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神話 作者:長安夢入 (已完成)

 
炎雞 2019-7-30 23:36: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5 76356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16

第六章 酒家胡和消息

  “這也太大,太奢侈了!”

  蕭去病完全沒有想到,李隆基在親仁坊給自己建的宅子竟會如此的豪闊,如此的富麗堂皇。他和幾名高力士派給的飛龍禁軍邊走邊看走了十多分鐘,竟然還沒走到頭。

  蕭去病特意數了,整座府邸前後共有八進院子,幾十間房子,雕樑畫棟,飛簷翹角,色彩豔麗明快。宅子中間的院落裡有假山,有小湖,有竹林,有松有柏,這哪裡宅子,這分明是座有山有水的小村子。

  在另一個時空,蕭去病家裡也算是富裕之家,有一棟獨門獨戶小別墅。但跟親仁坊李隆基給自己修建的這座宅子比起來,那棟小別墅簡直可以用簡陋來形容。

  萬惡的的舊社會啊,富者屋宇連綿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望著已經全部修建好,正在內部裝修陳設的這座豪宅,蕭去病微微有些愣神。角色還是有點沒有轉換過來——自己已經是大唐的一名高級貴族了。

  幾名飛龍禁軍看到蕭去病一副鄉下人進城的模樣,都有一點鄙夷,又有點酸溜溜的。他們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就沒那麼客氣了,像是賣弄一般:“蕭侯爺,這宅子其實不算什麼,一年前給東平郡王修的宅子,那才叫真正的闊氣呢,很多地方連皇宮都比不上。就在旁邊不遠,蕭侯有興趣可以遠遠去看看。”

  本來蕭去病心裡還有點覺得太奢侈太腐敗了,一聽他們這樣說,頓時就釋然了。比起那個沒有一點本事,唯二擅長的就是陰險狡詐和慣會裝傻拍馬屁的死胖子,自己不要太心安理得哦。

  “不去。”蕭去病大笑道:“要去也去看西平郡王府。”

  “西平郡王?只聽說有東平郡王,沒聽說過西平郡王啊?”

  “馬上就會有了。”

  蕭去病大踏步開始往回走,皺著眉頭心想得找一個人來幫自己管理這所大宅子,自己可沒心思打理這個。但是找誰好呢?蕭去病眼珠轉了轉,想到一個人。

  做管家的人有了,但一想到要和安祿山做鄰居,對方又有蛇牙暗殺組織,看來還得找一些會功夫的人來給自己看家護院,否者還真不放心。

  “現在去哪裡?”一名飛龍禁軍問道。

  蕭去病想了想,從錢袋裡掏出十六個金幣來,在每個人手裡拍了兩個:“你們到各個旅店幫我找一名叫做杜甫杜子美的士子。大約有四十歲,把他請到這裡,留下一個陪我去西市和醴泉坊走一趟。”

  同一時間,華清宮外京兆尹的臨時官署裡,王鉷皺著眉頭顯得焦慮不安。

  被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的蕭去病在華清宮裡躲了上十天,今天終於出來了。王鉷原本準備等他一出來,就找人弄死他,但他卻有了猶豫。

  他已經見到了皇帝,也見到了那個蕭去病。他發現無論是李隆基還是楊貴妃,對那個蕭去病都非常看重。自己也被李隆基看重,但皇帝對蕭去病卻多了一份親近。自己只能算是寵臣,可是他感覺皇帝對蕭去病卻有幾分像是對子侄,貴妃娘娘更是待他如朋友兄弟。

  這讓王鉷無比嫉妒,恨不能將蕭去病碎屍萬段。但也因此變得猶豫,他怕蕭去病死了皇帝會懷疑到他。因此在思考了很久之後,王鉷決定暫時先不動手,只派人暗中跟著蕭去病。

  可是就在剛才,一名他豢養的食客卻來彙報,說是這事被他弟弟王焊和長安豪俠邢縡知道了,兩人帶著幾十名手下就要去找蕭去病的晦氣。

  王鉷一下緊張起來了,自己這個弟弟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蕭去病現在正當紅,哪裡有大白天大搖大擺去找他麻煩的道理?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八名飛龍禁軍!

  飛龍禁軍那可是由高力士統領的天子親軍,可以說是禁軍中的禁軍。動蕭去病不要緊,但動飛龍禁軍可不行,每一名飛龍禁軍都可以直達高力士,高力士知道了皇帝也就知道了。況且蕭去病也可以每天都跟皇帝見面。

  王鉷焦躁不安地在官署裡走來走去,只希望在賈季鄰趕過去之前,王焊和邢縡還沒有動手。

  長安最為熱鬧繁榮的地方要數西市了。長安城這麼大,一百多萬人口,作為長安城的CBD中央商務區東西兩市,其繁榮熱鬧便可想而知了。

  但東西兩市也有不同,東市靠近三內(太極、大明、興慶宮三大宮),周圍多是勳貴官員宅邸;而西市附近多是平民百姓的住宅,相比蕭去病和安祿山兩家就占去親仁坊三分之一,西市附近的裡坊人口密度要比東市那邊大得多。加上西市為西域胡商聚集地,這樣一來就使得西市的繁盛熱鬧數倍於東市,有金市之稱。

  進了西市,蕭去病才發現書上記載得果然沒有錯,這裡確實熱鬧繁盛無比,到處都是擁擠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兩邊開滿了店鋪,除了叫賣聲還有許多絲竹手鼓的音樂之聲。

  除此之外,西市還明顯多了幾分異域風情,一多半的店鋪是西域胡人所開,街道兩旁站滿了當壚賣酒的胡姬。

  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蕭去病總算見識了西域昭武九國胡女的熱情奔放。可能是看到蕭去病兩人氣度穿戴不凡,兩名胡姬直接湊上來向他們推薦自己酒肆中的酒是如何的好,如何的便宜。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見到蕭去病盯著牆上題的這首詩看,還吟了出來。一名滿臉紫色鬍鬚,褐色眼珠帶著錐帽胡人趕緊湊了上來,恭謹賣弄道:“這是八年前翰林待詔李太白先生在本店飲酒留下的墨寶。”

  “哦,李白啊。”蕭去病點點頭,問道:“你是店主?你這都有些什麼酒?”

  那胡人趕緊一臉諂媚地點點頭:“西域美酒有葡萄釀、三勒漿、龍膏酒,大唐美酒有西市腔、新豐酒、郎官清、劍南燒春……”

  見蕭去病有些愣神,那胡人趕忙道:“本店最好的要數葡萄釀了,而且有八折優惠!”

  蕭去病來了興致:“這是為何?”

  “因為小的準備把這店鋪賣了,故此庫存的西域美酒都得趕緊出手。”

  蕭去病不明白了:“你這店開的好好的,生意這麼好,為什麼要賣掉?開了這麼多年,你瞧,八年前李白還在你這喝過酒,還題了詩,多有名氣!賣掉不可惜嗎?”

  “客官這你就不知道了。”胡人店主笑著道:“小的本是西域安國人,因為大食狗賊佔據河中課以重稅,小的這才滯留長安整整十年不敢回去。可是就在前不久,小的聽到一個消息,這群天殺的大食狗賊在前不久被安西軍打得全軍覆沒,趕出了河中。小的聽到這個消息,欣喜若狂,故此準備賣掉酒肆回到安國去。”

  這胡人說得誠懇無比,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回事,之前商道受阻,西域的美酒能運到長安的很少,他因此囤積了大量西域美酒等著發財。現在絲路被重新打通,大量的西域美酒將源源不斷輸送到長安。

  等那些新貨一到,他囤積的美酒就會大幅跌價,這才是他八折拋售西域美酒的真正原因。而且這店他其實也並不會真的賣,而是交給兒子經營,他自己則打算帶著大量的大唐絲綢賣到拂菻賺取高額利潤。

  “原來如此,這裡的昭武九國商人都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嗎?”蕭去病心想,河中還是我和安西軍打下來的呢,我怎麼會不知道。

  胡人店主大聲道:“那當然,我們這些家在河中的西域商人都樂瘋了,早就傳開了。”

  蕭去病點了大半隻羊,六個胡麥餅,兩壺葡萄釀,打發店主下去,和那名飛龍禁軍邊吃邊聽酒肆裡的人談話。

  店裡一多半都是西域胡商,果然他們說得最多的都是河中之戰安西軍大敗大食軍。昭武九國人經商確實有一套,消息靈通不說,還特別抱團。

  不過等他們說道具體細節就基本屬於胡扯了,說什麼的都有,有說安西軍都是天兵天將的;還有說是大食人做下惡事太多惹怒了大光明神,因此派下索什揚將大食人趕跑的。說到索什揚又有好多個版本,不過一半以上的版本都說認為索什揚背上是長了翅膀的。

  蕭去病越聽越好笑,最後乾脆專心吃東西。葡萄酒嘗了一口就沒喝了,酸酸的一點也不甜,比後世的葡萄酒差遠了。羊肉也不好吃,太腥膻,難怪香料值錢,也不知道是唐朝的羊腥味太重還是這些人不會處理,不放香料根本沒法吃。

  是時候發明炒菜用的鐵鍋和壓榨植物油了,穿越了半年多時間,不是吃蒸的煮的,就是吃烤的,除了在華清宮吃過禦饌好吃點就沒吃過一頓好的。

  除了吃的,用的桌子椅子床也要找人做出來,到時候開個傢俱廠,推廣開來應該能賺錢。還有茶,還有酒……嗯到時候成立一家商社,壟斷整個帝國的經濟,對周邊國家和民族進行經濟侵略和壓制……呵,好像想得有點遠。

  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風捲殘雲般吃掉五六個人的飯量,把店主叫來笑著道:“這一片的西域胡商你都認識,熟悉嗎?”

  胡人店主驕傲道:“當然,整個西市,整個長安,但凡是昭武九國胡商沒有一個我不相熟的。”

  蕭去病道:“我這有一個消息,你幫我在所有胡商和在這裡喝酒的漢人,特別是那些有身手的遊俠兒那裡傳一傳。”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17

第七章 心動和殺意

  胡人店主有些好奇地看著蕭去病,白白淨淨斯斯文文,頭上紫金冠白玉簪,一身錦袍,看上去不是極富就是極貴,不過這飯量也太大了些。那名隨從也是一臉盛氣,眼睛快長到腦門上去了。他一臉諂媚地道:“什麼消息,小的敢不盡心?”

  聽到又有新的消息,酒肆裡其他喝酒吃飯的人也停止了交談,凝神聚氣地聽著。

  “是個好消息。”蕭去病緩緩道:“大約一個月之後,安西軍正在回京獻捷,大約一個月後就能到,我要你現在幫我把這個消息放出去。就說這次安西軍在河中立了大功,一舉平定蔥嶺以西凡三十九國,以兩萬多兵力消滅大食近二十萬部隊。這次獻捷將帶來一萬多匹駱駝的戰利品,其中光馱載金銀幣和珠寶玉石瑟瑟等的駱駝就有五千多匹。

  你要做的就是在我說的這些人裡面大肆宣揚安西軍這次的功勞。還有就是安西軍要擴軍了,增兵兩萬,每名招募的士兵都有田分,每月俸祿有二十個銀幣,換成開元通寶大約有兩貫。若是騎兵和陌刀兵還加倍,拖家帶口的還給安家費。強調一點,招募的士兵那些有身手,有報國之心的少年遊俠優先。”

  那店主眼睛都瞪圓了:“這位元郎君,如此機密的消息你如何得知?這亂傳消息可是會獲罪的啊!”

  蕭去病還沒說話,那飛龍禁軍就道:“你聽好了,這便是安西軍河中之戰的立下大功的壽昌縣侯,也就是你們一直談論的索什揚蕭去病。此次全權負責此次安西軍募兵的一切事宜,他說的消息怎麼會有假!”

  整個酒肆一下安靜下來,所有的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蕭去病。他就是那些剛從河中回來的商人口中所說的索什揚,怎麼可能?這麼年輕,這麼文弱……

  感覺到氣氛很不對,蕭去病趕忙掏出兩個第納爾金幣扔在條案上,對著所有抱了一下拳道:“就是這麼個消息,決定不會有假,麻煩大家互相轉告,多多宣傳。”

  話一說完,不等店裡的人給出反應,兩人就飛快地逃離酒肆。等到兩人上了馬,那胡人店主才反應過來:“索什揚……我竟然收了他的錢。”

  來西市的目的達到。

  在河中的時候聽馬璘說,長安多少年遊俠,這些人有俠氣,有激情,有夢想,崇尚邊功和報效國家,這些人最喜歡來的就是長安西市。馬璘自己以前就是一名長安遊俠,在二十歲的時候偶然間讀了《馬援傳》,尤其是讀到“大丈夫當死于邊野,以馬革裹屍而歸”時熱血沸騰,於是立刻仗劍從軍。

  從馬璘的描述當中,蕭去病大約可以感覺到這是一群充滿正義感和報國思想的熱血青年。有點像後世的憤青,準確來說更像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那群發起五四運動的青年。

  這讓蕭去病對他們充滿了好感,當然除了馬璘的親口回憶和描述,還有一半來自蕭去病以前讀到的唐詩。

  唐詩中描述和讚美少年遊俠的《少年行》就有六十首,有很多都讓蕭去病覺得熱血沸騰,心嚮往之。

  新豐美酒鬥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

  出身仕漢羽林郎,初隨驃騎戰漁陽。孰知不向邊庭苦,縱死猶聞俠骨香。

  一身能擘兩雕弧,虜騎千重只似無。偏坐金鞍調白羽,紛紛射殺五單于。

  ——這是王維的《少年行》。

  弓背霞明劍照霜,秋風走馬出咸陽。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擬回頭望故鄉。

  ——這是令狐楚的《少年行》。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雪暗雕旗畫,風多雜鼓聲。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這是初唐四傑楊炯的《從軍行》

  ……這就是盛唐氣象,輕儒尚武的文化氛圍,這就是盛唐時期的年青人崇尚在沙場上建功立業的任俠之氣和報國熱情。

  在蕭去病看來,這些人就是最好的士兵的來源。當然蕭去病也不是說是個遊俠就要,而且招募到軍中之後必定要以嚴格的軍律約束之,並時時刻刻加強思想教育,讓這支軍隊獲得一種信念,簡單點說就是洗腦。

  蕭去病相信,假如自己能夠招募到足夠多的這樣的兵源,訓練出一支有紀律,有信仰的新軍隊。只要兩三萬人,到時候安祿山要造反,這邊就是用平砍也能將安祿山那邊打敗。自然的,自己全權負責募兵事宜,這樣的優秀兵源,大多數還是要留給自己的,自己不還是金吾衛的將軍麼?

  蕭去病騎在馬上正想入非非,就突然聞到一股香味撲面而來。四處一看,心說這大唐相比所有朝代起來,還真是開放哈。

  就看見前面不遠處幾名婦女,穿著男裝騎在馬上,看樣子像是一名貴婦帶著三名婢女,過來西市買東西,剛才那陣香風想就是從他們身上吹來的。

  這完全不是女扮男裝,而就是女著男裝,因為她們除了衣服褲子靴子是男裝之外,髮式完全是女裝打扮。妝容也是,三名婢女還算好,臉上清清爽爽的,但那名貴婦簡直慘不忍睹。

  一張又白又胖的臉搽了一層厚厚的粉,眉毛不知道是剃掉了還是被遮住了,只有靠近鼻子那裡又短又粗的一個倒八字,嘴唇的三分之二塗得猩紅。怎麼看怎麼噁心,像極了倭國的藝妓。(不是筆者瞎扯,實在是很多唐朝壁畫仕女圖都是這個妝容。另倭國的藝妓妝容可能也是受唐朝婦女妝容的影響,可能是遣唐使帶過去的。)

  蕭去病心裡一陣惡寒,胃裡強烈的不適感,若不是自己現在化勁高手,對身體的控制能力非比常人,簡直立刻就要吐出來。楊貴妃和華清宮的宮女有很多也是濃妝豔抹,但也沒這麼誇張啊。

  輕輕一踢小紅馬的馬腹就想再次落荒而逃,眼睛不去看他們,耳朵卻忍不住去聽。原來是同一個原因,有一個西域胡商也在甩貨,準備返回河中去,他的貨物是珠寶首飾和香料。不過此香料不是吃的丁香胡椒肉蔻等,而是製作熏香或者香囊用的乳香沒藥、蘇合香、龍涎香等。

  那胡商早早的把消息放出去,其實只是降價一成,就引得長安城的少女貴婦們趨之若鶩。蕭去病搖搖頭,心想這一點還真是古今皆同。

  就在這時,蕭去病突然聽到一聲極為好聽的聲音:“小瑤,你快一點,等下東西就沒了。”

  那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又清脆又溫柔,讓人聽著後整個人都感覺特別舒服,心裡癢癢的。

  蕭去病忍不住轉過頭去尋找,就看到一個一個清清爽爽的少女,一雙眼睛清澈剔透,明亮如星。一張絕美的容顏清豔不可方物,竟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絕色!

  或許是因為強烈的對比,或許就是看對眼了,蕭去病一下就被驚豔到了。美人蕭去病也不是沒見過,麗綺絲五官雖然精緻美麗,卻缺乏了一絲靈動;楊貴妃國色天香雍容華貴豐豔不可方物,但是卻不符合蕭去病的審美標準。

  唐人是以豐肥濃麗、熱烈放姿為美的,唐人認為的美人大多都是肥肥的圓臉,妝容也是以濃豔為主。這個少女卻是一張標準的鵝蛋臉,也不曾施妝粉,就這麼素面朝天的,但在蕭去病眼裡卻是蓋盡了天下顏色。

  那少女穿的也是一身男裝,與蕭去病身上穿的圓領窄袖袍衫不同,她穿的袍衫卻是翻領的,有點像西域胡服,腰也收得比一般人細,身材極為苗條。這樣一副打扮再配上那張清麗絕俗俏臉,當真是風姿綽約別有一番韻味。

  與她同行的也是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大概是就是那名叫做小瑤的丫鬟了。兩人騎著兩匹青色的馬,馬屁股後面褡褳裡裝著十幾匹絹帛,看樣子也是要去買首飾和香料了。

  蕭去病覺得心跳得厲害,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身體的感官這時候出奇的敏感。這是心動的感覺,正當蕭去病陶醉其間的時候,卻突然心生警覺,他感覺有人對自己投來深深的敵意。

  蕭去病修煉的內家拳除了能搬運氣血將身體的各項機能激發到極致之外,同時也是對心和意的修煉。特別穿越以來經過戰場實戰的淬煉,幾次死裡逃生,這種對敵意的敏感就越發的突出了。

  事實上不要說蕭去病這個內家拳大家,就是一般的百戰老兵,同樣都這種能感知周圍人類對自己注意的能力。這種對敵敏感幾乎是人類的本能,只是不經過淬煉很難激發出來。

  蕭去病在這之前其實已經不自覺地掉轉馬頭跟著那兩名少女走了兩三步,這時感覺到敵意來自背後。他猛地轉過頭去,兩眼淩厲,目光一下刺到身後不遠處幾十人身上。

  這群人為首的是兩個,都是三四十歲,一個一臉的跋扈紈絝,不可一世到了極點,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中二模樣;另一個卻是一臉的粗豪狠戾,看氣質像個黑幫老大,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眼睛裡泛著凶光。

  其他十幾個手下,有長得人五人六的,也有長得歪瓜裂棗的,但氣質無一不是兇狠驕橫,一副狗腿子模樣,看來跟著那兩人也是蠻橫慣了的。

  蕭去病心裡好笑,看來這群人是專門沖著自己來的,也不知道是朝中哪個大佬,既然來找茬,那就來啊。

  他微笑著正準備掉轉馬頭主動迎過去,卻突然心裡一緊,頭皮一麻,全身寒毛倒立,這次感覺到的不是深深的敵意,而是強烈的殺意。

  這殺意來自西市兩旁的房頂上,蕭去病抬頭往上面一掃,果然有幾十個蒙面人,都彎著腰像自己這邊奔跑跳躍過來,手裡端著的是軍用強弩!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18

第八章 沐風流雲

  蕭去病目光暴射而去,房頂上這幾十個蒙面人同樣立刻感受到了,雙方的目光如有實質般在空氣中交匯碰撞,擦出點點火花。領頭的蒙面人愣了一下,一個手勢,幾十個人瞬間停止前進,端著強弩就準備對蕭去病發射。

  “快走開!”

  蕭去病瞳孔猛地一縮,搶在他們扣動弩機牙發之前,已經一把抽出腰間的橫刀,第一時間用刀鋒的側面重重拍在那兩名少女的坐騎的屁股上。青馬吃痛,長嘶一聲,飛快地向前狂奔出去。

  “咻咻咻咻咻……”

  不等兩匹青馬跑出去兩三丈遠,空氣中就傳來劇烈的破空尖嘯之聲,幾十點寒芒閃電般射向策馬立在街道中心的蕭去病。

  “啊……小瑤!”

  “小姐……”

  混雜著弩箭破空的尖嘯聲,兩名坐騎受驚的少女這個時候才發出大聲的驚呼。她們的驚呼一下吸引了整條街道所有路人的注意。

  這些逛街買東西的路人和街道兩邊開店的商人,此刻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名穿著男裝的少女騎在兩匹發狂的驚馬上,嚇得面色發白,大聲尖叫。兩人的後面卻是一個面容俊美的斯文少年,騎在一匹如一團炭火般神駿異常的汗血寶馬上。少年的身旁是一名威武雄健的衛兵,此刻已經傻了一般。

  更為驚詫的是,他們看到幾十支弩箭,從左右兩側閃電般射向這名少年。畫面靜止了一般,所有的人心臟在這一刻都仿佛停止了跳動,呆呆地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就連二十多步外一向驕橫慣了的王焊邢縡那夥人,這一刻也愣住了。

  竟然有人敢當街殺人,而且看那少年和身旁那名衛兵的穿戴,被殺的少年身份還很不一般。

  “當當當當當……”

  間不容髮之際,蕭去病將手中的橫刀舞成了一片光影,橫刀的刀身磕在弩箭的箭頭上,撞出一點點的火花,竟然將大部分射向他的弩箭都磕飛了出去。

  不過兩尺多長的橫刀到底比不過一丈八寸的白蠟杆大槍,遮護的範圍遠遠不如。為了磕飛幾支射向小紅馬的弩箭,蕭去病不得已伸長手臂再加上彎腰,將身體拉到最長這才剛好夠得到,但這樣一來,後背門戶大開,左肩膀還是中了一箭。

  好在蕭去病現在已經練到化勁上層,筋骨強悍非比常人,加上弩箭射來時那塊肌肉和皮膚自動繃緊,倒是入肉不深。

  蕭去病身旁那名飛龍禁軍卻沒這個反應能力,也沒這個身手,在第一時間身中數箭,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連同胯下那匹被射成了刺蝟的戰馬,就被射死在當場。

  除此之外,遭受池魚之殃的還有四名逛街的路人,其中三人擋在房頂殺手的箭道上被流箭當場射穿射死,還一人卻是被蕭去病磕飛的弩箭誤傷,大腿中箭,坐在地上嚎哭不止。

  看到這麼多弩箭都殺蕭去病不死,甚至連馬都沒傷到,這些蒙面殺手也有些愣神,這人也太強了。但他們接到的是不惜一切代價殺死蕭去病的命令,就聽領頭的蒙面人一聲呼哨,這些殺手大多數都棄了手中的強弩,抽出橫刀,縱躍幾下跳到街道上來。

  “殺人了!”

  “快跑啊!”

  短短一個呼吸間,就一下死了四個人,傷了一人,箭頭亂飛,鮮血流了一地,受傷的人哭個不停。整個街道上的人一下由極靜變為極動,亂成了一團,沒頭蒼蠅一般亂竄。

  不遠處本來準備來找蕭去病晦氣的王焊邢縡等人這個時候也嚇得退後了好幾步,邢縡還好,他是街頭混混出身,好勇鬥狠慣了,殺過人見過血,倒還鎮定。那王焊完全是個銀樣鑞槍頭,平時以為做自己多了不起,甚至還幻想過要當皇帝,這個時候卻嚇得兩腿瑟瑟發抖。

  “真是沒用,這都殺不死!”

  邢縡嘴裡惡狠狠地罵出了這一句,聲音不大,但蕭去病卻聽得清清楚楚。

  這個時候跳到街面上的三十多名蒙面殺手已經從四個方向快要將蕭去病團團圍住,街道兩邊的房頂上依然還各有兩名殺手正在收拾被丟棄的強弩。

  蕭去病伸手拔掉了肩膀上的弩箭,控制傷口附近的肌肉猛地一收縮,很快將血也止住了。猶豫了不到四分之一秒還是跳下馬來準備迎戰,街上人太多了,又亂,除非他不管前面人的死活橫衝直撞,否則小紅馬根本跑不過這些在屋頂都縱躍如飛的殺手。

  蕭去病飛身跳下小紅馬,橫刀輕輕在馬屁股後面一拍。小紅馬打了一個響鼻,晃了晃腦袋,似乎不想離開,而是渴望與蕭去病並肩作戰。蕭去病眼神一冷,似乎在說聽話,小紅馬這才悻悻跑出去十來步。那些殺手倒對它倒沒有怎麼為難,畢竟是匹寶馬。

  “噗!”的一聲,那名大腿中箭的路人停止了嚎哭,他的脖子被一刀砍斷,腦袋滴溜溜滾了出去。

  蕭去病瞥了一眼這些圍上來的蒙面殺手,一個個都露出狠厲的目光,看不出一絲緊張,相反卻顯得十分興奮。有一個傢伙甚至忍不住舔了一下面巾後的嘴唇,就像一群狼撲向一隻兔子那樣陰狠殘暴。

  全部都是嗜血成性的職業殺手!

  老子兩萬多人的軍陣的都單槍匹馬闖過來了,還怕你們?

  蕭去病並沒怎麼學過刀法劍法,但卻擁有比一般練武者高出幾個數量級的力量和反應速度。說時遲那時快,不等這些殺手合圍,蕭去病雙腳往後一蹬,迎著那蒙面頭領的淩厲的刀光,向一發炮彈般朝他直撞過去。

  那頭領完全沒看懂蕭去病這是什麼打法,他之前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悍匪,當然不可能被蕭去病輕易嚇倒,他雙手握刀照著蕭去病腦袋一刀狠狠劈下。

  蕭去病手中橫刀橫著向上一迎,當的一下,金鐵交擊的聲音震得人耳膜嗡嗡響。緊接著空氣中就響起一連串悶雷的聲音。蕭去病已經欺身而上,左手手臂一個橫甩,正是太極拳炮錘裡最簡單的撇身捶,一記手錘帶著空氣的爆裂之聲就狠狠打在那名殺手頭領的胸口上。

  那人的胸口立刻像豆腐一樣塌陷進去,整個人像炮彈般飛了起來,眼睛完全地鼓了起來,口中鮮血狂噴,飛出去三丈多遠才重重落到地上,只一招已經把他打得重傷不起。

  那頭領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會被這樣不入流的刀法、打法打成重傷。在他的經驗裡,自己雙手握刀幾乎用盡全力的一個下劈,蕭去病那樣的應對方法簡直就是在找死。又是單手,又是橫刀,又是上撩,根本用不上力嘛。

  他想的沒錯,若是兩個實力相當的人,這個單手橫刀向上撩的人要麼就是單刀脫手,要麼就是手腕受傷。但他這回遇到的對手力氣卻比他打了十倍不止,筋骨更是強悍無比,不但輕而易舉就將他兇猛淩厲的一刀擋住,甚至還震的他雙手虎口疼。

  這就叫一力破十會!

  蕭去病一下沖出了包圍圈,右手橫刀向下斜砍,順手又將一名殺手的大腿砍了下來。返身再次沖向最近的一名殺手,還是那一招,右手橫刀攔住對方兵器,左手一記炮錘再次將人打飛。

  當初剛剛穿越的時候,被蛇牙大統領白衣劍客追殺,蕭去病用的就是這一招。但那時候自己身手沒現在好,又是赤手空拳,而且白衣劍客又是頂級高手,蕭去病這才幾次中劍。現在卻不同了,此長彼消,打這些二流高手見著跟鬧著玩一樣。

  街道上所有的人都看呆了,他們也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打法。那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俊美少年簡直就是橫衝直撞,身上發出悶雷的響聲,沖到哪裡哪裡就有人飛打得高高飛起,然後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王焊邢縡等人全都愣住了,王焊心裡一陣後怕,這蕭去病如此勇猛,他之前還想把他叫到身邊羞辱一番。心想幸好被這群殺手搶了先,要不然這蕭去病不看羞辱給自己來一拳這輩子就毀了。

  邢縡卻盯著地上那些殺手被磕飛橫刀還有屋頂上那些軍用強弩看得入神。這時長安尉賈季鄰帶著幾十名捕快到了。

  四名還在房頂上的殺手也看傻了,端著上好弦的弩機對著下面的蕭去病瞄來瞄去,遲遲不敢發射。蕭去病移動的速度太快了,他們根本沒機會瞄準,又怕誤傷到自己人。四個人全神貫注地盯著下面看,臉上和手心上全是汗,緊張到不行,就連他們身後突然出現兩名道士打扮的年輕人也沒有發覺。

  也許是看這四人太緊張,心臟跳得太快。兩名年輕的道士實在看不下去,決定讓他們放鬆下來,於是分別伸出了左右手拍了拍他們的肩。四名殺手木然地回過頭,左邊屋頂上兩人就看到一張嬉笑的鬼臉,另兩人看到的卻是一張微微歎氣的臉。

  然後四人的腦袋就被重重的撞在了一起,眼睛裡全身蚊香圈,軟軟的昏迷過去。

  弄暈四名殺手之後,兩名道士對視了一眼,然後就各自坐在原地看著下面的打鬥。那個一臉嬉笑的道士還邊看邊搖頭,嘴裡不停碎碎念:“這刀法也太差了,這也太野蠻了,沒有一點技巧,可惜了這麼好的身手啊……”

  另一名道士則相對沉默的多,目不轉睛地看著蕭去病的打鬥,陷入了沉思。

  十一個回合之後,下面沒被打飛出去的殺手終於奔潰,大喊著朝著街道兩邊就開始四散奔逃,幾個功夫好的則是助跑幾步踏上幾個路邊的攤子,飛身一下就上了房。

  蕭去病邊追邊喊:“房上的是敵是友?是友就幫忙啊!”

  “蕭師兄,當然是友了,樓觀派令狐流雲這廂有禮了。”那一臉嬉笑的道士手中長劍隨手刺死兩名跳上房頂殺手,大聲說道。

  “茅山派嶽沐風,特來相助蕭師兄。”那一本正經的道士刺死一名殺手後,一掠數丈,在房頂上朝著蕭去病相反的方向飛身跑去。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18

第九章 威脅

  有了沐風流雲兩位身手一流的道士相助,很快將全部的殺手殺死或制服。

  就像電視裡演的那樣,戰鬥結束了,長安尉賈季鄰帶著幾十名捕快,還有西市的幾十名巡街武侯也就出現了。清理現場的清理現場,維持局面的維持局面,安撫眾人的安撫眾人,整個街道上熱鬧極了。

  不過好在不久之後,五名飛龍禁軍也趕到了。一同前來還有一名大約四十歲的中年文士,一臉的落魄,見到滿地的血腥微微有些驚愕,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想來這就杜甫杜子美了,果然和書上記載的一樣潦倒,衣服上都打補丁了,蕭去病朝他行了拱了拱手就算見過禮了。

  沒時間理會長安尉賈季鄰在一旁又是請罪又是詢問傷勢的,以為老子沒看到你早就來了嗎?這官司有得打了!

  蕭去病現在的心思全在那兩名少女身上,當時事發突然,蕭去病來不及多想就用橫刀在兩名少女的馬屁股後面重重拍了一下。之後蕭去病隱約看到兩匹受驚狂奔的青馬一路狂奔出去,那名叫小瑤的丫鬟還好,跑出去七八十步終於在路人的幫助下將驚馬止住。而那名讓聲音很好聽的少女則沒那麼走運,她的坐騎狂奔了五十多步,撞到街邊一個賣東西的攤子,將她甩了出去。

  此刻她還半坐半躺在地上起不來,臉上露出極其痛苦的表情。那名叫小瑤的丫鬟跪坐在地上扶著她不知所措,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反倒她在不停的安慰對方。

  “小瑤,我沒事的,你不要哭了。”

  “可是……小姐你的腿都腫了……嗚嗚……不會斷了吧?”

  蕭去病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那個……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在你們的馬屁股後面拍了一下。”蕭去病蹲在受傷的少女身邊,臉上神色內疚緊張極了:“你現在怎麼樣?”

  蕭去病很溫和很誠懇地表達了自己的善意和歉意,語氣也溫柔,但他此刻一身的血跡,一走過來就帶來刺鼻的血腥之氣,又親口承認是他在兩人的坐騎屁股上拍了一下。那叫小瑤的丫鬟立刻嚇壞了,膽怯道:“你……你要做什麼?”

  “你們不要怕,我不是壞人。”蕭去病歉意道:“我是金吾衛將軍壽昌縣侯,有壞人要用弩箭要殺我。當時我們離得太近,情非得已我才……”

  街上有刺客行刺,兩人也是聽到了的,這個時候聽到蕭去病解釋,受傷的那名少女還算鎮定,馬上將前因後果想通了。這樣說來對方確實不算是壞人,甚至還可以說是他救了兩人一命。不過反過來想,她們兩人也卻是受了這人的連累,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見兩人少了一些抵觸,那受傷的少女依舊眉頭緊皺,看上去傷得不輕,蕭去病看了看她的全身上下,還好沒有血跡滲出來。他關切道:“這位娘子,其實我算的半個醫師,現在照我說的做,轉轉脖子,看能動嗎?”

  那少女雖然不明白什麼意思,但還是照做了,轉了轉脖子,沒有問題。

  蕭去病一把握住少女的左手,輕聲道:“有知覺嗎?”

  少女嚇了一跳,有些緊張,但看到蕭去病澄淨關切的眼神,感覺對方應該沒有惡意,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用力握緊我的手。”少女照做了,很有力,應該沒有傷到。

  ……一番檢查做下來,蕭去病懸著的心才慢慢放了下來。跟著師父這麼年,他也算是半個跌打醫生。蕭去病知道,但凡摔傷特別是從馬上摔下來的,最害怕的就是頭部和頸部受傷。

  若是摔著頭部,輕者就是腦震盪,重者就是生命危險或者從此摔傻了;其次就是脖子了,若是受傷極有可能高位癱瘓。好在這名少女以上部位都沒發現問題,意識清醒,眼睛有神,兩手也很有力。只是左腿小腿摔傷了,腳踝崴了是一定的,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骨折。

  “你忍一下。”蕭去病抬起她手上的左腿來,那少女立刻疼得快要暈過去,銀牙緊咬,額頭上冒出汗來。

  蕭去病隔著褲子在她膝關節附近用暗勁打穴的手法點了幾下,為她暫時止住了痛。然後在她受傷的小腿和腳踝輕輕地按了按,一顆心這才徹底放了下來。

  “還好,還好,只是軟組織損傷,淤血堆積造成的腫脹。待我治療一番三天就能全好了!”蕭去病鬆了一口氣。

  一旁的令狐流雲全程在後面看著,心裡暗道:“怎麼可能?我看至少得一個月,說不得還要落下腳崴的毛病。”

  那受傷的少女也不相信,不過剛才對方在他習慣附近點了幾下,整條小腿確實不那麼疼了,酥酥麻麻,癢癢的。她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蕭去病專注的神情,澄淨明亮的眼睛有些好奇。

  “街上不方便看傷,我抱你回去。”沒等對方答應,蕭去病就一個公主抱把她抱了起來。

  “啊……”少女還從來沒有被男子抱過,前面幫她檢查傷勢還覺得這個少年挺溫文爾雅,知書達理的,現在怎麼突然這樣了。她強烈抗議道:“快放我下來!”

  蕭去病不容分說道:“你現在不能騎馬,這街上又沒有馬車,況且馬車也沒有我快沒有我穩,你的腿得馬上接受治療!”

  西市怎麼會沒有馬車,只是一時難以找到而已,關鍵是蕭去病說她的腿得馬上接受治療。少女看蕭去病一臉認真的樣子,倒真有一些擔心,而且她心裡總覺得,就算自己要爭也爭不過這個男子。

  令狐流雲十分有眼力見的趕忙把那名叫小瑤的丫鬟扶上了馬,自己牽著另外一匹就在前面開路。

  “侯爺,長安尉要我們將被俘的和受傷的刺客交給他們帶回京兆尹衙門,還有刺客的兵器他們也要帶走。”一名飛龍禁軍跑來稟報。

  “叫他來見我。”

  片刻之後,長安尉賈季鄰來到蕭去病面前。蕭去病雙手抱著一個人,騰不開手,對令狐流雲使了一個眼色。令狐流雲也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立刻照蕭去病剛才吩咐的,拔劍一劍頂在賈季鄰脖子上。

  蕭去病這才道:“長安尉賈季鄰是吧,我現在懷疑是你主使這夥刺客來刺殺我的。我也懶得跟你廢話,我現在就要帶走這些被俘的還幾個受傷的,兇器也要全部帶走。你敢說個不字,我現在就殺了你!”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19

第十章 何可兒

  “你敢!”賈季鄰怒目圓睜,作為長安城白道上的地頭蛇,他顯然不是被嚇大的。

  所有的捕快武侯,還有賈季鄰身後王焊邢縡和一群混混,包括街道上的路人,西市開店鋪的胡人老闆,此刻都看呆了。

  賈季鄰何許人也,長安尉(相當於首都公安局局長)!掌管長安一城的治安,緝拿盜匪啊,緝捕罪犯啊,收取各種好處啊。簡直就是所有長安非貴族階級的一尊神,跺一下腳整個長安都要顫三顫的人物,現在竟然被人拿劍指著脖子。

  “你看我敢不敢。”蕭去病向令狐流雲一個示意,令狐流雲長劍在他脖子處就是輕輕一滑,鋒利的劍鋒一下割破了脖子上的皮膚,鮮血流了出來。

  賈季鄰被嚇得亡魂大冒,一顆心差點沒有飛出來,冷汗瞬間打濕了他全身的衣服,兩條腿強自鎮定才沒有篩糠,嘴巴半張著,一個字都不敢吐出來。

  不再理會已經被嚇傻了的賈季鄰,蕭去病抱著少女帶頭往坊市門口走,幾名飛龍禁軍圍了過來。

  蕭去病吩咐道:“派一人趕緊將此事稟報高將軍和陛下,就說長安尉賈季鄰致使刺客要刺殺于我。其他人連同沐風兄押著幾名俘虜,找幾名夫子將受傷的那名刺客頭領抬到親仁坊我的府邸那裡,然後就守在那裡。”

  頓了頓,發現還漏了一個杜甫,心想就算放他回去,賈季鄰這邊和刺客那邊也會把他當做我的人。索性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勉強笑道:“子美先生也一同去吧,算我連累你了。”

  杜甫也有些傻了,他舉進士不第,被困于長安潦倒落魄六七年了。為了能夠報效國家,施展自己的一番作為,後來他也向李白學習,想要交結權貴以為進身之階,到處奔走獻賦,巴結討好,但一直得不到賞識,鬱鬱不得志。

  沒想到今天竟然有一個開國縣侯,金吾衛將軍派遣飛龍禁軍特意尋他。說實在的,對於半生襟抱未曾開的杜甫來說,他當時是相當激動的。

  但還沒趕到親仁坊的時候就聽說那金吾衛將軍在西市出事了,於是趕忙又跟著幾名飛龍禁軍來到了這裡,看到一地的血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那要找自己的開國縣侯竟然是個年輕得不像話的少年人,而且竟然在大街上就被人行刺。說實在的,他當時心情是相當複雜猶豫的。

  現在那少年竟然如此膽大妄為,連長安尉都敢殺,而且聽那意思竟是完全不管自己同不同意就要拉自己入幕,將自己和他綁在一起。說實在的,他現在對自己的未來是充滿了擔憂的。

  自己怎麼就這麼命苦,之前是想要交結權貴卻沒有門路,剛才還以為自己時來運轉了呢,卻沒想到是碰上了一個這樣的蠻橫不講理的二愣子!

  看到杜甫一臉苦相在那裡愣神,蕭去病也自失的笑了一笑。今天算是和王鉷那一派正式撕破臉了,接下來就是你死我活了。還有這夥刺客,也不知是何方神聖,但不管是誰,自己都奉陪到底。

  只是下面的路每一步都將驚險無比,一旦失敗,自己說不定還可以憑著白龍馬殺出重圍。這些被自己拉下水的人,沐風流雲,杜甫,還有這名受傷的少女,大概就要倒楣了。

  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了不得自己也做一回演技派。

  蕭去病搖了搖頭,暫時拋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想多了也沒用,就像爺爺和師父他們說的,男子漢大丈夫,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無非是昂然向前而已。

  難道為了怕連累人,就什麼都不做了嗎?這樣自己倒是心安理得,但四年之後,安史之亂就要來了,長安洛陽就要淪為獸兵之手,遭受幾次浩劫。而整個河北之地,就會淪為胡虜腥膻之地,從中央半分離出去,一直到北宋的建立。其中的燕雲十六州甚至一直要到明朝朱八八的時候才能收回。

  這些在蕭去病看來都不算什麼,最關鍵的是,安史之亂以後唐朝由盛而衰,直到滅亡都無法解決藩鎮的問題,後來又加上宦官之禍和黨爭。從此以後,國人的眼睛漸漸地不再向外看了,而是轉而向內看。

  安史之亂造成的影響在蕭去病看來,遠不是造成幾十年動亂,讓唐朝由盛轉衰這麼簡單。更為重大深遠的影響其實精神的轉變。由開拓進取、開放包容慢慢變成了內耗,守成,內斂,閹割武力,閹割血性……

  正如老爸所認為的那樣,安史之亂不但是唐朝盛衰的一個轉捩點,更是古代中國盛衰的一個轉捩點。甚至,國人的很多精神,比如尚武、自信、昂揚等到現在都沒找回來。盛唐氣象,盛唐精神,已成絕響,只可追憶!

  那麼就讓自己在這些改變還沒發生之前,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什麼吧。

  想到這裡,蕭去病心頭一熱,忍不住當著杜甫的面,冒出一句杜甫的詩來:“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在杜甫驚愕的表情中抱著懷中少女就揚長而去。

  出了西市坊門,蕭去病讓令狐流雲和小瑤騎著馬在前面帶路,自己抱著一個人步行跟隨,竟然寸步不落,走得又快又平穩。

  那少女如此短的時間內遭遇到這麼多事,此刻簡直都要暈了。

  她完全看不懂這個抱著她的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少年人。一開始的時候,一身血跡跑了過來,嚇人的很;再之後又是道歉,又是解釋,又是給自己做檢查,幫自己療傷,那眼神,那語氣溫柔似得水;再然後卻是蠻不講理一把抱起自己,也不問自己同意不同意就要送自己回家。

  再之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得,變得無比恣意昂揚,肆意狂放。連長安尉都敢殺,特別是當時他沉思的那幾秒,眼睛仿佛有一團火亮得嚇人。而現在,又重新變得溫和淡然起來。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男子?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少女忍不住在心裡暗想。

  她覺得很好奇,心裡很想仔細打量打量對方,但她現在卻緊張而羞澀地閉上了她那秋水般的大眼睛。因為只要一睜眼,一抬頭就會看到少年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的臉龐看。

  蕭去病也感覺到了懷中絕色少女的心跳呼吸變化,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那吹彈得破的滑嫩嬌靨上一抹暈紅迅速蔓延。忍不住問道:“在下蕭去病蕭輔臣,請教娘子芳名?”

  “我叫何可兒。”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20

第十一章 各方心思

  華清宮,芙蓉園,李隆基和楊貴妃聽到蕭去病第一次出門就被人在大街上行刺,也是當場驚住,然後一個是震怒無比,另一人則擔心不已。

  也不怪李隆基會震怒不已,他知道蕭去病的經歷。從小生活在仙山上,一下山就碰到了安西軍,為大唐立下如此大的功勞。之後便是一路風塵馬不停蹄趕到長安來見自己,這些天都很自己在一起。等於說他幾乎是不可能與任何人結怨,可是現在他第一次出門就被人行刺,而且還是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

  在李隆基看來,只有兩個可能,一是有人看來到蕭去病這幾日非常受寵,心生嫉妒,欲除之而後快。在他看來這就不是針對蕭去病了,而是針對他李隆基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蕭去病為大唐為自己立下如此大功,怎麼寵信都是應該的,這是他作為皇帝的權利,其他臣子怎麼敢有意見!

  若是如此,自己以後豈不是誰都不敢寵信了,自己寵信一個,他們就刺殺一個,這天下到底誰說了算?這就是對他至高無上君權的挑釁和蔑視,這怎能讓他不震怒。

  另一個就是,這幾天蕭去病天天教他陪她打拳,在蕭去病的暗中調理之下,李隆基感覺自己一下年輕了上十歲。他心裡未必沒有一個願望,希望繼續練下去,身體能越來越好,越來越年輕。若是蕭去病不幸被刺死,自己這個願望不就破滅了嗎!

  還有另一個可能,就是被蕭去病打敗的大食人,他們有很多商人在長安經商,刺殺蕭去病就是為了打擊報復,給在河中和呼羅珊被打敗的大食人報仇。這同樣是李隆基不能容忍的,敵國奸細當街刺殺天朝將軍,這是對大唐天威的冒犯!

  而楊貴妃想的卻極為簡單,她對這個溫和淡然,斯斯文文的少年非常有好感。

  他講的故事很好聽,他講的笑話很好笑,他說的事物很新奇。楊貴妃雖然集六宮寵愛于一身,李隆基也時常陪在自己身邊,但畢竟幽居深宮,有時難免寂寞。這個少年的出現,正好彌補了這些。

  所以她不希望蕭去病有事,他說的那個金蘋果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呢,而且他還說有一種新奇的舞蹈要教自己。

  “壽昌縣侯沒事吧?受傷了沒有?”李隆基滿臉慍怒,厲聲對一名宦官命令道:“查,給朕嚴查!鬧市之中光天化日下發生這種事,他王鉷是怎麼當差的?召他來見朕。”

  那飛龍禁軍期期艾艾道:“壽昌縣侯被三十八名刺客用強弩偷襲,肩膀上中了一箭。他要我向陛下稟報……臣不敢說……”

  李隆基疑惑道:“到底怎麼回事?壽昌縣侯現在有事嗎?他在哪裡?”

  “壽昌縣侯現在無恙,當初他單槍匹馬衝破兩萬人的敵陣身中一百多創也闖過去了,這次他中箭之後還一個人將刺客殺敗。”旁邊的高力士道:“阿郎是這樣的,壽昌縣侯說是長安尉賈季鄰指使刺客行刺于他,而且刺殺發生時,王鉷的弟弟王焊也在現場。”

  “怎麼?”李隆基皺起眉頭,看了看高力士,過了半晌才道:“王鉷不至於這麼大膽……力士,你怎麼看?”

  李隆基嘴裡雖然說王鉷不至於,但其實心裡卻已經有三四分相信了。

  王鉷和蕭去病的矛盾他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說就是他一手造成的。當初他先把安西軍擴軍和移民和中的差事許給了王鉷,因為王鉷能幫他省錢。

  後來蕭去病向他彙報河中如何如何重要,經營河中雖然前期投入大,但後期回報更大。特別是蕭去病許諾每年都至少有十萬斤白銀進獻給他。李隆基一高興,立馬就改變了主意,把這件差事賞給了蕭去病。

  雖然後來他對王鉷也進行了一些撫慰,但想來他對此還是有一些懷恨在心的。而自己這幾天又每天都和蕭去病在一起,王鉷因此心生嫉妒也是可能的。兩樣加一起,派長安尉賈季鄰找人行刺蕭去病也不是沒有可能!

  高力士笑了笑道:“阿郎,是或不是,把他們叫到一起對質一番不久清楚了。老奴是想,壽昌縣侯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事出總有因……”

  李隆基點點頭:“壽昌縣侯呢?快宣他回來!”

  另一邊,華清宮外京兆尹的臨時官署裡,傳旨的宦官還沒有到,王焊和賈季鄰已經趕了回來,向王鉷彙報此事。

  “真的不是你們?”

  “當然不是我們,我們一路追蹤他到西市,正準備過去教訓他一番,那群殺手就突然出現了。”

  “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在站在後面看戲了,再然後賈季鄰就到了。他想上去緝捕那些殺手,被我攔住了。”

  王鉷大急道:“你呀你呀,怎麼就不動點腦筋,一輪強弩偷襲都殺不了他,你還指望後面能殺死他。他肯定就是抓住這一點來告某的狀。不過也好,無憑無據的,這官司他打不贏。”

  賈季鄰有些膽怯道:“大夫,還有一件事,那些殺手手上的武器強弩和橫刀都是武庫裡的那一批,被飛龍禁軍收走了。”

  王鉷愣住了,滿臉驚愕,過了半響才罵道:“你是豬啊!怎麼能讓他們收走呢!”

  賈季鄰滿頭大汗,又急又怕,一時說不出話來:“我……我……”

  他當然說不出口自己是因為怕死,所以才不敢和蕭去病爭持。

  事到如此王鉷也知道再責備也是於事無補,心裡無數個念頭不停地轉動。武庫失火的案子有什麼遺漏沒有?蕭去病是知情還是不知情?他若知情這事該如何補救?見到皇帝要怎麼說?這個弟弟也太讓給自己惹禍了!

  就在王鉷愁腸百結的時候,李隆基的貼身宦官到了:“宣御史大夫,京兆尹王鉷入宮見駕!”

  沒過多久,王鉷就在那名宦官的帶領下來到了華清宮一處議事的宮殿。很快中書令(右相)李林甫,中書門下平章事(左相)陳希烈,還有太府卿兼禦史中丞楊國忠也到了。

  李林甫是王鉷臨走時派人請來支援的,陳希烈是李林甫的人形附和器也被李林甫一起叫過去,而楊國忠則是因為跟宮裡關係近聽到消息自己過來的。

  自從李隆基倦怠朝政耽於享樂之後,每年冬天都會有兩到三個月的時間呆在華清宮泡溫泉。相應的這些天子近臣為了能經常跟皇帝在一起,也將辦公地點搬到了華清宮外。漸漸的,竟然以華清宮為中心,形成了一個新的城市。

  不過這樣一來,平時商量起事情來,倒也方便。

  四名天子近臣悉數到場,事情的經過大家也瞭解了。四方當然都各有打算,王鉷要撇清這件事跟自己的關係;李林甫本來還想拉攏蕭去病,但現在他的左膀右臂王鉷跟蕭去病矛盾激發了,他自然還是要幫王鉷說話;

  陳希烈心說,我是講老莊的,我什麼都不說,李林甫說什麼我就附和什麼;楊國忠心裡樂開了花,他原本對蕭去病是有敵意的,因為蕭去病是高仙芝的人,而高仙芝是李林甫的人。但現在蕭去病和王鉷鬥了起來,敵人的敵人,可不就是戰友麼?所以他決定要給蕭去病幫腔。

  而李隆基看到一下來了這麼多人,心裡卻是微有不悅的。他的心思沒有在朝政上,所有的事情他認為只要能對付過去就行了。他不想大動干戈,聽下面的人爭吵不休,因為這樣會打擾他玩樂。

  李隆基已經有些不耐,偏偏這個時候蕭去病卻遲遲不到,而王鉷則抓住機會,言辭懇切地不停向他申辯,此事跟他毫無關係,這件事不是長安尉賈季鄰派人做的,李林甫和陳希烈也不斷幫腔。

  李隆基越來越不耐煩,這個時候就想裝鴕鳥,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蕭去病不是也沒事麼?看到李隆基這樣的態度,勢單力薄的楊國忠心裡那個急啊,這個二愣子蕭去病,你還在磨蹭什麼呢!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21

第十二章 療傷

  安業坊,何府。

  何可兒的閨房內,蕭去病輕輕地褪去了何可兒左腳的鞋襪,將褲腿提上去一點。只見她的踝關節和一段六七寸長的小腿已經腫得老高,又黑又紫。與她雪白無暇的小腿上半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得何可兒的母親王氏又揪心又心疼。

  蕭去病同樣心疼,不但心疼,而且內疚,他認為都是因為自己在人群裡多看了她幾眼才造成了這樣的結果。所以,他決定讓讓她以最快的速度好起來。

  蕭去病輕輕按了按何可兒的踝關節,問道:“有感覺嗎?”

  何可兒搖搖頭。

  蕭去病這時又重新變得溫柔似水,聲音中帶著一種寵溺,看著他好看的眼睛說道:“下面我來給你治療,相信我,一點都不疼只有一點癢。放輕鬆不要緊張,大約四分之一個時辰就以後就能消腫,再養個兩三天就能全好了。”

  何可兒點點頭,她很好奇這個叫蕭去病蕭輔臣的少年,會用什麼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讓自己消腫的。

  她不是醫師,也沒有過摔得這麼嚴重的經歷,不知道正常情況這種症狀需要治療多久能好。但她記得小的時候有一次不小心摔到了胳膊,只是輕微的紅腫,請了一位老醫師來看,好像也用七八天才好。

  雖然這樣想著,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很相信他的話。

  王氏卻完全不信,她神色複雜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像只護雛的老母雞。但她也看出了蕭去病眼中的寵溺,心想但願能像你說的那樣吧,自己的女兒,千萬不要瘸了才好。

  蕭去病從在路上讓令狐流雲去借來的針灸針具裡取出一根七寸長的金針,消過毒之後,手勁一抖,紮進何可兒的踝關節裡面,然後輕輕搓動金針的尾部,金針像條鑽洞的泥鰍,一點點鑽進關節內和小腿上淤血堆積的軟組織內。

  何可兒確實感覺不到什麼疼痛,只是覺得很癢,她感覺那根金針像條遊魚一樣在她腫脹的地方到處亂鑽,刺激得她小腿總想一顫一顫的。但他的腳掌卻被蕭去病的左手輕輕地捉住,按在榻上。很奇怪,明明握著自己腳掌的力度很輕,但每次小腿想要跳起的時候,卻總是被輕輕地化解掉,牢牢地貼在榻上。

  針灸了大約十分鐘,蕭去病慢慢抽出了金針,輕輕按了按她的踝關節道:“有知覺嗎?”

  何可兒點點頭:“有了。”

  “下面可能會非常癢,你的小腿不要亂動,再有兩個剛才這麼多的時間,你能好的差不多了。”

  蕭去病放開了何可兒的腳掌,跳到了地上,對王氏道:“伯母你幫我輕輕按住她的腳掌。”又對小瑤道:“你幫我扶穩她的身體。”

  兩人照他的話做了。蕭去病站在榻邊,紮了一個馬步,半蹲著身子,兩隻手在何可兒踝關節處和小腿下半截腫脹成黑紫色的地方揉來揉去。

  蕭去病輕輕按摩的同時,雙手同時暗勁勃發,用暗勁打穴的手法一點點將皮膚下面的淤血打散。這完全不同于幫李隆基將氣血微有凝滯的地方輕輕打順,無論是使用暗勁的力度還是數量都超過之前的上十倍和數百倍。

  暗勁勃發最是消耗體力和心力,因為每一次暗勁勃發都必須從心臟開始發力,心臟劇烈收縮,像個水泵一樣,將自身的氣血以比平時快幾十倍的速度極速地搬運到手掌處。然後氣血搬運帶來的元氣能量再極速地衝破手掌處的毛孔,打入對方身體,用它強大的貫穿力作用于對方機體。

  最難的是,這是治病,不是殺人,這股暗勁必須盡可能的做到輕柔,否者這股暗勁的力量一股腦沖出去,對方這條小腿一下就廢了。所以,就必須對這股暗勁的控制做到精准入微,不差絲毫。

  何可兒一開始的感覺是舒服極了(對比小腿腫脹的不適),她覺得每一次按摩都好像有無數道熱風鑽進自己的小腿和踝關節裡,癢癢的,酥酥麻麻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何可兒發現這股酥酥麻麻癢癢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強烈到快要受不了,忍不住就想動一動,但自己卻被母親和小瑤固定得死死的。只好銀牙暗咬,強忍住這種酥癢的感覺。

  何可兒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蕭去病身上。她發現蕭去病的臉和手開始慢慢變得微紅,呼吸也越來越快,心臟跳動也越來越快,越來越響。然後就又聞到一股非常好聞的如初生嬰兒般,非常清新的味道。

  這股味道在路上的時候她也聞到了,只是當時心很亂一直沒怎麼在意。現在她才發現這股好聞的味道原來是蕭去病身上發出的,隨著他呼吸越來越快,身上越來越紅,這股味道就越發清晰好聞。

  何可兒偷偷地抬頭看了看蕭去病的眼睛,這一回蕭去病沒有盯著她的臉龐看,而是全神貫注地對著自己踝關節和小腿腫脹處,神情專注而嚴肅。

  何可兒這才注意到,這個蕭去病竟然還是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完美無儔俊美少年。看著蕭去病臉色俊朗的線條,專注關切的神情,又想起對方一路含情脈脈地盯著自己的臉龐看,一顆芳心頓時就亂了,一張絕色的俏臉一下就紅到耳朵根。

  今天真是奇妙的一天呢。

  莫名其妙坐騎受驚,莫名其妙這個男人就闖進了自己的生活,長大以後第一次被男人拉手,第一次和被人那樣抱著,現在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小腿,還在上面揉來揉去……一想到這些事,她的一顆芳心就感到一陣陣的難為情。但不知道為什麼,又覺得被寵溺的感覺很好,很享受。

  還真是奇妙的感覺呢。

  王氏和小瑤也感覺出何可兒的神情有異,特別是曹氏,看著自己女兒一臉嬌羞的表情,臉紅得快要燒起來。又看到蕭去病專注關切的神情,作為過來人,她如何會不明白兩人的心思。

  她突然覺得這樣挺好,這名叫蕭去病蕭輔臣的少年,長得又不錯,對自己女兒又這麼好,看年紀也像是還沒成親的。而且還是一名開國縣侯,金吾衛將軍,這可是從三品的高級貴族啊。可兒的父親也才不過是正八品上的長安市署丞,單論品級中間可差著十多級呢。

  若是這個蕭去病當真對可兒有意思,願意娶她為妻,倒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小瑤也有差不多的想法,她覺得這個叫蕭去病的少年郎和小姐十分的般配。

  就在蕭去病心跳越來越響,響得房間裡三個女人擔心會隨時爆掉,響到在在房子外面的令狐流雲都聽得清清楚楚的時候。蕭去病停了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一層細密的汗珠,喘氣道:“好了,差不多全好了,現在就是下地走路都全沒問題。不過最好還是在榻上養兩天。”

  何可兒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看自己是腳踝和小腿,立刻吃驚得合不攏嘴巴。原來腫脹得想比大腿還粗又黑又紫的小腿下部和腳踝,此刻竟然完全消腫了,而且皮膚也恢復了白皙細滑。除了微微能看到一些淡淡發紅的痕跡,其他地方竟然跟摔傷之前一模一樣,而且現在感覺這條腿非常的舒服有力。

  簡直神了!

  何可兒抬頭看到蕭去病渾身發紅,身體滾燙地像個火爐,不停喘著粗氣。也知道這是為了治療自己才累這樣,不由有些心疼。

  “謝謝你啊……”

  蕭去病靦腆笑道:“謝什麼,是我連累了你啊。”

  “但你那也是為了救我們啊。”何可兒突然想道:“那些要殺你的是什麼人?”

  “當然是壞人。”蕭去病高興道:“好了,我等去皇帝陛下那兒打官司去了。明天再來看你啊。”

  頓了頓又想到的什麼,對曹氏和小瑤道:“這兩天最好暫時不要出門了。”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21

第十三章 委屈

  蕭去病騎在馬上,小紅馬四蹄如飛,在四周白茫茫的官道上,像一道紅色的閃電朝著華清宮疾馳而去。

  饒是小紅馬如此神駿,但自己在長安城耽誤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等蕭去病趕到華清宮的時候,還是比王鉷李林甫他們晚了差不多半個小時。

  在宮門口迎接他的是孫六。

  看到蕭去病飛身而來,孫六趕忙迎了過去,一臉焦急地道:“輔臣你怎麼才來啊,王鉷他們都到了兩個刻時了!”

  蕭去病跳下馬,取下那把強弩,將韁繩連同兩個銀幣交給孫六旁邊的一個小宦官,道:“麻煩幫我牽著遛一遛,收收汗,再刷一遍毛。”安頓好小紅馬,蕭去病這才拉著孫六邊走邊問:“孫大哥,什麼個情況?”

  孫六在他耳邊小聲道:“高將軍要我轉告你,說是陛下被京兆尹,左僕射(李林甫),左相三人吵了許久,已經頗為不耐煩了,準備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你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高翁?”蕭去病有些奇怪,高力士為什麼要這麼幫自己。他相信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令狐流雲和嶽沐風他們幫自己是因為茅山樓觀兩派想向自己學習修煉之法,但是吳筠和肖玄裕又不好意思直接開口,於是兩人就各自派下一名最得意的弟子給蕭去病做幫手。在這之前沐風流雲兩人都隱晦地表達了這個意思,有這樣的好事,蕭去病自然不會拒絕。

  唐朝儒道釋三教並行,特別是唐玄宗時期道教還隱隱為三教之首,就連杜甫這樣的儒生也多次去求仙訪道。沒辦法,誰叫李家皇帝信奉道教呢。所以道教在這個時候是一股很大的勢力,而唐朝道教又以樓觀派和茅山派為首。能夠得到樓觀派和茅山派的相助,差不多就得到了整個道教界支持,更何況令狐流雲和嶽沐風兩人的功夫不差,給自己做幫手,又何樂而不為呢。

  但高力士這麼幫自己,一時倒讓蕭去病有些想不通。難道高力士看好自己?立刻又搖了搖頭,高力士天性謹慎,乖巧機敏,是唐玄宗最信任之人同時也最當紅之人,就算看好自己也犯不著討好自己。

  蕭去病心思電轉,很快就大致猜到了高力士的心思,他不是在幫自己,而是在憂心李隆基。

  相比于李隆基晚年不思朝政醉生夢死,高力士卻一直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對國事,對朝中大臣都有著清醒的認識。他對李隆基醉生夢死,將國事完全託付給李林甫和楊國忠這兩個奸臣,無邊寵信安祿山都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高力士曾經多次借著機會向李隆基進諫。比如對李隆基將天下事託付給李林甫,高力士曾進言:“……(況且)天下柄不可假人,(一旦那人)威權既振,孰敢議者(誰能制約他呢)!”

  又比如對楊國忠謊報軍情和李隆基無比寵信安祿山,高力士也曾提醒道:“我聽說我們的軍隊在雲南打了幾次敗仗。北方的兵卒兇悍強大。對於這些邊事,陛下有什麼良策可以制服他們嗎?我真怕生出禍端無法阻止。”

  再比如後來(指天寶十年以後)楊國忠把持朝政,找到一穗飽滿的稻穀欺騙李隆基說:“雨雖多,不害稼也”。李隆基心裡自己騙自己,後來還是忍不住又問高力士。高力士就說:“自從陛下把朝政大權交給楊宰相後,賞罰無章,陰陽失調,天下事還能平安嗎?我也只能審時度勢閉口不言了。”

  可是對於高力士的進言,李隆基卻一次都沒有聽進去。針對李林甫那次進言李隆基的反應是帝不悅,於是高力士只好跪下來請罪:“心狂易,語謬當死。”而後面兩次進言李隆基都採取了回避問題和自我欺騙的態度。

  雖然穀穗那件事現在還沒發生,但高力士對李隆基現在這個狀態應該是看得比較清楚了,那就是裝糊塗得過且過,朝政上的事情應付過去了就行了,朕還要追求享樂,追求長生,和楊貴妃卿卿我我呢。

  高力士是個機敏謹慎的人,雖然看到李隆基這個樣子擔心國事會變得不可收拾,因此心裡焦急,但也不會一直在李隆基面前說個不停。李隆基生氣,他就立刻跪下請罪,李隆基回避問題,他也就懶得再說了。不違逆皇帝,自保才是放在高力士第一位的。

  蕭去病心想或許是自己那次向李隆基彙報工作,表現出來的銳意進取且計畫周密讓高力士覺得與眾不同吧?加上有時候陪李隆基打完拳之後給他講一些外國的奇聞異事,有一次就講到了西羅馬是如何滅亡的,高力士這麼機敏應該聽出了蕭去病的言下之意吧。

  蕭去病心想如真如此,這個高力士倒值得好好結交一番,可以引為奧援。不需要他如何幫自己,關鍵的時候報個信透個話,甚至在李隆基面前講兩句好話,就是最大幫助。

  孫六點點頭,蕭去病又問道:“你可知道那京兆尹王鉷為何對我懷有敵意?我都不認識他。”

  孫六眨眨眼,小聲道:“還不是你那個差事鬧的,聽高將軍講,當初你到長安之前,陛下是準備將安西軍增兵和移民河中的事交給王鉷去做的?現在給了你,他當然懷恨在心了。你是不知道,那王鉷得勢以後一向跋扈,連我們都不放在眼裡。還有他那個弟弟那那個兒子更是無法無天。”

  “啊,還有這事。”蕭去病詭笑道。前面的事他還真不知道,後面關於王鉷弟弟和兒子囂張跋扈給王鉷惹禍的事蕭去病卻知道的一清二楚。王鉷的兒子和弟弟仗著王鉷的勢,囂張到幾乎腦殘的地步。

  王鉷的兒子王准連李林甫的兒子也要去欺負,帶著一群混混閒逛碰到一個駙馬都尉,人家跪在地上給他行禮問好,他還要用彈弓去射人家的帽冠,折斷人家的玉簪以此取樂。做這種得罪人又對自己沒有絲毫好處的事,不是腦殘是什麼?聽孫六的意思,貌似王鉷這個腦殘兒子還欺負過他。

  王鉷的弟弟王焊更是囂張到想要當皇帝,並且還與長安地頭蛇邢縡密謀發動政變。在另一個時空,四個月之後,王鉷就是被他弟弟所牽連轟然倒臺的。

  蕭去病謝過了孫六的等候和提醒,兩人不再說話,一路急行就來到的李隆基所在的那座大殿。在路上又碰上楊貴妃的兩名貼身宮女,大概是特意等在那裡,見到蕭去病這個樣子,兩人也都嚇了一跳。

  李隆基大概確實等得不耐煩了,看到蕭去病進殿先是鬆了一口氣,但接著卻是大大的吃了一驚,其他四位大臣也是滿臉愕然。

  李隆基不由得不吃驚,蕭去病在他的印象中,一向都是出塵脫俗,神采飛揚的,一雙眼睛更是明亮如星。那氣色,那神采讓李隆基看了每每都要嫉妒得要死。可是現在他看到的蕭去病卻是一臉憔悴疲憊,眼睛黯淡無光,臉色也蒼白得嚇人,與早上出去時簡直判若兩人。

  本來他還對蕭去病有些生氣,作為皇帝,蕭去病還是第一個讓他久等的人。但現在一看到蕭去病這個樣子,這股氣頓時就消了,轉而有些內疚。

  李林甫、楊國忠、陳希烈三人愕然卻是看到蕭去病手上握著的軍用強弩。至於王鉷就不僅僅是愕然了,還有心虛。

  蕭去病沒有說法,在眾人的驚訝和愕然當中,蕭去病慢慢走到李隆基面前跪地拜伏,將那把三石七鬥的軍用角弓弩放在旁邊,然後就默然不語。

  李隆基愣住了,王鉷李林甫等人也愣住了。唐朝一般情況下是不興跪拜禮的,除非是接聖旨等要大禮參拜,其他時候無論大臣還百姓見皇帝都作個揖了事。

  一開始王鉷李林甫還以為蕭去病一進來就會向皇帝告狀。他們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說辭,又有陳希烈幫腔,蕭去病無憑無據的,是說不過他們的。沒想到蕭去病一進來卻什麼也不說,只是拜伏在地,長跪不起。這就只有一個意思,表明自己很受委屈。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22

第十四章 證據

  李隆基皺起了眉頭,有些為難道:“蕭卿,有什麼委屈,你起來說話,朕自然會替你做主。”

  王鉷迫不及待道:“壽昌縣侯上街被刺,確實是我們京兆尹衙門工作的失誤。某已經下令追查兇手,定會還壽昌縣侯一個公道。但壽昌縣侯說是刺客是長安尉賈季鄰所指使,某已經問過他了,絕無此事。”

  李林甫也道:“壽昌縣侯有話就直說啊,你若是有證據證明刺客確實是長安尉賈季鄰所指使,我們也絕不會姑息。但若是沒有證據,也不能冤枉好人不是?”

  人形附和器陳希烈道:“然也,有什麼證據就拿出來啊。”

  蕭去病抬起頭,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只是一臉悲戚向李隆基呈情,語氣中滿是失望和委屈,本來想學安祿山聲淚俱下的,但實在學不來:“陛下容稟,臣本布衣,一直跟著師父在深山中修道,奉師命下山輔助陛下,這才踏足於塵世之中。

  臣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險惡,只知道立功受賞。河中之戰,臣一人斃敵兩千多人,軍中司馬皆記錄在案。家師托夢言葛邏祿將叛,臣千里送信,單人獨騎衝破數萬軍陣,負創一百多處,九死一生……孤臣孤身一人來到長安,只知赤心報國,從未與任何人結怨。卻不知道是何緣由竟得罪了朝中大臣,竟至于要派人取臣性命。

  陛下因臣赤心報國寵信臣,臣亦惟願粉身以報陛下。然這為朝中大臣所不容,欲加害於臣,孤臣惶恐,願辭去一切恩典以保全性命。若陛下不允,孤臣只有避禍深山,潛心修道而已。”

  李隆基聽著蕭去病娓娓訴說自己下山以來的經歷,想起他在河中浴血拼殺,單人獨騎沖千里報信,如此孤忠,如此赤膽又立下如此功勞,最重要還為自己帶來如此多的好處,這幾天又傳授自己太極拳讓自己年輕了上十歲。這樣的人才,這樣的功臣和忠臣,得到自己的寵信難道不應該嗎?

  想到這些李隆基也有些動情,這個時候就覺得刺殺蕭去病的人簡直罪不可赦。無論王鉷李林甫等人怎麼分辨,蕭去病被刺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想來想去,跟蕭去病有矛盾也只有王鉷了,這個時候,李隆基已經有六七分相信此事與王鉷有關了。

  那邊的王鉷氣的肺都要氣炸了,他的弟弟雖然不靠譜,但他相信賈季鄰不會欺騙他。這件事絕對不是賈季鄰或者王焊邢縡他們做的,這個蕭去病說得動情,但卻是避重就輕,還是沒有說出一點證據,他想冤枉老子!

  王鉷恨得牙癢癢,如果怒火可以殺人,他此刻已經將蕭去病殺死七八遍了。但他他相信賈季鄰他們沒有用啊,看到李隆基被蕭去病的情緒所感染,有些動情了。王鉷嚇得也趕緊跪了下來,頭重重地磕在地上,一臉悲憤地道:

  “壽昌縣侯忠心報國,卻被奸人刺殺,確實可恨!然此事確實與臣無關,壽昌縣侯派人稟報陛下言之鑿鑿說長安尉賈季鄰派人行刺於他,剛才呈情又口口聲聲朝中大臣容不下他。這朝中大臣說的可是某?”

  他頓了頓,詛咒發誓道:“皇天在上,陛下明鑒,臣絕對沒有容不下壽昌縣侯,更沒有派賈季鄰害他。壽昌縣侯冤枉臣,臣敢發誓,壽昌縣侯被刺之事若是與臣有關,天噬之!天噬之!”

  王鉷越說越委屈,越說越悲憤,他從小吏做起,靠著構陷別人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後才以搜刮百姓的本事獲得皇帝的寵信,從此平步青雲。從來都是他冤枉別人,沒想到現在卻被別人冤枉,情急委屈之下,他竟然哭了起來。

  李林甫現在也對蕭去病恨得牙根癢癢,雖然現在王鉷和他的弟弟兒子三個人囂張跋扈,風頭甚至超過自己。但兩人畢竟有共同的利益,兩人配合就可一手遮天,王鉷要是倒了誰來壓制楊國忠?

  李林甫也長揖到地,言辭懇切道:“陛下,王大夫都指天為誓,想必跟此事無關,許是壽昌縣侯誤會了王大夫!王大夫一向忠心耿耿,勤勉辦事,多有功勞,陛下不得不察。”

  古人向來重視誓言,李林甫的意思很明白王鉷都發誓了,此事就絕對不會與他有關。再說了蕭去病在河中立下功勞,王鉷為皇帝你每年進獻那麼的錢財進你的私庫難道就不是功勞了?

  李林甫說得有理有據,又提起了王鉷的好處,一下說道李隆基心坎裡去了。李隆基點點頭,表示李林甫說的有道理。

  陳希烈附和道:“老臣附議,王大夫絕對不會做出如此之事,老臣敢做擔保!”

  “陛下,臣有話說!”楊國忠不幹了,大聲道:“臣覺得壽昌縣侯說得有理。他初到長安從未與人結怨,哪裡來的仇家呢?臣想來想去,只有一件事,定是河中移民的差事陛下交給了壽昌縣侯,引得王大夫不快。或許王大夫確實沒有下令長安尉賈季鄰去刺殺壽昌縣侯,說不定是王大方平時在下屬面前多有怨言,長安尉賈季鄰聽到後自作主張欲行刺壽昌縣侯以取悅王大夫也未可知!這一切其實沒有什麼難的,把賈季鄰叫來審問一番,事情自然就清楚了。”

  李隆基心想確實有道理,他還是相信王鉷的,但他不相信賈季鄰。也許正如楊國忠所說是賈季鄰自作主張也未可知。

  李隆基正要開口,王鉷一下嚇壞了,什麼都顧不得了,大聲申辯道:“臣敢替賈季鄰擔保,此事絕不是他所為。若此事真是賈季鄰所為,臣願與他同罪。”

  王鉷倒是不擔心這件事,只是賈季鄰為他做下太多的陰私之事。若是不小心被問出其他事來,自己也完了。

  他頓了下,轉頭對著蕭去病道:“壽昌縣侯口口聲聲說刺客是賈季鄰所指使,某就想問,你到底有何證據?難道就靠你空口白牙就想污蔑好人不成?”

  李林甫道:“是啊,說話可得有證據!”

  陳希烈道:“然也,無憑無據怎可冤枉好人!”

  李隆基道:“蕭卿,你若是有證據就說出來,若真是那賈季鄰所為,朕自當為你做主。”

  蕭去病道:“臣沒有證據!”

  王鉷放心了,他詰問道:“那你怎敢空口白牙就冤枉好人?某聽說,你在西市還阻攔長安尉賈季鄰正常辦公來著,還要殺了他!你這算不算恃寵而驕?”

  李林甫笑了,心想這傢伙還真是愣,無憑無據就敢告禦狀。他趁熱打鐵道:“壽昌縣侯真是太不應該了!縱然是受了委屈,又豈可隨意攀咬,還告到陛下這裡,打擾陛下聖心。而且你這個告狀的,竟然還讓陛下等這麼久,年輕人行事,當真荒唐。某看,你還要歷練啊。”

  陳希烈幫腔道:“請陛下饒恕壽昌縣侯被刺之後,心亂如麻,頭腦發昏,言辭無狀。”

  楊國忠張了幾次嘴,最後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心裡那個歎氣啊,這傢伙還真是二愣子。這下可把自己害苦了,沒吃到羊肉卻惹了一身騷。

  李隆基也有些不悅,沒有證據你向朕告狀,這不是拿朕尋開心嗎?而且還讓朕等這麼久。年輕人做事還就是有些輕浮啊!

  此時他又覺得有些不耐煩了,看蕭去病也有些不順眼了,要不是念在蕭去病的功勞和教自己打拳上,幾乎就要斥責一番,然後不再寵信了。

  李隆基擺了擺手,然後就準備起身而去,然後叫高力士把蕭去病叫過來私下撫慰敲打一番,以觀後效此事就算作罷。

  高力士有些失望,他覺得相比李林甫楊國忠等四個大臣來說,蕭去病對朝政對國事要有益得多。但沒想到蕭去病做事卻是這麼不夠沉穩,這樣怎麼能夠在朝中立足呢!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李林甫和王鉷他們害死。

  就在這時,蕭去病卻不等李隆基起身,十分堅定道:“陛下,臣請自辯!”

  李隆基愣住了,你沒證據還自辯什麼?王鉷緊張了,他還有什麼撒手鐧?李林甫一臉懷疑,這事還能有轉折?陳希烈心想,我是看戲的,楊國忠期待了,還有什麼趕緊說啊!

  見李隆基微愣住,高力士道:“阿郎,壽昌縣侯如此說,想必是有隱情,可否容他細說?”

  李隆基點點頭:“蕭卿你細細說來。嗯,先站起來說話!”

  蕭去病站了起來,環視眾人道:“臣認為行刺之事必定與長安尉賈季鄰有關。此事雖無證據,然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證據。”

  楊國忠道:“壽昌縣侯此話何意?”

  蕭去病笑著問道:“請問中丞,你是男是女?”

  楊國忠有些想笑,但還是配合道:“自然是男的。”

  “你有何證據?”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09:23

第十五章 落幕

  楊國忠一下愣住了,呆了半響才哭笑不得道:“某身為男子,大家有目共睹,這還要什麼證據?別的不說,就說某妻子都娶了,兒子都生了,不是男子還能是婦人?這是顯而易見的常理。”

  蕭去病道:“中丞說得對,凡事都有常理,不符合常理就有問題。長安尉賈季鄰主管一城治安,職責就是抓捕罪犯,長安尉帶著一群捕快撞見刺客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殺人,是不是要上前制止,抓捕刺客?這個算不算常理。”

  楊國忠大聲道:“自然算是。”

  蕭去病繼續道:“可那長安尉賈季鄰帶著數十名捕快趕到現場,見到數十名刺客圍攻我一人,卻在一旁束手旁觀,這算不算有違常理?長安尉賈季鄰是不是有問題?此事西市數百上千人都可作證。”

  楊國忠笑了,對著李隆基道:“陛下,如此說來那長安尉賈季鄰確實有問題。”心裡卻想,還有這樣的事,你早說啊。

  李隆基點頭,對王鉷道:“你還有何話可說?”這就是明顯的偏幫了,王鉷每年為了進獻那麼錢,李隆基輕易並不想動王鉷。他這個意思就是要王鉷趕緊撇開和賈季鄰的關係。

  沒想到王鉷卻並不買帳,他要死保賈季鄰:“陛下,事出有因,據賈季鄰所說,壽昌縣侯太厲害了,那些刺客根本進不了身,當時並沒有危險。而且壽昌縣侯身上發出雷鳴的聲音,賈季鄰有些嚇住了,不敢過去。”

  李隆基皺著眉頭,這王鉷還真是不知進退,這樣的理由怎麼說得過去。若是這樣就被嚇住了,那這個長安尉也就不用做了。

  楊國忠諷刺道:“你乾脆說他和他手下那些捕快見著刺客的刀兵嚇住了,如此鼠輩,怎麼做得長安尉?”

  李林甫道:“臣聞壽昌縣侯勇猛無比,河中之戰一人獨殺數千人,兩萬人的軍陣都能殺透。想必那賈季鄰見壽昌縣侯如此勇猛,認為上前也是添亂,因此只在週邊壓陣。”

  這就是不講理了,沒想到蕭去病並不爭執這一點:“左僕射說的或許有理,那之後刺客四逃,臣只有一個人兩條腿,如何追得過來?他賈季鄰和手下捕快為何依舊束手,放任刺客跑掉?王大夫這又作何解釋?”

  李林甫深吸了一口氣,無語了。王鉷心裡那個鬱悶,這事賈季鄰彙報過,他們想抓捕來著,一來那些刺客突然四散,他們來不及反應;二來看到王焊邢縡和賈季鄰的態度,那些捕快抓捕刺客都不上心。稍一拖延結果就一個都沒抓到,全讓蕭去病和兩個道士殺了或者抓了。

  見到王鉷一時答不上來,蕭去病轉而繼續對李隆基道:“陛下,以上或許只能說賈季鄰抓捕不利。那麼下面就是臣為什麼懷疑刺客就是賈季鄰甚至王大夫的弟弟王焊指使的了。請陛下細聽之。”

  “第一,臣當時正在西市街上走著,突然就感覺到身後的殺意,臣回頭一看,就看見王大夫的弟弟王焊還有一名叫邢縡帶著一群惡奴對臣目露凶光,緊接著房頂上刺客偷襲就至。因此臣就懷疑刺客可能與王焊有關,他們派刺客殺臣,而且還要親眼看臣被殺手!但這還只是懷疑。”

  “緊接著就是臣面對三名八名刺客第一輪的弩箭偷襲,用橫刀擋住了大部分的弩箭,只有肩膀上中了一箭。這時候臣就聽遠處與王焊在一起的邢縡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真是沒用,這都殺不死’。此話表達了兩個意思,其一他們恨臣不死,其二他們埋怨他們找來的這些殺手沒用。”

  蕭去病感覺出了王鉷李林甫的心跳呼吸和情緒的波動,轉過頭去盯著兩人的眼睛。看到蕭去病淩厲凶戾的目光,兩人立刻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殺意,眼球有一種被針刺痛的感覺。縱然兩人都是朝中一手遮天的大佬,但看到這麼一雙像要殺人一樣的眼睛,兩人都嚇得心臟狂跳,面色蒼白。

  他們這才意識到蕭去病的可怕,他的兇悍,他曾親手殺死級數千同樣兇悍的大食士兵,他一個人面對兩萬人的軍陣都敢硬闖,這樣一個瘋子,讓他們恐懼!

  用眼神暫時震懾住兩人之後,蕭去病收斂了殺意,繼續向李隆基陳情道:“第三點,再之後三十四名刺客用橫刀圍攻臣,這時賈季鄰帶著數十名捕快趕到。他的第一反應不是讓手下捕快上前抓捕刺客,而是詢問王焊‘什麼情況?’王焊回答‘可惜了,這豬狗命真大’,之後臣又聽那王焊道‘別過去,先看戲’。”

  蕭去病接著道:“還有最重要的第四點,那些刺客所用的強弩都是軍中制式武器三石七鬥的角弓弩,這樣的軍用角弓弩一般的刺客如何能夠擁有?而且在刺客開始逃跑的時候,臣還聽見那個邢縡對賈季鄰說‘那些強弩不能落到他們手裡’。之後所有的刺客都被臣和樓觀茅山兩位道友殺死或俘虜,那賈季鄰之前作壁上觀,到最後卻要帶走俘虜和這些軍用強弩,這不是做賊心虛又是什麼!”

  蕭去病拿起地上那把角弓弩道:“陛下請看這就是刺客所用強弩,弓力三石七鬥,裝配點鋼箭頭。在二十步之內能將戰馬射穿,若不是臣身手不凡,筋骨結實,只怕已經死在第一輪強弩偷襲之下了。同樣是這個原因,派出這群刺客之人不知道臣的身手,以為此行必十拿九穩,因此他們不但要臣死,還要看著臣死。臣雖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此事就是賈季鄰他們所為,但列舉了他們種種不合常理的行為,相信陛下必有聖斷。”

  李隆基的臉陰沉的像要滴出水來,他只是懶得管朝政上的事,卻並不傻。蕭去病列出種種不合常理之事,在蕭去病的引導下,結合在一起,在李隆基腦子已經組合成一條完整的脈絡。

  那就是王焊邢縡派刺客行刺,而且囂張的要親眼看刺客殺手蕭去病。但沒想到蕭去病武藝這麼好,因此不由自主罵出來。之後賈季鄰派人趕到就是要收拾殘局,見蕭去病沒死所以問什麼情況。再之後他們見大事不好,刺客都被蕭去病殺手或活捉,因此又著急毀滅證據。

  李隆基現在非常憤怒,他沒想到王鉷會如此大膽,為了爭寵竟然派刺客當街行刺!這不是針對蕭去病,這根本是對朕不滿啊。沒想到啊,自己這麼寵信王鉷,反倒讓他生出了驕矜之心,變得無法無天了,竟敢對朕的決定心懷怨恨!

  既如此,看來有必要冷落敲打他一番了。對於事件的另一方,無辜遭受牽連險些喪命的蕭去病,李隆基又心生憐憫,覺得是自己讓他平白受了委屈。

  “輔臣,讓你受委屈了,你不必憂懼,更休要再說辭官隱居深山之事。此事朕會為你討回一個公道,你且安心,有朕在沒人敢欺辱你。”李隆基慈顏善目對蕭去病道,之後神色一厲,望向王鉷厲聲道:“你還不肯承認嗎?枉朕如此寵信你,中使賜齎不絕於門,卻讓你侍寵生驕,變得如此膽大妄為!”

  王鉷完全沒想到事情會轉變成這個樣子,見到李隆基已經下了結論,對自己說出如此嚴厲的話來。他知道自己完全是靠著皇帝的寵信才能呼風喚雨,他頓時就被嚇壞了,再次跪在地上叩頭,聲淚俱下道:“陛下,此事臣實不知,臣是在賈季鄰面前說過不喜歡壽昌縣侯,但臣絕沒有指使賈季鄰行刺壽昌縣侯,……”

  一旁李林甫心想壞了,你怎麼承認了,這種事怎麼能承認呢,蕭去病所說之事也不能證明刺客就賈季鄰他們所派啊。刺客不是被抓住了嗎,刺客口供才是最重要的啊,而且蕭去病那段話那樣的漏洞百出!

  李林甫趕忙打斷王鉷道:“陛下,臣對壽昌縣侯之言有異議。壽昌縣侯在劇烈的打鬥之中,如何能聽到幾十步之外邢縡賈季鄰等人的說話呢?壽昌縣侯此言實在是謬之大也。”

  陳希烈附和道:“然也,壽昌縣侯自己說凡事都有常理,不符合常理就有問題。可是他剛才說的話就不符合常理,就有問題!”

  蕭去病沒有說話,李隆基笑了,楊國忠一臉愕然。過了半晌,李隆基才對蕭去病招了招手道:“輔臣你過來,讓朕看看你肩膀上的傷口。”他已經對蕭去病不叫蕭卿改稱字了。

  蕭去病走了過去,在他身前蹲下,解開半截衣衫。李隆基一看,果然和他心想的差不多,那個被弩箭射中的傷口已經基本癒合了。不流血,不紅腫,只看到一個開元通寶大小的紅印,和一個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洞口。

  他笑著道:“宗玄先生說的沒錯,果然是半仙之體。三石七鬥的勁弩,正如輔臣所說,二十步內可以射穿戰馬。但卻射不穿輔臣的肩膀,而且傷口竟然好得這麼快!你們或許不知道,輔臣可以聽到數裡之外細微的聲音,聽到幾十步之外的說話聲自然不足為奇。”

  四個人幾乎快要暈倒,還有這樣的事?這蕭去病難道真的是個半仙?

  李林甫和陳希烈頓時啞口無言,王鉷目瞪口呆,楊國忠一臉輕鬆,蕭去病重新穿好衣服。看到蕭去病衣服上破了一個洞,許多地方又血跡斑斑,李隆基當即解下身上的披風道:“這件禦袍,朕賜給你。”

  蕭去病趕緊雙手接過,並大聲謝恩。這一舉動讓李林甫等三人既嫉妒又羡慕又憂懼,楊國忠心裡也不是滋味,更加堅定了把蕭去病作為一個盟友的想法,但同時又開始十分忌憚。

  之後就是對事件的處理了,因為王鉷抵死不認知曉刺客之事,將責任全部推到賈季鄰身上,加之王鉷每年都特別上貢給李隆基一百多萬緡錢,而且現在又哭得這麼傷心,應該是真不知情。於是李隆基就罰了他半年俸祿,並讓他好好管教弟弟和兒子,閉門思過三天。

  然後是如何處置替死鬼賈季鄰了,李林甫和楊國忠相爭,最後的結果是兩人一起審理此案。即刻逮捕賈季鄰,並連同那些刺客一齊交給李林甫和楊國忠審問。

  最後就是對蕭去病的補償和封賞了,李隆基問蕭去病要何封賞,蕭去病很想說把河東朔方節度使封一個給我吧,但估計李隆基不會願意,只好說不敢奢求封賞。

  李隆基想了一會,正不知道該封賞些什麼的時候,一名宦官急衝衝地跑了進來,一臉的焦急。李隆基疑惑道:“何事如此驚慌?”

  “回陛下,建寧王騎壽昌縣侯的白馬,被摔斷了腿。”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炎雞

LV:8 領主

追蹤
  • 17

    主題

  • 9279

    回文

  • 7

    粉絲

盤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