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神話 作者:長安夢入 (已完成)

 
炎雞 2019-7-30 23:36: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5 76377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05

第六十六章 重要的是文化和歸屬感

  這個小插曲之後,兩支隊伍便啟程趕往華清宮,五百飛龍禁軍在前面開路,五百在後壓陣,蕭去病,李倓和安祿山三人並轡走中間隊伍的最前面。

  這個時候,蕭去病倒有些佩服起安祿山的城府和心機了,暗道這死胖子能禍亂大唐,將皇帝和李林甫等人都耍得團團轉,倒也不是完全沒有一絲本事。

  別的不說,就說他這個變臉和裝傻的本領,明明心裡已經恨毒了自己,偏偏從外表神情上卻是一副相見恨晚,和你親密的不得了,恨不得掏心掏肺的樣子!

  蕭去病立刻承認,在說話和口才,還有面部表情的運用方面,安祿山的實力簡直強到沒邊,遠甩自己十幾條街。

  或許是語言方面安祿山天生有一種魔力,或許是因為他人十分聰明,反應極快。總之,安祿山就是有這個本事,能讓和他說話的人,感覺說不出的舒服。

  比如現在,不管蕭去病說什麼,他總能十分準確地撓到蕭去病心裡最癢的那個地方,而且不笑不說話,聲音語調也極為好聽,在不經意間就把人奉承得飄飄然,說不出的受用!

  更加無敵的是,不管說什麼,他都是一副極其認真,極其真誠的表情,看上去說不出的說不出的天真單純,憨直可愛!很多時候即使停著明知他的話有問題,但看到他這幅憨憨傻傻,極其認真真誠的表情,也會不忍心說破,然後不知不覺就被他帶進去了。

  “……吾在范陽,早就聽說蕭將軍在河中的英雄事蹟,對蕭將軍一直都是久仰得很,今日一見總算得償所願,蕭將軍果然人中龍鳳,仙姿玉色,英武不凡……也是陛下洪福齊天,上天才降下蕭將軍這樣的奇人下來輔佐陛下。以後我們同殿為臣,還要多多親近,互相提攜照應才是。”安祿山一臉真誠地看著蕭去病的眼睛,笑吟吟道。

  蕭去病心中冷笑,經過這七八分鐘的接觸瞭解,也算是對你這個死胖子的本事多了幾分的瞭解,但是現在卻沒有興趣再陪你磨牙了。

  蕭去病笑道:“我們當然應該多多親近,其實說起來,我們還算是一家人呢!”

  安祿山心裡咯噔一下,心說佔便宜的來了,臉上卻裝出一臉茫然,呆傻的樣子問道:“哦?蕭將軍此話怎講?”

  蕭去病道:“東平王你想啊,你不是貴妃娘娘的乾兒子麼?”

  安祿山裝傻道:“是啊。”

  蕭去病一臉認真道:“我是貴妃娘娘的義弟,這樣算來,你豈不就是我的外甥,我豈不就是你的阿舅!”

  安祿山裝出驚奇和恍然大悟的樣子,大聲道:“這樣說來,還真是一家人。”

  蕭去病冷冷道:“那還不叫聲阿舅來聽聽。”

  安祿山心裡比吃了一百隻蒼蠅還要噁心,打他裝傻充愣已經進入狀態,而且城府和心機也極其深沉,竟然就強忍了下來,真的十分恭順地拱手行了個禮,身子微微往下拜道:“阿舅在上,請受外甥一拜。”

  蕭去病心裡也覺得噁心,但出於某種惡趣味,他還是忍著擠出一個笑臉來,哈哈大笑道,聲音故意很大,讓所有人都能聽見:“哈哈,乖外甥!”

  安祿山一直憨笑的臉在一瞬間突然就有些黯淡下來,但很快又恢復了憨直傻笑的樣子,顯然在極力壓制內心的怒火。

  與此同時,蕭去病還轉過頭去看見,身後三百多河北軍臉上也露出憤怒的表情,被自己眼神一刺,又立刻縮回去了。

  那個劍術高手也向蕭去病頭來飽含殺意的目光,雖然之前那個白衣劍客帶了面見,但蕭去病看他的眼神還有身上那股崖岸自高,裝13的腔調,還是一眼就認出此人就是一開始差點要了自己的命的那個白衣劍客。

  有機會也得好好嘲諷他一番,就別等三年之後,玉門關外了,現在來決個生死吧,老子讓你一隻左手。

  蕭去病笑了笑,並沒有把河北軍還有安祿山,白衣劍客的憤怒放在眼裡。在絕對武力面前,自己的心理優勢不只是一點點。

  蕭去病決定繼續嘲諷:“祿山啊,我聽說你每次入宮都是先去拜見貴妃娘娘,然後再去拜見陛下,原因就是你說你們胡人都是先母后父。不知道阿舅在你們胡人的習俗裡是什麼地位,你為何不下馬向我參拜呢?難道你在心裡並不認我這個阿舅?”

  安祿山的臉色再次變得很難看,即使極力掩飾也藏不住,肥臉顫抖了一下,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呵呵笑道:“我們的習俗是男子十八歲成年就要與父母兄弟姐妹分家,獨立生活,各家親戚間也很少來往,因此我們只拜父母。”

  蕭去病依然不肯放過他,繼續道:“祿山外甥,你如此孝順恭敬,難怪陛下對你寵信得緊呢?竟然讓你身兼三鎮節度使,而且這個這個平盧節度使竟然一當就當了十年。這在大唐還沒有先例,可見祿山外甥多會討陛下和娘娘的喜歡了,你每次進宮這一聲乾娘叫得妙啊!”

  蕭去病言下之意就是說安祿山全無本事,靠著巴結討好李隆基和楊貴妃才獲得高位,受寵至今。雖然蕭去病說得是事實,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當面對安祿山這樣講。

  安祿山怒火已經積聚快要滿了,但依然沒有翻臉,訕訕道:“阿舅說得哪裡話,祿山能坐上今日這樣的高位,陛下和娘娘的愛重和信任自然是第一位的,但這麼多年來,祿山也為大唐立下過汗馬功勞。吾這個三鎮節度使還有這個王位也是拼命拼來的。”

  蕭去病心裡冷笑,臉上裝出詫異的樣子:“不知祿山外甥都立下過哪些功勞啊?打過幾場勝仗啊,戰場殺敵幾何啊?啊,你說的勝仗不會是只請契丹、奚那些胡人喝酒麻翻之後砍下的人頭吧?”

  蕭去病大聲笑起來:“哈哈哈……如果這也算功勞,那天下的其他的將軍豈不是笑破肚皮!”

  安祿山就算心機城府再深,被蕭去病這樣當面嘲諷,也無法繼續把笑臉裝下去的。而且比憤怒更多的還是震驚,這些事情,蕭去病是怎麼知道的?

  安祿山突然發現自己在蕭去病身邊仿佛像個透明人也似,幾乎沒有一點秘密。之前他和蕭去病相談甚歡,他還以為蕭去病會像其他人那樣被自己給忽悠住,到現在才知道,那時候他不過是在看自己的低劣的表演。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嚇得安祿山直打冷顫,相比於之前他最恐懼的李林甫,這個蕭去病簡直要恐懼百倍!

  之前他和李林甫談話,因為李林甫善意揣摩他的心意,每每總能把他想說的話搶先說出來,讓安祿山感到害怕。但害怕的同時安祿山也有幾分得意,因為自己做得很多事情,李林甫並不知道。

  可蕭去病卻好像什麼都知道,他能瞞得住李林甫,卻什麼也瞞不了蕭去病。更讓人恐懼的這個蕭去病武力還這麼強悍,還這麼會練兵。

  李倓在一旁看著安祿山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冷汗一下冒出來,想發怒又不敢,臉上還要擠出笑容來的表情,簡直是太精彩了。然後他自己也忍不住想笑起來,但也得忍著,因此也是一副很奇怪的表情。

  只有蕭去病神色依舊如常,他繼續嘲諷:“別的不說,就說今年,高開府和我,帶領兩萬安西軍,橫掃二十萬大食軍隊,殺敵六萬多,俘虜十多萬,為大唐帶來價值上千萬緡的戰利品。不知祿山外甥你帶著六萬大軍,又為大唐立下什麼功勞呢?”

  安祿山臉色更加難看,臉上除了肥肉之外,嘴唇也開始發抖。今年八月,他貪功冒進以致六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而他們所殲滅的敵人連一百都沒有。蕭去病特意把安西軍的大勝和自己的慘敗放到一起,分明就是在譏諷。

  蕭去病繼續道:“我聽說這次祿山外甥率領的六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連祿山外甥也差點陷於陣中。不過祿山外甥你不要難過,既然你喊了我一聲阿舅,阿舅自然會為你報仇。

  我聽說你這次戰敗主要還要怪奚族那些胡狗臨陣叛亂。你放心,等阿舅練出一支精兵來,將這些造反作亂的胡狗通通殺光,為祿山外甥出氣!”

  那場戰役,安祿山率領六萬唐軍征討契丹,以兩千奚人騎兵為嚮導,後來因為安祿山輕敵貪功,戰事十分不利,這兩千之前投降安祿山的的奚人騎兵見勢不好,立刻在背後反戈一擊,致使局面徹底崩潰,六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

  蕭去病又道:“你說這些夷狄胡狗該殺不該殺!祿山外甥你平常對他們多好啊,他們以前穿獸皮吃草根,是祿山你給他們吃好的穿好的,還讓他們加入唐軍,誰料到他們竟然如此恩將仇報,簡直人面獸心,禽獸不如!

  祿山你放心,阿舅一定幫你出氣,幫你報仇,殺光這些恩將仇報,作亂的胡狗去!祿山外甥,你說好不好?”

  蕭去病特意在說這些話時,將內勁灌注其中,語調不大,聲音卻傳得又清楚又遠,仿佛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三百多河北軍有兩百七十多人神色頓時就憤怒到了極點,被人指著鼻子罵胡狗,是誰也會受不了,雖然之前他們被蕭去病的雷霆手段震懾得心生恐懼,蕭去病一再逼迫之下,他們也覺得忍無可忍了。

  安祿山同樣怒不可抑,厲聲道:“蕭將軍一再譏諷,祿山一再忍讓,蕭將軍卻仍然不停挑釁,你怎敢如此欺辱於我!難道真的以為我軟弱可欺怕了你嗎?”

  安祿山也豁出去了,他不信蕭去病敢公然殺了他,他被蕭去病幾乎是指著鼻子嘲諷了這麼久,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那一套裝傻充愣在蕭去病面前行不通,乾脆撕破臉皮算了!

  這回輪到蕭去病裝傻了,他愕然道:“乖外甥,怎麼連阿舅也不叫了。阿舅什麼時候譏諷欺辱過你呀?”

  安祿山心裡大恨,你一口一個胡狗,一口一個夷狄,一口禽獸不如,我就是胡人。這不是嘲諷罵我嗎?最可氣的是,你罵就罵了,罵了我,卻還要我說好。天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安祿山憤憤道:“你口口聲聲夷狄胡狗,禽獸不如,難道不知……”

  蕭去病大笑道:“祿山小兒,我這就要批評你了。你為何自甘下賤,你是堂堂的大唐三鎮節度使,驃騎大將軍,東平郡王,又是貴妃娘娘的義子,為何在心裡一直以胡狗自居?”

  安祿山被蕭去病罵得目疵欲裂,三百多河北軍同樣怒目相視。前後一千飛龍禁軍也在柏欣和楊南的指揮下彎弓搭箭,扣弦待發。

  安祿山等人敢怒不敢言。

  蕭去病對著前面兩隊飛龍禁軍朗聲喊道:“安抱真,李良柳,李沙海出列!”

  立刻有三騎策馬掉頭從前面來到蕭去病身邊,三個人三種樣貌,一個黃髮白膚,高鼻深目,模樣俊俏的一看就知道是昭武九國粟特人;還一個黑色卷髮,藍色眼珠應該是突厥阿史那氏;還一個卻是黑色直發,黑色眼珠,但身材矮壯的,卻是契丹人。

  包括安祿山在內的三百多河北軍有些不明白蕭去病把三人叫來的用意是什麼。

  蕭去病大聲問道:“告訴我們,你們是什麼人?”

  三人同聲大喊:“回大將軍,我們是唐人!”

  “你們不是胡人?”蕭去病大聲問道。

  “我們當然不是胡人,胡人說胡語,左衽胡服,不知禮義,反復無常,毫無廉恥。而我們世受國恩,忠君愛國,禮義廉恥牢記心中,我們說唐音,穿唐服,日常行為無不與普通唐人一般無二。所以我們是唐人不是胡人。”

  “說得好。”蕭去病大聲叫起來好來,轉過頭來又對安祿山和三百多河北兵將大聲說道:“聽到沒,你們既然已經做了大唐的軍官,當了大唐的士兵,在心裡就應該當自己是一個唐人,再不能把自己當做一個胡人。你們草原上那套劫掠,背叛,反復無常更應該早早拋棄。

  大唐難道對你們還不夠好嗎?編戶齊民的漢人還要收稅,還要服徭役,大唐將最肥沃富饒的河北之地給了你們,還不要你們交稅,不要你們服徭役,還四周還有兵保護你們的安全!如此高恩大德,不求你們粉身以報,只要你們當自己是個唐人就行!”

  頓了頓,蕭去病眼睛裡射出淩厲的光來,眼神變的兇惡起來,厲聲道:“我先把話放在這裡,我不求你們感恩,但最好安分守己,若是有人膽敢行反叛之事,我蕭去病在這裡發誓,定將你們殺個乾乾淨淨!”

  蕭去病從來不是一個狹隘的民族主義者,就拿安史之亂來說,昭武九國粟特人安祿山造反了,但高句麗人(不是高麗人,更不是韓國人)高仙芝,突厥人哥舒翰,契丹人李光弼,粟特人安抱玉,龜茲人白孝德等等非漢族將領卻依然對大唐忠心耿耿。甚至連安祿山名義上的堂兄突厥人安思順也同樣忠於大唐。

  說到底還是文化認同感和歸屬感的問題,高仙芝、哥舒翰、李光弼等人在心裡認同自己是個唐人,思想和思維方式也是漢家思想(比如高仙芝的忠君報國,哥舒翰的君命不可違),這些人對唐朝的主流思想和文化有很強的認同感,對唐朝有歸屬感。

  而安祿山這個死胖子心裡卻一直認為自己是個胡人,他雖然也說唐音,但思維方式卻還是粟特人的思維方式,性多翻覆,重財賄而輕仁義。

  他麾下十多萬被他招安的粟特,奚,契丹,突厥,同羅人也同樣如此,對中原文化不親近,對大唐沒有歸屬感,他們還是在草原上的那種思維方式,互相劫掠,動則背叛,反復無常,苟利所在,不知禮義。

  當然,蕭去病也不指望今天說出這段話,就能改變安祿山已經他麾下這十多萬蠻族士兵的心態。所以這麼做,其一無非是說給自己這邊,特別是李倓,李隆基等人聽。

  二一個就是,勿謂言之不預也,到時候安祿山他們要造反,將中原之地當成他們搶劫的地方,自己平亂殺起人也能更心安理得一些!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05

第六十七章 大唐金銀幣

  “師父啊師父,你昨天到底對那個死胖子說了什麼?”

  長安,少府監,即將滿十七歲的建寧王李倓跟在蕭去病的後面,一邊走一邊問道。

  李倓越來越佩服師父蕭去病的本事了,不但武藝超群勇冠三軍,練兵和經營產業也是天下第一,這一回更是將一向囂張跋扈的安祿山也壓制得服服帖帖。

  那天下午和晚上訓練一千飛龍禁軍,準備第二天給安祿山一個下馬威的時候,李倓就有些疑惑,這安祿山受寵多年,真會這麼好對付,這麼聽話?萬一他強烈對抗並將官司打到陛下那裡去怎麼辦?

  當時師父只是笑笑,說了一句無論他作何反應,我都能將他壓服,沒想到到後來果真是這樣。師父一席話之後,那安胖子和三百多河北軍果然被嚇得噤若寒蟬,再之後師父只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什麼,那安祿山就立刻嚇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結果到了華清宮陛下面前,那死胖子果然連一個對師父不利的字都不敢說。被師父一口一個乖外甥叫著,還不敢不賠著笑臉。

  當時楊國忠,李林甫、陳希烈、吉溫等大臣都看愣了,下巴掉了一地。這什麼情況?陛下第一寵臣安祿山這是怎麼了,怎麼在蕭將軍面前溫順得像一隻小貓?嗯,不對像只肥貓!

  “你想知道?”蕭去病道:“可以呀,等你完成小學四年級算學全部課程,我就告訴你。”

  “啊,那還要好久。”李倓撇了撇嘴。

  蕭去病笑了起來:“那是你不用心學,這些都是師父十歲之前學的內容,你現在都十七歲了,只要肯認真學,也就是幾天的事。好了,看在你這兩天表現還不錯的份上,師父帶你去見識一樣新鮮好玩的東西。”

  “什麼好玩的東西?”李倓立刻高興得快要跳起來。

  “很快就知道了。”說話之間,兩人就已經來到少府監直屬的一處鑄錢監。

  鑄錢監曹金水,還有兩名副監甘鳳元和簡玉興連忙迎了出來:“蕭府監,來之前怎麼不派人通傳一聲,我們也能提前做好接待工作。”

  “我哪有時間弄這些虛禮。”蕭去病擺擺手,道:“怎麼樣,我說的那種銀幣做出來了嗎?”

  曹金水道:“回府監,你說的那種五錢重的銀幣已經鑄造出來了,效果非常好;但是金幣如果想要達到你說的那種效果,就必須要做到一兩重才行。

  蕭府監說的那種一錢重的銀幣和金幣我們也鑄出來了,非常好看,但試驗了上百次,都達不到府監的要求。”

  蕭去病微微有些失望,轉念一想,也許並不是他們技術有問題,也許這本來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蕭去病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都拿來我看看。”

  曹金水很快命人用託盤取來十幾枚金銀幣,放在蕭去病面前。李倓頓時眼前一亮,託盤裡大大小小的都是金閃閃銀燦燦的錢幣。

  這些金銀幣與通常所見的開元通寶不同,它們都是實心的,做工都非常漂亮。正面中間是皇帝阿爺頭戴冠冕的頭像,頭像上面是“大唐銀幣”或“大唐金幣”四個較大的字,下方卻是“天寶十一年”五個較小的字。

  幾枚錢幣背面朝上,可以看到大號銀幣是“當錢五百”四個大字,大號金幣是“當錢一萬”四個大字,下面是“少府監鑄”四個小字。這就是師父將要在大唐鑄造的金銀幣?一個銀幣五百錢?一個金幣一萬錢?

  蕭去病拿起一枚大號的銀幣,用拇指和食指兩指甲尖輕輕捏住銀幣的正中心,猛地吹銀幣的豎邊,果然聽到一聲悠長而清亮的顫音,足足持續了四五秒。

  蕭去病笑了起來,把銀幣交給李倓道:“小倓,照我的剛才那樣猛吹一下,然後放到耳邊聽。”

  李倓照著做了,眼睛再次放出光來,眉開眼笑:“師父,有很好聽的聲音,悠長又清越。”

  “那是當然,我特意做了來防偽的。”蕭去病笑了笑,又拿起一枚一兩重的金幣吹了一下,同樣有很好聽的清亮悠長的顫音;不過當他夾起幾枚一錢重的銀幣和金幣再吹時,卻怎麼也吹不響。

  唐朝之前的貨幣政策是錢帛兼行,錢指的就是開元通寶銅錢,當然大宗的交易也可以用金鋌支付(科普一下,唐朝白銀實在太過稀少,不准作為貨幣。另,官方規定每十文開元通寶的重量為一兩,每一文的重量稱為一錢,“錢”這個重量單位因此而來,一錢等於四克)。

  但越到後來,唐朝越沒沒有錢用。原因有很多,比如很多人喜歡把錢藏起來,比如經濟發達了,需要用錢的地方多了,但銅的產量卻跟不上等。

  但最根本的原因其實只有兩個,一個是有人拿銅錢去鑄銅器牟利,另一個就是所謂的惡錢。

  每一枚少府監鑄造的開元通寶都堪稱工藝品,又精緻又漂亮,配方好分量足。然後有一些權貴富豪就將開元通寶溶化,加進大量的鉛啊錫啊什麼的,這樣一折騰,一枚錢就變成了五六枚錢,以此賺取暴利。

  這樣一來,世面上惡錢越來越多,每隔兩三年就要氾濫一次,這些私鑄銅錢的權貴獲得了暴利,卻損害了市場和大多數平民百姓的利益。

  除此以外,更是對整個大唐的經濟體系造成巨大的破壞,弄得錢法混亂,所有人用錢都不方便。到最後反倒讓絹帛成為主體貨幣,但絹帛成為貨幣更加不方便,體積大攜帶不方便不說,每次用時還要對這匹絹值多少錢爭論不休。

  蕭去病可不想到時候金銀幣出來沒過多久,就變得和開元通寶一樣的下場。權貴富豪也將自己鑄造出來的金銀幣融化,一枚變成幾枚。到時候養肥了這些權貴蛀蟲,卻讓金銀幣的信用崩盤。

  蕭去病還想著用這些金銀幣賺更多的錢,進而控制大唐的經濟。可是要做到這些,就必須建立金銀幣的信譽,讓百姓相信放心使用,就必須不能讓假錢氾濫。否則大唐的經濟也很難繁榮起來,很多事情自己就做不成。

  因此蕭去病在一開始就想到了銀元金元能吹響的特性,給自己鑄造的金銀幣設計了一個防偽標誌。

  曹金水問道:“蕭府監,通過這幾天的不停的試驗我們發現,這錢幣必須要達到一定的大小和厚度才能吹響。一錢的銀幣如果做得像五錢的銀幣這麼大,那就太薄了,如果跟五錢的一樣厚,又太小。”

  “我知道了,你們做得很好。”蕭去病大聲表揚,接著問道:“那你們有沒有試驗如果有人造假,分量不足或者加了銅或鉛的情況?”

  副監甘鳳元道:“府監放心,屬下曾做過試驗,銀幣分量少半錢,雖有聲音,但悠遠清越則遠遜之。若是加了銅,聲音也完全不同,加的越多差別越大。若是加了鉛,則沒有一點聲音,所以不必擔心有人作假。”

  “有樣品嗎?”

  甘鳳元從袋子裡拿出幾枚銀幣交給蕭去病,蕭去病試驗了一下,果然如他所說。比如說在裡面加銅的,加少了聲音區別不大,但獲利極少,不夠手工錢;加多了聲音又完全變了樣,別人一聽就聽出來了。

  看到蕭去病很滿意的樣子,曹金水又問道:“蕭府監,一錢的吹不響,模子要需要做嗎?”

  蕭去病想了想道:“這樣,從現在起開始完善五錢的銀幣模子和一兩的金幣模子。陛下的頭像做得再精緻好看一些,然後照我之前給你們的圖紙在錢幣外圈內側加一圈齒輪。至於一錢的銀幣模子嘛……”

  蕭去病從託盤上選了一枚大小厚薄都合適的小銀幣,道:“就照這個的樣子,照我給你們的圖紙開始做模子,先準備著,少做幾個到時候鑄不鑄看情況。

  安西軍的金銀馬上就要到了,你們還得抓緊時間做好準備。不要怕辛苦,差事做好了,算你們大功一件,到時候稟報陛下考優和賞賜都是少不了你們的。”

  三人立刻表示必將盡心竭力,蕭去病又讓三人寫一張有功人員的名單,再去鑄幣工坊巡視了一下。勉勵慰問了這些工匠一番,告訴他們每人都有獎賞,下午就會有人將絹帛送來。就和李倓帶著幾枚金銀樣幣離開了少府監。

  蕭去病接到情報,安西軍獻捷的隊伍也就四天之後就能抵達長安,明天李隆基就要從華清宮返回長安,為迎接安西軍做好準備。

  這段時間文武百官都忙開了,特別是隴右和京兆府的地方官員,光是供應一萬多匹的駱駝,近兩萬匹戰馬的草料,就足夠他們頭疼的。

  但最忙的還是蕭去病,攤子鋪的太大,管的事情太多,很多時候還必須抽出一些時間去陪李隆基和楊貴妃。這幾日蕭去病簡直就像個陀螺一樣連軸轉個不停,都沒時間好好跟何可兒在一起。

  不過好在練兵的事情有馬燧和李晟幫忙,李晟正是在接安胖子的那天也從隴右石堡城趕到的長安;商社的事情有何可兒和王元寶幫忙打理;查抄王鉷家產的工作也差不多結束了,有杜甫和王昌齡在那裡盯著。

  現在蕭去病正準備趕往平康坊的一處商鋪,那裡將是四海商社開設的第一家超市。李倓騎著一匹飛龍禦馬走在蕭去病的身側,皺著個眉頭,一副思慮良多又百思不解的樣子。

  蕭去病白了他一眼:“有問題想不通就趕緊抓緊時間問。”

  李倓笑了笑道:“師父啊,我知道你是怕有奸商將你鑄好的金銀幣溶化作假,但你這樣就能阻止他們了嗎?”

  蕭去病笑道:“小倓啊,你怎麼這麼天真?奸商如何有這個膽量做這種事,背後肯定有權貴撐腰的。”

  李倓道:“那師父要阻止他們不就更困難了嗎?”

  蕭去病道:“光造出能吹響的銀幣和金幣自然不能杜絕有人溶化金銀幣然後鑄造假錢,還需要朝廷用嚴刑酷法,捉住溶化大唐金銀幣的人就直接砍頭或者抄沒家產,或者坐牢流放。”

  李倓眼睛睜得大大的:“這怎麼可能?一百多年了,惡錢屢禁不止,朝廷沒有一次敢真的嚴刑峻法彈壓。連開元賢相宋璟也是因為想禁惡錢,最後反倒被罷相。”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06

第六十八章 好人好事

  蕭去病笑著道:“所以啊,我在金銀幣上面做了一些精心的安排,金幣因為特有的顏色和軟度,無論是摻了銀還是銅,都能很清楚看出來。且金幣一般老百姓用的也少,大多都是富家權貴在用,所以不太需要擔心金幣有人造假;

  但銀幣則不同,因為有白銅還有鉛外形顏色都跟銀差不多,重量也差不多,很容易作假。所以我就跟陛下說,原來的薩珊波斯和白衣大食拜占庭,他們的金銀幣都是將國王的頭像印在上面,我們是不是也這樣,陛下就同意了。”

  “將聖人阿爺的頭像印在金銀幣上,就能阻止權貴們熔化銀幣作假嗎?”李倓還是有些不明白。

  “你想啊,大唐向來缺銀,而白銀只有我和安西軍手上有,他們要鑄造假的銀幣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熔化真的銀幣。總不能將家裡僅有的幾件樣式精美,工藝花紋複雜的銀器熔化吧,那豈不是虧大了,對不對?”

  李倓點點頭,蕭去病在他耳邊小聲道:“那他們熔化銀幣的時候,豈不是將你聖人阿爺的頭像熔掉了嗎?抓住這一條大不敬,就能治他們的罪!等金銀幣大量鑄造出來,昭告天下準備投放流通的時候,我再裝作突然想到這個問題,跑去跟陛下講,你說陛下會不會同意?如果有大臣反對,抓住這一點也能讓他們啞口無言。”

  “陛下肯定會同意,大臣也無話可說,師父你好厲害的算計啊。”李倓心想,師父到底是師父,謀定而後動,凡事都有後手。

  當初師父提出這個辦法時,陛下和李林甫楊國忠等人肯定都沒想那麼多就同意了,等發現玄妙的時候想反對也已經晚了。都昭告天下了,還兩三天金銀幣就要發行了,難道還能在兩三天之內重新鑄模,將錢幣回爐另鑄麼?

  蕭去病繼續道:“還有另一個方面,銀幣有了能夠吹響這個特性,是真是假老百姓一吹就能鑒定出來。而且一枚銀幣價值較大,百姓如何會不小心仔細?到時候我們總結出幾點鑒別方法,用出告示和口頭叮囑的方法讓每個使用金銀幣的人都知道。

  這樣不但可以提高金銀幣的形象,讓百姓放心信任,更可以發動所有人抵制,拒收假錢。你想啊,一方面造假錢要殺頭,要抄家,要流放;一方面造出來的假錢老百姓又不肯收。到時候抓幾個,殺幾個,這樣又虧本又冒險的事情,誰還再會去做?

  小倓啊,你是一個極聰明的人。所欠缺的就是對人心的認識不夠,還有做事太衝動太直接。你要知道,很多事情雖然你出於好心,但如果不懂方式方法,反而會適得其反。

  以後你但凡要做什麼事情,都要先將這件事要牽涉到所有的人的心理想一遍,對於某些壞人,不妨將他們想得陰暗惡毒一些;然後想一想這個方式方法對不對?如果正面直來直去行不通,不妨從側面迂回。

  如果當真事不可為,也不要硬頂,而要先保存自己積蓄力量,有了力量再去收拾殘局。總之,凡事都要謀定而後動!保存自己放在第一位,若是有些事實在拿不定主意,就來問我,師父總能護得你周全。”

  這一刻李倓心裡對蕭去病更加佩服得無以復加了,但比佩服更多的卻是感動。他能感覺到蕭去病是全心全意待他好,不但在教授武藝上盡心盡力,更是將自己的學識傾囊相授,而且幾乎凡事都不瞞自己,很多事情都帶著自己,手把手教自己。現在又耐心教導自己做事的道理,這分明就是看出了自己性格上的弱點,想要保全自己。

  他長這麼大,還沒有過一個人這麼傾心地關心愛護過自己,他的阿娘很早就去世了,他的阿爹每日在東宮裡只知道唉聲歎氣,他的大兄廣平王李淑雖然友愛正直,但性格其實很優柔寡斷,也沒什麼謀略。

  只有師父,不但本事無人能及,而且無所不知,謀略也是無雙,還一直耐心教導自己做事的道理。自己何德何能,又何其有幸,能得師父這個仙家弟子赤心相待,愛護有加?

  李倓以前因為在一百個皇孫裡面最為出類拔萃,自己也頗有一些自得;但現在在師父面前,李倓覺得自己簡直就像一顆長在參天大樹旁邊的小草。什麼時候能學到師父一半的本事和謀略,就足夠自己受益終身了。一想到那天心血來潮去偷騎師父的小白龍,李倓就覺得那簡直是自己這輩子做得最正確,最幸運的事。

  兩人說著話,很快就來到平康坊的四海超市。隔著老遠就看到那裡人潮如湧,超市門口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一群人。超市還沒有正式營業,他們都是來看熱鬧和新鮮的。

  壽昌縣侯在平康坊和西市開了兩家醉仙樓,將一壇仙人醉和仙人釀賣到兩百五十貫,一壺龍井茶賣到三百貫這樣的高價天價,想喝的人依然擠破了頭,已經在長安城傳得無人不知。所有人議論紛紛,神秘感加上喝過的人到處吹噓,漸漸使這件事成為一個風尚。

  壽昌縣侯仙人弟子,仙人弟子出品,品質必定不凡,在很短的時間內已經深入每個長安富人的心裡。就在這個時候,四海超市橫空出世,立刻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就看到超市門口放著三條長長的高腳桌案,上面擺著十幾個臉盆,裡面是乾淨的溫水,後面是一名年輕貌美的少女,準備了香皂,毛巾和護膚甘油等物品。

  這些圍在超市門口的人正在用香皂洗手,洗乾淨以後少數貴婦人和少女還被准許試用玫瑰甘油,有歡呼和驚奇的聲音遠遠傳過來。

  “真的乾淨了,又白又嫩,而且還帶有一股香味。這香皂比澡豆可好用多了,還有好多泡泡。”說話的這位婦人不用問,家裡就是有錢的,沒錢也用不起澡豆啊。

  “讓我試試,讓我試試,前面的讓一讓啊……”

  “這玫瑰甘油真是好東西,才一下就已經吸收不見了,手上滑滑的水水的。這甘油多少錢一瓶啊,我買了!”

  “這位小娘子,四海超市還未開業,這些香皂和護玫瑰甘油都是給你們試用的,現在是不賣的。你要想買等我們開業再來吧。”

  “什麼時候開業啊,多少錢一瓶啊?”

  “開業就在這幾天,價錢嘛還要問我們東主,不過東主說了這兩樣物什得來不易,價錢不會太低。”

  說話是一位身材高挑苗條的二十歲左右的少女,容貌漂亮氣質典雅,和她身邊九名和她差不多的少女一下成為四海超市一道靚麗的風景線。畢竟在唐朝二十歲還未嫁人的太少見了,何況幾人相貌人才都算是一流。

  “好東西,賣多少錢我們也買的起。”

  “那就等開業以後再來吧……”

  “……啊,見過蕭大將軍,建寧王。”

  蕭去病和李倓下馬走了過去,那十名最出挑,最漂亮,氣質最好的少女連忙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朝兩人盈盈一福,鶯鶯燕燕,整齊劃一,近乎完美的仕女禮節,蕭去病覺得很好看。

  她們原來都是華清宮裡的宮女,幾天之前才被李隆基賜給蕭去病。說起來也有趣,之前李隆基也以為蕭去病是個修道之人,不近女色。後來知道了,就立刻賜了十名宮女給蕭去病,想推辭不要都不行。

  本著當好人做好事,救人於火海的高尚想法,蕭去病就跟著高力士到李隆基的後宮去挑了這十位最漂亮看得最順眼的少女來。

  自己確實是在做好事。

  說來說去都是李隆基這個皇帝太過荒淫無道,開元後期起他開始貪圖享樂,窮奢極欲,在女人和美色上也是做到了極致,世界第一。

  他專門設置了一個使職叫做花鳥使的,為他搜羅天下美女,短短幾年時間就搜集了四萬名美女充實後宮,供他夜夜風流。

  但後來李隆基又專寵楊貴妃,於是這四萬青春年少的美女變全部被打入深宮,成為宮婢,一輩子再無出頭之日,只能虛度年華老死深宮。

  當然就算李隆基不專寵楊貴妃,夜夜新郎鐵杵磨成繡花針,這四萬宮女的大多數也是極其悲慘的一生,雖然衣食無憂,但跟坐牢也沒什麼區別,無非是牢籠比較華麗而已。

  沒有人知道,當蕭去病選中他們的時候,她們的心裡是如何激動得幾乎落淚;那些沒被選中的宮女是如何羡慕嫉妒她們。

  本來以為蕭去病會將他們充入內宅,要不他挨個看挨個挑做什麼?哪知道到了蕭宅之後,蕭去病竟然要她們各自都回家。

  蕭去病其實想的很簡單,要救當然挑看的順眼得救,像她們這樣的美人,就應該得到男人的寵愛。但美女這麼多自己也是愛不過來的,何況自己有喜歡的人了,於是就打發她們回家嫁人,還有嫁妝相送,也算是相逢一場的紀念。

  哪裡知道十名少女一下哭了起來,說蕭去病嫌棄她們長得醜什麼的,有兩個還要以死明志。說蕭去病對她們的大恩大德她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願意一輩子給蕭去病為奴為婢,總之就是不願意回去,當然也可能是回不去了。

  於是蕭去病只好將他們都留了下來,同時誇讚了她們都很漂亮,但自己確實沒那個意思,費了好一番口舌總算將她們安撫住了。

  最後的結果就是,何可兒一個建議,她們立刻都同意到四海商社幫忙,月俸四千錢,包吃包住。而且只要她們找到中意的郎君,隨時可以嫁人,蕭府就她們的娘家!即使嫁人後,她們還可以繼續在超市工作,如果做得好,職位和俸錢都有提高。

  然後這十名長相俏麗,熟知禮儀的前宮女就成了何可兒的得力助手,幫助何可兒培訓招募(問牙郎買)來的兩百多名未來四海超市的員工。

  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十名少女一下以百倍的熱情投入到工作當中,很快就將手下兩百多員工訓練得有模有樣。每次蕭去病來到的時候,她們都一副很感恩的樣子。用其中一名叫侯思琪的少女話來說,就是蕭去病和何可給了她們一個全新的自由的生活。

  今天四海超市舉行香皂和護膚甘油的活動,何可兒也交給了這十名少女主理。不知道是何可兒調教得好還是因為出身宮廷,這十人竟然做得井井有條,有聲有色。

  嗯,一定是自己老婆有本事,調教得好,蕭去病得意地想。向十名少女還了一禮,帶著李倓進到超市裡面。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07

第六十九章 玻璃和水泥

  李倓是第一次來四海超市,看哪裡都覺得新鮮,這四海超市所在地原來是御史大夫京兆尹王鉷的產業,占地二十多畝。是平康坊最大的兩家商鋪打通之後連在一起而成,現在成了朝廷的產業,被蕭去病徵用。

  超市外面人頭湧動,圍滿了人,超市裡面也是一片繁忙景象,少府和將作監的工匠正在對超市內進行改造和裝修。

  超市里擺滿了很多李倓以前沒有見過的貨櫃貨架,還有櫃檯。特別是櫃檯,造型非常特別,分為上下兩部分,下方是實心的,上方卻只用木材搭了一個架子,是鏤空的,師父說這些地方以後要安裝玻璃,現在先用木板代替。

  李倓是見過玻璃的,胡商從西域帶過來的,一些小小的三扁四不圓的玻璃球就賣上十貫的高價,一個滿是氣泡的玻璃杯更是一千多貫的天價。

  師父竟然要用玻璃做貨櫃,李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師父只是笑笑說,只要你學好了數學,到時候再教你物理,化學,還有地理等等,都是些自己沒聽過的名詞,你就會知道製作玻璃有多簡單。

  除了貨櫃,少府和將作監的工匠還在超市里架設引水用的竹管,更是讓李倓覺得新鮮,對陪在一邊的小瑤問道:“這些竹管做什麼用的?”

  小瑤十分得意:“這個叫做自來水,是侯爺發明的,用來取水和連接到廁所,你跟我來看。”

  李倓很想告訴小瑤,這個竹管取水倒不是師父發明的,在唐軍中已經使用了上百年了。

  他讀的兵書就有記載:“……隔山取水,以大竹筒去節,雌雄相接,勿令漏泄,以麻漆封裹。推過山外,就水置筒,入水五尺,即於筒尾取松樺乾草當筒放火,火氣潛通水所,即應而上。”

  只不過這個方法一直應用在軍事上,只有師父想到將它用在家宅裡面,真想知道師父是怎麼解決水源這個問題的。

  答案很快揭曉,他跟著小瑤來到後院,看到一座正在製作的高三四丈的大水車,還有旁邊的水塔,立刻就明白了,只是這水車很奇怪呢,怎麼多了四面大大的扇葉。

  “這個叫抽水風車,也是侯爺發明的,用風帶動水車將水抽到水塔上,然後通過竹管流到超市需要用水的地方。除了這個侯爺還在廁所裡發明了抽水馬桶,王爺要不要去看?”小瑤說話的時候眼睛都要冒星星了,姑爺可真厲害。

  李倓心裡也是同樣的想法,師父不但厲害有本事,眼光還特別好。你看他找的這個師娘,不但人長得漂亮,驚豔,還十分的聰明能幹。

  這麼一大攤子事情都歸師娘一個人管,竟然不出一點差錯,師父一提到她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嗯,我什麼時候也能碰到一個像師娘這樣的好女子啊。

  李倓在心裡羡慕蕭去病的時候,蕭去病正在超市最裡面的一間辦公室裡,一邊摟著何可兒,用手掌輕輕巡視探索其身體起伏優美的線條,一邊說著開錢莊的計畫。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大約是因為兩人正處於熱戀中的原因,蕭去病總覺得何可兒越來越漂亮,越來越驚豔了。

  臉總是紅撲撲的,眼睛總是水靈靈亮晶晶的,身上散發了強烈女性氣息,即使現在蕭去病武藝的修為已經到了化勁頂峰,心意內斂情緒不行於外,但每次在何可兒面前卻總有一種魂不守舍的感覺。

  有時候蕭去病真想放下手頭上所有的事情,什麼也不做,就守著何可兒,整天抱在一起,膩在一起才好。管他什麼大唐盛衰,管他什麼安史之亂,通通都跟自己沒關係!

  除了驚人的美麗,何可兒身上那股氣息實在太吸引自己了。蕭去病知道,那是女性荷爾蒙的氣息,熱戀中的男女都會大量分泌。

  但偏偏自己在享受與何可兒在一起的寧靜和愉悅的同時,自己心裡卻依然渴望帶著千軍萬馬衝鋒陷陣的感覺,小時候聽爺爺講趙子龍百萬曹軍中七進七出,簡直就熱血沸騰啊;

  與此同時,他還有一個十分狂妄的夢想,他要讓整個大唐,整個天下都按照的規則進行,他要將整個天下都變成他的舞臺,盡情揮灑自己的夢想。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馳騁天地間,金戈鐵馬,縱橫天下,男兒大丈夫,當如是也!

  何可兒也不好過,她也很享受這種相偎在一起的感覺,但也知道蕭去病事業心重,心裡唯一所盼的,就是能多幫他分擔一些。等忙完所有的事情以後,他就有時間陪自己了。因此何可兒雖然有些分心,卻還是很認真的在聽蕭去病的話,生怕錯過一個細節。

  當聽到蕭去病為小額銀幣容易被假冒不好發行,大額金銀幣使用又不方便。比如買兩百文東西,要不就提兩百個開元通寶;要麼身上帶一個幣值五百文的大唐銀幣,付完錢找回三百文。無論怎麼做都要帶一兩斤重的銅錢在身上。

  何可兒吃吃地笑了起來,道:“蕭郎,這個簡單啊,五錢重的銀幣為了增加硬度,你加了兩分(4%)的銅在裡面。但是小額的銀錢就可以不加,用純銀啊。

  我們可以將五分的純銀做成標準形狀,兩個就是一錢,用天平一量就量出來了啊。至於真假也不用擔心,純銀又有光澤又很軟,用牙齒輕輕一咬就能分辨。”

  蕭去病一下聽呆了,何可兒這個建議太好了,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電視劇裡明朝宋朝很多都是用碎銀付帳,想必這個是極其好防偽的。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將碎銀標準化,統一做成五分重的。

  這樣在一文開元通寶和一枚價值五百文的大唐銀幣之間就有了五十文的銀角子做過度,在使用方便上,大大提高了一個等級。

  虧得自己還是來自後世,比起何可兒,簡直大大不如。蕭去病高興之餘,吧唧一下重重親在何可兒的臉上,大笑道:“我的好老婆,你真是太聰明了!來再親一個!”

  何可兒秋水般的大眼睛一下睜得老大,那粉嫩雪白,吹彈得破的俏臉迅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升起了一圈誘人的紅暈。那紅暈迅速擴大,不到半秒整張臉就已經紅透了,一直紅到脖子上。

  身上那股香香的,誘人的氣味越發的濃烈,蕭去病心神頓時一蕩。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脖子,將兩人的上身緊緊貼在一起,在何可兒越來越急促的喘息當中,低頭下去,一下吻住何可兒那紅潤欲滴,嬌美可愛的香唇。

  兩人相識一個多月了,雖然從第一天起,就有過身體接觸,後來也經常抱在一起,親吻頭髮,臉頰也有過,但像今天這樣,全身貼得緊緊的,四唇相碰卻還是第一次。

  何可兒感覺一顆心跳得快要飛出來了,他身上那股奇異的香氣直沖進腦門,整個人立刻暈陶陶的,臉紅得想要燒起來,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困難,身體又酥又麻,熱得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何可兒覺得自己快要暈死過去了,腦中一片空白,迷迷糊糊中感覺蕭去病居然撬開他的牙關,火燙滾熱的舌頭一下伸了進來,尋找到自己的舌頭就糾纏到了一起。

  蕭去病仔細品味著懷中少女的檀口香舌,滿口津液特有的香甜和芬芳。一雙手猶自不肯老實,在可兒身上不停游走,順著她的衣領就滑進可兒的胸圍子裡。

  手掌上立刻傳來一陣堅挺結實,柔軟無比而又充滿彈性的美妙感覺。蕭去病立刻被那柔滑無比,嬌嫩萬方的細膩手感陶醉了。蕭去病忍不住開始粗暴起來,隨心所欲地改變其形狀。

  蕭去病感覺自己快活得像是要飛了起來,但意識卻清醒得可怕,他能清楚地聽見兩人的呼吸心跳越來越急促,何可兒身上那股好聞的少女體香越來越濃烈,甚至連兩人皮膚下血液的流動聲也聽得清清楚楚。

  他迷醉於這種神魂顛倒的奇妙感覺,恨不得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就在這時,屋外卻傳來小瑤的聲音:“侯爺,舅老爺和琉璃作坊的陳師傅來了。”

  蕭去病不想去管他,何可兒身子卻是觸電一般猛地一震,忙不迭地推開蕭去病,一下從蕭去病懷裡站了起來。滿臉潮紅,如雲秀髮間香汗微浸,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害羞道:“阿舅和陳師傅來了,你趕快出去吧,可不能讓他們闖進來。”

  蕭去病歉意地苦笑,幫何可兒整理了一下衣服,伸手貼在她右邊的臉頰上,小聲道:“我先出去了,你等一下再出來。”

  倒也不能怨兩人,本來之前就是約好了的,蕭去病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推門來到何可兒的三舅和琉璃作坊的陳師傅所在的一間會客室。

  “三舅,陳師傅,看你們這麼高興的樣子,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訴我?”

  三舅名叫王玉書,今年三十九歲,正是王元寶負責督造琉璃的三兒子。王元寶現在一共三個兒子,老大王玉成,主要負責經營和銷售琉璃;老三王玉書負責琉璃燒造技術方面;老六王玉玨,負責王元寶其他產業。

  王玉書和琉璃燒造師父陳大有算是整個大唐,除了官方之外,最為精通琉璃燒造技術的兩人了。在和王元寶談定合作事宜之後,第二天蕭去病被王玉書請到王家的琉璃工坊裡去參觀。

  讓王玉書有些失望的,這個揚言要對琉璃燒造工藝進行改進的外甥女婿,並沒有提出任何有建設性的建議,讓王玉書忍不住懷疑這個外甥女婿是不是一個騙子或者口出大言者。

  不過雖然蕭去病沒有對琉璃燒造技藝提出任何意見,卻在參觀之後給他們留下兩個配方和工藝。一個是玻璃,算是半個同行;

  另一個卻是從來沒聽過的,是叫做水泥的,配方和燒造技術倒一點不難,只是生產起來灰塵滿天,事先還要先製作一種口罩才行。

  經過兩天時間,第一批玻璃製品和水泥很快就燒造出來了,原來還有一些不以為意的王玉書和陳大有立刻就改變了之前的想法,興奮得大叫起來,早早地拿了幾件樣品就來向蕭去病報喜。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08

第七十章 蕭去病的威脅

  華清宮,兩千飛龍禁軍,在新擴建的飛龍禁軍訓練廣場上,呼嘯東西,縱橫往來。

  兩千飛龍禁軍分成四支隊伍,或是正在整軍待發,或是行軍慢跑,或是行軍快跑,火山全速衝鋒,無一不都整齊如一,即使在全速衝鋒的訓練中,都力求保持嚴整的陣型。

  除了陣型嚴整,更讓人驚奇的還是紀律和氣勢,也不知道那蕭去病用了什麼辦法,竟然讓這兩千飛龍禁軍做什麼都是整齊劃一,無論上馬下馬,還是彎弓搭箭,都是同時動作,有如一人。

  那乾淨俐落的動作仿佛有種神奇的魔力一般,看得前來參觀的安祿山麾下第一高手張獻誠,第一心腹大將孫孝哲,第一謀士嚴莊目瞪口呆。

  這些還不算什麼,更讓三人震撼的還是這支軍隊所表現出來的威勢,每一名飛龍禁軍眼中都表現出強烈的殺敵欲望和無所畏懼的自信。特別是全速行軍和衝鋒時,那股一往無前排山帶海的氣勢,一下就震懾得心懷鬼胎,意圖謀反作亂的三人膽戰心驚!

  這是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師,紀律嚴明,快捷如風,靜止如山,動如雷震。只要蕭去病一聲令下,無論刀山火海,都奮勇向前,死不旋踵的大唐精銳!

  “蕭去病不死,我等永無出頭之日!非但所謀之事不能成功,就是想保住現在的富貴,也不能夠!”

  震撼之余,安祿山的第一謀士嚴莊在回去的路上,用很低的聲音咬牙切齒對另外兩人說道。

  張獻誠雖然震撼,很多東西卻想得不是很明白,疑惑地道:“嚴生生,你說著蕭去病怎麼孤身一人,怎麼就有本事將這這支飛龍禁軍訓練成這個樣子,才一個月,就好像脫胎換骨了一般。”

  嚴莊道:“這當然是有原因的,這蕭去病武藝超群,勇冠三軍,又在河中立下天大的功勞,對士卒又極為親近厚待,更加親自傳授他們武藝,這些士卒如何會不佩服敬仰感恩,效之以死呢?

  這還是其一,其二也是就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因為蕭去病深受陛下寵信,並且許諾將來帶著他們征戰沙場,殺敵立功。蕭去病給了這些士卒一個建功立業的希望,讓他們看到一片光明,他們以前都是馬夫侍者,出身卑微,現在有了這個進身之階,如何會不盡心竭力,拼命訓練!”

  孫孝哲不以為然道:“他蕭去病訓練軍隊的這一套,這兩天都被我們看了去,他可以訓練軍隊,難道我們不可以訓練嗎?我就不信王爺的八千曳落河會比這兩千飛龍禁軍差。”

  嚴莊笑了笑,搖著頭道:“你不明白,王爺麾下那八千曳落河無論怎麼訓練都達不到這兩千飛龍禁軍的水準!”

  孫孝哲不服氣道:“如何不可能,這蕭去病練兵也沒什麼嘛,無非是整齊一些,衝鋒的時候狠一些,看上去氣勢確實逼人,誰知道真正打起來會怎麼樣?更何況他們只有兩千,我們有二十萬!而且隨時還可以再增加十萬!”

  嚴莊苦笑,心裡罵道你這個靠著阿娘裙帶關係才爬上高位的幸進小人知道個屁(孫孝哲老娘跟安祿山私通,孫孝哲於是通過這層關係喊安祿山為父,得到重用,並與嚴莊爭寵)。

  那八千曳落河和安祿山麾下十來萬呼族蠻兵全都是在草原上散漫慣了的,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十個人站成一排都站不整齊,更別說在行軍衝鋒的時候還保持嚴整的陣型。

  另一方面氣勢上面也遠遠不如這兩千飛龍禁軍啊,他不知道這些士卒蕭去病是怎麼訓練出來的。但他卻非常清楚,安祿山麾下的那些胡族蠻兵,兇悍倒是兇悍異常,往往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殺人。但全部都是一群趨利之徒,有好處就沖得飛快,情況甫一不對,則逃得飛快,動輒反叛!

  而蕭去病訓練的這支軍隊卻不同,已經被蕭去病訓練的唯命是從,對蕭去病崇拜得無以復加。嚴莊絲毫不懷疑,即使眼前一個大火坑,蕭去病叫他們沖,他們也會義無反顧地沖上去。換成安祿山手下的兵,可能嗎?

  “張統領,你怎麼看?”嚴莊問道。

  “我也認為阿兄麾下的曳落河無法訓練成這個樣子。不過真打起來勝負也不一定,這支飛龍禁軍畢竟是沒有見過血的。”

  張獻誠神色幽幽說道:“不過相對於這些,我倒是對蕭去病的武功功法更感興趣。才教授了兩千飛龍禁軍這麼一點皮毛,就讓他們有這麼大的改變。我聽說他有個徒弟,摔斷了腿,經過他的治療,竟然不到十天就全好了,真的讓人很好奇啊。”

  好奇的不止張獻誠一個,同一時間,在華清宮的一處寢殿,被蕭去病用大槍削掉一隻耳朵的安祿山另一軍師,也無比好奇地在探聽那天蕭去病到底在安祿山耳邊說了什麼,怎麼把他嚇成這樣。

  “我知道你心裡有怨,不過我看還是算了吧。那蕭去病現在風頭正勁,連我都要讓他三分。這次我面見陛下和娘娘,陛下倒還像往常那樣,被我哄得哈哈大笑。

  但娘娘見到我,卻明顯有厭惡的表情。反倒對那蕭去病十分親近。即使你心裡再多怨恨,又能拿他怎麼辦呢?”

  安祿山半坐半躺在睡榻上,蓋著厚厚的狐皮被子,強打起精神來高尚講道。

  他生病了。兩天前,蕭去病接他的時候,安祿山幾次被嚇得大汗淋漓,渾身濕透。來不及換衣服就跟著蕭去病走了上十裡路,寒風一吹,當時就有些感冒。再加上幾次受到驚嚇,心情抑鬱,見過李隆基和楊貴妃沒多久就病倒了。

  安祿山過於肥胖,本就嗜睡,這一生病昏睡的時間就更多了,這兩天多的時間裡,有七成多的時間都是迷迷糊糊的狀態。而臉腫得像個豬頭,又丟了一隻耳朵的高尚,就一直守在安祿山的身邊,端茶遞水,端屎端尿,像個孝子一般盡心盡力地服侍。

  今天安祿山病情有些好轉,精神好了一些,看到高尚也有一些戚戚然,見他欲言又止,想問又不好開口的樣子,安祿山便歎了一口氣,勸解道。

  高尚的眼淚一下就流出來了,哭著道:“主君,我非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主君你啊。主君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什麼?”安祿山愣道。

  “你想啊,這蕭去病自從出現以來,樁樁件件事情都好像是針對主君你的。還有兩天他特意來這麼一出,他說的那些話,全都俱有所指。我聽他言下之意,經過分析我認為,我們所謀之事他全都知曉,要不一切都無法解釋。”

  安祿山心裡一凜,旋即也覺得高尚說的全對,蕭去病的一舉一動確實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正是因為這種感覺,讓安祿山感到懼怕。

  高尚繼續說道:“我不知道那蕭去病對主君說了些什麼話,我只知道他特意針對我們,就絕對不會放過我們。主君你不覺得這個蕭去病在某方面與王忠嗣很像嗎?”

  王忠嗣曾經身兼四鎮節度使,同樣的勇冠三軍,同樣的用兵如神,同樣的慣會練兵,同樣的忠君愛國。

  王忠嗣在年輕的時候,也和蕭去病一樣,勇猛無比,多次單人獨騎沖入敵陣殺敵千人。後來他漸漸受到重用,每次總能以少勝多,一生從未有過敗績,簡直堪稱大唐軍神!

  當時安祿山曾經想向王忠嗣借兵,吞併他的兵力,被王忠嗣看出他的謀反跡象,於是多次向皇帝上言安祿山必反。

  好在最後因為王忠嗣實在太有本事了,被李林甫嫉妒,害怕他有朝一日入朝當宰相,於是構陷王忠嗣欲擁兵以尊奉太子。

  剛好那時正值十一月安祿山入朝與李隆基同泡溫泉,便跟著一起說王忠嗣的壞話,最後讓李隆基下定決心將王忠嗣貶謫,除去了這顆絆腳石。

  安祿山道:“你這麼說,兩人倒真有些相像。”

  高尚循循善誘道:“主君你想,若王忠嗣還在,以他的功勳和能力,東北邊境賊吧不得平定,陛下會不會讓他擔任范陽平盧節度使,平定兩番?

  若王忠嗣不倒,他看出主君胸懷大志,多次言主君必反,以他對大唐的忠心,又豈會與我們善罷甘休?”

  高尚這話兩個意思,一個是王忠嗣太有本事了,他若帶兵平定了東北,我們不但再也不能在東北玩敵養寇,就連兩鎮節度使的位置也會保不住;再一個就是王忠嗣一定會除掉我們。既然蕭去病跟王忠嗣這麼像,那王忠嗣能做到的事情和會做的事情,蕭去病也一樣啊!

  安祿山有些失神,明顯說到他心坎裡去了。高尚趁熱打鐵道:“所以那蕭去病心裡必然和王忠嗣一樣,是想除掉我們的。”

  安祿山道:“他若想除掉我們,為什麼這次又要放過我們?他說只要我安分守己,就不再與我為難。”

  安祿山當然知道蕭去病這句話不能相信,但卻被蕭去病後半句話唬住了,一時之間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所以見到李隆基的時候沒敢對蕭去病表示出一絲不快。後來也是想這件事想得頭亂如麻,一下病倒,然後一拖就是兩天。

  高尚問道:“那狗賊跟主君是怎麼說的?”

  安祿山道:“他說他知道我心懷不軌,素有反志。他已經掌握了些許證據,奈何陛下太過寵信我必不肯信。”

  高尚眼睛睜大了一圈,心說那狗賊想得倒很明白,可是怎地安祿山最後被他唬成那個樣子呢?

  安祿山有些惶恐道:“所以他跟我說只要我安分守己,趕緊收手,為大唐守好東北邊疆,他就不再與我為難;

  他說如果我繼續執迷不悟,他就跑去對陛下說,只要陛下將我和史思明殺了,他就想辦法讓陛下再延壽一個甲子!

  他這話我不敢不信,他號稱神仙弟子,不管他是否真有這個手段,我想陛下肯定會相信,他追求長生都快要瘋了。陛下雖然萬分寵信於我,但相比六十年的壽命來,我這條命又算得上什麼呢?是以我這兩日都憂慮不已,猶豫不決。”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08

第七十一章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蕭去病這句話不但讓高尚愣住了,同樣也讓從飛龍禁軍訓練場上回來的張獻誠、嚴莊和孫曉哲一下愣住了。

  安祿山向嚴莊問道:“先生以為他此言如何?這次我見陛下,確實發現他比之前年輕了許多歲,許是他真有這個本事?”

  “我認為事情的關鍵不在於蕭去病是否真有這個本事,而在於蕭去病這樣做的目的。我認為他的目的大約只有一個,就是緩兵之計。

  這兩日我們和張統領都去飛龍禁軍訓練場看他是如何練兵的,張統領還到長安去了,據蛇牙探子和劉駱穀所講,他還在籌備什麼四海商社。所作所為無不是在積蓄力量,恐怕等他實力壯大之後,就會對付我們。”

  嚴莊眉頭皺起,心說這蕭去病還真是不世出的文武全才,至少比起只會打仗的王忠嗣強多了,這番謀劃,當真不可小覷。

  張獻誠道:“確實如此,那蕭去病帶人抄了王鉷的家產,總共獲得財物七百多萬緡。還有王鉷和斧頭幫的幾十處產業也被他據為所有。他依靠這些錢財,大肆發展自己的勢力。

  除了聯合以王元寶為首的十幾家富商成立四海商社,準備組建商隊四處經商販賣貨物之外。他還招攬了差不多整個關內的身手高強之人,有聯繫了五家鏢局做商隊的護衛。看樣子是想有一番大的作為,不出幾年,只怕其勢力將遍佈整個大唐。

  而他同時還在練兵,雖然龍武禁軍和羽林軍沒有什麼起色,但飛龍禁軍已經被他訓練成一支勁旅。我想他經營四海商社大量賺取財貨,最終目的還是為了練兵和養兵。只怕真如嚴先生說的那樣,最終還是要針對我們。”

  安祿山心裡一急,頭上冷汗又冒出來了:“那我們怎麼辦?”

  嚴莊眉頭皺得更緊了,一副絞盡腦汁的樣子,安祿山心道嚴先生果然盡心盡力。他卻不知道嚴莊心裡想的其實是,蕭去病這麼厲害,我可不能在你安祿山一棵樹上吊死。

  可得想個好辦法,若能將蕭去病一下害死當然好不好,若是不能,自己可不能太過得罪蕭去病,正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想見。

  不等嚴莊說話,跪坐在一旁侍候的高尚連忙用手巾為安祿山擦汗,急切道:“我們絕不能等他羽翼豐滿再來剪除我們,必須趁他羽翼未滿的時候將他除掉,否則我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孫曉哲急切地問道:“那要如何做呢,你可有辦法?”

  高尚咬牙切齒道:“主君不放假裝聽從他的話,讓他以為我們已經認輸和改過,對我們少些防備。然後我們伺機找尋他的弱點,等待時機,用盡一切辦法將他除去。”

  安祿山望望嚴莊和張獻誠,嚴莊點頭道:“此計甚妙,目前只能這樣了,先輕慢其心,再慢慢謀劃。”

  高尚眼睛裡面放著綠油油的光:“那蕭狗賊如此出類拔萃,殊不知,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

  左僕射李相一向嫉賢妒能,一個王忠嗣尚不能容,這狗賊勝過王忠嗣十倍,比起王忠嗣更是深得陛下寵信,李相又豈能容得下他。

  那楊國忠幸進小人一個,雖然與那狗賊合作扳倒了王鉷,但我聽說因為查抄王鉷家產是那狗賊太過包攬把持,楊國忠本是貪財又專權的小人,已經心懷怨恨。

  昨天楊國忠還遣人來看過主君,我們可以引為助力,還有那吉溫也早是我們的人。現在朝廷中不是李相的人,就是楊國忠的人,或者是我們的人。

  那狗賊看似風光,實則孤立無援,除了聖眷和手上一支飛龍禁軍別無可恃。他自視甚高,手上掌握著這麼多利益,卻不讓其他官員分得一點好處,他事情做得越大,到時候獲得的怨恨和仇視就會越多。

  要知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那狗賊如此行事,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群起而攻之,到時候就算陛下和娘娘再寵信他,也不得不將他貶謫,等他失了勢,要殺他還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倒是主君你要早些把身體養好,多進宮陪在陛下和娘娘身邊,聖心最重要!而我們則為主君在私下串聯,引導所有對那狗賊不滿的人,到時候一齊發力,不怕他不死!”

  高尚以己度人,倒是一下把大多數人的心態看得一清二楚。很多時候怨恨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也不是因為損害了他們利益,僅妒嫉和眼紅一條就已經足夠了。

  安祿山的眼睛一下亮起來,病情好像瞬間好了一大半,眾人也無不點頭稱讚,言說這個主意好。只有嚴莊一邊點頭稱是一邊想,這還真是個好辦法,如戰國之吳起,如前漢之賈誼,古往今來多少一時之人傑不是都毀在這個上面麼。

  不知道蕭去病這個所謂的“仙家弟子”,能不能躲得過眾人群起而攻之。若是連這個最厲害的殺招也不能動搖他分毫,自己就要下定決心,早些謀劃投靠了。

  被人算計的蕭去病在平康坊突然感覺背後陰風陣陣,微微加快氣血運行,瞬間全身暖洋洋的,一臉笑意地接過三舅王玉書遞過來的兩個玻璃樣品。

  是一個玻璃杯子和一匹玻璃馬,蕭去病拿在手上仔細看,倒也晶瑩明亮,透明度也非常好。就是顏色差了點,是綠色的,拿起來對著外面的光線一看,裡面還有些許很小的氣泡,用手敲一敲,聲音也略微有些悶,顯然質地不夠緊密,如果用來裝熱水,一下就會炸開。

  不過即使這樣,看到三舅和陳大有的興奮的表情就能知道,這些玻璃已經比西域胡商售賣的玻璃製品要好上很多。所以自己不能用後世的標準去評價,要誇獎他們,但也要讓他們知道,還有巨大的改進空間。

  蕭去病笑著讚賞道:“三舅,陳師傅,你們真是太厲害了,才用了兩天就將玻璃做出來了。我不是很懂,我們這些玻璃比起西域胡商的如何?”

  王玉書得意道:“這麼說吧,我們生產出來的第一批玻璃就比西域胡商手裡那些上品玻璃還要好,比起一般的貨色,簡直要好幾倍。輔臣你是不知道,就這只玻璃杯現在拿到西市上去,立刻就能賣一千貫。”

  蕭去病笑笑,他知道物以稀為貴,這幾年黑衣大食和石國、黃姓突騎施堵塞絲綢之路,西邊商品的流通管道不是很順暢,因此玻璃製品,西域葡萄酒、三勒漿都賣的比較貴。

  可是,即使自己不造玻璃,等過兩年玻璃的價錢也會大幅度降低。不過現在自己就是要趁價錢還處於高位的時候,先狠狠賺一筆再說。

  蕭去病樂呵呵道:“這樣啊,那如果我們的玻璃做的更好一些,做得像水晶一樣無色透明,也沒有氣泡,而且更緊致一些,是不是就能賣出更高的價錢。”

  王玉書想也沒想就道:“那是當然……”他突然反應過來,大聲道:“怎麼,輔臣你有法子讓這些玻璃做的更好一些?”

  蕭去病點頭,拿起那玻璃杯對兩人講道:“比如玻璃杯的顏色總帶著綠色,那是因為石英砂不純,含有鐵……當然不是看得見的鐵,而是類似鐵銹的一樣的東西在裡面。如果我們使用更為純淨的石英砂(石英砂同時也是製作琉璃的主要原料),最後得出的玻璃就會是無色的……

  如果我們我們燒造玻璃的溫度再高一些,時間再久一些,工藝再完善一些,就能將玻璃裡面的氣泡全部去除。我知道琉璃裡面是需要一定的氣泡的,但玻璃沒有氣泡才是最好……還有玻璃出爐的時候,退火、淬火做的好一些,玻璃也能更緊密一些……”

  這個時候何可兒已經整理好衣服,調整好心跳呼吸從裡面出來了,蕭去病拍拍手叫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因為不能挨著坐在一起,蕭去病心裡暗暗想道,是時候發明沙發了。

  將從何可兒手裡接過的幾張紙片遞給王玉書和陳大有,蕭去病接著道:“三舅,陳師傅,這裡有我總結的一些需要改進技藝的地方和規範化生產的一些建議。你們拿去看看,但記得無論是琉璃的技術改進,還是玻璃,水泥的生產研發都要嚴格保密,對外面的人一個字都不能提!”

  兩人結果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不知道用什麼筆寫滿了蠅頭小楷,還畫了很多圖,不過怎麼有點看不懂呢。蕭去病笑著道:“這裡是從左到右,從上往下看的。”

  兩人照著蕭去病說的方法看了起來,然後就眼睛睜得老大,再也挪不開了。

  這幾張紙上的內容並不凡複雜,首先是坩堝的耐火材料和保溫材料,一個是瓷土(高嶺土),一個是石涅黑石脂(石墨),不但詳細例舉了這兩種材料的好處,奇特之處,連坩堝如何製作,材料在何處分佈,怎麼鑒別都寫的清清楚楚。

  其次是燃料的改進,以及各道工序的各種條例規定,細緻化的安排,讓生產變得規範化和標準化,還有如何檢測檢驗等,總之使得琉璃生產不僅僅是靠運氣。

  更重要的是,在最後,蕭去病還詳細講解了琉璃、玻璃、水泥三樣東西燒造的各種原理,是因為那種原料和另一種或幾種原料在什麼樣的條件下發生了什麼樣的反應等。解釋得清清楚楚,圖文並茂。

  雖然紙上寫的有一半內容兩人都還不大能夠理解,但就他們現在能理解的內容來看,簡直讓兩人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很多搞不清楚,有疑惑的地方一下就都明白了。

  這就是經驗科學和理論科學的區別,還有生產方式的優勢了。蕭去病雖然動手能力實際操作能力只有五分,但給出的建議和講解的原理卻讓兩個有技術有經驗卻不懂原理的大匠受益良多,佩服得不行。

  “輔臣大才啊!”過了良久,王玉書才依依不捨得放下了這幾張紙,一臉興奮地蕭去病說道。同時又不由得有些羞愧,當初自己還懷疑蕭去病是個騙子或者口出大言者,現在才知道,他是真的什麼都知道啊。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09

第七十二章 夢中之國

  送走了興奮而來,滿意而去的三舅和陳大有兩人,蕭去病再次摟著何可兒在里間的辦公室裡說開錢莊的事,另外還有就是用水泥建房子的事。

  雖然剛才陳大有拿的那個已經凝結的水泥塊被蕭去病輕輕一捏就碎成粉末,但蕭去病也不認為一定就是水泥沒燒好,也可能是混凝土配方沒弄好或者時間沒到。

  反正水泥已經燒出來了,怎樣制定水泥燒造的標準,還有混凝土配方和施工的標準,蕭去病已經說了一個大概交給陳大有他們去做了。

  相信要不了十天,真正可以用來建造房子和修路的水泥就可以大規模生產。至於研究經費和建水泥窯的先期投入,也完全不是問題。查抄王鉷家產以後,自己現在可以算是長安城中手裡現錢最多的一個了。

  “蕭郎啊,你到底要做多大的事業?怎麼除了四海商社,你還想著建這麼的工坊(工廠),安排這麼多百姓的生活?你就不想想自己?”

  何可兒被蕭去病抱著坐在腿上,扭著身體對著蕭去病一臉嚴肅地問,臉紅撲撲的,還吸了一下小鼻子。

  “啊?娘子你說得對,事情哪裡一下做得完呢?這些都是以後要做的事情,而且我可以找別人幫我做。我負責制定規則,說出想法,指明方向,他們負責做事。到時候你和我一起監督和管理這些幫我做事的頭頭,可好?”

  蕭去病笑著道,可兒說得很對,這麼多事情如果都要自己去做,或者讓可兒幫著自己去做,就是把兩個人忙死,也做不完。

  “那當然好。”何可兒笑靨如花,眼波如水,身上那股如蘭似麝的幽香越發濃烈,蕭去病明顯聽到,她的心跳有些加速:“我們說點別吧?”

  “說什麼?”蕭去病好奇道。

  何可兒微微低著頭,嘴角漾出一抹微笑來,臉一下又紅了:“可兒一直很好奇呢,你總說第一次見我就對我一見傾心……”

  遲疑了半晌,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也似,這才接著說道:“可是可兒一直很奇怪,可兒到底有什麼地方讓你一見傾心呢?”

  話一說完,整張臉連同脖子就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一般,顯然這個問題已經在她心裡憋了很多天。

  在以前她對自己的相貌其實是極為自信的,因為從小比較開朗,唐朝風氣也較為開放,在何可兒的潛意識裡,並沒有以色悅人的想法,對相貌問題也沒有多在意。

  而且她各方面確實長得很漂亮,皮膚更是雪白嬌嫩異常,除了身體不夠豐盈,臉不夠圓以外,但只要她肯增肥,在大多人的眼中,容貌簡直立刻勝過楊貴妃。

  以前不在意是沒有心上人,但自從跟蕭去病私下確定關係以來,何可兒也不是沒想過要為心愛的人改變的想法,即使她心裡很排斥豐腴體型。

  如果現在蕭去病跟她說,我喜歡楊貴妃那樣體型,何可兒是願意為他增肥的,但蕭去病又沒說,然後這幾天何可兒就時不時為這個問題困擾。

  “嗯?”蕭去病看著她這個樣子一下笑了,把她緊緊抱住,用手輕輕在她的俏臉上撫摩著:“怎麼想起問這個?其實我也說不上來……”

  “反正就是第一眼就看對眼了就是,那天在西市,我先聽到你輕輕柔柔的聲音,覺得很好聽。就很想知道這聲音的主人好不好看,我就找啊,找啊,就在人群裡找到你了。然後我就被驚豔到了,覺得你是我下山之後見過最好看的人,特別是你那雙清澈靈動,會說話的大眼睛,一下就把我吸引住了!”

  何可兒嬌羞地笑了起來,嫵媚動人,笑靨如春花之初綻,偏偏又極力作出副極其認真的表情:“你沒有騙我?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廋了,不夠富態?”

  蕭去病愣了0.1秒,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原來你心裡想的是這個,我覺得你一點都不瘦,身材好得不得了。我一直認為大唐大多數人的審美觀是有問題的。

  你不知道,我和師父在山上修行的時候,曾經去過一個夢中之國,那裡的女孩都是追求體態輕盈,修長苗條的。為了能瘦一點,很多女孩一輩子都在減肥,什麼都不敢吃。她們若是知道你每天都是想吃就吃,身材還這麼好,簡直要嫉妒死了!”

  蕭去病身高一米八一,兩人平站著抱在一起,蕭去病剛好能吻到可兒的眼睛附近,目測何可兒身高大約一米七三,體重大約大約一百一十多斤,身材確實好得不得了。

  “審美觀?夢中之國?”何可兒眼睛亮了起來,顯然對蕭去病所說的夢中之國很感興趣。

  “審美觀就是對美醜的評價,比如我曾經見過一個婦人,一張臉上全是肥肉就已經足夠難看了,可她偏偏還要敷上厚厚一層粉。眉毛畫得又粗又短,像個倒八字,嘴唇畫得像猴屁股。

  她這樣子,在我看來簡直跟個妖怪差不多,但在很多大唐人眼中,大概會認為她這樣很好看。這就是審美觀的不同,我認為是他們有問題。”

  蕭去病猜測,這一點可能是因為唐朝胡氣太重,民風太過彪悍造成的。唐朝是不怎麼崇尚太過秀氣的美,受草原遊牧民族影響比較大,崇尚的是比較健碩的身材。無論是人是馬,甚至連寫的毛筆字都如此,全部都追求肥碩,雄渾。

  推而廣之,唐人喜歡的花是牡丹這樣高貴豐滿的,長安城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城,馬路是最寬闊的,宮殿是最高峻宏偉的。與其說是喜歡胖或者大,倒不如說是一種力量的崇拜和自信的展示。因為一般來說,身材粗壯的總比身材瘦小的力量要大。

  何可兒笑起來:“那個是仕女妝的一種,不過我也不喜歡看,我喜歡臉上乾乾淨淨的。”

  吧唧一下,蕭去病飛快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笑著道:“所以你的皮膚才這麼好啊,我才一眼就喜歡上你了。

  你是不知道,所有的脂粉都含有鉛,一開始用的時候,確實能夠讓皮膚看上去更白,但時間久了,就會使臉色變得又黑又黃又幹。”

  何可兒害羞道:“這個我不知道,我是覺得搽了粉臉上不舒服,搽了一次我就很快洗掉了。”

  蕭去病笑了,上天待自己何其之厚。他喜歡何可兒就是因為何可兒這份天性,獨立,自由。有自己的主見,並不因為周圍大多數人的看法而改變自己的本心,是一個獨立而自信的個體。

  這就讓蕭去病很尊重她了,偏偏人還長得這麼漂亮,這臉蛋,雪膚大眼;這身材,修長苗條,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特別是上圍極為可觀,蕭去病不太懂,但從一隻手都握不過來看,應該是D吧?至少比麗綺絲的還要大上一些。

  一想到之前那種讓人神魂顛倒,快活似神仙的美妙感覺,蕭去病的心跳呼吸又有些加快了,很想接著繼續。何可兒看出了他的想法,伸手握住蕭去病貼在他臉頰上的手,手下在蕭去病手背上細細的摩挲,呢喃道:“蕭郎,跟我說說你下山之前的事,還有那個夢中之國吧。”

  蕭去病只好放棄那個旖旎的想法,開始在她耳邊小聲地講了起來:“這是我最大的秘密,何可兒你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嗎?永遠爛在肚子裡,對誰也不能說,包括小瑤,包括你阿娘,包括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就是做夢也不能說,可兒能做到麼?”

  何可兒非常認真地點點頭,過了0.5秒又趕緊搖搖頭:“這麼重要,那蕭郎還是不要說了。”

  “我相信你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蕭去病笑著吻了吻她耳邊的頭髮:“我呢,確實從小生病,這才取名叫去病,被送到一座山上練武強身。我師父呢,也不是一個道士,而是一個戰士,我們每天除了練武,還能夠通過一個辦法進入一個夢中之國……”

  美好的時間總是短暫的,當蕭去病跟何可兒講到夢中之國科技多麼發達,人人都可以乘坐一種鐵做的飛機再天上飛,從長安到揚州,甚至是到安西龜茲也就是一個上午的時間;

  而且即使隔得再遠,也可以通過一種叫做手機的東西對話,而且還能看到對方;還有在那個夢中之國女人擁有和男人一樣的地位,有的家庭甚至是女子說了算……

  一個人守著一個大秘密的滋味很不好受,蕭去病準備等結了婚了以後,看情況逐漸將手機和筆記型電腦交給何可兒保管。正當何可兒都聽愣了的時候,外面的小瑤又跑了過來,大聲地道:“侯爺,將作監李十二郎到了。”

  “叫他稍等一下,我馬上就來。”蕭去病苦笑一聲,在何可兒嘴上親了一下,歉意道:“這兩天都會很忙,明日要護衛陛下和娘娘回長安,後日要啟程去接我大哥高開府,等安西軍入城儀式過去,又要出征,此事萬分絕密,現在連陛下都不知道。”

  “啊……可是,這都要過年了啊!”何可兒臉色一下緊張起來,雖說她對蕭去病的武力無比崇拜,但既然是打仗,又哪裡有說的准的呢。更何況馬上就是新年,新年過後就是兩人的婚禮。怎麼這個時候還要出征啊?

  蕭去病摟著她安慰道:“就一些小蟊賊而已,我們快去快回,除夕之前一定趕回來。相信我,在這之前我已經謀劃好了。我倒是比較不放心你的安全,我會留下嶽沐風和令狐流雲以及幾名樓觀道士保護你。等結了婚以後,你跟我練武吧。”

  何可兒雙手繞到蕭去病背後,將他緊緊抱住,在蕭去病耳邊呢喃:“蕭郎,你不用擔心我,這段時間我不出門就是。只是蕭郎你一定要保重,不要總是一個人沖得太前。心裡要想著我,我在長安等你凱旋歸來!”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09

第七十三章 四輪馬車

  四海超市的後院當中,李倓有些疑惑,也有些不高興地看著李十二郎。而李十二郎的神色則有些尷尬,同時又有一些小期待。

  將作監李十二郎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宰相,左僕射、晉國公李林甫的第十二個兒子李岫。

  在李倓看來,李岫的阿爹李林甫就是大唐頭號大奸臣。之前李林甫還和王鉷一起誣告師父,害的師父被陛下禁足。除此之外,那李林甫更是數次陷害太子阿爹,差點置阿爹于死地。

  李倓怎麼也想不通,師父是個頂天立地,恩怨分明的大英雄,之前還和李林甫這個大唐第一奸臣鬥得你死我活,怎麼現在又和他的兒子打得火熱?

  難道就因為李岫帶來的這輛怪模怪樣的,四個輪子的馬車?這一定又是師父的發明,就像那個抽水風車和抽水馬桶一樣。既然如此,師父掌管著少府和軍器監,身兼坊作使,自己做就行了,為什麼要叫上將作監李岫?

  不過即使想不通,跟著蕭去病這麼些天,耳提面命之下,李倓也不再是之前那個心思單純,空有一腔熱血的毛頭小夥子了。

  加上對蕭去病的絕對崇拜,讓他不得不耐著性子,並沒有與李岫發生什麼不快,只在一旁冷眼旁觀,不過臉色卻很不好看了。好在李岫是個厚道的性格,加上卻是心中有愧,並沒有與他多做計較,只是耐心等候。

  只等待了不一會兒,就聽親衛通傳之聲,蕭去病滿面春風地處裡面出來了。一見到院子裡那輛四輪馬車,頓時眼前一亮,看了一眼李倓就快步走向李岫,大聲笑著道:

  “岩璋(李岫的字)兄大才,才四五天時間,四輪馬車就造出來了?這一路可是坐著四輪馬車來的?”

  李岫有些拘謹地笑了一下,對於蕭去病的親熱也有些訝然,連忙道:“幸不辱命,而且也不是我們將作監一家的功勞,蕭府監屬下左尚署亦出力甚多。”

  隨從李岫一起來的,還有蕭去病所掌管少府左尚署令包巧,和將作監下屬左校署令訾山,以及五名兩署的工匠和小吏,蕭去病朝他們點頭示意,滿意道:

  “幹得不錯,包巧,你把這次研發的有功人員列份單子給我,我與李大匠一起為大家請功,錢帛的封賞等下就有!”

  這七名工匠和官吏立刻笑得見牙不見眼,這蕭大將軍辦事果真像在軍隊一樣,賞罰分明,雖然有時候累一點,但每個人做事的人心氣都是高的。

  自王鉷倒臺以後,至少在這段時間裡,蕭去病是風頭一時無兩,不管辦什麼事情,各個部門都是儘量給予配合。

  蕭去病當然也老實不客氣,趁著這個機會,一下把攤子鋪得老大。除了龍武禁軍和羽林軍的訓練以外,從李隆基那裡爭取來的各項差使全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而蕭去病對於這些,老實說,是沒多少經驗和手段的,法術勢幾乎不懂,唯一的長處就是賞罰分明,有錢,不吝賞賜,並且能夠下到最基層,聆聽每名工匠和手下的建議。

  如果誰有好的點子或者建議,則立刻予以重用,對於那些不堪任用,尸位素餐,怠忽職守的也一點不留情面當即貶斥。

  這名叫做包巧的之前還只是左尚署丞,就因為提了兩條被蕭去病誇獎的建議,立刻就和原來的左尚署令對調了一個位置。

  最讓這些下屬和工匠驚奇的是,這位新出爐的天子寵臣,蕭大將軍,雖然在很多地方看上極為生澀,但對於下屬提的意見和點子,卻全部都能在第一時間判定出好壞,而且大多數都很快就能得到證明。

  這樣一來,雖然只有短短不到十天的時間,但蕭去病已經在少府,軍器監,以及和市和糴,坊作兩個臨時衙門的大多數官吏和職員心中豎立了一定的威信。

  看到蕭去病王霸之氣大開,大手大腳撒錢,一旁的駙馬都尉兼蕭去病的臨時秘書獨孤明,就忍不住搖頭苦笑。

  之前從少府鑄錢監出來,蕭去病就給他一張單子,凡事參與金銀幣鑄模和鑄造有功人員都有十匹到五十匹絹帛的獎賞,甚至連每名做事的工匠也都發了兩匹絹帛,說什麼調動他們的勞動積極性。

  這個給朝廷和上官幹活,就算時間緊,任務重,加班加點了一點,那還不是應當應分的麼?哪有多做一點事就發半個月的俸錢做獎賞的呢?不過貌似還真有效,自己帶人去送獎勵的時候,那些工匠都把胸口拍得山響,一個個都幹勁十足!

  而且蕭去病對自己也算不錯,自己之前無端遭來橫禍,被皇帝免去官職賦閑在家,現在總算有個事做,而且兒子獨孤羽也在他麾下受到重視。

  這蕭大將軍如此特立獨行,雷厲風行,說不定真能成就一番大事也不一定呢。

  獨孤明想這些事情的時候,蕭去病已經跳上了四輪馬車,親自駕車到外面轉了一圈回來。轉彎什麼的都沒問題,唯一不滿意的地方還是車廂的懸掛問題,還需要李岫、包巧、訾山他們好好研發改進。

  蕭去病跳下馬車,對著正滿臉期待看著自己的李岫和包巧他們大聲說道:“轉向不錯,車廂還是不穩,有點搖啊。懸掛還是沒有做好,還要多加改進才行。”

  李岫和包巧等人臉色頓時一紅,轉向不錯那是因為蕭去病給了四輪馬車地盤的轉向結構圖;懸掛沒做好,是蕭去病要他們解決的難題,而他們沒解決好。

  李岫道:“蕭府監,這個我們知道,我們有好幾設想,就是想來向你商討一下,哪一個辦法好……”

  蕭去病擺了擺手,笑著道:“岩璋兄,還有包署令和訾署令,這四輪馬車我只是聽師父講過,對底盤結構也只是知道一個大概;

  至於車廂怎麼安放才安穩,震動少,我知道和懂得的並不比你們多。你們不必來問我,有什麼想法儘管去試驗,需要經費就找獨孤駙馬。”

  四海商社在明年就將正式運轉開來,四海商社旗下的商隊在不久的將來就要遍佈大唐還有周邊各個角落。貨物往來,對物流的要求將越來越大,之前老式的兩輪馬車已經不能適應需求了。

  兩輛馬車雖然在速度、靈活性和適應性上誘很大優勢,但有個致命缺陷,貨物的重量有一小半是壓在拉車的牲畜上的,而且平衡性、穩定性也差。重心靠後容易翻車,重心太靠前馬又承受不住,而且不管怎麼調整,兩輪馬車的載重依然少得可憐。

  四輪馬車則不同,牲畜只要提供向前的牽引力,不必承重。在良好的路況下,同樣一匹馬改拉四輪馬車,載貨量可以是兩輪馬車的好幾倍,而且還不必擔心翻車。

  並且四輪馬車的原理也極其簡單,在唐朝前面一千多年就已經在歐洲被發明出來。其底盤結構無非是在前面兩個車輪的車轅上裝一個可以轉向的轉軸,後輪車轅拉杆的前端套在這個轉軸上。

  於是五天前,蕭去病畫了兩張結構圖,交給包巧讓他想辦法造出來,少府左尚署本來就是負責車乘製造的。又因為將作監左校署負責木器製作,李岫木器和各種器物製造上又是行家,所以在包巧的建議下,蕭去病便找到李岫一起來研發。果然這個李岫一看到蕭去病的圖紙,立刻興奮地直呼巧妙,然後就以萬般的熱情投入其中了。

  於是兩個部門幾十號人在一起研發了四五天,底盤一天就做出來了,非常靈巧,但車廂如何安放卻讓眾人費勁了腦筋依然不夠完美,最後他們都寄希望于蕭去病。這四輪馬車既然是他提出來的,想必他會有好辦法,哪裡知道蕭去病也說不知。

  蕭去病確實不懂,不過即使懂也不會直接告訴他們,他需要是這些技術人員的自身不斷的進步,不斷地學到新的知識,而不是凡事都來問自己,形成依賴性。

  別說自己不是萬能的,就算是萬能的也無法一個人做所有的事。所以蕭去病必須培養他們的探索精神,激發他們的研究熱情,到時候就會出現越來越多的技術人才,大唐的科技水準才會一點點提高。

  蕭去病已經在這些工坊說過了,凡是能夠發明創造一些有用的東西,或是對原來的技藝作出重大改進的,自己都將重重有賞;如果感覺對方是個人才的,還將委以重任。此命令一下達,這些工匠和技術小吏這幾天簡直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沒日沒夜地鼓搗東西。

  李岫和包巧等人有些失望,但轉瞬又高興起來,原來蕭大將軍也有不如我們的地方,立刻對自己充滿信心,趕著這輛馬車就要回去繼續想辦法改進。

  蕭去病留下了李岫,引著他來到一間會客室。在李岫和李倓微微疑惑的眼神中,蕭去病緩緩開口:“岩璋兄,去病把你請到這來,是想和你說一說令堂的,不知道岩璋兄對令堂的所作所為怎麼看?”

  李岫神色複雜,“子不言父,我能說什麼呢?”

  “那我試言之,岩璋兄看我說得是否有道理。”蕭去病語氣淡淡道:“令堂中書令左僕射李相國,能吏出身,一步一步坐到宰相這個位置,一當就是十九年。

  他做事有能力,兢兢業業,禦下有手段,威嚴甚重。這麼多年來,大唐在他的治理下也算是蒸蒸日上,沒出什麼差錯。這這幾點上看,李相做宰相是合格的。”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10

第七十四章 要有信仰

  李岫臉上露出有些激動的表情,沒想到蕭去病會如此肯定他的父親。對於這點,李岫是清楚的。

  李林甫並沒有尸位素餐,他在宰相的位子上是做事的,每天都盡心盡力處理如山的公文,勞心勞力,十九年沒有一天休息。大唐在阿爹的治理下,也在穩步地向前發展。

  李倓聽到蕭去病這樣說,一雙眼睛立刻瞪得溜圓,好像不認識蕭去病一般,頭髮簡直氣得要立起來,仿佛在向兩人詮釋什麼叫怒髮衝冠。

  蕭去病沒有理他,心說這孩子還要繼續歷練,或許應該把他放出去,多經歷一些事才能成長。蕭去病繼續說道:

  “但是李相有一個最大的問題,私心太重,嫉賢妒能!他的私心在於為了保住相位不惜一切手段;

  為了杜絕邊將入朝為相,他向陛下建議重用不識字的蕃將守邊,這其中的危害我不說相信岩璋兄也能想到;

  為了排除打擊所有的競爭對手,他口蜜腹劍,手段用盡,李適之,嚴挺之都是這樣被他排擠的;

  這還不算,僅僅是因為王忠嗣功勞太大,能力太高,李相害怕他入朝為相,竟然喪盡天良陷害如此大唐柱石,國之良將至死!”

  李岫臉色越來越難看,對於蕭去病說的這些事,李岫比誰都清楚他阿爹做得有多過分。他也曾多次勸誡過,但李林甫總說勢已如此,如之奈何。

  已經做了這麼多壞事,得罪了天下人,就更加要牢牢保住相位,否則一旦失勢,就會被人群起而攻之,死無葬身之地。

  仿佛會讀心也似,蕭去病繼續道:“除了這些,李相更是得罪了天下人,還是為了保住相位,他堵塞了天下學子的進身之階,弄出一個野無遺賢的鬧劇,雖然陛下果真被他蒙蔽,但那些因此無法入仕的學子卻將李相恨得要死。

  李相現在每次出門,身邊都是高手環伺,一百名金吾衛士兵為其開道,可知李相也知道害怕了;

  我聽說他每晚睡覺都不安穩,睡半個時辰換一個房間;家中夾壁暗道遍佈,每日提心吊膽,貴為宰相,日子卻過得連普通富家子都不如。去病不才,有一言請岩璋兄替我問問李相。”

  李岫疑惑道:“蕭大將軍請講,岫一定把話帶到。”

  蕭去病道:“李相年齒今年六十又九,春秋已高,我觀他臉色潮紅,說話氣喘,可知他憂思過多,五心煩熱,不思飲食,夜間盜汗……”

  蕭去病頓了下,緩緩說道:“不知道李相可曾想過,一旦他病倒或是故去,他之前得罪的人可會放過他?

  要踩著他往上爬的楊國忠可會放過他?他的身後事會如何?他的子孫會如何?岩璋兄或是你哪位兄弟可有這個本事應對這一切?”

  李岫的汗一下就流了出來,阿爹一直說勢已如此,就更要牢牢保住相位和權勢,怎麼就沒想過他年歲已高,而且食少事多,已經強撐不了幾年了。一旦阿爹身死,靠我們又如何面對這天下皆敵呢?

  蕭去病嘲諷道:“難道李相指望楊國忠會善待你們?楊國忠小人也,睚眥必報他不會不知道吧?難道他指望吉溫或者安祿山到時候對你們施以援手?

  你們大概不知道吧,三姓家奴吉溫早在幾年就已經背叛了李相,同時投靠了安祿山和楊國忠,現在他還想來投靠我,呵呵,吉溫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

  旁邊的李倓一下笑了起來,師父說話真逗。李岫顫聲道:“那還有安祿山呢?”

  蕭去病笑道:“安祿山就更靠不住了,安祿山其性如狐,雖然每次在李相面前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但請李相以己度人試想之,一個人身居高位之人,難道不是越害怕一個人,就越發地想除掉一個人嗎?否則即使身居高位也每日膽戰心驚,又有什麼趣味呢?

  人之常情如此,那安祿山又豈能例外。李相得勢一天,安祿山大概會對他懼怕恭敬一天,一旦李相失勢或者故去,只怕第一個跳出來撕咬李相的就會是這個安祿山。

  他又是一個報復心特別強的小人,只怕到時候你們就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響鼓不用重捶,李林甫多聰明的一個人,特別是對人心陰暗面的認識,只怕要勝過蕭去病幾倍,這話一傳到他耳朵裡,他自然就能明白蕭去病說的沒錯。

  這種心理,本來以蕭去病這樣的人生經歷是說不出來的,但他卻對這段歷史較為熟悉。他知道在原來那個時空裡,遠在范陽的安祿山知道李林甫已死的消息,這把懸在他頭上的利劍終於撤去,他竟然興奮激動得兩天睡不著覺。

  然後緊接著安祿山就開始報復行動,與楊國忠勾結,指使被自己招攬的前阿布思的手下誣告李林甫勾結阿布思謀反作亂。

  以致已經下葬的李林甫還被李隆基下令將屍體挖出來,將陪葬的紫色官服和寶珠等扒下來,改用小棺材下葬,子孫通通流放發配,最後全都被痛打落水狗,死於非命。

  李岫已經四十不惑,倒也不傻,知道蕭去病不會單單只是為了給他阿爹提個醒,必然有自己的目的。

  他重新審視了一下這個年輕得不像話的,迅速崛起的政壇新秀,沉聲道:“蕭大將軍只怕不只是想說這些話吧?”

  蕭去病看了李岫和旁邊的李倓一眼,這小子耳朵豎得高高的,眼睛亮亮的,偏偏又努力裝出一副不怎麼關心的表情。真是夠了,這個樣子騙得到人才怪呢。

  蕭去病笑著道:“自然,我想和李相達成一個約定。”

  李岫一臉疑惑:“什麼約定。”

  蕭去病娓娓道:“首先,有些話要岩璋兄先幫我帶到,第一個,我無心相位,只想將四海商社做好,賺許許多多的錢,然後把大唐武學的事情做好,練出一支精兵來;

  所以我不會對李相產生任何威脅,這是第一個,第二個就是我也無心與李相為敵,即使之前他與王鉷一起陷害我。”

  李岫道:“我該如何讓家嚴相信你能冰釋前嫌,以德報怨呢?”

  “相不相信是你們的事,我相信李相有自己的判斷,而且我也沒說過要以德報怨。”蕭去病笑道:

  “下面是約定,可以叫做互不侵犯之約定。我不會與李相為敵,李相也不得與我為敵,如果我與某一方相鬥,比如楊國忠、陳希烈、吉溫、安祿山等,請李相保持中立。

  作為回報,我可以做出兩點承諾。第一,假若不久之後楊國忠與李相相鬥,我也保持中立,兩不相幫;

  第二,假若李相能謹守約定,一旦日後李相仙逝,我當出手盡力護佑李相之兒女子孫的周全,至少保證你們不會被流放,被人害死。”

  李岫盯著蕭去病看,還是那句話:“你這些話,讓家嚴如何相信呢?”

  蕭去病無所謂道:“你只要把話帶到就成,隨你們信不信。我還有事要忙,岩璋兄就不送了。”

  李岫剛一出門,李倓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師父啊,你真要與李林甫和解?日後還護佑他的子孫?”

  蕭去病道:“這要看他,如果他和解,我就與他和解。”

  “那他會相信你師父的話嗎?”

  “前面的話他全部都會信,後面的約定我也不知道。”

  “可是,師父,李林甫是個大奸臣啊!”

  蕭去病笑著拍了拍李倓的肩膀:“傻瓜,這又不是交朋友,我管他是不是奸臣?

  這是朝堂鬥爭,我們目前最大的敵人是安祿山,即使李林甫再壞,但如果與他合作對我們,對我們,對朝局有好處,合作一次又能如何?

  並不是說合作了一次,就要交心,就要成為好朋友。今天合作,也許明天就互相進攻。然後還有可能又過一天來了個新敵人,兩人臨時再合作一次,合作完繼續相鬥也是可以的。

  小倓,如果以後你要與敵人相鬥,要記住兩條,一條是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還一條是拉攏一批,分化一批,打擊一批。這些都是與人相鬥的準則和藝術。”

  李倓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表示自己會很用心地記下,一輩子都不會忘。

  蕭去病連忙道:“記清楚,這些都是對付敵人和對手用的,對待自己人還是待之以誠,用的又是另一套守則了。”

  蕭去病真怕把他教壞了,到時候在自己的團體裡面,甚至對待自己也來這一套,那豈不是完蛋。

  李倓眼睛睜得大大的,顯得有些興奮,儼然學到了最厲害的本事,他大聲道:“對待自己人是不是像師父對待小倓、子美先生、李將軍、馬將軍還有沐風皓月那樣?推心置腹?”

  蕭去病搖頭:“這些都是小者焉,對待自己人,最重要的也是兩點,一個是團體的利益,一個是團體的思想。

  前者是說,我們做的任何事情,首先要維護的都是我們這個團體的利益。每一項政策和舉措都要讓團體的大多數人受益。這樣團體裡的每一個人才會由衷地喜歡你,佩服你,擁戴你。

  後者比前者還重要,也是我的最終目標,只是現在還沒辦法做到。最理想的團隊不僅僅是由利益組織起來的,更應該是要有一個大致統一的思想,我把這個思想稱作信仰。它可以是一個目標,也可以是個信念,比如忠君愛國,比如團結友愛,比如揚我大唐天威等等。

  我們除了為我們的團隊提供最好的利益,更重要是向他們傳遞一種精神,一種信仰,一種使命。由利益結合在一起的團體,如果利益得不到保障,就會立刻分崩離析。

  而由思想和信仰結合起來的團體,即使利益暫時得不到保障,也不會散掉,還能互相挾持渡過難關,這樣的團體到最後就是戰無不勝的。

  關於這樣的例子,以後我可以慢慢講給你聽,現在,你已經出來這麼久了,趕緊回去練功和做題目去。”

  李倓一臉莊重嚴肅地騎著馬走了,蕭去病又與嶽沐風在房子裡小聲地商議了十來分鐘。自從安祿山和白衣劍客入朝以來,蕭去病就要嶽沐風和令狐流雲兩人,還有十名樓觀道士分成兩班輪流保護何可兒。

  之後蕭去病與何可兒來到平康坊的醉仙樓,讓兩家醉仙樓從現在開始,每天只供應三席,其他時間開始加班加點製作乾糧。

  蕭去病準備教他們製作肉鬆和油炒麵,不但可以這次出征路上吃,肉鬆以後還可以在四海超市里出售。

  何可兒吃著蕭去病親自為做得韭菜盒子、酥炸魚丸還有三杯雞,看著蕭去病手裡拿著個油餅一邊吃著,一邊指導廚師煮肉和炒麵粉,還時不時朝自己這邊看兩眼。四目相對時,心裡又是暖暖的,又免不了擔心起來。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10

第七十五章 要有改變

  這個冬日,在隴右通往長安的道路上,都是一片駝鈴陣陣,商隊絡繹不絕的繁榮熱鬧景象。

  在眾多向東趕往長安的人潮中,一支十幾個人向西的隊伍顯得格外顯眼。當先一騎神駿異常,渾身血紅的汗血寶馬,馬上人物英姿颯爽,一臉的神采飛揚,正是近幾天來,在長安風頭一時無兩的蕭去病。

  身後十幾騎,也都是一時之人傑,騎的都是飛龍禦馬。一匹白色的個頭與小紅馬幾乎不差的阿拉伯駿馬僅落後蕭去病半個馬身,正是建寧王李倓。

  馬上就要見到在師父口中贊為天下第一的安西鐵軍,這位還沒上過戰場的年輕王爺顯得比誰都興奮,一雙清澈的眸子亮得嚇人。在主人毫不掩飾地興奮情緒感染下,胯下一向溫順的阿拉伯駿馬也喘著粗氣,耳朵不停擺動,興奮地嘶鳴著。

  正行進間,遠遠就看見十幾騎越過一支商隊,疾馳著朝這邊奔了過來,馬上騎士都是滿臉風霜之色,但興奮和喜悅的情緒卻是怎麼也掩藏不住。

  當先兩騎都是二十來歲年紀,一個沉默內斂,一個玩世不恭,老遠見到蕭去病就忍不住揮手大喊,不是顧小俊和李二狗又是誰?

  眨眼之間,兩支十多人的騎隊就已經匯合到一起,雙方騎士互相呼哨應和,熱情地打著招呼。這親熱勁,比起去接安祿山那群胡族蠻兵,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蕭校尉,中丞就在前面十幾裡處,知道你來,高興得不得了,派我們先行來迎接。”說話的是顧小俊。

  “蕭校尉,哦,不,應該叫蕭大將軍了,真沒想到啊,這才一別兩個多月,蕭校尉就做到三個大將軍!連王鉷那個不可一世的傢伙額栽在你手裡了。你是不知道,去年這個時候,那傢伙有多囂張。”李二狗還是那個嘻嘻哈哈的樣子。

  兩人性格各異,但那股由內而外的喜悅之情卻是一樣的。蕭去病雖然孤身一人先行來到長安,但與高仙芝的聯繫卻一直沒有斷。

  特別是顧小俊、李二狗、張小苟等日後要跟著蕭去病的各級軍官,在知道蕭去病最新情況之後,高興得簡直要跳起來,跟著這樣的上官,那日後前程還能差的了?

  蕭去病比他們更高興,安西軍這個奧援,還有自己的班底終於到了。怪可憐的,若是安西軍這八千虎賁,帶著一萬多匹駱駝的戰利品,還有幾千戰俘早點到長安,自己又何至於被人堵住門口,每日咒駡;

  有這些從安西軍中挑選的幾百名經驗豐富,身手不凡的各級軍官,精銳斥候,百戰老兵做幫手,很多事情自己又何必事必躬親,練兵和招兵的事情也可以早點展開。

  蕭去病拍了顧小俊、李二狗幾個人的肩膀,又將李倓、獨孤羽、南霽雲等人向顧小俊等人相互引見一番。然後大聲問道:“怎麼樣?一路順利否?沒出什麼事吧?”

  李二狗道:“怎麼不順利?八千安西軍大軍護衛,一路上那些蟊賊還不都望風逃竄;就算有少數幾個不開眼的,也被中丞派出去的斥候殺得丟盔棄甲。”

  蕭去病一愣:“還真有?”

  斥候旅帥張小苟道:“都是一些突厥,黨項羌,還有九國胡的部落雜匪,十幾人的哨探隊伍,遠遠窺探,我們的斥候一追,轉頭就跑,這一路殺了只怕有兩三百了。”

  蕭去病立刻了然,這些都是被唐朝打敗後投降或者主動內附唐朝的各族部落武裝,被唐朝安置在河套地區的十幾個羈縻州。

  這些各族部落,雖說名義上已經歸順大唐,但基本上什麼地方都和歸順前一模一樣。這些各族胡人依然只接受他們的首領酋長統治,唐朝還封其首領為都督、刺史等,皆得世襲。

  而且在部族內部也採用的是各族傳統法律,並且允許保留自己的兵馬。而且大唐朝廷還不得向各羈縻州徵收賦稅,而是由他們的頭領和酋長自行徵收,然後再想唐朝納貢。

  諷刺的是,即便是納貢,這些部落首領也不虧,還有得賺,因為賞賜的會更多。

  因為這些原因,這些各族部落即使大都投降內附一百多年了,但生產生活方式,風俗習慣和文化思想還是跟在草原上時一樣的。

  而且他們劫掠成性,當慣了強盜,又哪裡會真的老老實實的牧馬放羊,於是慢慢就滋生了一夥夥大大小小的強盜馬匪。

  他們的性質與蕭去病第一次在莫賀延磧碰到那些專職馬匪也有不同,他們屬於半職業性的,平時是牧民,兼職做強盜,更像是遊擊隊。

  他們一般是有機會就搶,搶完就跑,然後繼續放牧,反正他們的首領和酋長也不會管他們,甚至大多還暗中支持,參與分贓。

  而風聲緊的時候,他們就立刻將贓物藏起來,老老實實地牧馬放羊。只要沒抓到他們的現行和搜到贓物,誰敢說就是他們做的?

  甚至有時候人贓並獲他們也會逃到首領那裡去尋求庇護,然後大唐朝廷官員還不敢直接抓人,怕把他們逼反。

  蕭去病心裡冷笑,國人的這個性格弱點倒是與生俱來,一千多年都沒有變啊。

  穿越之前,蕭去病曾經聽老爸講過,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時候,跟小日本是什麼所謂“友好國家”,一些小日本企業家和官員就到中國工廠來參觀。

  然後有些中國官員簡直像獻寶和賣弄一樣,掏心掏肺地將很多機密工藝向這些鬼子間諜全盤托出,最著名的就是我國的宣紙技術,就這樣被小鬼子“偷”(或者說我們的官員送去)去。

  而這些小鬼子付出的只是一句口頭上的,我要跟你們做“友好國家”,發展“友好關係”,就將這些以前用刺刀也搶不去的技術和機密全得去了。

  唐朝也是一樣,剛開始李世民被突厥欺負,曾說過:“戎狄人面獸心,微不得意,必反噬為害。”但後來大唐先後平定了東突厥、薜延陀、回紇、高昌、焉耆、龜茲、吐谷渾、西突厥等。

  於是那些胡族酋長無不對李世民卑躬屈膝,極盡阿諛奉承之詞;加上確實湧現出一批有能力又對李唐,對李世民忠心耿耿的胡族將領,如執失思力、阿史那杜爾、阿史那思摩以及契苾何力等。

  然後這些胡人酋長一頂“天可汗”的帽子給李世民戴上,李世民就立刻飄飄然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開始說什麼要“愛之如一”,結果引狼入室,將最好的草場,最好的平原(河北之地華北平原)讓給這些胡族部落居住生活。

  大唐給了這些胡族部落這麼多好處,而對方卻只需要付出一句口頭上的臣服,而且這個臣服還是非常非常不可靠的。

  比如突厥,唐朝強盛時,搖尾乞憐,但當唐朝與吐蕃作戰兩次大敗,實力大損之後便立刻起兵造反;

  比如黨項羌,一開始臣服唐朝,後來吐蕃強勢,又臣服吐蕃幫著一起打唐朝,再後來唐朝又強勢,立刻又投降唐朝。

  這樣的反復無常,最後非但一點事沒有,還被安置在朔方附近河套最肥美的一塊草場,這不是告訴所有人,唐朝可以隨意背叛嗎?

  最最讓蕭去病不可理解還是,在經歷過這些胡族部落無數次背叛和作亂之後,這個愚蠢的政策依然沒有改變分毫,依然對這些胡族部落給予超國民待遇,到最後便換來漁陽鼙鼓動地來,盛唐瞬間成為泡影。

  既然如此,那麼一切的改變,就由自己開始吧!

  蕭去病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冷冷道:“這些遠遠窺探的可有六州胡的昭武九國人?”

  張小苟大聲道:“怎麼沒有?六州胡黃發紫髯深目,最好認不過,我就親自帶隊追殺過兩隊六州胡的哨探,殺敵四人。”

  李倓一臉興奮:“師父,這次你是不是要……”然後肩膀上就重重挨了一下,他笑了笑,不再說話。

  “我們快點走吧。”蕭去病呼哨一聲,輕輕一夾小紅馬馬腹,率先躥了出去了,後面幾十騎健馬如龍,也呼嘯著緊緊跟上。

  沒過多久,蕭去病就見到了那支綿延上十裡的近兩萬匹駱駝,一萬多人的安西軍入朝獻捷的隊伍。

  蕭去病這隊人馬就在道路的一邊,逆著人潮向西而行,迎面相逢的一隊隊哨騎和護衛軍士全都熱情地與他們打招呼,不停地大聲問候致意。

  更有這次隨從安西軍一起入朝覲見天可汗皇帝陛下的,蔥嶺以西三十多個國家的國王、副王和使者見到蕭去病都忍不住大聲歡呼索什揚。

  蕭去病倒沒有什麼,他本來就是跟著這支隊伍從河中一起走到安西北庭。李倓和獨孤羽這些長安富家子弟和遊俠兒卻是不同,他們是第一次經歷這樣壯大的場面。

  登時就被刺激得豪氣干雲,熱血沸騰。一個個就恨不得回到半年多前,與安西軍並肩戰鬥,就連南霽雲這個快四十歲的人,也不能例外。

  蕭去病心裡急切,馬隊沒有停頓,越過人群和連綿不絕馱運金銀珠寶的駝隊,很快就看到四面迎風飛舞,獵獵作響的大旗,和四杆節度使節仗。

  兩隊人馬簇擁著兩名身穿明光鎧,披著血紅大斗篷的軍將。左邊那個面容俊美,四十歲不到的中年大將不是自己的結義大哥高仙芝又是誰?至於旁邊那個看上去七老八十的,身材魁梧的正是隴右節度使,突厥人哥舒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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