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神話 作者:長安夢入 (已完成)

 
炎雞 2019-7-30 23:36: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5 76368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41

第三十六章 做賊心虛

  蕭去病和孫六還有馬燧到達飛龍禁軍營地訓練場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兩千飛龍禁軍和一百多長安遊俠兒仍在站樁和耐力訓練。

  往常在這之前蕭去病就會從長安或者李隆基楊貴妃那裡趕回來,指導他們站樁和訓練,但這次都站了半個多時辰蕭去病都沒有出現,再加上之前他們的副教導官馬燧突然被幾個宦官帶走,所有的人就立刻知道蕭去病出事了。

  除了少數幾個李林甫摻的沙子,所有的人心裡都是咯噔一下,說不出的憤懣。通過十來天的相處,或許第一兩天的時候他們大多數人還在心裡把蕭去病罵個半死,詛咒他早點倒楣,他們也就不用被蕭去病折磨了。

  但越來後來他們就越發念起蕭去病的好來,首先是蕭去病與他們同吃同住,一起訓練。人心都是肉長的,蕭去病這麼高貴的身份,這麼受皇帝寵信和貴妃娘娘看重,卻能陪著他們一起吃苦,幾乎所有人心中就覺得暖暖的。

  更別說在傳授他們站樁的時候蕭去病盡心盡責,一個多時辰沒有一刻停,所有的人都看在了眼裡。特別是他親自為訓練過度肌肉痙攣的士兵擦藥酒按摩四肢(旁邊醫官跟著學習),很多士兵當時就感動得恨不得以死報之。

  雖然他們天子禁軍的身份光鮮,但說到底不過都是些馬奴出身,皇帝、高力士還有一些宦官無不是以高高在上的態度對待他們,只有蕭去病拿他們當兄弟朋友平等對待。

  古時候的人講究的都是知遇之恩,所謂人以路人遇我,我故以路人報之,人以國士遇我,我故以國士報之。按這個說法,蕭去病的這樣待他們,確實值得以命相報了,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認為很感動的事情,來自後世的蕭去病卻覺得很理所當然。

  最重要的是這麼多天的訓練下來,他們慢慢發現不但身體強健,精神旺盛了許多;而且力量也耐力也長了許多。很多以前能拉一石弓的,現在竟能拉開一石三鬥的弓了;以前一次只能拉十五次弓的發現可以拉二十多次了,這當然都是蕭去病帶來的好處!這就是他們以後建功立業的資本!

  唐朝極重軍功,連很多儒生都憧憬著楊威塞外殺敵封侯,就更別說他們這些軍漢了。而且蕭去病還講過如果他們訓練的足夠努力,可以為他們爭取上陣殺敵的機會!這就等於給他們鋪就了一條上進的康莊大道,每天晚上這些二十多歲的淳樸漢子未嘗沒有躺在榻上幻想著建功受賞榮歸故里的一天。

  因為蕭去病的出現,給了他們一個無比美好的希望!但是現在蕭去病卻受到了奸臣的迫害!

  現在蕭去病終於回來了,所有的人都收了樁功圍了過來,目光灼灼地地望著蕭去病,等著他說話。蕭去病也靜靜地看著他們,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仿佛要記住每一張臉。

  “我從現在起,便不再擔任你們的教官。但你們的訓練還要繼續,繼續越野跑,繼續站樁,繼續練習佇列,繼續力量訓練,我走之後訓練的事情就由柏欣和楊南兩人具體負責,不需要多做改變,只要蕭規曹隨就好。”

  蕭去病話一說完,人群中立即就爆發出了嗡嗡的吵嚷聲,很多人開始小聲的議論起來。

  “為什麼?這才剛剛開始……”

  “蕭將軍你還會再回來嗎?”

  “蕭將軍必是受了奸臣陷害……”

  “必是李林甫和王鉷那廝,之前他們就派人暗殺過蕭將軍……”

  “蕭將軍為何不向陛下申訴?”

  蕭去病手掌往下壓了壓,所有的人立刻靜了下來,兩千多人都凝神屏息等待蕭去病的下文,只有風吹火把的聲音,呼呼的響,蕭去病慢慢開口:“我這一次確實是被人誣告陷害,能不能再教你們還要看聖意如何。上面的事情你們不要管,只管好好訓練才算沒有辜負我的一番期望,我早就說過,天下精兵除了安西軍之外,你們就是最強的。”

  他轉身朝後面走了幾步,與眾人拉開距離,來到一條青石鋪成的道路上,眼神一下淩厲起來:“之前你們一直都很想知道,這個無極樁練到最後,除了長力氣以外,還有什麼效果?現在我來告訴你們。”

  蕭去病擺了一個拳架,全身筋骨齊鳴,空氣中立刻轟隆隆雷鳴滾滾疾響,然後猛地一發勁,一式前趟拗步打出,雙手和身體擦過空氣,好似隕石破空,帶起的氣浪和勁風爆炸狂動,地面塵土飛揚,吹得圍觀的人衣服獵獵作響。

  緊接著左腳落地,砰的一聲,好似隕石落地發出巨大的爆響,堅硬的青石地面一下被踏裂,碎石飛濺。

  剛才的筋骨齊鳴雷音隨手就讓圍觀的眾人看得驚駭莫名,之前只聽人說過蕭將軍在西市一人獨戰數十名刺客,每次出手身上都有雷音發出,一直無緣得見。現在親眼得見,所有的人都震驚得合不上嘴巴。

  緊接著蕭去病打出的勁風和氣浪,一腳踏裂堅硬地大青石地面,更是讓他們看得心驚肉跳,他們毫不懷疑,眼前就算有一塊幾人合抱的巨石,蕭將軍也能一腳踢爆。

  但這還有沒有完,前趟拗步右腳還要往右叉腳,在所有人不可置信中,就見蕭去病的右腳好似一把鐵犁,竟然生生在青石鋪就的地面犁出一條兩尺多長兩寸多深的犁痕。在這一刻很多人都產生了他腳下是沙地的錯覺,忍不住用力踩著地面,卻發現他們連夯土的地面也踩不出印記。

  前趟拗步之後,緊接著的就是擊地捶,這本來只是一個向下擊打的動作,然而蕭去病這次卻真的重重一手錘擊在地上。

  砰!好似一個巨雷在地上炸響,連地面嘔發出震顫,碎石碎屑亂濺亂飛,堅硬的青石被蕭去病一捶打成了碎片,一個行軍鍋大小的深坑赫然出現在地面上。

  蕭去病的拳頭卻毫髮無損。

  在這一刻,蕭去病在這兩千多人的眼中已經從一個平易近人的教官上升到一個凜然不可侵犯的天神!蕭將軍果然是仙人弟子!

  “這就是我教你們的功夫,只要肯勤學苦練,十年之後你們中的少數一些人也能達到這個水準,資質差一些的也能成為大力士,拉三石弓甚至四石弓都不成問題。”蕭去病鼓勵道,然後語氣一變:“但你們當中有人是李林甫和王鉷派來害我的,我的功夫不能教給害我的人,所以我要把他們找出來,把功夫收回去。”

  兩千多人一下憤怒了,有人開始大喊:“是誰這麼沒有良心?”

  “把他找出來,殺了他!”

  “千刀萬剮……”

  蕭去病揚聲道:“我現在就是要來找出他們的,這也是為了你們好。我說過上了戰場就是把性命交給戰友的時候,可是戰友裡面混進了內奸,你把後背交給他,他在你背後捅刀子!”

  蕭去病冷冷掃過眾人,重點在一百多長安遊俠兒裡找尋,大多數人都是義憤填膺,只有兩人目光閃躲,充滿畏懼。蕭去病冷冷道:“我下山之前,師父交給我一樣寶物,名曰靈鐘,可辨忠奸,普通人摸了一點事都沒有,若是害我的內奸摸了,它就會發出聲音。”

  這時馬燧和三名小宦官抬著一口掛在架子上的編鐘過來,給大家看了,然後在架子上用帷幕蓋住了三面道:“為了大家的安全,每個人都來摸一摸吧,長安招募來的遊俠兒先請。”

  一百多名遊俠兒依次過來,挨個將雙手伸進帷幕摸了,沒有一人摸的時候發出聲音,一百多人都鬆了一口氣。然後是兩千飛龍禁軍挨個摸了,仍然沒有發出聲音。

  有人忍不住奇怪道:“蕭將軍,你師父這寶物失靈了麼?”

  又有人道:“莫非沒有內奸?”

  兩千多人一齊看著蕭去病期待他揭曉答案,蕭去病道:“多加幾根火把,所有的人把手舉起來。”

  十多根火把的照耀下,兩千多人都將雙手舉了起來,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別人的手沒發現什麼問題啊。

  蕭去病道:“馬洵美,揭曉答案吧。”

  馬燧和馬永兩個一下走到兩名遊俠兒面前:“內奸就是你袁喚還有你祖原素!”

  兩人大呼冤枉:“我不是!”“不是我!”

  馬燧冷笑道:“你們看看你們的手,再看看其他人的手。”

  兩人看了看自己乾淨雪白的手掌,再看到別人手上的多多少少都有墨蹟,一下明白過來呆立當場兩股戰戰。

  旁邊兩千多人也有一小半明白過來,幾個性子暴烈地當時就要衝上來打人:“狗賊去死!”

  有人大罵道:“你們還有良心嗎?”

  還有人不明白,拉著旁邊那義憤填膺的人不解問道:“為什麼是他們?靈鐘沒有響啊?”

  旁邊那人又氣又急,耐心解釋道:“你看他們的手上,乾乾淨淨;再看我們的手,全部都有墨汁。他們兩人定是做賊心虛害怕靈鐘會響因此不敢摸鐘,而我們問心無愧全都摸了。哪知道靈鐘蓋上帷幕之後被馬副教導官塗了墨汁,因此我們手上有墨汁,這兩名賊子手上沒有。”

  蕭去病走了過去:“你們還有什麼什麼話說?”

  兩人跪了下來:“蕭將軍饒命,這都是左僕射逼我們做的……”

  “我當然會饒你們不死。”蕭去病問道:“他要你們做什麼?”

  “將蕭將軍每日所作所為,行為規律還有可誣告蕭將軍的話語都搜集起來,每日向他彙報。”

  “你們每日都在軍營裡,消息是怎麼傳遞的?”

  “是通過宦官洪複宇傳遞。”

  蕭去病對孫六道:“孫供奉,你聽到了,請將此事稟報給高將軍。”

  孫六二話沒有帶著兩名小宦官就回去抓人了。袁喚和祖原素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我們知道都說了,蕭將軍饒了我們吧。”

  蕭去病冷冷道:“我會饒了你們的,但我的功夫不能被你們這樣黑了心肝的人學了去。”

  蕭去病左手一把將袁喚提到半空中,右手手掌在他小腹丹田位置輕輕一掌,袁喚只覺得自己小腹一痛,有如針紮一樣,但隨後就沒事了,落在地上不知所措。

  同樣的手法在祖原素丹田位置也是一掌,蕭去病甩了甩手,好像非常厭惡剛才與他們接觸:“力從腰起,從今以後再去站樁,你們的丹田就會劇痛無比,現在你們滾吧!”

  兩人狼狽逃跑後,馬燧有些不忿道:“將軍,這麼輕鬆放過他們?”

  蕭去病嘴角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弧,沒有說話。只有他知道,這兩人這輩子算是毀了。自己剛才那兩掌,已經將兩人的丹田打傷,十天之後別說用力,就是正常走路和正常的撒尿他們的小腹都會隱隱作痛,而且會越來越嚴重。還有他們的那玩意這輩子是別想再抬起來了,一有反應丹田就會痛不欲生。

  這樣的懲罰,其實比殺了還狠毒,他們多活一天,就要多忍受一天的痛苦,就會多後悔一天。著就是暗勁傷人的厲害之處,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42

第三十七章 教徒

  吃過了晚飯,大約晚上八點的樣子,蕭去病來到的李倓的住所。

  本來是要立即前往親仁坊自己的宅院閉門思過的,但一來天色已晚,二來蕭去病請求把內奸找出來並將招募來的長安遊俠兒帶回親仁坊。李隆基沒怎麼想也就同意了,於是蕭去病便可以在華清宮再呆上一晚。

  “老師……”李倓這個時候已經知道了下午發生的事,他有些說不出話來。

  “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你問那個問題了吧?”蕭去病笑道:“那你問清楚了嗎?”

  “小倓問了,李靜忠說是他在路上無意中碰到邊令誠,兩人邊走邊說話,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小倓,然後邊令誠就問阿爹多久沒來看過小倓了……最後阿爹心想左右也無事就來了。”

  “這就對了,那邊令誠跟我有仇,他現在被李林甫收買了要陷害我!”

  “是小倓連累師父了。”

  昏黃的燭光下,李倓年輕英俊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內疚和不好意思的表情。

  蕭去病拍了拍他的肩膀:“關你什麼事,他們害我,無論我做什麼他們都會害我。即使我沒有遇到你,他們也可以通過別的辦法來構陷我。若說連累,倒是我連累了身邊的人,他們要害我就拿我身邊的人下手,你怕不怕?”

  聽蕭去病這麼說,李倓心裡放鬆了許多,一臉鄭重地道:“小倓不怕。小倓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什麼?”

  李倓看了看外面又聽了聽動靜,蕭去病笑著道:“方圓十五丈內都沒有人。”

  李倓小聲道:“小倓想不通李林甫是個口蜜腹劍是陰險小人,陷害了無數人,皇爺爺就不知道嗎?師父怎麼不跟皇爺爺說明白呢?”

  蕭去病歎了一口氣,心說這孩子還真是單純得很呢。在之前那個時空李倓就是發現了之前一直忠厚恭良的李林甫和張良娣露出了奸惡的面目,狼狽為奸欲謀害他和他哥哥廣平王李俶。然後就直愣愣跑去跟李亨講二人的如何如何不好,最後反被二人害死。

  “這世上的事哪裡有這麼簡單。”蕭去病笑著道:“李林甫的為人,還有他做的惡事,或許一開始陛下不怎麼清楚,但這麼多年下來,陛下如此聰慧又豈會不知。就說今天的事情,他其實已經十分清楚明白知道是李林甫陷害我,我是冤枉的,但是他還不是沒有處罰李林甫,反而處罰了我。”

  “這是為何啊?”

  “因為陛下認為李林甫對他足夠忠心且足夠安全啊,而認為我在這兩點上都比不上李林甫啊。”

  “小倓不這樣認為,那李林甫自私自利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如果談得上對君主忠心;他害國害民,敗壞朝綱又如何說的上安全。小倓以為這兩點上,師父要勝過他幾百倍!”

  蕭去病點點頭,對於奸臣性質和危害李倓倒看得很清楚,不過把事情還是看的很簡單。蕭去病想了想,決定舉兩個例子,針對另一個時空他犯的兩個錯誤給他細細講解上位者的心態和偽裝者的心態。

  “我給你將兩個故事吧。”蕭去病看著自己這個心思單純的弟子,緩緩說道:“比如一座山中,是一隻大蟲(就是老虎,唐朝開國皇帝李淵的爺爺叫李虎,所以唐朝避諱虎字,又因為李世民後來連民字也避諱,比如柳宗元散文捕蛇者說最後一句“觀人風者”其實就是“觀民風者”)統治所有的動物。

  這只大蟲管理了整座大山很多年,有一天它突然厭倦了每天忙碌的生活,想過輕鬆玩樂的生活。這時有能力幫它暫時管理這山上的動物的只有狐狸和豹子。其中狐狸品德不好,做了很多壞事,為很多動物記恨;豹子品德很好,也做了很多好事,所有的動物都很喜歡它。你說大蟲會選哪個?”

  李倓想了很久:“如果我是那大蟲,肯定選豹子啊。”

  蕭去病笑著搖了搖頭:“它會選狐狸。因為豹子又有威望,又有能力而且這麼受動物喜歡,如果把山上的事情全部交給豹子處理。那麼要不了多久山上的動物就會只知道豹子不知道這只大蟲,豹子很有可能就會取代大蟲成為山中之王。

  反而選狐狸就不會出現這個問題,動物們都不喜歡狐狸,狐狸就沒有辦法取代大蟲成為新的山中之王。而且大蟲還要幫助狐狸打壓豹子,讓豹子只剩下一口氣而不讓狐狸弄死它。這樣一來狐狸就能很好地管理這些動物,而又不會對大蟲造成威脅。因為豹子這個對手還在,加上其他動物都不喜歡狐狸,所以狐狸只能依靠大蟲才能對抗豹子和其他動物。”

  蕭去病看著有些愣掉了李倓笑著問道:“明白了嗎?”

  李倓有些愁眉苦臉:“不是很明白。”

  蕭去病道:“不明白就留著慢慢想,現在我給講一個簡單的。有一人要進山門當和尚,那方丈就對他講,當和尚要如何如何,不能妄語啊,不能偷盜啊,不能奸銀啊……這個人都認真地聽著,沒有說話。最後方丈講道不能殺生不能吃肉,然後這人就大聲講道:‘稟方丈,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吃過肉。’然後方丈說,你很好,很有佛性。”

  李倓仰著個頭,直直地看著蕭去病,不解地問道:“還有呢?”

  蕭去病道:“還有就是那人說完這句,心裡也說了一句。他說‘其實我之所以沒過肉,不是我不想吃,而是家裡太窮吃不起肉,其實我每天做夢都想吃肉!’”

  “哈哈……”李倓覺得非常有趣,大聲笑了起來。

  “你不要笑。”蕭去病道:“這其實說的就是某一類人,這類人一般出身和地位都比較低,從小受到很多冷落和欺辱。他們在未得勢之前會裝的特別忠厚謙卑,與人為善,一副悲天憫人菩薩心腸的模樣。其實他們心裡特別想作惡,特別想報復曾經欺辱過他的人,只是當時沒有能力,只能偽裝忠厚,比如你阿爹身邊的李靜忠就是這樣人。依師父看,若是李靜忠有一朝能夠得勢,將會比李林甫還壞一百倍!”

  李倓一下睜大了眼睛,李靜忠是他阿爹李亨最心腹的宦官,在他看來近乎是忠厚老實的不能再忠厚老實的人。他雖然不是和尚,卻每天吃齋念佛,手上時時拿著一副念珠,早晚焚香拜佛。而且對誰都特別謙卑有禮,即使有人輕慢欺負他,也依然對那人笑臉相迎,如何在師父眼裡就成了最壞的人?

  他不可置信道:“師父,我覺得李靜忠不像你說的這樣的人。”

  蕭去病一臉篤定道:“相信師父,不會有錯的,他就是這樣的人!你應該讀過史記《齊太公世家》裡面講齊桓公的。齊桓公晚年的三寵,開方父親死了不回去奔喪而留在齊國陪齊桓公;豎刁自己閹割了也要進宮侍奉齊桓公;易牙殺掉自己的幼子來討好齊桓公,這三人所作所為都違背常理和人性。

  正如管仲所說,他們三人連父母,自己,子女都不愛,又怎麼會去愛別人呢?後來三人不是作亂了嗎?李靜忠同樣是這樣,他把自己低到塵埃裡,對所有的人都謙卑到了極點,這同樣不符合常理和人性。

  人之常情,別人輕慢他,那人心裡都會有怨氣的,李靜忠也是人怎麼可能例外。他現在這個樣子只是因為他知道他沒有能力報復對方,於是選擇隱忍找機會。也正因為如此,這種人才非常可怕!”

  蕭去病說的非常肯定,除了自己的見解之外,在原來那個時空,歷史的李靜忠(後來的李輔國)的所作所為,已經證明他就是一個無惡不作,報復心特別強的奸詐小人。

  李倓仔細想想,覺得蕭去病說得確實非常又道理。但一時之間很多事情還是有些接受不來,他覺得與師父的一番交談下來,自己所看到的世界一下徹底顛覆了。他不知道是,真是這次交談給他帶來的啟發,從此以後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42

第三十八章 長安一霸

  自從蕭去病第一次逛長安西市以來,整個長安關於他的新聞就沒斷過。

  先是讓西市的胡商將安西軍河中大勝,即將帶著無數繳獲的金銀珠寶進京獻捷,還有安西軍將擴軍兩萬的消息傳揚的無人不知。這個勁爆的新聞大家還沒消化完,緊接著就出了在河中大戰立下大功的高開府的義弟壽昌縣侯蕭去病被人當街刺殺的消息。

  平靜了不到半個月,結果又出了更加勁爆的新聞,御史大夫京兆尹王鉷的兒子王准欺辱永穆公主剛好被壽昌縣侯蕭去病看到,然後王准就被蕭去病打成了了豬頭,還被逼著在平康坊的坊街上罰跪了兩個時辰。

  此新聞一出,立即在一天之內,傳遍了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王鉷不但身為京兆尹是長安所有人名義上的父母官,更是身兼二十個重要使職,管著所有長安人的工作生活,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王准借著王鉷的勢力也就在長安成了一霸,無人敢惹。

  可是王准這長安一霸偏偏就被這個新來的壽昌縣侯蕭去病狠狠教訓了,聽看到的人說,那張臉已經腫脹得看不出人樣來了。還有他的膝蓋在青石地面上跪了兩個時辰,據說現在已經不會走路了。

  就在大多數人都為蕭去病擔著一份心的心的時候,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傳出蕭去病被免去金吾衛將軍的職位,禁足親仁坊的宅邸閉門思過的消息。

  這大多數人自然不會知道蕭去病被冷落的真正內情,他們只知道,蕭去病打了王准,然後就皇帝撤去軍職下令禁足。

  在這一刻他們大多數人都認為蕭去病這下完了,他之前倚仗的無非是皇帝的恩寵,現在陛下明顯的偏幫王鉷這一邊。雖然蕭去病的所作所為給長安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出了一口氣,讓無數人在心裡喊了很多聲痛快,但現在這些人大都在等著蕭去病什麼時候被王鉷和李林甫整垮也似。

  但還是有少數人是看好蕭去病的,比如一些西域的胡商,還有醴泉坊波斯寺的波斯人。他們通過這些天向從西域過來的胡商打探,知道了蕭去病在河中的所作所為,打心眼裡認為他就是神的使者,是祆教的索什楊,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被王鉷和李林甫兩個凡人打敗。

  然後他們就滿心期待地等著看蕭去病有什麼反制措施應對這不利的局面,想想河中那那樣不利的局面被他扭轉過來了,一人攻破幾萬大食軍陣,一箭射塌木鹿堅城,王鉷和李林甫想要對付他不是找死麼。

  這樣的期待只過了不到兩天就變成了失望。

  那蕭去病竟然真的老老實實在親仁坊的宅子裡閉門不出,非但沒有任何反制措施,反而被對手欺負到家門口來了。

  在他禁足的第一天,他的對手王鉷那邊或許是還不清楚皇帝的真實心意,或許覺得蕭去病應該有什麼應對措施,比如托人去求貴妃姐姐啊。但蕭去病什麼都沒做,只帶在宅子裡教授一百多遊俠兒練功。

  於是王鉷這邊的人便開始得寸進尺了,在第二天的下午,一下動用了幾百個家奴和混混還有兩百多衙役武侯不良人將蕭宅團團圍住。但凡有出門的就派人跟著,路上找茬生事,他們要買什麼東西,這夥人就立刻圍上去找事或者威脅。這夥人作為長安的地頭蛇,惡霸加上後面還有官府(武侯)的默認,哪個還敢賣東西給他們,結果整個下午蕭宅出去採購的全都空手而歸。

  這還不算,傍晚的時候,王鉷這邊的家奴惡霸甚至還動起手來。蕭宅中一名名叫杜甫杜子美的管事出門辦點事,還帶了十名遊俠兒做保鏢,但還是被這夥家奴惡霸找著藉口動手打了起來。雖然最後將挑事的三十名家奴惡霸打敗趕跑,但十名遊俠兒也是人人帶傷,連那文士杜甫在混戰中也挨了一拳兩腳。

  然後蕭去病這邊竟然就這麼忍了,這一下連那些看好蕭去病的西域胡商和波斯人都一下明白過來,蕭去病確實無法可施了。

  “之前看他那麼張揚狷狂,完全不懼王鉷和李林甫,還以為他有什麼倚仗和後手,沒想到最後還是被王鉷和李林甫一翻手就壓得起不來,早知今日有何必當初呢,這真是太不自量力了!”整個長安城很多人偷偷歎氣之餘,無不恨恨地這樣想!

  “蕭道兄,我流雲不是個挑事的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脾氣?要是我我絕對忍不了!”蕭宅大廳,令狐流雲一邊看著蕭去病幫杜甫和十名遊俠兒擦藥一邊忍不住抱怨:“你看這都欺負到家門口來了,今天他們敢出手傷人,明天就敢動手殺人!”

  蕭去病也同樣氣惱,他沒想到王鉷會來這一手,派這麼多嘍囉混混來堵門。這就好比一群蒼蠅,殺不死人卻能把人噁心死,自己拿他們還真沒什麼好辦法。蕭去病心裡想著,要不要引誘幾個進來殺一儆百?但轉念一想用處也不大,到時候這群人躲在暗處襲擊自己家裡的人,反而更不妙,還是要弄死王鉷才行。

  “這幾天大家沒事就暫時先不要出門了,讓他們得意幾天,不出四天皇帝就得招我去華清宮的。”蕭去病想了想,問道:“這夥家奴惡霸誰清楚他們底細的?”

  一名胳膊上受輕傷的遊俠兒道:“他們大多數都是邢縡的人?”

  蕭去病來了興致,問道:“你對邢縡知道多少?”

  那遊俠兒是個土生土長的長安人,他點點頭道:“知道很多,他本是長安縣一個破落戶,十多歲的時候還是長安南城一名專門收取散娼保護費的小嘍囉,憑著心狠手辣敢打敢拼闖出了名堂,幾年後成為南城幾個坊市的一霸。”

  另一位遊俠兒接著講道:“再後來除了收取散娼的保護費,他就主要靠經營車馬行和控制長安南城的挑工發家,成立一個幫派叫做什麼斧頭幫。靠著廣交朋友,到處撒錢在黑白兩道混得風生水起,慢慢消滅兼併了南城其他的地下勢力,成為南城一霸。”

  因為皇城和宮城還有東西兩市都在北城,所以長安富貴有錢有權的大多都住在北城,南城住的一般都是平民老百姓,所以在長安又稱南貧北富。那邢縡從南城起家又是從最底層最小的小嘍囉做起,一直做到現在長安城地下勢力的老大,也算是個傳奇了。說起他的事,這些遊俠兒一個個都如數家珍一般。

  又一個遊俠兒介紹起來:“但這個時候他還只敢在南城呆著,收取保護費,控制南城貨物運輸和車馬行的生意,也開一些青樓和賭場什麼的。但北城他的勢力一直滲透不過來,直到他結識了王鉷的弟弟王焊,從此一飛沖天。兩人每天都玩在一起,相互勾結,王焊借著他的力量做一些不法的事情,他借著王焊和他哥哥王鉷的勢力將斧頭幫的勢力擴展到整個長安城。現在長安幾乎六成以上的車馬行,還有七成以上東西市平康坊等坊市運東西的挑工。一半的賭場,四成的鬥雞坊也被邢縡控制。這次來圍我們的人裡面八成都是他的手下。”

  蕭去病一下樂了,聽他們這樣介紹這個邢縡幾乎算是長安地下勢力的皇帝了,比舊上海灘三大亨還牛,倒是個狠角色,難怪之前那個時空,他敢謀反作亂。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43

第三十九章 激將

  “什麼,你說他在等安西軍到長安獻捷的隊伍到來?”

  夜晚,金城坊,邢縡宅,王焊邢縡正在房子裡聽著圍住蕭宅的手下對一天發生的事情的彙報。

  一名看上去像是嘍囉頭目的凶戾漢子在兩人面前卻十分恭謹:“小的親耳所聞,當時他正在院子裡教授那一百多遊俠兒練功,有人就說了‘這要忍到什麼時候?’然後我就聽到那蕭去病大聲地說是只要等安西軍獻捷的隊伍一到,所有的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而且他還說……”

  “說什麼?”

  那小頭目一臉緊張,聲音愈發的小:“他還說這次陛下只是暫時冷落他一下,等看到安西軍帶來的金銀珠寶就會重新寵信他……他說就讓我們先蹦躂幾天,等安西軍一到,他就會奏明陛下,將我們斧頭幫連根拔出。把你和王郎中(王焊是戶部郎中)的臉也打成豬頭,再讓你們在平康坊和西市各跪三天三夜,如果還不死就先閹再殺……”

  “鼠狗輩!安敢如此!”

  “豎子,我必殺汝!”這一句是王焊說的。

  其實蕭去病和大多數長安人都猜錯了,派人圍住蕭去病宅子的並不是王鉷下的命令,二是王鉷的弟弟王焊。

  他們王家自王鉷得勢當權以來,從來就是在長安橫著走的,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欺負。蕭去病這麼羞辱王准,打的也是他王焊的臉,除此之外他與蕭去病也有深仇。

  上次刺殺案他就被蕭去病冤枉,除了長安尉賈季鄰被逼得認罪後自殺之外,他也被皇帝下旨訓斥,罰了他半年的俸祿。雖然他並不靠這些俸祿生活,但平白被冤枉被訓斥,他這樣的性子,又如何受得了。

  偏偏蕭去病因為李倓的事惹惱了皇帝被責令閉門思過,然後王焊就一直攛掇這他大哥王鉷痛打蕭去病這支落水狗,結果王鉷卻一直說從長計議。王焊在一氣之下就找到了自己的死黨邢縡商量怎麼對付蕭去病,於是就有了圍困蕭宅的這一幕。

  現在聽到蕭去病揚言要把自己的臉也打成豬頭,王焊在狂怒的同時又忍不住在心裡打了一個顫。

  兩天了,現在王准臉上的傷非但沒有一絲好轉,而且越來越惡化,越來越腫脹。很多地方已經開始潰爛,整天整夜痛得冷汗直流;還有牙齒也被打鬆了,從昨天起每隔兩三個時辰就掉一兩顆牙齒。幾個醫師包括兩名從皇宮請來的御醫對此都束手無策,聲稱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病症。

  一想到這裡王焊就不寒而慄,真變成王准那樣,還不如去死。內心的恐懼反倒讓他冷靜了很多,他冷笑道:“可笑,他奏明皇帝,皇帝就會聽他的嗎?他憑什麼將斧頭幫連根剷除!”

  那小頭目猶豫道:“旁邊那名叫流雲的道士也是如此問,那蕭去病笑著說了一個人的名字。”

  “誰?”王焊和邢縡異口同聲道。

  “任海川!”

  邢縡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王焊卻是冷汗冒出來來了,一個大大的疑問和恐懼從心裡升起,一年前發生的事情,這個蕭去病怎麼會知道的?

  王焊和王鉷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王鉷雖然是哥哥,但卻是婢女所生的兒子,出身極其低賤,而王焊卻是正妻所生的兒子,因此從小到大王焊非常看不起王鉷。

  沒想到這個他從小就看不起的哥哥到最後卻一飛沖天,越爬越高,到現在竟然成了天子第一寵臣,身份高貴無比。作為王鉷的弟弟王焊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由一個寂寂無名的普通富家紈絝一躍升為戶部郎中,而且時常借著王鉷的勢作威作福,飛揚跋扈。

  但王焊一方面仗著王鉷的勢囂張跋扈,另一方面卻又十分怨恨忌妒他的哥哥王鉷。他不過是下賤的婢女所生的兒子罷了,自己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有什麼本事,有什麼了不得的,憑什麼現在就做到這麼高的官位,幾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王焊固執地認為他的哥哥不過是一個幸進的小人,靠著搜刮老百姓的錢財來討好皇帝獲得高官厚祿,這些自己也能做啊。他這樣的一個下賤婢女所生的兒子都能做到京兆尹御史大夫身兼二十個重要使職,自己這個正妻所生的兒子憑什麼只能是一個戶部郎中!

  這不公平!這太不公平了!

  他不能容忍那個從小被他看不起,被他輕視的哥哥現在這麼高高在上。別人越怕他,越討好他,王焊就越生氣,因為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哥哥王鉷。

  王焊越想越氣憤,越想越委屈,慢慢地他開始在心裡恨死了王鉷。他無法容忍自己要一直生活在在那個賤婢兒子羽翼之下,於是一個奮發自強的念頭便在他心裡油然而起,一發而不可收拾。

  他要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證明給天下所有人看,自己這個正妻所生的兒子,要比王鉷那個賤婢所生的兒子強得多,高貴的多。王鉷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而且還要做的更好,要比王鉷爬得更高!

  但王鉷已經是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還有什麼能比王鉷現在這個位置還要高呢?於是他就想到了當皇帝。

  這個沒有經歷過世事艱難的二世祖,從小生活中溫室裡花朵,從沒幹過一件正經工作的王焊,非但非常看不起他那個從小吏做起,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做到如此高位的哥哥王鉷,他還非常看不起當今皇帝李隆基。

  哼,這有什麼了不起,李隆基第一次政變之前,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閒職郡王。唐隆政變的時候,靠著結交龍武禁軍,帶著三十幾個人進宮竟然就讓他政變成功了。

  王焊沒有想過當初李隆基之前周密的謀劃,還有借助他父親相王李旦和姑姑太平公主的勢力,加上韋後想當第二個女皇極其不得民心軍心,再加上李隆基周圍聚集了許多優秀人才,就這樣政變當天仍然險象環生。

  他只看到了一點,李隆基當時身邊只有三十幾個人進入皇宮,靠著三位龍武禁軍的果毅作內應,一兩個時辰就政變成功了。他以為政變非常容易,他認為的李隆基的成功,自己完全可以複製。

  於是自從兩年半以前他和邢縡結交之後,王焊就開始謀劃著發動政變自己當皇帝!先是借著他哥哥王鉷的勢為邢縡的斧頭幫勢力進入長安北城大開綠燈,然後敲詐勒索大肆斂財。

  但他發現這樣錢財來的還是太慢,他是戶部郎中,管著長安的武庫,於是就打起了武庫的主意。這一年多以來他與邢縡相互勾結,利用斧頭幫的人力和控制著長安大半的物資流通的優勢,在不知不覺中將武庫搬了一個空。一部分給自己死士和斧頭幫幫眾裝備,一部分偷偷走私出去,無論是誰給錢就賣。

  就這樣王焊很快聚斂了巨量的錢財,豢養了三百多名死士(其實大多數是小混混),再加上斧頭幫上千號的打手,而且都裝備著從武庫搬來的精銳兵器和鎧甲。做完這些之後,他和邢縡就開始謀劃著結交龍武禁軍的果毅,只等控制住兩三名萬騎果毅之後,就立即發動政變。

  他時常拿自己和當時的李隆基做對比,就發現自己比當時的李隆基強太多了。李隆基只有三十幾個人,而自己有一千多人;而且自己還有侄子王准都算是天子近臣,時常出入皇宮,再加上還有王鉷這杆大旗很多事做起來都非常方便,只要搞定了龍武禁軍的果毅,政變成功幾乎就是十拿九穩的了。

  但畢竟是造反,他還是有些不放心,於是在一年前,他就偷偷找了一位叫任海川的江湖術士,問他自己有沒有帝王之相。沒想到那個任海川卻是膽小鬼,敷衍自己兩句之後出門就逃跑了。

  最後王焊只好把這事跟王鉷講了,王鉷於是派人搜捕任海川,儘管任海川已經逃到了馮翊郡(今大荔),出了京兆府的範圍,但還是被王鉷捉住,捏造一個別的罪名處死。

  按說這事做的挺隱蔽的,知道內情的人都被自己和王鉷殺死了,這蕭去病是如何知道的?

  見到王焊呆立當場,邢縡有些緊張地問道:“十一郎,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王焊把邢縡拉到了內室才小聲道:“一年前,我曾找那個任海川詢問我有沒有帝王之相……”

  等他講完,邢縡也震驚莫名,大聲道:“那狗賊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我怎麼知道!”王焊斬釘截鐵道:“我只知道這事要是捅到李隆基那裡去,我們就都完了。”

  邢縡露出恍然的神色:“所以那狗賊才說只要等獻捷的安西軍一到,一切的問題就迎刃而解?”

  “應該是這樣?”

  “我們不能讓他活到那個時候!”

  “你是說派人行刺?他現在都不出門,沒辦法下手啊!”王焊搖搖頭,想了一會又道:“強攻蕭宅也不行啊,不說他身邊一百多武藝不凡的遊俠兒,幾名劍術超群的牛鼻子道士。就單說他一個人,我聽被放回來的袁喚講那蕭去病一拳直接把一塊幾百斤重的大青石打得粉碎;而且聽人說他在河中可是一人衝破了幾萬軍陣,要殺他談何容易!”

  邢縡默然,脖子上青筋暴起,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過了半晌他紅著眼睛惡狠狠地道:“看來只有提前發動了,奪取龍武禁軍,讓王大夫做宰相,我們做龍武大將軍和羽林大將軍,幾萬禁軍加上千武侯衙役,還有我們一千多死士,這麼多人,就不信殺不死他!”

  王焊道:“可是那三位萬騎果毅現在只有曹羽我們有把握,其他兩位葛春和王林天還摸不准……”

  邢縡一臉猙獰:“他們的把柄都在我們手裡攥著呢,要是還不肯就範,就綁了他們的家眷!”

  “幹了!明天我們就開始調撥人手,再把他們兩人約過來……”王焊想了一會,一拍桌子:“蕭去病這都是你逼我的,看誰殺誰!”

  殺氣四溢的語氣種,燭火搖曳,照亮兩人堅定而果決的臉龐。只是他們誰都不會想到,在他們的頭頂上,一位名叫做嶽沐風的茅山道士像只貓一樣蹲在房頂上。

  那嶽沐風穿了一件樣子奇特鼓鼓囊囊的衣服,用兩隻腳夾住一個銅碗樣的物件,由一根細線連到耳邊的一個小杯子上,將他們的話聽了個一句不落。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44

第四十章 瓜分

  同一個夜晚,安業坊的何宅,名叫何可兒的少女也同樣保持著對蕭去病這邊的關注。此刻她真與小瑤並排躺在榻上,聽著小瑤說打聽到的蕭去病的情況。

  “……小姐,你說蕭公子這樣脾氣,今天都被王焊和邢縡欺負到家門口來了,他怎麼忍得下哦。總覺得這不像是蕭公子,當初在西市,面對長安尉賈季鄰他那麼厲害。‘你敢說個不字,我現在就殺了你’多霸氣啊!”

  “我想蕭公子這次應該是還沒找到很好的辦法吧?斧頭幫那麼多人,他又被陛下下令閉門思過,他再厲害也沒辦法拿一把劍把這些人全趕跑吧。”

  “是哦是哦,小姐你說蕭公子怎麼好端端就被陛下下令閉門思過了呢?難道就應該他打了王准,可是王准欺辱了永穆公主啊,陛下應該獎賞蕭公子啊,怎麼反倒讓蕭公子閉門思過。”

  何可兒想了想:“應該不是因為這個,你沒聽那個道士講嗎?是王鉷和李林甫在陛下面前誣告蕭公子。”

  “小姐,你說蕭公子這次能過關嗎?”

  “一定能,我相信他一定能很快解決這件事!”

  “嘻,小姐這麼相信他?”小瑤高興地笑了起來:“其實小瑤也希望他能快些解決這件事,那樣他又能來看小姐了,他上次帶來的三樣菜還有那個韭菜盒子都很好吃呢。”

  何可兒也輕聲笑了出來,接著又歎了一口氣:“還要鬥垮那個王鉷才行,這個好難哦……”

  “小姐你終於肯承認心裡喜歡蕭公子了!”小瑤一下坐了起來,看著何可兒促狹地笑了起來:“小姐原來心裡想得是這個啊,他上次走的時候對小姐說等他鬥垮王鉷就來正大光明來向阿郎提親呢。”

  微光之中,何可兒的臉陡然紅了起來,然後又歎了一口氣:“我是喜歡他!”

  自從那天蕭去病走之前向她表明心跡說喜歡她,告訴何可兒自己還孤身一人並未定親,並承諾等鬥垮了王鉷之後就來向他阿爹提親之後。何可兒的一顆芳心就被蕭去病偷走了,每天總要想上他幾十遍,晚上睡覺的時候腦海裡也總出現蕭去病深情凝視自己的樣子。

  戀愛中的少女總是充滿了幻想,她開始幻想若是以後蕭去病經常來看自己,會是個什麼樣子。兩人若是結婚了,又會是什麼樣子,蕭去病還會之前那樣對她那麼好那麼溫柔嗎?還有他會不會把自己關在家裡,不讓自己出門?

  然後她就每天等啊等的,期待蕭去病能快一點和王鉷決出勝負,一來自己可以重獲自由,二來也可以經常和蕭去病相見。雖然一直以來她對出嫁都還沒做好準備,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但相比現在的這樣的生活,她覺得突然覺得那點恐懼算不了什麼了,而且隱隱還有一絲期待。

  可是一想到王鉷和李林甫聯手,勢力幾乎不可撼動,而蕭去病幾乎孤身一人,孤立無援,何可兒就忍不住失落起來,每日愁眉不展。這個時候,在紅著臉說我是喜歡他這句話之後,何可兒馬上又變得黯然了。

  小瑤在一邊沉默地看著她,安慰道:“其實小瑤也相信蕭公子能很快解決這件事,聽西市的胡商講,蕭公子不是凡人呢!”

  明知是安慰,何可兒也開心了一些:“別聽他們瞎說,他自己親口說過的,他也是個正常人,只不過力氣比尋常人大一些……”

  與此同時,距離長安六十多裡的華清宮外,楊國忠也在密切關注著蕭去病的這邊的動靜。

  “你說那蕭去病沒有任何動靜,就平白吃了這個啞巴虧?”楊國忠聽著他放到長安探子報上來的情況,微微愣了愣,鑒於他對蕭去病的認知,被人欺負到家門口來了,還打了自己的幕僚,以他有仇必報的性子,絕沒有忍讓的道理。

  “確實如此,那名叫杜子美的文士進門之後,蕭宅的大門就一直關著直到靜街鼓響起都沒開過。”那探子回答道。

  楊國忠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被這樣欺上門,就算被責令閉門思過不能立刻報仇,至少也應該派人來華清宮找援手啊,貴妃娘娘,高力士,還有自己都行啊。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只會讓王鉷那邊的氣焰更加囂張,還以為自己這邊怕了他們呢!

  還有這個蕭去病也真是的,當然跟建寧王斷絕聯繫不就成了嗎?不但不會有現在這些亂七八糟被欺負上門的事情,還能穩穩地壓過王鉷和李林甫一頭。鬼知道他那天腦袋是不是昏了頭,竟然違逆陛下,說什麼出自本心,既忠心陛下又十分有建寧王投緣。結果大好局面一下喪失,弄得自己現在都進退兩難。

  就在楊國忠想了半個晚上要不要對蕭去病施以援手的時候,讓他沒想到的是,在第二天的上午,他就接到那蕭去病那邊傳來的消息。蕭去病派遣那個樓觀道士令狐流雲前來華清宮傳信,邀請自己今天下午親往蕭宅一敘,有重要事情商談。

  讓人哭笑不得是,竟然還有一個附帶的請求,就是要自己去蕭宅之前先派人幫他買幾十隻羊和雞、魚什麼的,還有幾日的菜蔬,這叫什麼事嘛。

  下午酉時初刻,親仁坊蕭宅。楊國忠一行人在幫蕭去病買好所需食物之後,楊國忠在一別三日,再次見到了蕭去病。

  後堂的內室之中,兩人坐在高高的靠背椅子上,品著蕭去病從山上帶來的仙茶,三杯茶之後,蕭去病這才開口:“楊中丞,去病這次邀你前來,是商議不久之後王鉷倒臺以後,他所領職位如何分配的問題。”

  楊國忠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你說什麼?”

  “我說,半月個之內,王鉷就會徹底倒臺,身死族滅,他的職位自然就落到了我們兩個身上,我們要如何分配的問題。”

  “你此話當真?你怎麼知道?”

  “楊中丞可是忘記我的身份,我能算。”蕭去病笑道:“我的意見是京兆尹和御史大夫的職位都歸你,他的職位,但凡與錢財有關的,都歸我,中丞意下如何?”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44

第四十一章 誤會

  “我的意見是京兆尹和御史大夫的職位都歸你,他的使職但凡與錢財有關的,都歸我,中丞意下如何?”

  楊國忠張大了嘴巴還在呆愣狀態沒有緩過神來,下意識點了點頭,哪裡有多餘的心思與蕭去病計較這些細節:“輔臣莫不是在拿某耍笑。”

  若三日前蕭去病一口斬斷與李倓的聯繫,借著王鉷的兒子欺辱永穆公主皇帝盛怒的機會,與自己聯手再拱兩下火,痛打落水狗,牢牢壓王鉷一頭,說不得還有機會再一兩個月之內扳倒王鉷。

  可是現在,就因為你違逆皇帝,結果一下攻守易勢讓皇帝一下把火發到你身上了,王鉷一下轉危為安,你被責令閉門思過,被邢縡的斧頭幫欺負到門上自身難保,連每日的吃食都要老子我給你買了送來。

  可是你倒好,一張口就這麼篤定王鉷一定會在半個月之內倒臺,現在就和自己商量起王鉷倒臺之後如何瓜分他身上所領職位。這就好比一個窮得連飯都吃不上的人,口口聲聲說要送你十萬貫錢財一樣,怎麼看都覺得那麼不真實,像是在逗自己一樣。

  蕭去病卻是一臉認真:“耍笑中丞對去病有何好處?中丞乃貴妃娘娘的族兄,去病是貴妃娘娘的義弟,這樣算來中丞就算是去病的大兄,去病對大兄敬重還來不及,又如何敢耍笑?”

  楊國忠還是不敢確信:“那你說說王鉷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倒臺。”

  蕭去病當然不可能將王焊馬上就要造反的事情告訴楊國忠,萬一他一心急打草驚蛇或者不小心洩露出去,王焊不造反了,事情就不好辦了。但作為盟友又必須讓楊國忠知道,也好提前做好準備讓王鉷翻不了身,同時自己也要更大的獲取權力。

  蕭去病忽悠道:“有些事情屬於天機不可洩露,就像河中之戰,葛邏祿葉護反叛,去病也是在七天前做夢夢到。這次也是一樣,去病夢到十五天之內王鉷會下獄,就是這麼簡單。”

  一語驚醒夢中人,楊國忠一下反應過來,蕭去病的身份,可不就是仙人弟子麼?或許真能未卜先知也不一定。

  他一下鎮定下來,馬上算計起王鉷的三個主要職位和二十個使職來。御史大夫、京兆尹歸自己,戶部侍郎給蕭去病並不心疼,其他使職諸如殿中監、園苑使、栽接使等也沒什麼打緊。

  但天下戶口色役使和京畿及關內採訪黜涉使可是兩個重要實權使職,特別是天下戶口色役使掌管天下戶口稅收還有給官宦子弟安排工作給老百姓安排徭役,不但權力極大,而且可以獲得的好處也極大,這可是自己一直垂涎三尺的重要職位,就等著王鉷倒臺接班呢,沒想到蕭去病卻張口索要。

  他看上頗為為難道:“輔臣你還懂得管理錢財?這天下戶口色役使可是一個事務極多的重差事,一旦接手就沒有一刻的空閒了。況且輔臣從未做過這方面的事務,身邊能做事的人更少……這樣一來豈不誤了輔臣的修行?”

  總之,楊國忠就是想說這事你做不來,沒經驗沒幫手,你還是讓給我吧。

  蕭去病笑著道:“不瞞大兄,其實去病最擅運籌計算,特別是算學一道,敢說天下第一,區區天下戶口色役使根本不在話下。”

  楊國忠嘬了嘬牙花,心說你存心的麼?連陛下都稱讚某的運算能力,你竟當著某的面說你算學天下第一。

  “輔臣啊,你不是立志要建立武學,練出一支精兵來,掃平大唐四周之敵麼?”

  蕭去病歎口氣道:“這是去病平生之志,可是陛下不放心我帶兵有什麼辦法!”

  “那是因為王鉷和李林甫誣告你。”楊國忠高興起來:“若那王鉷真的在十五天之內就會倒臺,到時候李林甫獨木難支,你我兄弟再轉過頭來收拾他還不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李林甫一倒,整個朝廷不就是我們的天下。到時候為兄自然會向陛下進言,全力支持你興辦武學,練精兵,你說這樣行嗎?”

  蕭去病想了想道:“除了戶部侍郎,大兄幫我把和市和糴使,坊作使也爭取到。若是可能,我想節度河東或者朔方。”

  “只要鬥垮了王鉷,為兄一定幫輔臣爭取。”

  蕭去病猶豫了好久,急的楊國忠又拍著胸口做了許多保證,答應以後多多補償,兩人在朝廷上同氣連枝,互相支持,蕭去病這才非常不舍的點頭。至此,在王鉷還未倒臺之前,蕭去病和楊國忠就就將王鉷現有的權力瓜分乾淨了,當然楊國忠分得了大部分好處。

  事後兩人都很滿意,楊國忠認為自己得了大便宜,因為聽蕭去病的意思鬥倒王鉷還主要靠他。雖說王鉷倒臺後身上的職位也不一定就落到蕭去病身上,但如果到時候兩人相爭最多也是一半一半,現在卻大頭全讓自己拿了。等於自己幾乎沒出力,卻得到了最大的好處,這不是占了大便宜是什麼?

  而蕭去病本來就沒指望真的獲得這個重要職位,如果他要去爭,好好謀劃一下至少有七成的把握能爭到。但這樣一來,楊國忠勢必非常不滿意,很可能會反過來與自己為敵。而且自己也確實沒這麼多精力和時間做大唐的銀錢管家,乾脆賣楊國忠一個人情,自己也好有一個更好的發展空間。

  然後兩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譬如王鉷如果真的入獄了要如何痛打落水狗啊,如何牽連到李林甫身上去啊,然後楊國忠帶著他的一百多人的衛隊告辭。在鮮于仲通大敗于南詔之後,楊國忠就遙領了劍南節度使,因此他享有節度使的人員配置,有一支一百多人的節度府牙隊。

  出了蕭宅,楊國忠又看到遠遠圍著的十來個巡街武侯和人數更多的斧頭幫打手,忍不住又搖了搖頭,今天這事,怎麼那麼像兒戲呢!但願蕭去病沒有說假話,但此事若是真的,蕭去病的這個能力就太可怕了。

  在楊國忠左思右想,心存疑惑的時候,他不知道是,今天他來與蕭去病見面的這個舉動卻嚇壞了王焊和邢縡。若不是時間倉促,他們來不及調派人手,加上龍武禁軍那邊還沒準備好,邢縡幾乎想在楊國忠去華清宮的路上截殺他。

  昨天聽到蕭去病提起任海川,今天蕭去病就找來楊國忠相商,兩人自然而然地以為,蕭去病是把任海川這件事告訴了楊國忠,讓楊國忠去向皇帝彙報。兩人越想越擔心,越想越後怕,以至於在楊國忠走後,王焊和邢縡整個晚上都嚇得不敢睡覺。

  於是在第二天一早,兩個黑著眼圈的人在密室裡一碰頭,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必須提前發動,三天之內,要做好準備!”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45

第四十二章 貴妃勸諫

  楊國忠帶著一百多人的衛隊,牽著幾十隻羊的去蕭宅與蕭去病見面的事,這麼拉風而又新奇的事情,自然又被當做新聞,在長安城裡傳揚得無人不知。

  除了對此事極為關注的了王焊和邢縡,王鉷和李林甫等人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得到消息之外,到了第二天,連華清宮裡李隆基和楊貴妃也都知道了。為此李隆基還特意將楊國忠召進宮去詢問了一番,當然楊國忠作為外戚,因此並沒有避諱楊貴妃。

  不過作為被關注的一方,蕭去病所在的蕭宅卻顯得非常平靜溫和。

  在蕭宅的主廳,一群人正在忙碌著一些什麼。很多人進進出出,因為府上剛裝修完,一些木匠,泥匠此刻並沒有完全遣散,便被蕭去病利用起來,一群人忙碌個不停。

  蕭去病的徒弟李倓,沐風流雲以及幾位杜甫還有被杜甫請來的正好在長安閒居的另兩位大詩人王昌齡和高適,以及馬燧、安抱真、獨孤羽等八名遊俠兒一臉新奇地看著蕭去病帶著一群匠人,一邊講解,一邊一點點在一張桌案上,簡易地擺起蕭宅和華清宮的模型。若他們有人來自後世,就會知道,蕭去病是在製作簡易沙盤。

  大約上午十點半的時候,沙盤終於大致做好,看到縮小版的蕭宅和華清宮,杜甫這樣的純文士還不覺得有什麼,馬燧、安抱真這樣的天生名將還有高適這種在邊塞呆過的幕僚卻看得眼睛都呆住了。

  高適忍不住讚歎起來:“主君當真仙家弟子,文武全才,這樣的奇思妙想都能想出。此物若是以後用在打仗上,特別是指揮守城,用處不是一般的大。”

  蕭去病笑了笑:“這可不是我發明的,早在七百年前,洵美的先祖伏波將軍馬援堆米為山,指點山川形勢,標識軍隊往來道路,就是最早的沙盤。”

  頓了頓,蕭去病掃視了眾人一眼,正色道:“沙盤造了就是用於打仗的,你們說說,如果邢縡的斧頭幫派上千人來攻擊我們,能不能守住?”

  馬燧不以為然道:“有侯爺在,莫說一千斧頭幫嘍囉,就是再來一千也能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蕭去病道:“洵美,如果我和流雲都不在,這裡交給你來守,能不能守住?”

  安抱真道:“侯爺你說他們真敢如此?”

  蕭去病扭頭看了看這個一口唐音說得比自己還標準,一頭黃髮高鼻深目,但說話做事思維方式全部都漢族化的十八歲昭武九國(以後改稱粟特人)青年,點了點頭:“有備無患嘛,萬一他們真敢呢?”

  安抱真道:“若是如此,必須設下陷阱竹簽,鹿砦拒馬,而且府內沒有作戰能力的人還必須集中起來躲到房間裡。這些宵小沒有什麼戰鬥力,但一股腦沖進來倒也麻煩。”

  “若是他們放火呢?”

  馬燧皺著眉頭道:“若如此,最好先下手為強,選神射手在他們發動之前,將他們的頭目射殺……”

  就在蕭去病這邊以閒聊假設的方式進行戰事推演的時候,華清宮的李隆基卻一邊聽著楊國忠講訴這邊的事情,一邊忍不住輕聲笑起來。

  “你說輔臣他被人欺負得連食材都買不到,把你從華清宮叫去就是幫他買幾十隻羊,雞和魚?”

  李隆基也算是閱人無數,看人非常准,開元時期他知人善用很大一方面就因為他有這個特長。天寶初期,他第一次見到後來的酷吏吉溫時,就立刻下斷言說此人心術不正,最為不良,於是不用他。

  後來吉溫果然成了一個酷吏,專幹壞事,但那個時候吉溫還是一個九品芝麻官,兢兢業業也沒做過壞事,李隆基卻能一眼看穿他的本性,可見其識人的本領有多高。

  蕭去病時常陪他打拳,陪楊貴妃說話,雖然兩人接觸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但李隆基也看出來了,蕭去病骨子裡其實是個一個非常高傲的人。李隆基覺得蕭去病好像除了對他和楊貴妃、高力士比較尊敬之外,對其他所有人幾乎都不怎麼看得上。而且就算對自己,也不如其他臣子那般打心底裡畏懼。

  或許是仙家弟子的關係吧,除了這種出自骨子裡的驕傲和狂放之外,他很多時候又是一個特別文氣好靜的一個人。用李隆基的話來說就是仙姿玉色,飄然出塵。

  但是這樣一個人,現在卻被一群家奴小混混圍困,甚至連東西都買不到,想想還真是很有趣呢。

  “是的。”楊國忠點頭,繪聲繪色描繪道:“陛下和娘娘是不知道,整個蕭宅正門和後門圍了起碼三四百的人……臣聽蕭宅的管事講在臣去之前,中午那餐一百多練功的遊俠兒只能吃蒸餅胡麥餅就鹽菜疙瘩。”

  “他可有悔改思過之意?為何不向朕和玉環求援。”李隆基還是非常關心蕭去病的態度。他有些跟蕭去病逗上氣了,心說這下吃到苦頭了吧,叫你違逆朕,快來求朕啊,服個軟朕就饒了你,這群混混也就不敢欺辱你了。

  “輔臣早有悔過之意。他說陛下和娘娘對他這麼好,他卻讓陛下不高興了,因此覺得愧對陛下和娘娘,也不敢以如此小事打擾陛下和娘娘清淨。”楊國忠睜著眼睛開始說瞎話,反正這個他最擅長。

  雖然覺得這不像是蕭去病說的話,但李隆基聽了還是很高興,他這時候的心態多少有點自欺欺人。反正就是喜歡聽好聽的,自我陶醉,沉浸在溫柔鄉和曾經的輝煌中不肯醒來。

  “你下去吧。”等到楊國忠離開之後,李隆基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氣,將頭靠在楊貴妃又香又軟的身體上。不知道怎麼回事,感覺自蕭去病離開華清宮之後,自己的身體就變得不如之前那樣精神飽滿了。

  楊貴妃摟住他的腦袋,手指輕輕幫他按摩太陽穴輕聲道:“三郎,怎麼這麼快就倦了?”

  李隆基輕輕握著楊貴妃的手,身子更加放鬆的靠楊貴妃豐滿的胸脯上,嘴角勾起笑意:“許是昨晚太孟浪了,都是因為玉環你太讓朕著迷了。”

  李隆基馬上六十七了,在蕭去病來到華清宮之前,他與楊貴妃差不多有一年沒有行過人道。但自從蕭去病幫他調理身體讓他感覺一下年輕了上十歲之後,李隆基好像一下又找回了年輕時的激情。

  當然他這個年紀也不可能真的像年輕的時候一天一次或者一天幾次,只是大約三天一次而已。但這已經讓李隆基和楊貴妃非常興奮和高興了,兩人竟像新婚的小夫妻一樣,更加恨不得整天膩在一起,這好日子永遠沒有一個頭。

  他一邊說著,腦袋一邊靠著楊貴妃的胸部輕輕地揉啊揉啊揉,楊貴妃吃吃地笑了起來:“三郎,我們現在還能享受這樣的愉悅,還要感謝輔臣呢。他現在已經悔過了,三郎就寬恕他,讓他回華清宮來吧。輔臣是臣妾的義弟,怎麼可能扶立太子呢?”

  李隆基一笑:“朕也知道他不會,就是玉環你不為他求情,朕也準備過幾日就宣召他進宮伴駕。只是有一件事,朕很不滿意……”

  “可是覺得輔臣與其他大臣不同,不如其他朝臣那樣對你畢恭畢敬(卑躬屈膝)?”楊貴妃能做到六宮專寵,固然有其美貌的原因,但後宮中美貌的女子還少嗎?楊貴妃除了在音樂舞蹈方面有極高的造詣,和李隆基興趣一致之外,善解人意與李隆基心意相通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若是被別人說破他這樣的心意,李隆基肯定會很惱火,但這話從楊貴妃口中說出,周圍又沒旁的人聽見。李隆基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楊貴妃柔聲道:“臣妾覺得輔臣這樣比其他朝臣要好呢?”

  李隆基慢慢坐了起來,卻依然拉著楊貴妃的手沒有放,輕輕地摩挲著:“哦,此話怎講?”

  “輔臣是仙家弟子,仙家弟子自有仙家弟子的傲氣,你看他獻上的寶物,無論喝的吃的用的,哪一樣不比凡世間的物什要好很多。這就說明他當初在山上的生活其實要比這裡的好,他對三郎並沒有太多所求。所以輔臣雖然很尊敬三郎,卻比一般的朝臣少了一些諂媚之意。也正因為如此,這才比其他朝臣更加可貴。”

  李隆基愣了愣,覺得楊貴妃說得有些道理,但心裡卻還是轉不過這個彎來。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同樣的話若是三十年前他聽了,一定會非常信重對方,以平等的朋友待之都有可能。但現在嘛,他已經沒有這個心胸了。

  雖然楊貴妃專寵六宮的一個最重要原因其實就是楊貴妃並沒有把他當一個皇帝對待,而是當做一個普通的丈夫,自己崇拜的男人那樣對待。因此李隆基想通這一點後,特別珍惜這份感情。但這是男女之情,而且李隆基覺得有一個例外就夠了,對於臣子,還是希望看到對方對自己竭盡諂媚,阿諛奉承,就像安祿山那樣。

  楊貴妃繼續道:“輔臣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從他這次不惜違逆三郎的意思也不肯放棄建寧王這個徒弟就可以看出。建寧王與他相處還沒幾天他都能如此對建寧王,同樣的,陛下若是信重於他,臣妾相信輔臣也會百倍的回報陛下。這樣的至誠之人,難道不比那些無情無義,為了權位什麼都可拋棄的人更值得信任嗎?”

  李隆基笑笑:“都依玉環,朕明日就宣他進宮伴駕,再將王鉷那兩個使職補償給他,這樣總行了吧。”

  李隆基這時候雖然昏聵,但這主要指的是心態方面,智商和理性並沒有什麼問題。在理性上他也知道楊貴妃說得全對,覺得蕭去病確實比一般的諂諛之臣更值得信任。不過在感情很本心方面,他還是覺得像安祿山那樣的百般討好,時時刻刻裝傻賣乖更加讓自己親近,開心。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46

第四十三章 筵席

  在華清宮到長安城可以容五六輛大車並排行駛的官道上,一隊十人的騎士正不疾不徐地向西而行。

  這一行人當中以兩人為首,都是四十歲左右年紀,昂藏六尺的漢子,一個高大粗豪如一尊鐵塔也似,滿臉絡腮鬍子,顧盼之間頗具威勢;另一個卻是個瘦高個,特別是與旁邊那位兩相一對比,就更仿佛一根竹竿也似,一張長臉,細長眼,目光閃爍,顯得頗為陰柔。

  次二人正在龍武禁軍的兩名萬騎果毅,粗壯的那位叫葛春,又高又瘦的叫做王林天。兩人身後的八名隨從也全都鮮衣怒馬,騎在馬上說不出的威風得意,有說有笑。

  “不知邢幫主這次相邀,又有什麼好東西孝敬?”

  “還能有什麼,說不得又是大碗酒,大塊肉,平康坊的歌姬舞姬小娘子陪酒助興。走時又是贈金又是贈各種稀罕物什。”

  “我猜也是,只是近來相邀的次數也太頻了些,這邢幫主莫不是有什麼求著兩位果毅?否則何至於上趕著給我們這麼送錢!”

  “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們斧頭幫在長安城地下世界橫行無忌,斂財無數,自然要四處打點,結好善緣,這叫……”

  “噤聲,越發的沒有規矩了,生怕旁人不知怎地?”八個人正說得熱鬧,這時候那瘦高個王林天回過頭來,狠狠剜了幾人一眼,叱責道。

  八名萬騎隨從連忙住口,一行人埋頭趕路,不消半刻就到了長安城東的灞橋。卻有兩名斧頭幫的堂主帶著十幾名手下親自在此等候,將十名飛龍禁軍接住,殷勤備至,噓寒問暖的迎往長安城。

  經過長安“立交橋”正東門春明門,然後是東市,但是卻沒有進入之前邀約聚會的平康坊,而是一路向西,最後來到皇城邊上的布政坊,王林天就覺得有些不對了。特別是在門口相迎的除了斧頭幫的幫助邢縡還有一人,雖然之前一直沒有打過交道,但對於這人他還有葛春已經身後八名萬騎士兵,卻沒有一個不認識的,正是當今權勢熏天,掌管大唐所有人錢袋子的京兆尹御史大夫王鉷的弟弟——王焊。

  等來到內室雅間,酒席早已擺上,一桌的美味珍饈,甘露羹、駝蹄羹、鵝鴨炙、甌值千金等應有盡有,只怕皇帝吃的也不過如此。除此以外,更有一屋子鶯鶯燕燕的絕色佳人,一個個都是平康坊北裡各家青樓的頭牌,楊妙兒,楊萊兒,鄭舉舉等。

  這些平時單個都難得一見的名姬,今日卻同時出現在一家屋子裡,愈發讓王林天覺得事有蹊蹺,心中生警,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不過當這些絕色佳人,溫溫軟軟的身子一下靠過來,軟軟蠕蠕的聲音甜得人骨頭都酥了,再加上異香撲鼻,美人媚眼勾魂攝魄,他就再也走不動道了。

  王林天一邊忍不住雙手在楊妙兒曼妙香軟的身體上占著便宜,一邊心裡尋思,自己和葛春是萬騎果毅,手下管著上千兵呢,他邢縡和王焊能拿我們怎樣?看這架勢定然是有求於我們,能辦的就辦,不能辦的就一口回絕,他們還能咬了自己的鳥去?

  十個人當中,王林天算是城府最深,定力也最深的一個,面對這美色誘惑都有些抵擋不住,就更別說其他九人了。那葛春這個時候正一手摟著一個絕色佳麗,上下其手,將頭埋在一位美人的脖頸間狂嗅不止,渾不知身在何處了。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殘留,幾乎就要當初劍及履及,來個無遮大會。

  就是王林天,即便一開始有些警醒,幾杯美酒下肚,身邊美人眼波流動,婉轉嬌柔。王林天樓主北裡花魁楊妙兒,聽著樂曲,看著歌舞,鼻聞懷中美女如蘭似麝體香,只覺得飄飄欲仙,最開始那點警覺,也一下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王焊和邢縡口風倒緊,什麼也不肯說,只是一個勁的勸酒,讓美人好生服侍,一直過了半個多時辰,酒酣耳熱之際,這才命人撤去酒席,遣散歌舞,連眾人懷中的絕色佳人也一併退下,到讓适才沉醉其間的眾人頓時心生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王林天知道,攤牌的時候到了,此刻他心裡還有些許期待呢,适才席間王焊隱隱還有暗示,這些美人都已經被他們買了下來,這不是明擺著說想要送給他和葛春嗎。雖然知道王焊和邢縡這次所求之事一定不會小,但王林天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暗暗祝禱,希望二人所求之事是自己能辦到的才好!

  葛春和王林天依依不捨的表情被王焊和邢縡全都看在眼裡,兩人嘴角含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由邢縡率先開口。畢竟邢縡和他們打了一年多的交道,這一年多斧頭幫在他們幾人身上花的錢足足有三十多萬貫,現在就是收網的時候。

  “王七郎,葛十九郎,今日這酒可吃得爽利?”

  “爽利,如何不爽利!”葛春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

  “這些小娘子,歌姬舞姬可還入得兩位的眼?”

  “邢幫主說笑了,這樣仙女一般的美人,如何入不得眼?”

  邢縡笑著轉換了話題:“二位看這宅子怎樣?”

  葛春一怔不知何意,下意識點頭:“自然很好。”

  邢縡豪氣沖天:“既覺得好,這樣的宅子某一人送你們一個!”

  葛春一下呆住了,以前也不是沒有和邢縡他們喝過酒。自打一年多以前在平康坊的青樓與邢縡相識之後,他們就經常在一起喝花酒逛青樓,而且都是邢縡的斧頭幫出錢。

  很多時候酒宴過後還有東西相贈,先是一些不甚值錢的小玩意,再之後就是金鋌和綢緞等,再之後就是各種珍奇異寶,珍珠美玉瑟瑟等。一開始他們還覺得無功不受祿,碰到一起喝過花酒,逛個青樓讓人付帳這沒什麼,白拿東西就很不好。

  但一開始對方總能找到各種理由,什麼別人孝敬的啊,全身婦人用的東西,斧頭幫都是漢子用不上啊;或者是,啊,你家兒子滿三歲了,這是個大日子我這個做叔叔的得有些表示,這些個金鋌和綢緞就當是送給小侄子的賀禮了,這可不是給你了……然後收禮變成了習慣,到後來邢縡再送東西兩人也懶得客套推辭了,一概笑納。

  可是即使這樣,也沒有直接送一套這麼好的大宅子的啊?

  葛春愣了半晌,囁嚅道:“這可使不得……”

  邢縡詭然一笑,將身子往兩人那邊靠了靠,語氣又緩又慢,幾乎一字一句道:“非但一人送一個這樣的宅子,就是剛才那些美姬,某也可以全部送給你們。”

  葛春一下不會思考了,他性子粗豪,神經大條,一向懶得想事,但也知道事出必有因。這邢縡和王焊竟捨得下這樣本錢?這兩所豪宅就不必說了,單說這六名平康坊各家青樓的頭牌,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她們都是各家青樓的搖錢樹,無價之寶,給多少錢都不可能賣的。

  更重要的一點還在於,她們全都豔名遠播,平日裡少不得各家紈絝為成為她們的入幕之賓而爭風吃醋一擲千金,甚至大打出手。可偏偏就沒有哪個豪客敢把他們買走,一來鴇母不賣,二來這樣就得罪了其他富家公子,遭人嫉恨。在長安城裡面比自己有權勢的人多了去了,這樣的絕色佳人,各家紈絝的愛慕物件,又豈是自己一個小小的萬騎果毅能霸佔的,而且還一下霸佔三個!

  倒是王林天一下驚醒過來,霍然起身:“邢幫主,王十一郎,你們這是要做什麼?不會是要我們做掉腦袋的事情吧?”

  他此話一出,葛春等九人也是一下明白過來,再看邢縡還有斧頭幫的極為堂主,還有邊上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二十幾名精壯漢子。幾人更是不經意把手放在腰間橫刀刀柄上,神色不善地覷著他們,只怕若是說個不字,就要翻臉。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47

第四十四章 決斷和焦慮

  滿室當中,本來其樂融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氣氛,隨著王林天的這句話說出,一下變得劍拔弩張,寒氣逼人,整個房間除了砰砰砰的心跳,死一般的沉寂。

  王林天偷眼掃視四周一圈,除了邢縡王焊兩位正主,五位堂主,邊上不知什麼時候圍過來的二十多名精壯彪悍的打手,一個個都都挎著刀,其中六人手裡手裡還握著一把小巧的手弩,這麼短的距離內,自己根本躲無可躲。這些人現在全都一臉凶戾,但最讓王林天忌憚的還是站在邢縡身後的那個不動聲色,一臉平靜的青年。

  他知道這個青年,是邢縡手下第一高手,也是唯一的高手,叫做韋青。據說能挽四石的強弓,兩百多步內百發百中,除此之外更是一個用劍高手,曾經是長安關內遊俠兒第一高手,不知什麼原因被人圍攻打成重傷,最後被邢縡所救,從此忠心耿耿護衛邢縡安全。

  可以說邢縡的天下有小半是這個韋青打下來的,本來這樣經歷和身手做一個副幫主都綽綽有餘,但他卻只肯做邢縡的保鏢。只韋青一人,自己這十人就討不了好去。

  邢縡目光蕭去病陰沉地看著王林天和葛春許久,這才擠出一個笑容:“王七郎說的哪裡話,你我相交這麼多年,某又如何會害你們?實話說了罷,此次某和王十一郎正是要送一場大富貴給你們!就看你們肯不肯要?”

  王林天沉默不語,但冷汗卻忍不住一下冒了出來,瞬間就打濕了裡面的貼身中單,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蔓延全身,整個人就如同置身冰窖當中。乖乖,聽這話的意思,這是要起兵造反作亂啊!

  他不是傻子,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但心裡總以為了不得就是他們事業做得太大,要廣結善緣,尋求保護什麼的,另一個就是幫他們安排一些人將名字掛在龍武禁軍裡好逃避徭役。卻怎麼也沒想到,這邢縡竟是所圖者大,竟是要借助龍武禁軍的力量殺官造反!這可是殺頭滅族的大罪啊!

  這邢縡莫不是失心瘋,長安城中近三萬禁軍,就算很多吃空餉的也有近兩萬,南衙十六衛雖說名存實亡,但金吾衛架子還在,也有數千兵馬。再加上京兆府,長安萬年兩縣的武侯衙役捕快加一起也有兩千多,就憑他們斧頭幫一千多黑幫打手,加上自己和葛春,也許還拉攏了曹羽,三個萬騎果毅,就想殺官造反,簡直是白日做夢嘛!

  葛春也嚇傻了,遲疑道:“邢幫主要我們做什麼?這起兵作亂的事情可不能做!”

  邢縡輕輕一拍桌子:“我們如何敢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們這是為國鋤奸,清君側!那李哥奴不學無術,杖(杕)杜弄獐(璋),是個白字宰相,卻把持朝政十九年,口蜜腹劍陷害忠良以致朝政日非,無數百姓流離失所;那楊國忠賭場小混混出身,只憑藉貴妃的關係而竊據高位,南詔六萬大軍全軍覆沒他卻掩敗為勝,欺瞞皇帝,實在該殺;還有那陳希烈懦弱無能,只會附和李林甫卻身居左相。某和王十一郎每念於此總是痛徹心扉,這次就是要借助二位的力量起兵誅殺三位國賊,匡扶社稷重振朝綱!”

  他的這一番話說的義正詞嚴,又是李林甫不學無術念了寫了兩個白字,又是楊國忠欺瞞皇帝,陳希烈懦弱無能,但十名龍武禁軍卻全部都聽懂了,這就是想起兵作亂啊。

  依照王林天他們的脾氣恨不得立刻跳起來先打邢縡十個嘴巴,然後再抓起來獻給皇帝邀功!你丫的想造反就說想造反,說這麼多冠冕堂皇的大話做什麼?我呸!就你們這樣下三濫的貨色,靠收伎女保護費起家的混混,整日欺男霸女壞事做盡的惡棍,跟老子講什麼憂國憂民,匡扶社稷重振朝綱。你也不摸摸胸口,虧心不虧心?這樣睜著眼睛說瞎話,就不怕老天打雷劈了你!

  不過現在形勢比人強,他們也只悻悻地點了點頭,卻實在無法虧心地說出贊同的話來,默不作聲地等著邢縡的下文。

  不過說實在的,這倒也不能說邢縡無恥,無論是真的匡扶社稷還是起兵造反都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名義或藉口,沒辦法,中國人就講究這個。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這句傳揚了一千多年的話早已經深入每個人的人心。而且,一般來說要害一個武將,現成的名義就是他要造反;要清除文官最好的藉口就是清君側!

  見兩位果毅不說話,一旁的王焊開始威逼利誘:“事成之後,我們就向陛下進言讓我七兄王鉷為右相,統領百官刷新朝綱,我與邢幫主為龍武大將軍和羽林大將軍,你們就為龍武將軍和羽林將軍,願意跟我們一起行事的都有封賞,連升三級是至少的,到時候將庫藏打開,只要你們能拿得動就都是你們的!”

  他倒想的很好,讓王鉷做個名義上的宰相,自己和邢縡掌握兩支禁軍,讓李隆基做他們的傀儡,等時機成熟再殺掉李隆基自己做皇帝。

  兩位萬騎果毅和八名龍武禁軍依然不說話,許諾的再好,也要能成功才行啊,他們對邢縡和王焊都不看好。

  王焊見他們不為所動,開始威脅道:“幾位聽了我等這麼些機密,若是不願隨我們一起誅除奸邪,也只有委屈幾位了,不但你們現在就得死,你們的家人也將陪著你們一起死,你們看!”

  他輕輕拍了拍手,一名心腹從身後遞過一個小盒子,王焊拿了放在桌案上,打開。卻是三個長命鎖,七八樣珠寶首飾,五塊玉佩,都是一些富貴人家小孩和婦人貼身的物件。

  葛春和王林天頓時瞋目切齒,紅著眼睛大怒道:“邢幫主,你……”

  “你們把他們怎麼樣了?”兩人一下就認出盒子的物件正是他們的兒子,妻子,老娘身上佩帶的東西,那三個長命鎖和幾樣首飾還是邢縡送給他們的。

  王焊冷笑道:“他們都很好,全都在家裡生活得好好的,但是如果你們不答應,我可以保證他們全都看不到今晚的日落!”

  “你們是怎麼做的?”王林天怒形於色道。

  邢縡陰笑道:“實話跟你們說了吧,早在一年前我就在你們的家裡安排了許多眼線,你們家的家僕、丫鬟、馬夫、花匠都有我們的人,還有你們養在外面的兩個外室也有我們的人。而且現在我們還在這些宅子外面埋伏了一百多人,想要讓他們死,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好啊,算我瞎了眼,原來你們一年多以前就開始打我們的主意了。”

  “只要你答應跟我們合作,他們就不會有事,而且你們不但可以得到兩座這麼好的宅子,幾位平康坊的頭牌美人,你們還能得到大富貴,就是日後節度一方也不是沒有可能。”

  葛春一下沒了主意,王林天還算鎮定,知道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想要我們怎麼做?”

  王焊和邢縡對望一笑,柔聲說道:“簡單,只要你們明天殺了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和羽林大將軍韓休瑉,奪取龍武禁軍和羽林軍。然後帶兵前往華清宮誅殺李林甫、楊國忠、陳希烈三個國賊,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

  “白日還是夜間?”

  “白日。”

  “這如何能夠得手?”

  王焊開始循循善誘:“如何不能得手?你們是龍武大將軍的麾下,他必定不會懷疑你們,只說有事稟報然後突然發難,那陳玄禮早已老邁,加之對你們沒有防備,定然一擊得中。而且我們還有幫手借給你們,這個韋青有萬夫不當之勇,讓他扮作你的親兵,這麼多掛名的萬騎,他陳玄禮還能每個都認識?以韋青一人之力足以殺死陳玄禮,再加上這兩名高手,解決陳玄禮的衛兵,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那羽林軍呢,又當如何?”

  王焊誇誇其談:“好辦啊,殺了陳玄禮之後掌控龍武禁軍,再派人入羽林軍大營,將羽林大將軍韓休瑉引出襲殺之……”

  王林天聽得冷汗直流,殺官造反是天大的事情,怎麼到了他的嘴裡就這一個簡單,哪一個好辦,仿佛兒戲一般。陳玄禮多小心謹慎的一個人,別說殺不了他,就算真的把陳玄禮殺了,那些萬騎士兵會不會跟著自己造反也不一定。

  雖說皇帝近些年是不怎麼管朝政了,也奢靡享受了一些,但對自身安全還是非常重視,對兩支禁軍還有內飛龍兵都非常優厚。而且這些禁軍大多都是良家子,世受國恩忠心李唐,這沒名沒義的又如何肯跟著自己造反。只怕自己話剛一出口,手下那些將士就要造自己的反,將自己抓起來獻給皇帝。

  葛春想得比較簡單,他也知道造反很難,但又認為自己的娘老子,妻子兒子還有自己的性命都在對方手裡握著,只能跟著他們往前走,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所以他不停地自我安慰,自我欺騙,希望真的能如王焊說的那樣。但他還是不大放心,忍不住開口:“這能行嗎?”

  王焊得意道:“怎麼會不行!當今皇帝當年也是這麼行事的,誅韋後時,他身邊只有三十多個人,三位萬騎果毅做內應,而我們現在有一千多人。他有高手保鏢李宜德,我們有韋青,能開四石弓一點不比李宜德差;先天政變時,皇帝也是只帶三百人至羽林大營,將左右羽林大將軍騙出殺掉,然後就接管了羽林軍。我們拿下萬騎有一萬人,要誘殺羽林大將軍,接管羽林軍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他這想當然的話一說出口,葛春也忍不住點頭,但願真的如王焊所說的那樣一切順利。這樣一來,自己不但能獲得一座這麼好的宅子三位絕色美嬌娘,更可以出人頭地,一飛沖天!

  而王林天想的卻是,王焊說的這麼輕佻,此事絕對沒有成功的可能,一絲可能都沒有。跟著他們行事不但自己得死,說不定還要被滅三族!這樣想來,對於王焊和邢縡的威脅,王林天倒沒有多在意了。

  反正都是死,跟你們這群白癡去造反,就是三族幾百口一起去死,這是最愚蠢的選擇;反之,則自己可能會死,家裡人也可能會死一些,但活下來的人將會受到皇帝的特別優待。二選一孰優孰劣幾乎不用思考就能做出選擇。

  在這一刻王林天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斷,只是他舒服日子過慣了,家裡嬌妻美妾,兒子女兒乖巧可愛,老娘慈愛。即使做出了決斷,又怎麼忍得下心!只是現在家人和自己的性命都握在對方的手中,特別是韋青等幾位高手貼著跟著自己,自己該怎麼辦才能將危害降到最低呢?王林天表面做出疑慮而又贊同的樣子,內心卻一下陷入了無比焦慮當中。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47

第四十五章 急轉直下

  大唐天寶十年十二月初四,天陰,有風。在親仁坊蕭宅的坊街的斜對面的一家酒樓上,在靠窗的位置上,坐著兩個圓臉小眼的粗壯漢子。正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時不時的看一眼蕭宅門口圍著的一群斧頭幫嘍囉,有紛亂的叫囂聲傳來。

  “蕭去病,敢不敢出來與爺爺大戰三百回合……”

  “虧得西市的胡商把你傳揚得像個天神一般,還一人擊敗了幾萬大食軍,一箭射塌了木鹿堅城。我呸!你要真這麼厲害,如何縮在院子裡不敢出來……”

  “無用的匹夫,慣會吹牛的騙子,沽名釣譽的敗類……”

  “蕭去病,你這個大烏龜,被人堵住大門罵都不敢吭一聲,無膽鼠輩,做人做到這個份上,還不如買一塊豆腐直接撞死好了!”

  “蕭烏龜,出來受死……一屋子的大烏龜,膽小鬼……”

  自從王焊和邢縡決定造反作亂起,就立刻召集了他們所有的手下,斧頭幫的一千幫眾,還有王焊的兩百多家奴和收買的亡命之徒。在斧頭幫的總部永安坊,還有平康坊,金城坊等據點就開始大擺筵席,發錢發物,犒勞大家。

  上好的肥羊,整只整只的雞鴨鵝魚,一壇一壇的美酒就跟不要錢似的,從來就沒有斷過。對於他們這一群嘍囉亡命之徒,也就放開了吃放開了喝,今宵有酒今宵醉,快活得幾乎要飛起來。

  對於王焊和邢縡為何會突然這樣,他們也有過猜測,最後的結論就是要對蕭去病的宅子動手了。念及王焊和邢縡一年多以來對大家的好處,一個個就開始拍著胸脯,表示自己這條命就賣給邢縡和王焊了。

  莫說是蕭去病這樣一條失去聖寵的落水狗,喝高了的他們,就算邢縡和王焊讓他們去殺李林甫,他們也說幹就幹了。此時此刻這一千多人竟比邢縡和王焊還要熱切,直恨不得兩人立刻就下令,他們好一股腦沖到蕭宅裡去,將裡面的一百多遊俠兒盡數砍死,將蕭去病亂刃分屍!

  堵在蕭宅門口的這兩百多嘍囉,加上後門的一百,正是剛從平康坊一個據點吃了酒出來的。今天正式王焊和邢縡發動的日子,一早吃完酒席之後,兩人就將麾下一千多手下一分兩半。

  由王焊帶著一大半人馬偷偷前往華清宮附近龍武禁軍的營地藏好(因為每年李隆基都要去華清宮住兩個多月,隨行人員眾人,漸漸把華清宮變成了一座小城,行宮外面很多商人民居,提前買好房子藏幾百人不成問題。),而邢縡則繼續在長安坐鎮,派人圍困蕭宅,只等王焊那邊一搞定,帶兵過來就把蕭宅的人全端了。

  因為覺得蕭去病就快要完蛋了,罵罵咧咧也就難免,加上裡面的人竟然罵不還口,更是助長了他們囂張的氣焰,什麼難聽的都出來了。

  吵吵鬧鬧的叫駡聲夾雜著許多不可一世的狂笑,吵得整條街都能聽見。樓上兩個矮壯的漢子聽了卻忍不住在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意,真是不知死活。別人不相信蕭去病在河中能一人擊敗數萬大食軍隊,一箭射塌木鹿堅城,但他們卻相信。

  嘲諷這群斧頭幫嘍囉不知死活的同時,他們也越來越疑惑。根據他們的頭領劉駱谷收集到的情報,蕭去病不是一個懦弱怕事的人啊,為何被欺負成這樣也反擊一下,難道在醞釀什麼大的殺招?

  看上去也不像啊,根據劉駱穀對他的分析,他們都認為蕭去病是有勇無謀的莽夫。別的不說,就拿之前自己這邊派人在西市刺殺他這件事來說,他就不分青紅皂白,一口咬住了王鉷,卻放過了真正的兇手!

  在兩名契丹探子疑惑的時候,在酒樓的另一角,七八個同樣關注此事的遊俠兒卻是充滿了失望,還有就是慶倖。

  他們都是那天那天到蕭去病宅子裡來要加入安西軍的長安遊俠兒,雖然因為不喜歡受約束或者吃不得苦最後選擇了退出,但心裡卻依然有一份少年熱血。希望看到蕭去病能帶著那些沒退出的遊俠兒做出一番大事業,建功立業,但現在卻全都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

  “咳!本來還以為蕭將軍會是個了不得的英雄,在河中立下那麼大的功勞,那麼受陛下的寵信,而且還認了貴妃娘娘做姐姐。這樣的人物,應該足以與王鉷他們抗衡了,卻沒想到最後是這麼一個結果!”

  “誰說不是,五天前看他在平康坊教訓王准那個花花太歲,是那樣的痛快,那樣的解氣。看他信心滿滿,志得意滿的樣子,我還以為王鉷會馬上倒楣呢?結果還是鬥不過王鉷和李林甫兩大奸臣聯手!”

  “連蕭將軍都敗下陣來,難道以後就任由王鉷他們胡作非為嗎?今年稅收一下比往年重了一半,很多人已經逼得家破人亡,賣兒賣女了。再這樣下去,這朝政怎麼得了?”

  “哎,別說什麼蕭將軍了,我聽人說他已經被撤去了金吾衛將軍的職銜。現在被責令閉門思過,我們雖然不知道內情,但看王焊和斧頭幫這麼肆無忌憚,而且旁邊這些武侯也只是遠遠看著,許是這件事還沒有完,說不定就像皇甫惟明和王忠嗣那樣被陷害至死……”

  “可憐那一百多個遊俠兒也要跟著一起被連累……”

  “還好當初我們及時退出……”

  就在這七八個遊俠兒又是感歎又是慶倖的時候,就看見遠遠的從坊門方向就走來一支三十多人的騎隊。馬上的騎士一個個都是鐵甲錦袍,雄武矯健威風凜凜,胯下騎的也是清一色的皇家飛龍禦馬,高大神駿,當真是人如虎馬如龍。

  來人正是內苑供奉孫六還有蕭去病調教出來的三十名飛龍禁軍,正奉了李隆基的命令,前來宣召蕭去病到華清宮去陪王伴駕。

  酒樓上的八名遊俠立刻停止了他們的談論,巴巴地看著這三十多人的隊伍越走越近。領頭的是宮中宦官,供奉中使,後面跟著的是天子親軍飛龍禁軍,不問可知他們肯定是前往蕭宅傳旨的。只是不知道是好還是歹。

  兩名劉駱穀麾下的契丹探子也同樣目不轉睛地盯著這支隊伍,心裡不停祝禱,但願是貶謫那蕭去病的旨意才好啊!

  兩百多叫囂吵嚷的斧頭幫嘍囉和王焊家奴也瞪大了眼睛,讓開了道路,心裡同樣滿心期待這些人是來給蕭去病降罪的。

  但很快他們就失望了,先是那領頭的傳旨中使看到這些圍堵蕭宅嘍囉混混,一下怒形於色,招呼也不打,一聲令下身後三十名飛龍禁軍就開始彎弓搭箭,將這兩百多人就當兔子射。

  一時之間,羽箭破空的嗖嗖聲,嘍囉混混中箭的慘叫聲,還有戰馬的嘶鳴聲就響成了一片。街道兩邊看熱鬧的路人還有食客頓時就被震驚得目瞪口呆,那些被攻擊的斧頭幫的幫眾還有王焊的家奴更是完全搞不明白怎麼回事。

  在半刻之前,他們還洋洋得意,指著蕭宅的大門大罵不止,自我膨脹到了極點,恨不得立刻沖進蕭宅大殺四方;在幾個呼吸之前看到這隊飛龍禁軍時候,他們還滿心歡喜,滿心期待蕭去病就要被倒楣,就要被降罪,說不得就是滿門抄斬的下場,哼,倒是便宜那個大烏龜,否者非要讓他嘗嘗自己拳腳棍棒的厲害!

  怎麼突然之間,情況就急轉而下,這隊飛龍禁軍怎麼完全不按套路來。怎麼連說都不說一聲,沒有警告,沒有呵斥,一聲令下就直接開殺。這些在幾分鐘之前還自信心膨脹,覺得自己天下無敵的小嘍囉們此刻立刻變得像殺豬似地大喊大叫,沒頭蒼蠅似的亂跑亂竄。

  直到三輪箭雨過後,領頭的孫六這才大聲吼道:“哪來的宵小狂徒,竟敢聚眾圍攻侯府,欺辱當朝大臣,娘娘的義弟,當真是不知死活!”

  他抬手一鞭子就打在旁邊一名看看的殺掉了的武侯身上,大聲訓斥道:“你們是死人麼,眼睜睜看著他們這樣為非作歹?還不去把他們都抓起來!”

  看到領頭的隊頭被打,十幾名武侯這才從呆愣狀態回過神來,揮舞著手中鐵尺開始追逐抓捕那些倉皇逃竄的小嘍囉們。

  “殺得好!殺得痛快!”酒樓上八名遊俠兒也一下回過神來,拍著桌案大聲地叫起好來。而酒樓二樓的另一角,兩名劉駱谷安排的探子卻像死了老娘一樣苦著臉,看情形這個傳旨中使不是來貶謫蕭去病的,而是來寬慰甚至恩賞蕭去病的。

  果然,蕭宅的大門一下打開,那蕭去病竟好似早就知道一樣,騎著一匹高大神駿異常的白馬,帶著十名隨從施施然走了出來。一臉的雲淡風輕,好似智珠在握的樣子。

  “孫中使,此次前來,可是陛下要宣我進宮?”蕭去病打量了一眼四周,門外死了一地的斧頭幫小嘍囉,但依然有不少落網之魚,正沒命也似的逃竄;接著又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斜對面酒樓,這才對著孫六大聲問道。

  孫六又高興又疑惑:“正是,你早就知道?非但宣你進宮伴駕,還有兩個使職要賞給你呢!”

  “我當然知道。”蕭去病呵呵笑道:“那就趕緊走吧,我也有至關重要的大事要向陛下稟報!”

  “什麼大事,這麼急?”孫六的戰馬被蕭去病拉住一下就掉了頭,他大聲抱怨道:“怎麼也要等我宣了旨,再進去喝杯茶再說啊,哪有這麼急的……”

  蕭去病一臉神秘,湊到孫六耳邊說了些什麼,然後所有人就看到孫六一下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等蕭去病孫六一行四十多人走後,蕭宅的大門再次關上,酒樓上一名身材粗壯的契丹人探子也連忙跑下酒樓,向著親仁坊另一個方向跑了過去。同一時間,圍在蕭宅後門方向的一白嘍囉,也得到了前門的消息,一窩蜂就開始往平康坊方向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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