麼明顯,你們還以為他是只針對六州胡嗎?

  大唐立國一百多年以來,何曾有過這樣的事情,他現在位高權重,深受皇帝陛下寵信。他昨天屠戮六州胡,今日屠戮黨項羌,後日就可能屠戮突厥部,鐵勒部,吐谷渾部……

  此賊存在一天,大唐境內所有的內附部族,就不得安寧一天,這麼簡單的道理,諸位難道還不明白嗎?”

  張獻誠口吐蓮花,閉口不談他到處撒錢挑撥,發佈高額懸賞的事實,卻只是強調蕭去病的所作所為和對胡人敵視的態度。

  當然,後者基本是上是污蔑。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48

第一百零四章 毒蛇

  果然,張獻誠的話成功地轉移了幾乎所有的人注意,八個大部落的首領一下議論開了。

  “說得也是,大唐向來寬容仁厚,什麼時候有過這種殺光所有男子,一個不留的事?”

  “沒錯,此賊斷然留不得!此賊已經成為我們的最大威脅,他活一天,我們就得提心吊膽一天。”

  “大都督,我們反了吧!他那一千五百唐軍現在還在費聽部、往利部、頗超部掃蕩。我請求現在立刻帶兵前往,殺光他們!”

  “糊塗!那狗賊就是要殺光我們,我們若是真的反了,邊上還有還有六萬四千七百朔方軍將我們團團包圍,我們能跑哪裡去呢?”

  “那你說怎麼辦?”

  那人悚然一驚,確實,他們的北邊,西邊,還有南邊都是朔方軍,將他們三面包圍,根本跑不出去。

  “要我說,得趕緊派人前往靈州,安遠城,西受降城向朔方軍鳴冤告屈,同時派人火速前往長安,請陛下為我們做主。與此同時,整兵頓馬,做好戰鬥準備。”

  看到大家議論得差不多了,拓跋守寂這才雙手往下壓了壓,連同已經醒過來的野辭繼遷在內,大帳裡所有部落首領都靜了下來,等著聽他怎麼說。

  拓跋守寂環視了眾人一眼,將目光重點停留在張獻誠和康神奴四名蛇牙上面,康神奴看上去極為惶恐;那帶半邊面具的蛇牙大統領眼神依然冰冷,嘴角微微上翹,竟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別人或許被張獻誠的話一時迷惑住,但拓跋守寂心理卻是明鏡似的。若不是你們這群蛇牙故意將禍水引到我們黨項八羌,我們又怎麼會損失如此慘重。

  那蕭去病或許真的對胡人不太友善,但為什麼不他不去殺宥州西南方向的吐谷渾呢?

  拓跋守寂強壓住心中的憤怒,心說等下再收拾你們,他紅著眼睛道:“細封乞野此言,甚合我意。

  蕭去病此賊,做下如此惡事。已經是我們黨項八羌的生死大敵。這個仇,我們一定要找他報!但現在確實還不能反,我們若反,則正中那狗賊的下懷。

  拓跋乞梅。你即刻帶人前往靈州等朔方諸軍,將這裡發生的事情詳細告之,將那狗賊的惡行公諸天下。

  拓跋朝光,你即刻帶人,八百里加急前往長安。向陛下鳴冤,請陛下為我們做主。同時還要聯絡在長安的所有各部族都督,刺史,將那狗賊罪行詳細向他們說出。

  此人若在,則各內附部族皆是他俎上魚肉,任他隨意屠戮。請各部族都督,刺史細思之,戮力同心,為我們伸冤。

  另一方面,我們也沒有只挨打不還手的道理。立刻動員全部勇士,屠牛宰羊,拿出全部的美酒,犒賞三軍,明日拂曉準時開拔,殺光這一千五百還在費聽部、往利部、頗超部作惡的唐軍!”

  眾人領命前去,拓跋守寂拍了拍手,頓時從帳外沖進來一群手持刀斧,和強弓硬弩的武士,一下把張獻誠等人包圍。

  拓跋守寂陰冷地道:“大統領。我們黨項八羌因為你們一下損失四萬男丁,無數的戰馬和牛羊,你難道不應該給一個說法嗎?

  若是你再說一句他們的死,不是因為你們。我就立刻將你綁了,送給皇帝或者那個蕭去病。”

  康神奴立刻嚇得站立不穩,渾身篩糠,被兩位蛇牙親衛拉著這才沒有當即跌倒。兩名蛇牙親衛雖然強行保持鎮定,但眼神中懼怕之色卻是怎麼也藏不住,一臉緊張地看著張獻誠。

  張獻誠淡淡一笑:“大都督說的沒錯。黨項羌的損傷確實是因為我們,我們很抱歉,我們可以想辦法為你們補償。但我所說的,蕭去病那狗賊要對付所所有胡人,這也是事實。

  大都督若是覺得與那蕭去病還有和解的可能,就把我們交出去吧。哼,蕭去病那狗賊正愁抓不住你們的把柄,將你們一網打盡,全部殺光。

  大都督倒好,主動授人以柄,將我們交出去,那狗賊就有得說了,官司怎麼打都是贏。

  更加讓在下佩服的是,大都督剛剛有了蕭去病這個敵人,正是需要助力的時候,沒想到現在大都督又要再增加一個更強大的敵人,在下真是佩服……”

  張獻誠神色如常,氣定神閑,似乎對環伺在四周刀斧和弓弩視而不見。

  拓跋守寂容色如鐵,也是幾乎要咬碎了牙,這些蛇牙雖然可惡,就是將他千刀萬剮也不解氣,但對方說的話確實沒錯。

  蕭去病正是因為說我們這邊勾結蛇牙而對我們的動的手,若是交出這四人,不是給他現成的證據嗎。

  而且把這位大統領交出,他肯定要報復自己,到時候他想怎麼說,就怎麼說。賊咬一口入骨三分,我們黨項羌的冤屈就更加洗刷不掉了,甚至還有可能被蕭去病抓著不依不饒,迫使陛下出動朔方軍,將我們剷除。

  還有一層意思就是,那蛇牙大統領曾經暗示過他的東平王的人,東平王也是胡人。雖然他們用這樣卑鄙的方法將自己這邊連累並且拖下水,十分可惱可恨。

  但事已至此,自己若真的跟東平郡王翻臉,以皇帝對他寵信,他要對付我們為敵,黨項羌的處境就將更加堪憂。

  難怪叫蛇牙,這當真是一條毒蛇啊,明明是被他們陷害,卻不敢拿他們怎麼樣。照目前整個形勢,只能暫時忍下這口氣了。

  拓跋守寂像是要吃人一樣的眼神看著張獻誠,臉頰不住抽動,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但仍在極力克制。

  半晌之後,拓跋守寂慢慢走到張獻誠面前,近距離盯著他看了兩三秒,突然出拳,一下打在張獻誠的嘴角上。

  包鐵的全套一下把張獻誠的臉打得歪向一邊,半邊嘴角一下被打爛,鮮血噴了出來。那拳肉相擊的聲音,聽得每個人心裡都覺得生疼。

  但張獻誠就這麼忍著,哼都沒哼一句,眼神依然清冷,一邊嘴角雖然腫了,另一邊卻依然微微上翹,竟然毫不動怒。

  “我是不能把你們交出去,但為了我黨項羌四萬男丁,不打你一下,我心裡這口氣出不去!”

  張獻誠淡淡笑了一下,輕輕地吐了一口嘴裡的血水,道:“應該的,若是大都督不解氣,這邊臉,再來一下。”

  他這個樣子,反倒讓拓跋守寂感到害怕,原本是還想再大一拳的,這個時候看如如此隱忍,一時倒不敢辱他過甚了。只是咬牙切齒地揮了揮手,打發他們出去:“你們好自為之,若繼續用如此手段算計我們,拼著同歸於盡,我也要與你們不死不休。”

  話已至此,張獻誠也沒什麼好說的,向他彎腰致了一個禮,帶著康神奴走出了大帳。

  出了大帳沒兩步,張獻誠呸地一聲從嘴巴吐出一顆大板牙,恨恨地道:“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大統領,你說的誰?”

  “都是。”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1:49

第一百零五章 何須你服(上)

  落日熔金,狂風席捲,草原上的冬天日照時間極短,還沒到酉時,日頭就已經斜斜西墜,眼看要不了一兩刻鐘,天就會全黑。

  黨項八羌往利部營地內外,滿是往來不斷的騎士人馬。此刻正是日暮之際,營中炊煙四起,一隻只膘肥體壯的肥羊犍牛被拉到營地外面挨個放血宰殺,營地裡面一口口大鍋內正咕嚕咕嚕冒著泡,一陣陣香味飄出來,聞之,讓人垂涎三尺。

  拓跋部大都督的命令已經下來了,全軍動員,屠牛宰羊,拿出全部的美酒,犒賞三軍,明日拂曉準時開拔。等大都督和七名刺史從主營帶著三萬常備軍一到,五萬大軍就可兵分多路,對那一千五百唐軍進行地毯式搜索。

  找到他們,包圍他們,殺光他們。五萬對一千五百,又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往利部留守的往利剌巴不認為這回那些唐軍還能討到便宜。

  兩日以來,這些黨項羌部落騎士被人數遠少於他們的大唐騎兵打得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心裡都憋著一口火,怎麼也發洩不出去。

  這個時候聽到主營三萬常備大軍明日就將開拔到這來,他們就要分多路出擊,而這群還在費聽部、往利部、頗超部四周掃蕩的唐軍必將插翅難逃!

  仿佛已經看到了一千五百唐軍被包圍殺死,他們已經大仇得報一樣,營地裡面,所有的人,包括哪些被轉移到此處的半大男孩,這個時候時候都圍坐在一個個火堆面前,大口吃著牛羊肉,大口喝著並不好喝的美酒,大聲叫嚷著。

  連日以來的憋著的怒火,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宣洩,一想到明日就能找那些天殺的,該下地獄的唐軍報仇雪恨,這兩萬多部落騎士就都變得熱血上頭,情緒激動得無以復加。

  火堆面前。一名身材最為魁梧,長得像一尊黑塔似的勇士,喝了幾口酒之後,就覺得全身燥熱。乾脆把衣袍一脫,光著個膀子,古銅色的肌膚在火光的照耀下油亮發光,筋肉虯結隆起,像石頭一樣堅硬。

  他叫野辭青鬼。是野辭部的第一勇士,他的一家,所有的男丁,他阿爹,他阿叔,還有兩個弟弟都在兩天之前,被唐軍殺了,他因為勇猛無比,被拓跋守寂選為親衛,這才得意倖免。

  野辭青鬼的眼睛已經紅得像是要噴出火來。一邊大口喝著酒,一邊大聲高呼怒駡,時不時還將自己的胸口拍得蓬蓬作響,發誓明日一定要殺夠八名唐軍,為他的親人報此血仇!

  若不是被周圍勇士拉住,情緒激動得像要發狂一般的他,幾乎恨不能立刻提刀上馬,將這些唐軍強盜全部殺死。

  “野辭青鬼,暫且忍耐一下吧,就讓那些唐軍強盜多活一兩日又有什麼打緊。等明日大都督的大軍一到,他們就是插翅難飛。

  到時候,我們捉住幾十名唐軍,剖腹剜心。還是綁在馬尾巴上拖死,隨你處置,讓你出氣,這總行了吧!”

  “這群該下地獄的強盜,只會東躲西藏發動偷襲,屠殺沒有做好準備的部落。從來不敢正面應戰。我是擔心,明日我們大軍一到,這群像狐狸一樣狡猾的強盜,會像兔子一樣跑了。”

  原來三部落匯合之後,這些部落騎兵也曾經出動過三支各三千人的隊伍四處尋找唐軍的下落。但卻怎麼追也追不到,反而分出去的哨騎或者小分隊都會被唐軍毫無聲息地吃掉,等大部隊趕到,唐軍又會重新消失不見。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拓跋守寂才決定在出動全部常備軍和先前已經在往利部匯合的兩萬部落騎兵,五萬大軍,分成二十五支隊伍,進行地毯式搜索,一定要將這夥唐軍消滅。

  他們不相信,這樣的搜索密度,這三支人生地不熟的的唐軍,還會有活動的空間。

  所有的人對明日的清剿都信心滿滿,但報仇心切的野辭青鬼卻忍不住擔心唐軍會跑,因為他覺得這夥唐軍實在太狡猾了。

  他也曾想過這夥唐軍這麼狡猾,會不會趁夜來襲營,但這個念頭剛冒出,就立刻被自己從腦海裡趕來出去。連自己也覺得可笑。

  這夥唐軍從來都是欺軟怕硬,從不敢硬碰硬,只敢襲擊七八百人以下的隊伍,一千以上都遠遠繞著走。

  一千都要跑,現在大營裡部落騎兵可是有兩萬!

  “除非有人給報信,讓他們提前知道消息。”那名勸解野辭青鬼的百夫長,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開心地大笑起來:“但這可能麼?草原上所有黨項人,都與他們有著血海深仇,那夥唐軍現在還在附近掃蕩,把牛羊往宥州方向趕。

  大都督明日一到,定會先派出兵馬切斷這夥唐軍的去路,然後這才出動全部大軍搜索,就像秋日圍獵一般。”

  他大力地拍了拍野辭青鬼的肩膀,大笑道:“放心吧,明日一到,這夥唐軍就是被圍獵的獵物,被我們包圍,驅趕,最後全部殺死!你就放心開懷暢飲,暫且忍耐這一晚吧,養好精神,明日放手廝殺!”

  那百夫長端著酒碗一下站了起來:“諸位,為我們明日的勝利,為能將那夥強盜送入地獄,幹了這碗酒!”

  同樣場景,不僅發生在帳篷外面的篝火邊,往利部營地中間的牛皮大帳內,也在為明天的勝利提前慶祝,氣氛極其熱烈。

  往利剌巴摟著一名黨項羌女子,舉起了酒杯,興致高昂:“諸位各部落的千夫長們,大都督的攻擊命令已經下達。明日,我們五萬大軍,就將席捲整個河曲草原,將那一千五百唐軍送入地獄……”

  他自信滿滿地說完,大聲地笑了起來,然後二十名已經喝得微醺的千夫長也跟著一起或猙獰,或得意地笑了起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起來,月亮卻還要過段時間才能出來,此刻方圓十來的範圍,就只有這一片有亮光。

  營地中間的大帳外面,有醉酒男人喧鬧的聲音傳出,中間還夾雜著女人的驚聲尖叫聲,聽著讓人心跳不由加速;方圓三四裡營地四周,篝火依然燒得極旺,多數人已經吃飽喝足回到帳篷睡覺去了,呼嚕聲震天響起,但還有少數人依然圍著篝火,大叫叫好喝彩。

  一些精力過剩無處發洩的精壯勇士正光著膀子在火堆旁邊摔跤,角力,名叫野辭青鬼的野辭部第一勇士已經連贏八個對手了……

  營地最外邊,少數幾十名被吃飽喝足,被安排值夜的部落戰士也大多沒有把心思放在守衛上,時不時地往營地裡面看,為自己相熟的勇士加油鼓勁。

  某一時刻,一名費聽部的士兵,突然扭頭往營地東面望過去。

  那裡漆黑一片,風聲呼嘯。

  他凝神聽了有那麼一兩秒,沒有任何發現。

  片刻之後,他再次將目光轉回到營地內,一百多步的地方,他部落的一名勇士一下頂翻了他的對手,他也跟著叫了一聲好。

  視角推回到那黨項羌士兵剛才看過的地方,距離營地柵欄不到八十步的雪地上,有一塊微微凸起,高於別處一兩尺的地方,那是一塊長在地裡面的石頭,石頭的南面,微微背風之處,兩名唐軍趴在那裡。

  兩人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斗篷,渾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只在臉部留下眼睛和鼻子嘴巴兩道縫。

  兩人靜靜地趴伏在那裡,一動不動,若是不仔細,只怕走進五步之內也難以發現,剛才的時候,是兩人輕輕地從衣服裡面抓了一把肉鬆來吃,這才發出了一點聲響。

  兩人都是二十歲出頭,一個名叫陸挽,是安西軍斥候隊長;另一名叫做胡月元,原來也是安西軍的,現在是蕭去病手下的兵。

  看到那名衛兵轉過頭去,兩人這才一點點將還帶著體溫的肉鬆,慢慢塞進嘴裡,慢慢咀嚼。

  吃完這這把肉鬆,陸挽感覺力氣又慢慢回來了,微微有些凍僵的手腳,這個時候也開始變得暖和了起來。

  蕭將軍發明的這個叫肉鬆的東西,真是不錯,又好吃,又頂餓。陸挽眼睛死死盯著黨項羌的大營,心裡想著在蕭去病在從長安出發的第二天晚上,對大家的講話。

  “我們唐人最值得驕傲和尊敬的是什麼,是精神!太宗時期李衛公雪夜襲定襄;高宗時期邢國公蘇定方冒雪行軍,晝夜兼行,一戰滅亡西突厥。靠得就是這種不怕吃苦,勇往直前,英勇無畏的開拓精神!

  先賢的豐功偉業讓我們敬仰,我希望你們也能保有這種精神,甚至要把他變成信仰。我一直就說,只有擁有堅定的信仰的軍隊才是真正戰無不勝,天下無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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