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神話 作者:長安夢入 (已完成)

 
炎雞 2019-7-30 23:36: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5 76379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11

第七十六章 贊普之死

  “輔臣,你可知道,吐蕃贊普赤德祖贊已經病重身亡了。”

  夜色如晦,朔風飛揚,一輪上弦月高高的掛在天空,月色如霜。安西軍入朝隊伍的宿營地在這靜靜夜空下排出去上十裡去,燈火通明,與天上的明月繁星交相輝映。

  高仙芝的中軍大帳,正設在這片營地的前面三分之一處。早早的巡完營,安排好人晚上巡邏值夜以後,高仙芝便迫不及待來到中軍大帳,蕭去病已經等候多時。

  高仙芝甫一坐下,也沒有多餘的客套,與李倓打過招呼之後,就直奔主題。

  蕭去病心中大喜,吐蕃贊普尺帶珠丹被蘇毗王沒陵贊暗算,用火藥炸得重傷的消息,早在他回龜茲拿旅行箱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只是沒想到這傢伙生命力竟然這麼頑強,現在才死。

  “什麼時候死的?”蕭去病顯得絲毫不吃驚的樣子,倒是把一旁的李倓恩震驚得目瞪口呆。

  李倓心裡大呼,怎麼還有這麼一檔子事?聽高開府和師父說話的樣子,難不成吐蕃贊普的死,還與他們有聯繫?

  吐蕃贊普哦,這可是大唐的頭號敵人,如果他是死在師父和高開府的手中,那陛下得多高興,給兩人的封賞又會多大?只怕封王都是至少的。

  他的一顆心激動得幾乎要跳出來,既為能最先知道這個別人都不知道的大秘密而興奮不已,同時又對蕭去病更加崇拜得五體投地。

  高仙芝微笑道:“某也是三天前接到封二的密信,據沒陵贊派往安西的使者說,應該是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死了。

  但消息一直被攝政的瑪祥仲巴傑和恩蘭•達紮路恭封鎖,直到十多天之後沒陵贊才打探到確切的消息,等消息再傳到安西,再由安西傳到某這裡就是三天前的事了。”

  高仙芝娓娓講道,根據沒陵贊傳來的消息,吐蕃苯教高手在得到蕭去病製作的法寶五雷天心正法之後實施了幾次針對佛教高僧的暗殺活動。

  那些被暗算的高僧被炸得斷手斷腳,衣服著火,全身焦黑,還有的是內臟受傷,口鼻出血而死。再加上流淚的神像的推波助瀾,一下在吐蕃高原卷起一股反對佛教的風潮,人人都說佛教信徒惹怒了苯教的雷神,這才被天雷劈死。

  這些迷信的吐蕃人紛紛捨棄了佛教,重新皈依苯教。眼看著自己引進佛教取代苯教,爭奪神權的計畫就要流產,赤德祖贊也是急了,竟然不信邪,召開了一次宗教大會,親自拜佛以平息眾人的疑慮。

  然後他就悲劇了,拜佛的時候香爐突然爆炸,一下將他炸傷,震得口鼻流血,當時就昏死過去了,硬挺了二十多天,終於死了。

  現在吐蕃已經亂套了,瑪祥仲巴傑把持朝政,到處逮捕可疑之人和妄自議論者;恩蘭•達紮路恭不停調動軍隊,整個吐蕃現在都是人心惶惶,這個時候大唐出兵攻打,一定能無往而不勝!

  高仙芝簡單地講完,有些不解地問道:“當初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某就想向陛下稟報,輔臣你說先等等,現在終於得到確切消息,可以向陛下稟報了吧?”

  蕭去病靜靜地道:“自然是要向陛下稟報,但還是不能寫成密報或者奏疏,最好的辦法還是覲見陛下的時候,親自將密折遞上。”

  高仙芝道:“輔臣是怕蘇毗王沒陵贊暴露?”

  蕭去病點點頭,道:“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是擔心赤德祖贊又活過來了,到時候陛下空歡喜一場,反而不美。不過最重要的還在於這個功勞太大,我想用來謀劃對方安祿山。

  我讓大哥當面向陛下遞上密折,就是想讓陛下在高興之餘,同意我們出兵剪除六州胡和阿史那承慶。”

  李倓的眼睛再次瞪圓了,看著蕭去病幾乎說不出話來,他一直以為師父這段時間只是在忙著四海商社的事情,沒想到竟然一直在偷偷算計安祿山,難怪前天的時候要與李林甫那個奸臣約定互不侵犯。

  高仙芝皺著眉頭道:“輔臣,難道你現在掌控到的證據到還不能扳倒安祿山嗎?你不是說一直都在查探長安的蛇牙組織和武庫軍械案嗎?證據還不夠?”

  蕭去病苦笑一聲:“蛇牙的事情我只把長安城的蛇牙據點還有他們在范陽和六胡州的兩個大本營打聽清楚了,還有軍械的流通也是由這些長安城中的蛇牙經手的,最後的矛頭都直指六州胡和范陽的阿史那承慶。

  當然抓了這些蛇牙匪徒,嚴加審問肯定能問出安祿山來的,但陛下會不會信我就不敢保證了。”

  蕭去病可以明顯看出來,李隆基對安祿山比對自己親近。雖然他也跟自己親,那就好像跟好朋友那樣,還是有距離,但跟安祿山卻完全不同,又像死黨,又像父子,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歡,沒有一點距離感。

  固然是安祿山慣會表忠心,很會說話很會討李隆基喜歡,但蕭去病隱隱感覺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李隆基覺得安祿山傻傻的,本事也不怎麼樣,缺點也很多,他可以掌控得住,剛好處於既能做事,又讓他放心的範疇。

  在之前那個時空,楊國忠已經拿出了確鑿的證據(私做了大量官服,蓄養了幾萬私兵),李隆基也有一些疑慮,但安祿山來到他面前一哭,李隆基就立刻將所有疑慮忽視了,反而覺得對不起安祿山,加倍補償他。甚至到後面安祿山頂撞忤逆他,甚至安祿山已經起兵造反,李隆基都還不相信。

  而自己起點太高了,仙家弟子呢,無論做什麼都做得這麼好,還這麼有威望,他感覺自己掌控不住,他不放心啊。可是這又能怪自己麼,他也想低調一些,想藏拙,可問題是安史之亂馬上就要來了啊。

  李隆基如此心態,又如此糊塗,就目前自己掌握的這些證據和抓捕蛇牙匪徒可能掌握的證據,蕭去病真沒有一點信心能扳倒安祿山,而且蕭去病也有自己的謀劃。

  高仙芝有些不通道:“證據確鑿陛下如何會不信?證據確鑿那安祿山如何能狡辯?”

  蕭去病笑道:“大哥你可以仔細回想去年你入朝的時候,陛下對你和對安祿山的親近感如何?別說我們沒有直接證據,就算有他安祿山哭泣一番,狡辯一番,陛下也會原諒他。”

  李倓也點點頭,附和道:“是啊,是啊,我覺得陛下阿爺對安祿山比親兒子還要親呢。”

  高仙芝仔細想了一下,還真是這樣,他微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蕭去病緩緩道:“大哥,我是這樣想的,既然直接動安祿山沒有把握,我們就一點點剪出安祿山的羽翼。陛下雖然極其寵信親近安祿山,卻不寵信親近安祿山的下屬。我們用軟刀子割肉,就只將矛頭對準六州胡和阿史那承慶。

  證據確鑿下,加上大哥又是大勝歸來,帶來這麼多金銀珠寶進獻陛下,陛下是一定會為大哥做主(高仙芝曾被蛇牙刺殺),給大哥這個面子的。然後我再不等安祿山反應過來,帶兵前往六胡州,將蛇牙在那裡的據點連根拔除,他安祿山也只能吃啞巴虧,幹看著。

  之後大哥有蘇毗王這條線,定可繼續坐鎮安西,加上這次河中之戰的收穫和陛下的賞賜,又擴軍兩萬,又有錢有有人。大哥就在安西軍練好兵馬,秣馬厲兵,我就在長安練兵,如果能節度一方自然更好。我們甚至可以把功勞分一些給哥舒翰,引為助力,一起打擊安祿山,切斷他的財路,從長計議。

  那安祿山蓄養了這麼多私兵,到時候他拿不出錢給他們,這些胡族獸兵就得鼓噪生事,他安祿山只能坐視河北大亂,部屬離散。

  到時候我們再痛打落水狗,有他親信部屬作證,加上安祿山已經鎮不住河北,他豈能不倒臺?說實話,我現在經營四海商社,有一小半也是為了對付此賊。

  如果安祿山不想被我們慢慢逼死,那麼他就只有造反一條路,而我們也早做好準備,到時候我們就是扶危定難,力挽狂瀾的大功臣,大英雄,建功立業,封妻蔭子,青史留名不在話下!”

  蕭去病一口氣說完自己的打算,定定地看著兩人,李倓一臉興奮,臉色紅紅的,眼睛放著光,為自己能參與到這樣的大計畫中興奮不已。

  高仙芝靜靜看著自己這位義弟,這樣的謀劃,這樣的本事,只怕用不了多久他的實力和地位就要超過自己了。幸好他要謀劃的不是自己,幸好他是自己的義弟。

  想到他在呼羅珊木鹿一方面虛張聲勢,一方面偷挖地道埋設火藥,結果一日就攻破木鹿;到長安還沒兩個月就弄垮了王鉷,讓李林甫對他無可奈何,高仙芝心理暗道,那就聽你的吧,某還能說什麼。反正在打下薩末建以後,自己就已經習慣在這些大計畫上聽從蕭去病的意見,這回也是一樣。

  況且這還真是一個好謀劃,現在就算直接剷除了安祿山,自己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而照輔臣這樣做,卻可以將利益最大化。

  高仙芝沉吟了不到三秒鐘,道:“那就照這個計畫行事吧!某現在就寫密折,輔臣你說把哥舒將軍也拉過來一起對付安祿山?”

  蕭去病道:“這些還要大哥拿主意,是好是壞我也想的不是很明白,不過哥舒老將軍與安祿山不和是誰都知道的。”

  高仙芝道;“哥舒將軍這次派出八千天威軍助某攻下碎葉城,某欠他的人情,加上對付吐蕃也需要隴右軍的配合,某這就去找他,將吐蕃贊普之死的謀劃之功分給他一些。”

  頓了下,高仙芝又道:“對了,這次你準備帶多少兵攻打六胡州?”

  蕭去病:“一千飛龍禁軍,加上大哥送給我的三百骨幹,大哥再給我補七百騎兵,加一起兩千騎兵,八百里突襲,快去快回。主要還是練兵,讓這一千飛龍禁軍見見血。”

  高仙芝笑道道:“六州胡那群烏合之眾,有兩千精銳騎兵倒是綽綽有餘,大哥提前祝你馬到成功!”

  “多謝大哥!”蕭去病哈哈笑起來,看到李倓滿臉期待地看著自己,一副你不帶我去我就不高興的樣子,蕭去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這麼看著我,帶你去就是了,而且讓你獨領一軍,可好?”

  倒真想看看這個在之前那個時空,這個從未帶兵打過仗的,但卻在遭逢劇變人心惶惶之際,帶著幾百臨時組建的騎兵一日數十戰,殺敗數千匪軍(一半是六州胡),殺得血透征袍的少年王爺,到時候會煥發出怎樣的風采呢。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12

第七十七章 獻捷

  大唐天寶十年臘月十四,是安西軍入城獻捷的日子,整個長安在這一天,從天剛亮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沸騰了!

  長安的百官百姓並非是沒見過世面的那一類人,往常邊軍獻捷也不是沒有見過,比如去年高仙芝就押著突騎施、吐蕃、朅師國、石國的俘虜到長安獻捷過;

  再比如之前隔一兩年安祿山就會押著幾百上千契丹、奚族的俘虜來向皇帝獻捷。

  但這一次的安西軍獻捷卻完全不同,功勳是被天子贊為開元以來第一奇功;八千安西獻捷將士,一千蔥嶺以西三十六國使者,三千大食俘虜,規模之大也是前所未有的。

  但最讓長安臣民激動和興奮的還是安西軍帶來的,一萬多匹駱駝馱載的金銀珠寶等戰利品!

  雖然這個消息早在一個月前就在長安傳播得無人不知,但聽人說和親眼看到卻是完全的兩回事。

  安西大軍在十三日中午時分就已經抵達長安,長安官員百姓,在當天下午多有扶老攜幼,到開遠門外安西軍屯駐處看熱鬧的。

  當他們親眼看到那一萬多匹駱駝聚集在一起,還有那堆積如山的裝金銀珠寶的羊皮袋子,立刻就震驚激動得幾近發狂。再經由這些人的傳播,整個人長安就立刻陷入狂熱的躁動當中。

  皇帝陛下已經下旨,要親臨丹鳳樓觀看安西軍入城獻捷,還要大力封賞河中之戰的有功人員。

  已經有消息放出來了,安西節度使高仙芝封郡王,金吾衛、右龍武、右羽林大將軍蕭去病封國公,其他郡公、縣侯,縣子等更是準備封一大批。

  就連所有的長安官員和百姓也跟著一起沾光,每名官員,根據品級不同,都有金銀器皿、羊毛地毯、香料等戰利品賞賜;但凡編戶齊民,有長安戶籍的,每家每戶都兩匹絹帛發放。

  長安城中六十以上老者恩賞酒肉,從十四日起,連續三天,取消宵禁,准許提燈遊街,金吾不禁,全城狂歡。

  這還不算,皇帝陛下還頒下敕書,大唐從天寶十一年元旦開始,發行大唐金銀幣。也就是說,大家以後有銀幣,金幣用了,以後出門買東西再也不用跟著幾名被絹帛,背銅錢的奴役了。

  “獻捷開始!安西軍有功人員入城巡遊,禦街誇功!”

  辰時四刻,隨著兩名禮部綠袍官員一聲大呼,高仙芝和蕭去病並轡而出,領著兩千在河中之戰有功的將士,頂盔摜甲,身披錦袍昂然走進長安城。

  “獻捷了,獻捷了!”

  隨著安西軍開始入城,開遠門附近街道兩邊頓時就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無數的百姓跟著跟著應和狂呼,這聲浪頓時就綿延出好幾裡去。

  行進當中,荷包香囊如雨點般的落在安西健兒們的身上,街道兩邊圍觀的少婦小娘子無不激動得大喊大叫。舉目望去,到處是興高采烈的人群。

  大唐向來重視邊功,在沒有什麼比開疆拓土,大勝而歸更能鼓舞人心的了。對於這些百戰歸來的邊軍將士,無論男女老少都發自內心地表達著他們敬意。

  兩千安西將士這個時候已經激動興奮快要飛了起來,幾個月的征戰還有幾個月的艱難跋涉在這一刻就都不算什麼了。

  每個人都榮耀得熱血沸騰,恨不能與四周的百姓一齊狂呼,不過在高仙芝和蕭去病的帶領還都極力保持著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的姿態。這嚴整的軍容,就越發地引得四周百姓狂呼不已。

  但兩千人中,最為吸引人們眼球的還是騎著兩匹棗紅色汗血寶馬,走在隊伍最前面的高仙芝和蕭去病了。

  馬背上兩人都坐得如表情一樣挺直,一臉的意氣風發。兩人都是帥哥,萬中無一的美男子,高仙芝比蕭去病多了幾分柔美俊秀,蕭去病比高仙芝多了幾分陽剛硬朗,男兒英氣。

  兩人所到之處,頓時就是一片尖叫連連,惹得無數女娘狀若瘋狂,無數男兒羡慕嫉妒不已。

  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在三年之後,當安祿山的河北軍大舉壓進的時候,正是這兩人幾千里馳援,成為他們最大的祈盼,最大的依靠!

  蕭去病餘光看著街道兩邊的一張張熱情興奮的臉,耳中聽著他們發自內心的大聲歡呼和各種各樣的議論,臉上雖然極力保持微笑平淡的樣子,內心卻賊吧不能平靜。

  誰能想到這盛世的景象,這些為自己歡呼的幾十萬百姓,在四年之後,就會化作一片泡影。這巍峨雄偉的長安城會被安祿山的獸兵攻破,這些為自己歡呼的幾十萬百姓,有一多半會被殺死。

  除了長安,整個大唐河北,中原,關中之地更是處處戰火,無數的漢民慘遭戰火摧殘,無數個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好好的大唐盛世,古代中國最強盛的頂點瞬間過山車一般滑入深淵。

  隊伍很快來到親仁坊蕭宅外邊,蕭去病抬起頭,看到何可兒與小瑤站在一棟三層小樓上,興奮地朝自己招手,大喊。

  暖暖的目光對上,蕭去病心中最柔軟的那部分瞬間被觸動,在沒有自己的那個時空,這個美麗、聰慧又可愛的女子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是慘遭厄運?還是成功逃出,然後幾十年內顛沛流離?逃出這次,還有十多年後的吐蕃入寇,二十多年後的涇原兵變,她能一直這麼幸運,平安喜樂嗎?

  在這一刻,蕭去病心裡千百個念頭同時湧現,沒有熱血澎湃,沒有豪言壯語,什麼也不為,就算為了自己喜愛的女子,為了自己和她所生的孩子,也要守護這盛世繼續延續下去。

  蕭去病笑著朝何可兒招手,仿佛是無聲的諾言,這一輩子,我總要守護你,還有我們的孩子平安喜樂!

  禦街誇功,城內巡遊了大概持續了一個時辰,兩千安西將士跟隨這高仙芝和蕭去病來到丹鳳門前的大廣場上,列隊站好。

  這個時候一萬一千多匹駱駝馱載的戰利品也在金吾衛、龍武禁軍、羽林軍已經京兆府、長安萬年兩縣的衙役押送下,由另外一條通道運送到丹鳳門前的廣場上。

  當一袋又一袋的金銀幣,還有各類金銀器皿被這些士兵和衙役從駱駝上卸下來,在廣場上分別堆成一座座金山和銀山的時候,丹鳳門上大唐皇帝李隆基在御座上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雖然身為大唐皇帝,富甲天下,但說實在的,長這麼大,他還沒有一次性地見過這麼多的金銀!

  高仙芝和蕭去病帶來的八百多枚金幣和一億一千多萬枚銀幣,以及重量與之相差無幾的金銀器皿,加上十五萬斤白花花的銀錠,一下就晃花了他的眼。

  遠處的蕭去病看到李隆基如此反應,忍不住在心裡想道,沒想到自己也有用金山,銀山砸人的時候。看到這麼多金銀珠寶,應該足夠喚起你們征服和掠奪的野心了吧?我就不信你們不心動!

  連富有天下的皇帝都按捺不住內心的震驚,下面那些文武百官就更加激動得有些顫抖。

  都知道西域胡商有錢,卻沒想到這麼有錢,才一次河中之戰就為大唐帶來這麼多的金銀;聽右金吾衛、右龍武、右羽林大將軍蕭去病講,河中之地到處是金銀礦,黑衣大食以及黑衣大食再往西邊遍地都是金銀。

  既然如此,何不遣軍再去幾次,打贏了敵人,多搶一些回來?在這一刻,起碼八成以上的大唐官吏都忍不住冒出這樣的想法。他們的野心正在一點一點被蕭去病培養。

  等到兩千安西軍全部列好佇列,高仙芝一聲令下,兩千將士同時翻身下馬。高仙芝、蕭去病兩人越眾而出,向前行了幾步,行了一個軍中禮儀,高仙芝大聲奏報導:“臣,高仙芝奉命征討大食蠻夷,全賴陛下洪福庇佑,幸得全功,今特來繳令!”

  言罷,高蕭兩人,連同身後兩千安西將士同時拜倒,山呼萬歲:“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隆基大喜,大笑道:“諸卿平身!安西軍一戰收復河中全境,破敵二十萬,功在社稷,朕決定冊封高仙芝為武威郡王,加驃騎大將軍,實封五百戶,開府儀同三司;冊封蕭去病為梁國公,加驃騎大將軍,實封五百戶,其他有功人員俱有封賞!”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13

第七十八章 帝王心術

  “……封安西節度留後封常清為河公東郡公,懷化大將軍,實封一百戶;封安西別將段秀實為汧陽縣侯,歸德將軍,實封一百戶;封安西別將馬璘為虢縣侯,雲麾將軍……封生擒大食皇太弟之顧小俊為偃師縣伯,明威將軍;李天錫為新豐縣子,定遠將軍……”

  隨著中書舍人竇華的宣讀,一連串的封賞下來,丹鳳樓上的群臣不由得一陣轟然,不少人開始小聲的議論,這樣大規模的封賞賜爵,在開元以來,還是第一次。

  可想而知皇帝陛下對安西軍的這次大功有多麼看重,不過想想也是應該的。一戰平定河中,呼羅珊,威服三十六國,還帶回這麼多戰利品;

  現在蔥嶺以西三十六國一起遣使朝見天子,如此盛事,對有功將士的封賞豈能小氣了?

  安祿山坐在丹鳳樓距離李隆基御座不足五丈遠的地方,宣讀封賞聖旨的竇華就站在他身旁一丈多遠。聽著這一個接一個的封賞賜爵,安祿山心裡嫉妒得幾乎要發瘋!

  之前他也獻捷過很多次,還因此考功評為上上等,受封郡王,這兩樣在整個大唐朝廷都是絕無僅有,獨一無二的,這讓他心裡得意極了,優越感無與倫比。

  可這一次高仙芝的考功也被評為上上等,也武將封王。他保持的兩項記錄一下就被打破了,他再也不是獨一無二,優越感瞬間一落千丈。

  更讓他嫉妒的是這次獻捷儀式的規格,在規格最高的大明宮正面丹鳳門,文武百官悉數到場,之後還要太廟獻俘,全城慶賀狂歡三天,這些都是自己從沒享受過的!

  還有李隆基對高仙芝的封賞,雖然兩人爵位都是郡王,武散官都是驃騎大將軍,但高仙芝卻還有一個文散官最高階開府儀同三司是自己沒有的。

  不但現在沒有,以後也很難有,因為自己他雖然通曉九番語言,卻是一個沒讀過書,不識字的文盲!而且他正是憑藉這個身份裝傻充愣,取悅李隆基的。

  這就一下被高仙芝比下去了啊!安祿山嫉妒得要死,氣息一下就微喘了起來,但轉念又想開府儀同三司不過是虛榮,他高仙芝又不敢真的開府;

  他高仙芝不過是一鎮節度使,而自己是卻是三鎮節度使,並且身兼河北採訪使,權力比他大了不止一點點!

  而且安西軍將校雖然封了這麼多爵位和武散官,但安西軍畢竟人數太少,加上將要招募的不過四萬四千兵力;哪比得上自己三鎮兵馬加一起十五萬三千兵力,更有五萬私兵和八千曳落河。

  想到這裡,安祿山心裡又有些得意了,自己依然是大唐最有權勢,兵力最為雄厚的節度使。

  他一臉雲淡風輕地看著高仙芝、蕭去病和十幾名被封賞的安西軍將士在宦官的引導下走上丹鳳樓,到各個席位坐下,高蕭兩人被安排坐在安祿山對面。

  安祿山朝兩人遙遙對望一眼,還一臉微笑,十分恭謹誠懇地朝兩人拱手祝賀。

  “啟奏陛下,臣有密折上奏!”高仙芝十分客氣地向安祿山點頭微笑,然後轉身朝李隆基奏報導。

  安祿山一下緊張了,他看到在高仙芝說這句話的時候,蕭去病對著他十分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難道他們要對付自己,抓住了自己的把柄要這個時候突然發難?安祿山雙手緊握,額頭上的青筋暴跳。

  蕭去病這狗賊還真是陰險狡詐!

  昨日下午,他派嚴莊去找蕭去病,表示自己對他誠惶誠恐,對大唐忠心耿耿,以前或許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今後一定改過自新,請蕭去病放過云云。

  據嚴莊回來講,那蕭去病的反應非常高興和自得,寬言安慰讓他放心,還說今後要多多走動親近來著。

  就在安祿山還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將對方麻痹住的時候,沒想到今天就來了這麼一出。安祿山萬分緊張地猜測,對方會從哪裡攻擊他。

  蛇牙刺殺案?他不是一直認為是王鉷嗎?難道是武庫軍械的走私案?據蛇牙細作打探,對方也沒什麼進展啊?或者是蓄養私兵,私做官服?

  “哦,快快呈上來。”李隆基一臉微笑,興致很高。

  高仙芝從懷裡掏出一封密折,雙手恭敬地舉過頭頂,高力士快步走過來,接過密折交給李隆基。

  安祿山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在他緊張的注視下,李隆基漫不經意地打開了高仙芝的密折,然後眼睛一下就瞪得老大,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

  禦案下面群臣一臉好奇,高仙芝和蕭去病滿面春風,哥舒翰神色興奮,李林甫皺起了眉頭,楊國忠皮笑肉不笑,安祿山卻是冷汗直冒。

  好在李隆基越往下面看,越是一臉欣喜之色,到最後笑得簡直合不攏嘴,這才讓安祿山一顆砰砰亂跳的心慢慢平復下來。

  還好,還好!陛下這麼高興,應該是喜事,不是要針對自己。鬆了一口氣之余,安祿山又忍不住再次嫉妒起來,高蕭兩人已經立下如此大功,怎麼還有喜訊密報皇帝?

  看完密折,李隆基神色激動得一下從御座上站了起來,臉上滿滿的都是興奮之色,大聲對高仙芝問道:“高卿,此事可當真?”

  高仙芝恭謹道:“千真萬確,如奏疏上所說,元日之前,必有來使。”

  李隆基猶自有些不敢相信,又朝蕭去病和哥舒翰看去,兩人都一臉誠心正意地向他點頭。廢話,這封密折就是三個人湊在一起,由狀元劉單執筆完成的。

  李隆基這才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好,太好了!”

  一連說了三個好,李隆基激動極了,若不是作為一個帝王的基本城府,他簡直恨不得命竇華將這封密折的內容當眾向眾人宣讀。

  年富力強的吐蕃贊普被害身亡了,他不足十歲的兒子即位,權力都掌握在兩名大臣手中。現在吐蕃已經是政局動盪,人心惶惶,加上還有蘇毗這個內應。

  高仙芝和哥舒翰已經在密折中信誓旦旦地向自己保證,從明年開始,安西軍翻越蔥嶺,從小勃律進攻吐蕃,隴右軍從黃河九曲向吐蕃發起進攻,並暗中支持蘇毗,不出五年,定能一舉推翻滅亡吐蕃。

  這讓李隆基怎麼能不高興,不激動,不興奮!

  大唐所有的外敵裡面,就屬吐蕃最為可惡,也最難纏,真真正正的心腹之患。

  從太宗朝開始,吐蕃就成為國之大患,屢屢出兵騷擾大唐邊境。高宗時期,大唐的兵鋒和疆域都同時達到頂點,但就是因為征討吐蕃經歷兩場大敗,以致突厥趁機叛亂,大唐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邊境丟失,人口被劫掠。

  自己登基之後,先後滅亡,平定,壓服突厥,突騎施,契丹和奚;吐蕃雖然暫時被大唐壓制,但卻實力卻絲毫未損,隨時能夠從高原上攻下來,有如跗骨之蛆,讓大唐深惡痛絕又沒有辦法!

  與吐蕃打了這麼多年,大唐也漸漸明白了一點,吐蕃之所以能夠為患,不是吐蕃將軍多有智謀,也不是吐蕃戰士多麼驍勇善戰。

  實在是地利的緣故,形勢對他們有利就下山劫掠為禍,形勢對他們不利就縮回高原,大唐拿他毫無辦法。可偏偏吐蕃又距離隴右,距離長安這麼近,就好像在身邊隨時趴伏著一隻會吃人的老虎。

  為了對付吐蕃,李隆基幾乎豁出去一切代價了,在兩年前,為了攻下幾百人駐守的石堡城,李隆基不惜派出六萬多大軍,輪番攻打。

  最後終於以堆人命的方式攻下石堡城,唐軍死傷數萬人。但李隆基卻依然大力褒獎了指揮這場戰役的哥舒翰。

  就是因為在李隆基心裡已經不能再容許吐蕃有威脅大唐的能力,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不斷壓制吐蕃,直到他滅亡!

  雖然李隆基下定了決心,不惜代價,但是如果能少付出一些代價就能滅亡吐蕃,不是更好嗎?

  因為這樣的原因,高仙芝這封密折帶來的這個消息,和密折上制定的這個不用死多少人,不花費錢財,只用三到五年就能徹底滅亡吐蕃的計畫,無異於及時雨一般,給了李隆基一個最大的驚喜。

  想到密折上那個出兵攻打,扶持傀儡,還有經濟控制三者並行的辦法,李隆基突然想到,這個策略莫不全是蕭去病的主意?密折上不是說,吐蕃贊普赤德祖贊不就是被蕭去病的五雷天心正法給害死的嗎?

  李隆基忍不住感歎,這個蕭去病簡直就是上天對自己和大唐的恩賜。昨天他聽心腹宦官王承恩講了一個多時辰蕭去病的事,在王承恩說來,河中之戰的功勞起碼有一大半全是因為蕭去病。

  這蕭去病屢立奇功,不僅勇冠三軍,而且謀略也是無人能及,密折裡所說的“經濟控制”的法子以前就從沒有人想到過;而且他還天文地理,幾乎無所不知,還對大唐耿耿忠心,簡直完美極了。

  但不知怎麼,李隆基在感歎喜悅的同時,又忍不住心生警覺,沒有理由的,越發不放心了。

  嗯,還是李林甫、楊國忠、安祿山這樣的好,有一點能力,卻有更多的缺點,能幫自己做事,卻沒有威望。

  不像那個蕭去病,今天獻捷的時候,無論是大唐百姓,還是蔥嶺以西三十六國使節,對他簡直崇拜得不得了。

  高興激動之余,李隆基也冷靜下來,重新回到御座上坐下,在群臣和上百名各國使節疑惑的眼神中,想了一會,突然靈光一閃,計上心來。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13

第七十九章 提防

  同一天,在長安城,醴泉坊,波斯寺的一間密室中,波斯流亡政府駐長安大長老撒魯曼,帶著兩名小長老,正與幾名蛇牙駐長安的大小頭目對坐著,互相打量了許久。

  大長老撒魯曼已經是個很老的人了,頭髮鬍子發白,臉上全是皺紋,一雙眼睛渾濁不堪,半睜半閉著,完全看不出心裡在想些什麼。

  旁邊兩位看上去四五十歲的長老卻是目光灼灼地看著對面四人,臉上似笑非笑,耐人回味。

  與他們對視的四名蛇牙其中一名栗色頭髮的粟特人正是安祿山的乾兒子,長安蛇牙的負責人康黑奴,身邊一位紅頭髮的粟特人和兩位黑頭發的契丹、奚人正是那天在西市花月樓喝酒碰頭的三位。

  過了許久康黑奴開口問道:“撒魯曼長老今日把我們約到這裡來,何故一句話也不說?”

  撒魯曼仍舊是半閉著雙目,眼皮也沒抬一下,靜靜地道:“是你們沒有誠意,這個孫散曹每日來波斯寺祭祀禱告,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心思?我讓他叫你們的首領來,他沒有照做,我能說什麼?”

  康黑奴笑著問:“你如何知道我不是他們的首領?”

  撒魯曼眼睛睜大了一條小縫,用一種很憐憫和輕視地眼神看著康黑奴,仿佛再說你當然不是,你看你配麼?

  康黑奴被他看得發虛,轉移話題:“那你說說我們是什麼心思?”

  撒魯曼眼睛又重新半閉起來,沒有說話,他旁邊那位金黃色頭髮的小長老笑著:“還能為什麼?不就是為了我們的鎮寺之寶,聖火火焰台。”

  祆教又稱拜火教,最崇尚的就是火,祆教聖物聖火火焰台,乃是薩珊波斯建立之初,請了數百能工巧匠,費時一年,用一塊隕石打造而成。不但堅硬無比,而且無論火焰怎麼燒,火焰台都不會發紅發燙,是所有祆教徒中獨一無二的聖物。

  康黑奴笑道:“那不知道撒魯曼長老的意思是怎樣?可願將聖火火焰台給我們,我們可以付出你想要的任何代價。”

  河北之地胡人大多數都信奉祆教,他的義父安祿山自稱光明神的化身,經常親自主持粟特人聚落中群胡的祆教祭祀活動,在河北之地有幾十萬的信眾追隨。

  但美中不足的卻是,安祿山是個早年喪父的窮苦孩子出身(後來做了互市牙郎兼職偷羊賊),雖然自稱光明神的化身,但其祆教的傳承卻有天然的缺陷,很多祆教的祭司對他並不怎麼認同。

  如果有了這個傳承了五百多年,在祆教徒中無人不知的祆教聖物,再加上祆教正統的支持,只怕那些對義父不認同的人也能心悅誠服了吧。

  因此這些長安蛇牙,在長安除了刺探情報,收買訓練亡命之徒等,還有一個安祿山交代的特別任務,就是和醴泉坊的波斯胡寺的祆教長老聯繫上,設法取得他們的支持。

  安祿山還交代,如果前者不成功,可以退而求其次,必要時可以動手偷取或者明搶。

  那金黃色頭髮的長老冷笑道:“我倒很想知道你們能付出什麼我們想要的代價?”

  康黑奴與其他三位元區域負責人對視了幾眼,沉聲道:“你們想要什麼,只要我們能辦到的,一定照做。”

  “此話當真?”說話的卻是大長老撒魯曼,他突然睜開了眼睛,原本渾濁不堪的雙眼此刻精光四射,其他兩名小長老臉上也露出很激動,迫不及待的神色。

  “當真。”康黑奴被撒魯曼的眼神刺了一下,有些疑惑,心裡想道,他們到底想要什麼,我們有什麼東西能讓他們這麼急切,這麼興奮?

  撒魯曼站了起來,嘿嘿笑道:“我們想要安祿山的人頭!”

  康黑奴和其他蛇牙頭目一下愣住,下一刻,他們看到三位長老手裡突然多出幾枚黑黑的長長的物件,像三頭豹子一樣朝自己這邊沖了過來。

  四人下意識地想拔刀迎戰,突然想起,橫刀在進來的時候放在外面了。靴子上倒插著匕首,但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這邊波斯胡寺長老出人意料地突然翻臉拿人的時候,在大明宮正門的丹鳳樓上,大唐天子李隆基的作為,同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安西節度使高仙芝,勞苦功高,品性純良,著受封為安西大都護,兼領北庭節度使,隴右採訪使,御史大夫,望高卿戒驕戒躁,盡心王事,勿負朕躬;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忠勇可嘉,進封安國公,加驃騎大將軍,實封五百戶,禦史中丞,開府儀同三司。”

  滿座公卿還有各國使節都愣了,這什麼情況,怎麼看了一封高仙芝的密折,就再次給高仙芝加官,不但把北庭節度使給他了,連一向是親王或者朝中大臣遙領的安西大都護也給了他,還有隴右採訪使這個重要的人事監察權。

  很多百官都不由自主地望向當朝宰相李林甫,原因無他,因為在這之前安西大都護正是由李林甫遙領。

  李林甫同樣一臉震驚,陛下這是怎麼了?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把我的職位了給高仙芝,對他恩寵到無以復加?

  雖然這個職位放在自己身上一點用處也沒有,但這卻是一個態度,表示朝廷對邊鎮節度使的一個制約。

  現在大都護和北庭節度使,加上隴右節度使一下全給了高仙芝,也就是說,整個磧西,就是高仙芝一個人說了算了!跟安祿山在東北一樣了!

  更多的官員和使者卻是齊刷刷看向了高仙芝,沒想到高仙芝也愣了,他愣住的原因倒不是皇帝陛下對他和哥舒翰的封賞,而是,為什麼封賞獨獨少了蕭去病?

  皇帝陛下難道不知道吐蕃贊普之死,自己的義弟蕭去病才是最大的功勞嗎?而且密折中對付吐蕃的謀劃也大多出自蕭去病之手,為什麼連哥舒翰都封賞了,卻故意漏了蕭去病?還說盡心王事,勿負朕躬?

  難道……難道陛下在提防蕭去病?若真是如此,自己該怎麼辦?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15

第八十章 失望

  滿座公卿,各國使節一臉詫異而又羡慕地看著高仙芝,高仙芝在和哥舒翰一起叩拜謝恩之後卻是略有些尷尬地看著蕭去病。

  蕭去病仿佛沒事人一樣的,依然雲淡風輕,笑嘻嘻的,表面看不到一點變化,只是心裡多少有一些失望。

  失望不是因為李隆基沒有封賞自己,而是知道李隆基如此心態,以後對自己的支持一定會少很多。自己做事會多很多困難,比如到出任河中或朔方節度使是不用想了。

  另外就是對李隆基這個人的失望,不思朝政,醉生夢死也就罷了,沒關係,你可以垂拱而治,將國家交給有能力有品德的賢相治理,再以制度約束之。

  可現在他卻對自己表現出如此的忌憚,毫不掩飾地分化自己和高仙芝的關係,毫不掩飾地表示對自己的冷落。

  這就表明他現在除了醉生夢死之外,連容人的胸懷也沒有了,他思考的更多的不是國家利益,而是個人的那點陰微的小心思,作為君王,他的境界已經一落千丈了。

  也罷,之前還對你存有一絲幻想,以為你只是貪圖享樂,得過且過的心態。現在知道自己想錯了,以後不過是不再指望於你就是。

  自己想做什麼,想要什麼,無非是披荊斬棘,憑著堂堂正正的功績和手段去取!

  至於高仙芝,蕭去病倒沒有太過擔心,他和高仙芝之間有一個誰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自己第一次見高仙芝時的預言。

  根據當初自己所說,如果不是師父派自己下山,安西軍兩萬大軍會十不存一,連高仙芝也會陷於陣中,另外大唐還會有兩場慘敗,陣亡十余萬人。

  現在另兩場大戰的結果已經出來了,高仙芝早就打探得一清二楚,有鮮于仲通和安祿山這兩場敗仗的印證,再加上河中之戰確實多虧了自己。

  高仙芝如何會不認為是自己救了他,他現在的榮耀也是拜自己所賜,從剛才高仙芝尷尬而又有愧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

  軍人之間患難與共,生死相托的情義,他李隆基又怎麼會明白。

  蕭去病相信,高仙芝不會負自己。

  果然高仙芝看到自己十分平靜,毫不失落的表情,也在極短的一瞬作出一個勿相疑的眼神,然後立刻轉過頭去,再也不看蕭去病一眼。

  雖然被李隆基突然來了這麼一出,但接下來的計畫還得繼續進行,片刻之後,高仙芝朝寧遠國王子屋磨,康國國王咄曷還有石國王子那俱車鼻施等人使了一個眼色,站了起來,來到中間拜伏在地,口中大呼:

  “啟稟陛下,臣還有一事,求陛下為臣做主,同時此事也關乎大唐社稷安危,求陛下追查到底!”

  李隆基微不可察皺了一下眉,心說難道是為蕭去病抱不平?他高仙芝不會這麼沒眼力見吧,他十分溫和地微笑問道:“高卿奏來,只要合情合理,朕無不應允。”

  李林甫、楊國忠、安祿山還有一班文武大臣都是滿臉異色,心說怎麼還有事?上一回一封密折就換了一個北庭節度使,安西大都護,隴右道採訪使,御史大夫,大家還搞不清楚狀況呢。

  這一回又有什麼事?為他做主?他現在已經位極人臣,賞無可賞,難道還有人敢給他委屈受嗎?

  李林甫眉頭越皺越深了,事情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中,甚至是完全不知情,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楊國忠心裡卻嫉妒得要死,憑什麼你高仙芝這麼風光,還有完沒完啊!

  做賊心虛的安祿山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自欺欺人地在心裡祈禱:“大光明神在上,但願這個高麗奴是為他蕭去病求情!”

  祝禱無靈,就看到高仙芝再次掏出一本奏疏,雙手舉過頭頂,被高力士接過之後,高仙芝十分清晰洪亮的聲音緩緩傳來,在文武百官還有些搞不清狀況的時候,聽在安祿山耳中卻不啻一聲聲驚雷。

  “啟稟陛下,今年三月,臣在從長安趕往安西途中,曾遭受一夥匪徒襲殺,幸得陛下洪福護佑這才安然無恙。審問這些匪徒之後,臣才知曉,原來在我們大唐內部竟然還潛藏著一個無惡不作,意圖謀反作亂作亂的名叫蛇牙的組織。

  這群蛇牙,他們收留訓練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行暗殺之事;他們整合絲綢之路上的馬匪,攔路搶劫,意圖獨霸絲綢貿易;他們組建商隊,長途販賣貨物,為蛇牙活動聚斂大量錢財;

  他們與黃姓突騎施和之前反叛之石國暗中勾結,對抗大唐;他們在蔥嶺三十六國派出大量細作,意圖讓各國支持蛇牙謀反作亂……樁樁件件,奏疏上都列得清清楚楚,還有蔥嶺三十六國國王,王子,使者為證!”

  高仙芝一條一條罪名拋出,一下把文武百官震驚得面面相覷,呆若木雞。正在看奏摺的李隆基更是氣得渾身發抖,怒不可遏。那邊廂,李林甫若有所思,楊國忠幸災樂禍,安祿山冷汗直流。

  另一邊,早在薩末建和木鹿就被高蕭二人擺弄得服服帖帖的,蔥嶺以西三十六國也在康國國王咄曷的帶領下,一個國家出來一個人,來到高仙芝身後,跪地拜倒。

  康國國王咄曷痛心疾首道:“小奴等願意作證,小奴等之前被蛇牙密探蠱惑,與之多有來往,今已痛改前非,求天可汗皇帝陛下寬恕小奴等的罪過!”

  三十五國使者同聲附和:“小奴等已經同蛇牙逆賊斬斷聯繫,求天可汗皇帝陛下寬宥小奴等的罪過!”

  然後就七嘴八舌說起蛇牙密探之前對他們的蠱惑,蛇牙密探的陰謀是如何惡毒和自不量力,他們是如何被迷惑,又如何迷途知返,大肆抓捕蛇牙密探云云,一個個情真意切,誠懇無比。

  唐朝向來對附屬國極為寬厚,況且河中大勝,也與這三十六國的及時反正多有關係,攻佔薩末建,平定木鹿他們也多有功勞。這個時候李隆基又如何還會追究他們的罪責呢?

  他抬了抬手,大聲道:“諸卿平身請起,諸卿及時反正,不但與蛇牙一刀兩斷,還協助安西軍抓捕蛇牙密探,有功無過。爾等今後只要繼續忠於大唐,俱有封賞,現在先下去吧。”

  等咄曷等人回到席位上坐好,蕭去病也離席來到中間,行了一個禮,大聲道:“啟稟陛下,前者逆臣王鉷之武庫軍械外泄案,陛下命臣一查到底,臣也查出來了。

  外泄之二十八萬件軍器,其中有二十四萬件都是由蛇牙買去,流向了同一個地方,就河北范陽節度使治下之雄武城。”

  蕭去病轉過身來,朝安祿山冷笑道:“我那乖外甥,你不出來解釋解釋嗎?”

  安祿山當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手腳並用,一路膝行來到中間,以頭叩地,惶恐至極地向李隆基申辯道:

  “陛下,臣構築雄武城實是為了防禦契丹和奚啊!臣實在不知此事啊!定是有人心懷叛逆之心,瞞著臣偷偷做的啊!請陛下饒恕臣失察和無能之罪!”

  說完,安祿山聲淚俱下,一副後世小孩考試沒考好,愧對父母的羞愧模樣,然後就以頭搶地,不停叩頭。

  李隆基心裡微微咯噔了一下,心說怎麼牽扯到安祿山了,沒有絲毫懷疑的,他們馬上就全盤認可了安祿山的話。

  絕對是失察啊,絕對是安祿山的下屬心懷叛逆啊,自己對安祿山這麼好,安祿山對自己這麼感激涕零,赤膽忠心,情同父子,是不可能對自己有異心的。

  你看他呆呆傻傻的,胸無大志的樣子,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思呢?他憨憨直直的,一根直腸子樣的人物,就不像是個有野心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下屬欺負他憨直,呆傻,瞞著他做的。

  看到安祿山一路膝行,叩頭不止,驚恐萬分的樣子,李隆基毫不遲疑地揚了揚手:“安卿平身,你對朕赤膽忠心,朕是知道的,朕對你沒有疑心,你不必如此。”

  安祿山沒有起來,依然趴在地上哭,邊哭邊說自己太沒用,辜負了陛下的深恩,被人欺瞞,那個情真意切,那個痛徹心扉,那個羞愧難當……

  蕭去病心裡越發冷笑,蔥嶺以西三十六國使者卻是全都不可置信地看著李隆基,這天可汗陛下,老糊塗了麼?什麼都沒問,這麼一句話就下了結論了?

  傻子也能看出安祿山與此事脫不了干係啊!三十六國使節,在這一刻,對這個天可汗皇帝陛下的敬畏,頓時就消減了一半。

  長安的文武百官也是一樣的想法,很多人都微不可察搖了搖頭,天子糊塗至此,他們也都說不出的失望,就連李隆基的老家奴,以前的貼身保鏢,現在的龍武將軍李宜德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蕭去病冷笑道道:“陛下,此事臣也願意相信安祿山並不知情。否者陛下如此恩寵他,他卻密謀叛亂,那他還是人嗎?那不是連畜生豬狗都不如嗎?”

  蕭去病環視四周大臣,各國使節,還有四周三衛,值守禁軍一眼,臉上嘲諷鄙視之意更濃,大聲介紹道:“這安祿山本營州雜種胡出身,素無本領,兩次敗軍損兵折將,按律該斬。

  但陛下不但赦免了他的罪過,反而不斷提拔於他,將他從一個互市牙郎偷羊賊提拔到三鎮節度使,東平郡王的位置上。”

  蕭去病一臉詭笑地看著安祿山,沉聲問道:“東平郡王,你來回答我,我說得對不對?陛下和大唐對是你是不是天高地厚之恩?你如果還想密謀造反是不是人神共憤,應該千刀萬剮?”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16

第八十一章 趁火打劫和請命

  安祿山臉上表情精彩極了,蕭去病等於當著皇帝,當著文武百官,當著各國使節的面,罵自己豬狗不如。

  罵完了豬狗不如接著又罵自己是雜種胡,還將自己偷羊被抓,敗軍失將的醜事說出來,最後還來問自己他說得對不對。

  但形勢如此,他不敢說不對,蕭去病說的內容全是事實。他敢說陛下和大唐對自己不是天高地厚之恩嗎?不敢!

  他敢跳起來跟蕭去病吵架嗎?不敢!他怕蕭去病跟他魚死網破,將他的罪證全說出來,最後給皇帝來個撒手鐧,殺了安祿山,我讓你延壽一個甲子!

  安祿山像吃了一百隻蒼蠅一樣,裝出十分感動,十分感恩的樣子:“你說的對,陛下和大唐對我天高地厚之恩,所以我怎麼可能密謀反叛呢?”

  李隆基臉色也不好看,蕭去病如此放肆,這樣說話不是在暗諷自己用人不明嗎?對安祿山毫無原則,恩寵太過嗎?

  那一邊,安祿山涕淚俱下,情真意切對李隆基道:“陛下,臣願對大光明神發誓,臣若對陛下有二心,就讓臣千刀萬剮,死後永墮黑暗地獄。”

  安祿山心裡想道,大不了等你李隆基死了,老子再造你兒子的反就是了(事實上之前那個時空如果不是楊國忠逼迫,安祿山確實想等李隆基死了再造反),這樣我對你李隆基還是忠心不二的。

  李隆基臉一下沉了下來,神色不豫道;“祿山不必如此,朕相信你。蕭卿,你不必總揪著東平王,快說你查到的結果吧。”

  蕭去病心裡冷笑,果然親疏有別啊,叫死胖子祿山,叫我蕭卿,還這麼不耐煩。蕭去病笑笑道:

  “陛下,臣非是要抓住東平王不放,實在是蛇牙的事情牽扯到了東平王麾下心腹大將。所以臣必須要確定東平王到底是參與了,還是知情,還是不知情?”

  李隆基雖然覺得蕭去病剛才那些話有些放肆,也不至於很生氣,一來蕭去病的話確實有道理,滴水不漏;

  二來,他雖然提防忌憚蕭去病,但卻有些離不開蕭去病,加上蕭去病能給他撈錢,又是玉環的義弟,還是要給他面子的。

  他心裡想道,或許是剛才沒有封賞蕭去病,他不高興,在鬧脾氣。嗯,等下派高力士私下裡安撫他一番好了。就拿他的年紀說事,讓他別不要鬧情緒。

  蕭去病走到安祿山的側前方,笑著問道:“不知東平王屬於三者中的哪一種?”

  兩個人一個站著,長身玉立,飄然若仙,一個跪著,仿佛一座肉山也似,看上去就像一頭肥豬跪在一位仙人面前搖尾乞憐一樣。那鮮明的對比,看得文武百官和各國使節都忍不住想笑。

  安祿山咬牙道:“吾毫不知情!”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那就好!”蕭去病轉過身去,對李隆基施了一禮道:“既然東平王毫不知情,那就好辦了,臣已經查到這夥蛇牙的頭領正是東平王麾下心腹大將阿史那承慶!

  他在長安共設有大本營一個,在延壽坊,大頭目一個,名叫康黑奴。在勝業坊、光宅坊和長壽坊各有一個小據點,小頭目三名,分別叫做孫散曹,何鐵頭,石慕容。”

  安祿山又忍不住要流汗了,竟然說得絲毫不差。康黑奴和孫散曹等人,當真該死,之前還報告自己說蕭去病如何的愚蠢,竟然真的以為刺客是王鉷派出的,軍械案也查不出一些頭緒,結果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單等安西軍回來再發動!

  這蕭去病也真是陰險狡詐,看樣子,刺殺的事情他應該早就知道是蛇牙,卻依然冤枉王鉷。不但以此打擊了王鉷,同時還迷惑了自己這邊。當初高尚他們還嘲笑過蕭去病傻,現在才知道,他那是裝傻,而自己這邊是真傻!

  另一邊陪同安祿山一起來到丹鳳樓的安祿山長子安慶宗,義弟白衣劍客張獻誠,以及心腹謀士嚴莊,還有心腹太監李豬兒已經坐不住了,就想溜出去報信。

  卻被幾名安西軍有功將士和上百飛龍禁軍用眼睛死死盯住,只能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乾著急。

  在文武百官的小聲議論中,蕭去病繼續奏報導:“此大小四名頭目,一共豢養了大約兩百一十九名亡命之徒,武庫外泄之軍械二十八萬件全都被這夥蛇牙買走。

  其中二十四萬件全部流入河北道雄武城,那是蛇牙的大據點;還有四萬件卻流入了關內道宥州,六胡州懷德縣,那是他們的小據點。當初派人襲殺武威王(高仙芝)的,就是這六胡州的蛇牙。

  兩個據點的蛇牙一方面控制絲綢之路的馬匪,攔路搶劫,一方面組建商隊,長途販運貨物,為蛇牙聚斂錢財;

  與此同時,他們用得來的錢財,大量囤積兵馬軍械。臣大致查到他們的帳目,一共囤積戰馬兩萬三千匹,軍械二十八萬件。

  在長安和河北、六胡州兩個據點囤積的財貨不可計數,都是他們在絲綢之路上搶來的,經商得來的,還在關內都畿道殺人越貨得來的!粗略估計,加起來總有四五百萬緡!”

  安祿山心裡在滴血!他娘的蕭去病這個狗賊,簡直就是個強盜!蛇牙哪裡有這麼多錢啊!

  這些錢有一大半都是自己的合法收入,比如河北之地的稅賦出產,比如正規商隊經商得來。

  現在被蕭去病這個狗賊,紅嘴白牙一碰,就都成了蛇牙的贓款。這他媽簡直就是在搶自己的錢。

  但偏偏自己還不能出口反駁,否則對方只要一句:“乖外甥,你不是說自己憨傻,對蛇牙的事毫不知情嗎?那你怎麼知道蛇牙沒這麼多錢?”自己就啞口無言,自討苦吃。

  安祿山氣得要死,渾身發抖,很多大臣卻說不出的快意。

  李隆基寵信安祿山寵到沒邊,自然的,安祿山就飛揚跋扈,這裡除了李林甫,其他所有人都曾經受到過安祿山的侮辱,欺負或者輕視。現在看到安祿山吃癟,這些人覺得暢快至極。

  李隆基又氣又驚:“有這麼多?”

  蕭去病掏出一封奏疏,肯定道:“據臣得到的消息,只怕有多不少。這是臣查探到的詳細情報,請陛下下旨,臣即刻可以派人將長安城中的蛇牙盡數抓捕,帶到御前,陛下可親自審問!”

  李隆基從高力士手中接過奏疏,依然是又驚又怒。驚的是蕭去病奏疏上寫的過程,他竟然剛到長安就開始謀劃剷除蛇牙,而且還得到了醴泉坊波斯胡寺波斯人的支持。

  奏疏上說,蛇牙信奉祆教,因而與波斯胡寺有密切來往,並暗中拉攏十來名胡僧。結果蕭去病一到,這些波斯人立刻對蕭去病唯命是從。

  那十名胡僧順勢加入蛇牙,並假裝答應幫蛇牙盜取波斯胡寺聖物,聖火火焰台,以換取蛇牙首領的信任,實際上卻暗中為蕭去病刺探情報。

  蕭去病隱忍至今,只等高仙芝一到這才突然發動。這謀劃,這心機,簡直讓人害怕,誰知道他有沒有謀劃自己?李隆基對蕭去病的忌憚瞬間又加了幾分。

  怒的卻是,蛇牙的所作所為,樁樁件件,實在是令人髮指!這幾年長安周邊,關內,都畿道發生的八成大案都是這群蛇牙做下的,甚至連前四鎮節度使也疑似是被蛇牙害死的。

  最終追查到的兩個人也讓李隆基極為憤怒,一個阿史那承慶,是突厥王族後裔,營州突厥部落的酋長;一個是康神奴,宥州六州胡的酋長。

  兩人所在的部落在之前都曾經發動過叛亂,平叛後又被自己寬恕,沒想到過了幾十年,十幾年以後,他們竟然還死性不改,還想再次發動叛亂。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隆基沒有絲毫遲疑,大聲道:“准了。蕭卿你去抓捕吧!”

  蕭去病哈哈大笑,來到丹鳳門樓旁邊,對廣場上早已準備就緒的柏欣、楊南、安抱真,南霽雲,還有四百整裝待發的飛龍禁軍,大聲道:

  “去吧,按計劃抓捕,但有抵抗,殺無赦!務求不得逃脫一個,將四名頭目康黑奴、孫散曹、何鐵頭、石慕容給我帶到這裡來!”

  四人每人領著一百飛龍禁軍立刻呼嘯而去,途中又有數十名蕭去病的親衛,還有令狐流雲帶著十來名樓觀道士加入。

  蕭去病當然知道四名頭目還有他們的十幾名親信,現在應該已經被撒魯曼他們抓住了。現在蛇牙在長安的據點群龍無首,並且毫無準備。自己這邊準備充足,有心算無心之下應該能將這些蛇牙一網打盡吧。

  蕭去病下完命令,再次來到跪著的安祿山面前,向李隆基拱手行禮道:“陛下,那阿史那承慶暗中囤積如此多的兵器,圖謀造反。

  臣請命帶領大軍,前去平叛,將阿史那承慶生擒活捉,獻于闕下;將那逆賊的部族盡數攻滅,抵抗者,殺無赦,投降者,免死永世為奴!請陛下允准!”

  安祿山頓時嚇得亡魂大冒,要是讓這個蕭去病領兵前去河北抓捕阿史那承慶和他的部屬,那自己麾下的大軍他不是想殺誰就是誰?

  雖然安祿山的腦子也靈光一閃,想到自己有近二十萬兵馬,完全可以在河北將蕭去病殺死,之後自己再殺死阿史那承慶為蕭去病報仇,皆大歡喜。

  但一想到蕭去病深不可測的謀劃,這麼有恃無恐,安祿山就立刻嚇得否決了這個想法。可不敢讓蕭去病帶兵去河北!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17

第八十二章 倭國人

  安祿山嚇得連忙跪直了身子,對李隆基大聲道:“陛下,臣請求將功贖罪,親自料理那逆賊還有他的部屬。臣一時失察,讓那逆賊矇騙了這麼久,求陛下給臣這個機會,否則臣死不瞑目!”

  說完,安祿山竟雙手托著肚子,一路膝行,來到安祿山的御座前,他三百斤(一斤640克)的體重,而且還是以膝代足,沒想到竟然爬得飛快,也不知道他是有過專門練習還是被逼急了爆發出驚人的潛力。

  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腹部著地的大胖子安祿山一把抱住李隆基的小腿,頓時就不肯撒手,把頭貼在李隆基的雙足上,大聲痛哭起來。

  “臣本是胡人,像小草一樣卑微弱小,為陛下所寵愛信任,才有今日的地位。臣對陛下的感激之情,可昭日月,天地可鑒。

  可是臣卻因為陛下的信重變得有些飄飄然,忘乎所以了,竟然被阿史那承慶那個逆賊蒙蔽了這麼久。陛下將東北邊防交給臣,臣卻如此糊塗,臣愧對陛下的信任啊!

  臣現在真恨不得立刻以死報答陛下之恩,但臣死之前,卻一定要親手抓住阿史那承慶這個逆賊,獻俘陛下,以洗刷他帶給臣的恥辱!求陛下答應臣這個請求!”

  他說的言辭懇切,淒婉動人,又說要以死報答李隆基之恩,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著落淚。

  李隆基一下感動壞了,真是個直心腸的人,因為失察愧對自己,竟然想到以死明志這個辦法。他連忙和藹道:

  “祿山不必如此,朕答應你就是,准你親自抓捕那個逆賊和他的同黨。但你可不許尋死,你若死了,又怎麼為朕盡忠辦事,守好東北邊境呢!”

  安祿山感動到無以復加,抱著李隆基的鞋子,聲音哽咽,想說話又說不出來的樣子,最後乾脆就是號啕大哭,哭得聲音都啞了。

  反倒讓李隆基不停安慰,他這才慢慢停止哭泣,向李隆基拜謝之後,重新膝行來到自己的席位上,抽抽搭搭地坐下來。

  蕭去病和文武百官以及各國使者一下都看懵了,對安祿山又是鄙夷又是佩服。高仙芝在心裡暗道,還好聽了輔臣的話,若是直接將矛頭針對安祿山,只怕真會得不償失。

  現在至少阿史那承慶還有六州胡完了,不但能追回二十八萬兵器,還能敲詐安祿山四百多萬緡的錢財。正如輔臣謀劃的那樣,切斷他的財路,看那雜種胡拿什麼來籠絡麾下士兵!

  蕭去病心裡也是如此想,他沒有輕易放過安祿山:“陛下,東平王親自去抓捕阿史那承慶等蛇牙逆賊自然是好。可是臣還是不放心!”

  李隆基覺得剛才沒有答應蕭去病,現在也想稍稍安撫他一下,溫言道:“什麼不放心?”

  “陛下你想啊,那蛇牙行得多是陰微之事,他都能派出細作到遙遠的河中之地收買蠱惑那裡的國王,誰能保證在座的文武百官沒有已經被蛇牙蠱惑之人,只怕很快就有人會去給他們報信。

  東平王忠心可嘉,想要親手抓捕欺瞞他的逆賊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陛下你看,東平王如此癡肥,等他過去,只怕那阿史那承慶早已經得到消息,將財貨和戰馬轉移,將軍械銷毀。

  陛下,所謂兵貴神速,臣還是懇請陛下准臣率領一千飛龍禁軍,和七千安西騎兵,晝夜兼程趕往河北,在那阿史那承慶還沒來得及做出上述反應的時候,就將他們一網打盡!

  臣敢下軍令狀,臣此去,定能一舉全殲河北之蛇牙勢力,活捉阿史那承慶和其心腹,獻俘闕下。殺光所有心懷叛逆之反賊,將五百萬緡財貨和兩萬戰馬,二十四萬軍械全部給陛下帶回長安來!”

  李隆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特別是一聽到蕭去病能給他帶回來五百萬緡財貨和兩萬戰馬,當即喜形於色,就要表態。

  安祿山嚇壞了,剛坐下的一堆肥肉立刻又跪下了:“陛下,臣可以派幾名親信八百里加急,幾日之內到達范陽,傳我手令將那阿史那承慶抓獲。”

  李隆基看他如此急切,當即同意:“此法甚好!”

  蕭去病道:“陛下,東平王此法雖妙,但誰能保證那阿史那承慶逆賊沒有蠱惑東平王身邊其他大將親信呢?萬一所托非人,豈不放虎歸山?”

  李隆基:“……”

  安祿山急切道:“陛下,臣也敢下軍令狀,臣所托之人絕對可靠,絕對不會放跑那逆賊還有他的部族!”

  蕭去病連忙道:“還有錢財、戰馬,軍械呢?”

  安祿山想也沒想:“也絕不會讓他有機會轉移或者銷毀!”

  蕭去病拍手道:“好,就請東平王立下軍令狀,將那逆賊囤積的兩萬匹戰馬,五百萬緡錢財,還有二十萬件軍械,悉數繳獲,運送到長安交歸閑廄,府庫、還有武庫吧!”

  安祿山心裡咯噔一下,啊,原來在這裡等著自己呢?他呐呐道:“哪裡有這麼多?”

  “若我去,只怕還要更多。”蕭去病轉過身對李隆基道:“陛下,等下蛇牙頭目就會押到,河北之地到底有多少贓物一問可知,臣相信臣得到的情報是不會有錯的!”

  李隆基點點頭:“蕭卿辦事幹練,朕相信你。祿山,好叫蕭卿放心,等下審問結果出來,你就立一個軍令狀給他吧!”

  安祿山哦了一聲,像死了爹娘一般重新坐回座位上,他發現自己好像又上蕭去病那狗賊的當了。

  這是怎麼了,他以前憑藉著陰險狡詐和裝傻充愣,將以李隆基、李林甫為首的所有人都耍弄得團團轉,怎麼到了蕭去病這裡,就反過來處處被他算計呢?

  蕭去病一副很不甘心,退而求其次的樣子,對李隆基道:“陛下,臣請命帶兵前去六胡州剿滅那裡的叛逆,將賊首康神奴活捉到長安!”

  李隆基想了不到一秒鐘,和藹道:“准奏,蕭卿準備帶多少兵馬去?”

  “臣準備帶一千飛龍禁軍前去練兵,再由武威王為臣配齊一千兵馬,兩千足矣,元日之前,必定凱旋!”

  李隆基溫言道:“好,朕在這裡等著你來獻捷!”

  蕭去病大聲領命,那邊安祿山還鬱悶,嚴莊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安祿山一下反應過來。狗賊可惡,原來他一直都是打算出征六胡州,卻假意要帶兵前去范陽,為的就是逼迫自己立下軍令狀,算計自己的戰馬和錢貨!

  蕭去病也十分悠閒地回到自己的席位,開始開心地大吃大喝起來,還時不時地舉起酒杯向李倓,李晟,顧小俊,李天錫(泡妞高手李二狗已經改名李天錫了)等人致意。

  他還一臉得意地看著對面的安祿山,還有張獻誠等人,嘴唇在動卻不發出聲音。好像在說,沒錯,老子就是陰你們了,來咬我啊!

  安祿山氣得要死,恨不能把牙齒咬碎;張獻誠把手上割肉的小刀刀把都握得變形了;安慶宗低著頭不敢往對面看一眼,嚴莊卻在心裡衡量安祿山和蕭去病兩人的優劣。

  安祿山最大的兩個優勢,一個就是聖寵,從今天表現來看,遠超蕭去病不止一星半點;另一個優勢是胡人的身份,通九蕃語言,再用分化和金錢籠絡的辦法,在河北胡人聚集地混得風生水起。

  但現在錢沒了,他還能鎮得住那群只認錢貨利益的胡人將士嗎?

  蕭去病的優勢卻是天縱奇才,機謀無雙,除了在聖寵上比不過安祿山以外,其他地方與這個死胖子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兩相比較,如何取捨,真的讓人好生……好生,不用猶疑。這一刻,嚴莊微不可察地在嘴角漾出一抹笑意,然後又迅速做出很氣憤的表情。

  這個時候,文武百官還各國使節也都小聲議論開了。之前他們談論的內容還是河中之戰,還有丹鳳門廣場上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現在卻都不由自主轉移到蛇牙、高仙芝密折、皇帝的態度、蕭去病和安祿山的交鋒上面。

  “真是讓人震驚!你說著蛇牙的幕後到底是不是東平王?”

  “小聲些!這也是你可以議論的?誰知道這附近有沒有被蛇牙收買的大臣。不過還真是多虧了蕭將軍,要不多嚇人啊。”

  “可不是?他們連高開府都敢派人劫殺!”

  “今天真是看了一出好戲,你看那雜種胡跟死了全家一樣的表情,真是太解氣了。”離得近的大臣大多小聲謹言,離得稍遠的小官員卻沒這麼多顧忌,交頭接耳間,什麼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

  “你是說,蛇牙背後真的是那幽州胡?”

  “那還能有錯,我早聽人說過,此胡必反,必定禍亂天下。天幸老天降下梁國公這個仙家弟子,等著看吧,到時候這雜種胡若反,定是梁國公扶危定難。”

  “我看也是,今天這雜種胡可算在梁國公面前吃了兩個癟了。被他指著鼻子罵雜種胡,罵豬狗不如,聽著真解氣,現在又陰了他一把,兩萬匹戰馬,五百萬緡錢財呢!”

  他們雖然交頭接耳,小聲說話,但如何又能逃得過蕭去病的聽力,聽到三人如此痛恨安祿山和推崇自己,蕭去病忍不住看過去,想記住三人的樣子,能拉攏就拉攏。

  “……晁師,你給我們講講阿史那承慶突厥胡,還有康神奴等六州胡是怎麼回事?”

  在三人不遠處,蕭去病突然注意道一個語調非常奇怪的聲音,蕭去病連忙也看了過去,卻是在一張小案後面坐著三男一女。

  三男當中有一名老者,身穿紫袍,大概五十多歲的樣子;另兩位卻非常年輕,二十多歲,服裝與大唐服飾完全不同。但最顯眼的還是兩人的頭髮,剃掉了週邊很大一圈,中間的頭髮紮成一根大拇指粗細,三四寸長的髮髻。

  那個女的大約十七八歲年紀,穿著一身類似曲裾的衣服,個子矮矮的。雖然其他三人也不高,目測不超過一米六,但這女的大概不超過一米五。倒是挺端莊嫺靜的,看上去特別溫順。

  倭國人?

  蕭去病腦中一下閃出這個念頭,看了他們不到兩秒,轉過身來,開始仔細聽他們的談話。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18

第八十三章 猿飛晉三的野望

  “猿飛,你怎麼突然對這些事情感興趣?這些事說來可就話長了。”

  說話的老者名叫晁衡,日本名字阿倍仲麻呂,在開元初期年輕的時候,就作為遣唐使被派到大唐。

  因為聰敏好學,恩准進入長安的太學進修。沒想到他學習幾年之後,竟然一下就通過了大唐最難考的科舉進士第,成為一名進士。

  後來阿倍仲麻呂改名晁衡,一路晉升,深得李隆基的寵信,竟然做到秘書監和衛尉卿的高位。到現在所有倭國被派到大唐的遣唐使都是先來找他,以他為師。

  “晁師,你就長話短說嘛,我就是很好奇,聽人議論,說這兩胡早就反叛多次,我就奇怪,大唐朝廷為何還會容許他們繼續居於腹心之地,還委以重任呢?”名叫猿飛晉三的青年不解道。

  名叫晁衡的大唐高官笑了笑,一臉的仰慕和讚美:“這就是大唐的相容天下的胸懷了,所謂有容乃大,大唐正是因為這樣的胸懷和氣度,才變得像今天這麼強大,這麼令人敬仰!”

  兩男一女三為年輕人,似懂非懂,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位老人。

  晁衡文人學者出身,幾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學習大唐文化典籍,又一直在秘書監工作,對於突厥,六州胡的來龍去脈再清楚不過。

  他娓娓講道:“那阿史那承慶原是東突厥王族,早在一百二十多年,東突厥與大唐為敵,被太宗皇帝消滅,突厥上百萬部族投降內附大唐。

  當時河北之地人口稀少,太宗皇帝仁慈,採信中書令溫彥博的建議,將這百萬突厥部族安置在河北之地和河東道北部長城地區。……

  後來吐蕃作亂,大唐吃了兩場敗仗,實力大損,這些被大唐恩養幾十年的一百多萬突厥部族於是趁機起兵反唐,劫掠財物人口,到處屠城,禍亂大唐邊境數十年。

  當今天子登基以來,後突厥開始勢微,內部各種叛亂暴亂,互相攻伐不止。

  那阿史那承慶所在部落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突厥內部的敵人打敗,驅趕,無處容身,惶惶如喪家之犬,於是舉族投降大唐,被安置在營州附近。

  後來他們又兩次叛唐,劫掠邊境逃回後突厥繼續參與爭鬥,但不久又鬥爭失敗,再次內附大唐。

  直到在九年前,大唐不世出名將一舉滅亡後突厥,阿史那承慶所在突厥部落這才安分守己了上十年,沒想到背地裡竟然還是反心不死,密謀作亂許久。”

  晁衡的兒子安倍晴明道:“大唐對這些突厥胡太過寬容了,想反則反,想降者降。父親一直教導孩兒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可這些突厥胡的反叛卻不需要一絲代價!”

  晁衡愕然。

  猿飛晉三道:“晁師,那六州胡又是怎麼回事?”

  晁衡道:“六州胡卻是昭武九國的粟特胡,早在八十多年前,河中昭武九國被白衣大食壓迫,被迫東遷。

  後來後突厥造反,稱霸草原,於是這些昭武九國粟特胡就依附後突厥,受到優待,自成一部,世代相傳為首領。

  後來因為同樣的原因,突厥內部發生叛亂,四相攻伐,他們生存不下去,於是投降內附唐朝,被安置在黃河河套內外的魯、麗、舍、塞、依、契六州,被稱為六州胡。

  與突厥胡一樣,在三十年前,這群粟特胡也聯合當地突厥胡,黨項胡起兵叛唐。

  但他們過於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並不像突厥胡那樣劫掠一番就跑,而是佔據大唐州縣,劫掠的同時還屠城,將長泉縣的數萬漢民幾乎屠殺殆盡。

  後來唐將王晙率兵三千平亂,只一戰就殺敗他們一萬五千大軍,生擒其首領康待賓,押送至長安腰斬。

  其餘五萬多六州胡當即投降,因為作惡太過,這次大唐沒有輕易饒恕他們,將他們遷徙到中原和江淮諸地。

  他們過慣了遊牧,遷徙無定的生活,不習慣當地農耕生活,於是每年都向大唐皇帝乞憐,哀求返回六州。

  於是在開元二十六年,也就是十三年前,大唐在原來六州之地,設一新州(原來六州是縣,這個新州是郡),名曰宥州,准許這些六州胡重新遷回故地。

  宥者,赦宥其罪也,取名宥州正是表示大唐對他們的寬宥之意。

  只可惜,這群中山狼並沒能體會大唐的深意,感念大唐的恩德,狼子野心,死性不改,竟然一直都在密謀謀反作亂!”

  猿飛晉三道:“晁師,你說這次大唐還會寬恕他們的罪責麼?”

  晁衡想了想沒說話,安倍晴明又道:“父親,我覺得大唐這個政策很有問題!”

  “什麼問題?”

  “大唐這是太過相容了,對這些草原胡太好了,只寬容,不教化。而且反叛沒有風險,這樣即使再過一百年,兩百年,這些草原蠻胡也依然如在草原那樣,叛附不定。

  這樣的相容又有什麼意義呢?對這些草原胡再好,他們也會一直想著反叛,而不會知道感恩!”

  猿飛晉三憤憤不平道:“說的就說!他們這些草原蠻夷,不習教化,反叛成性,卻依然可以居於河北膏腴之地,優哉遊哉。

  我日本國無論文化,禮儀,還是制度無不向大唐學習,卻只能局促在那個滿是火山,地震頻繁狹長的小島上。這何其的不公平!為什麼我們不能……”

  晁衡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額頭上一下冒出汗來,年輕人口無遮攔,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

  還好聲音極小,周圍其他人各自小聲議論,沒人注意這邊。若是被人聽了去,指不定心裡會產生什麼誤會。

  他當然不會想到,他們的話早已被蕭去病一字不漏全聽了去,這群倭國人也是死腦筋,用倭國話不就行了。

  蕭去病笑了笑,這個晁衡和他兒子貌似心思還不錯,特別是他兒子,感恩兩個字簡直有如醍醐灌頂,給自己提了一個醒。

  倒是這個叫猿飛的,心思陰鷙,竟然是這種心思。既然大唐對別人這麼好,我們這麼恭敬,為什麼我們不能享受突厥胡和六州胡那樣的待遇?

  他竟然因為大唐太過寬容而生出覬覦大唐的河北之地的想法!

  好得很!這個種心態,這種野心和偏執當真是幾千年來一直沒變,好得很!

  等到蕭去病吃了八分飽的時候,柏欣已經帶著幾十名押著康黑奴、孫散曹、何鐵頭、石慕容四名長安城蛇牙頭目來到丹鳳樓。

  柏欣以降,三十多名飛龍軍將士,衣甲斑斑,俱是血跡,雖然滿面含笑,但那股由內而外發出的煞氣,卻一下將丹鳳樓上文武百官和各國使節震懾得鴉雀無聲,愕然而望。

  “啟稟陛下,臣等經過苦戰,已將長安蛇牙四名頭目康黑奴、孫散曹、何鐵頭、石慕容全部生擒活捉,其餘飛龍禁軍正在追剿殘敵,清點財貨。

  這群蛇牙當真狼子野心,豢養都是亡命的江湖高手,據點內部機關重重,強弓硬弩無數。

  幸得蕭將軍謀劃周全,又有樓觀道士和波斯胡寺高手相助,這才一舉將其攻破。臣等不敢耽擱,第一時間帶著四名頭目,還有據點內搜查到的帳目,來往信件,先來向陛下繳令!”

  李隆基點頭道:“愛卿勞苦,每人獎賞金銀器皿一件,並賜宴席!”

  柏欣遞上帳本,信件等,又命令麾下將士將四名蛇牙頭目交給值守宦官和三衛就帶著人下去了,他們要抓緊時間喂飽自己。

  李隆基看了幾眼帳目和信件,上面一條條記錄了這幾年蛇牙的錢財流動和所作所為,登時就怒不可遏,一拍禦案,大聲道:“蛇牙賊子,汝等可知罪?”

  康黑奴等四名頭目五花大綁,被八名小宦官押著,這個時候都嚇得兩股戰戰,渾身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孫散曹、何鐵頭、石慕容三人掙扎著在人群裡到處亂找,很快就找到了安祿山,一臉悲憤的表情看著他們的義父,想說話卻說不出來,也不敢說。

  安祿山那個恨啊,你們長得又不肥,怎麼蠢得像豬!這個時候看著老子,想讓你老子死麼!他恨恨地瞪了三人一眼,三人立刻閃電般轉移了眼神。

  高力士在李隆基身邊道:“阿郎,待我去問他們。”

  李隆基點點頭,高力士來到四人近前,大聲叱問道:“大膽賊子,陛下面前還不老實招來,想滅九族嗎?”

  康黑奴顫抖的聲音道:“小奴知罪,小奴知罪,求陛下饒命!”

  “那還不老實交代,將你們罪狀一五一十從頭道來!”

  康黑奴汗如雨下,誠惶誠恐:“回陛下,這都是逆賊阿史那承慶指使小奴做的啊!那逆賊早在四年多以前就開始圖謀造反……”

  安祿山心裡微微點頭,暗贊道,還是這個乾兒子聰明,一下推倒阿史那承慶身上,只是奇怪,為什麼要說四年前?嗯,一定是隨口亂說的。

  “……阿史那承慶陰附東平王,替東平王行賄往來官員,這些官員因此在朝廷上位東平王說好話,阿史那承慶狗賊因此受到東平王信任……”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18

第八十四章 霍去病,蕭去病

  安祿山一下聽愣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義子康黑奴。

  污蔑,絕對的污蔑!

  自己確實靠行賄往來官員這才在短時間內青雲直上,但都是親自去做的,什麼時候派阿史那承慶去做了?

  他一下反應過來,就見對面的蕭去病笑吟吟地看著他。果然是這狗賊!這是要把自己往死裡逼啊。

  賊咬一口入骨三分,康黑奴半真半假攀咬自己,自己是爭辯又不是,不爭辯又不是。他正猶豫間,那邊的口供還在繼續。

  “……天寶四載,那阿史那承慶狗賊故意帶兵侵掠,屠殺已經投降歸順之契丹,奚部落。

  以致二番殺死公主,起兵造反。阿史那承慶提前做好準備,帶兵前去鎮壓,以此獲得軍功,更加受到東平王信重……”

  安祿山心裡有苦說不出,照這樣下去,豈不是要將自己的陰微手段,全部安在阿史那承慶身上,全盤托出嗎?

  偏偏自己還沒法分辯,因為他供述的都是阿史那承慶的罪行,而且說的都是阿史那承慶是如何取悅自己,獲得自己信任的。

  自己如果爭辯,對方只要一句話就把你頂了:“若不是如此,那阿史那承慶囤積如此多的錢物,戰馬,軍械你怎麼可能沒有發現?若不是他做的,那就都是你做的了?”

  嚴莊也在心裡忍不住得讚歎,這蕭去病當真好手段!他定然是獻捷一開始的時候就將康黑奴四個抓了,然後想辦法讓讓其中一個反正,按他設計的言辭,向陛下招供。

  好心機,好謀劃啊!比自己都強過幾十倍,真不愧是我嚴莊決心投靠輔佐的主君啊!

  哼,就知道安賊這個羯胡成不了事,你看他手下,全是一群唯利是圖,反叛成性之徒。我敢肯定,不管安賊反或者不反,最後都會被蕭去病玩死!

  與此同時,駙馬獨孤明和蕭去病親衛小隊長獨孤羽,兩人眼睛一下赤紅了,要殺人也似狠狠盯著安祿山,因為當年被殺死的其中一個公主正是獨孤明的女兒,獨孤羽的姐姐。

  “……阿史那承慶想到一個辦法,以東平王的名義請契丹和奚族戰士飲宴,在酒中摻入麻藥,等對方昏迷過去,就將人頭砍下,拿去向東平王請功……

  ……阿史那承慶狗賊積極為謀反做準備,這些年他組建了上百支商隊,到處販賣貨物積聚錢財。

  加上絲綢之路馬匪劫掠所得,蛇牙殺人劫貨所得,除去購買軍械戰馬花費,總計至少還剩下六百多萬緡,長安有一百多萬緡,范陽有五百萬緡……”

  安祿山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這下徹底坐實了范陽的贓物了,連自己的立功的把戲也被揭穿了!

  “……阿史那承慶狗賊用這些錢財,暗中結交拉攏了數萬平盧、范陽兩鎮胡人將士。他計畫等時機成熟,就勸說東平王起兵造反,若勸說不成則脅迫,若脅迫不成則殺死東平王取而代之。

  逆賊的計畫是派遣一隊三千人的獻捷士兵,押著三千名他麾下契丹和奚族的士兵,假扮俘虜到長安獻捷,趁機劫持皇帝。後續大軍再跟上,一舉攻破洛陽、殺向長安,復興突厥汗國……”

  安祿山覺得自己要死了,這一口,平盧、范陽數萬胡人將士又被他拉下水了。蕭去病狗賊,你如此處心積慮害我,我與你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安祿山暗自發誓的時候,李隆基卻是又驚又怒又覺得臉上掛不住。

  他原來覺得安祿山雖然憨直,傻傻的很可愛,但至少還有一項好處,就是能鎮住東北邊疆。

  卻不想他原來是如此上位的,而且也太過憨直,太過無能了。這哪裡是鎮住東北邊疆,這簡直是敗壞東北邊疆。

  他安祿山如此糊塗,任由阿史那承慶胡作非為。不但逼反契丹、奚兩番,讓他們禍害邊境六七年,現在更是在他眼皮底下圖謀造反他都不知道!!

  他是豬麼?阿史那承慶做這麼壞事竟然一點沒有察覺?

  早就聽說安祿山因為癡肥而嗜睡,每天要睡七個時辰。自己一直還不在意,認為他雖然貪睡,畢竟沒誤事,可是現在卻證明他根本不堪重任。

  也罷,雖然自己很喜歡安祿山,對他很放心,但以後卻要慢慢把他的職務消減一些。

  同時也多敲打他一下,讓他多用些心在本職工作上,而不要每天只想著孝敬自己,不停給自己獻什麼奇珍異獸。

  李隆基到現在依然無比信任安祿山對他的忠心,可是一多半的文武百官卻不這麼想,頓時就議論開了。

  “原來東平王的功勞是這樣來的,真是觸目驚心啊……”

  “狗賊可惡,逼反兩番,玩敵養寇,禍亂天下,不得好死!”也不知道這個狗賊罵的是阿史那承慶還是安祿山。

  “東平王如此糊塗,用人不明,豈可擔當大任……”

  “多虧了梁國公發現了這個逆賊的陰謀,否則大唐危矣,皇帝陛下危矣……”

  安祿山又一次跪在地上,再一次以頭叩地,痛心疾首地表示自己瞎了眼阿史那承慶奸賊蒙蔽,愧對陛下。

  請陛下看在他一直忠心耿耿,對他孝敬有加的份上,讓他將功贖罪。他回到范陽以後一定痛改前非,盡心王事,好好整頓兩鎮事務云云。

  這一次群臣激奮,再加上安祿山確實太不給李隆基長臉了,李隆基沒有發一言安慰,而是把他嚴詞訓斥了一頓。

  並說這次多虧了梁國公,把阿史那承慶這個逆賊的陰謀識破,還不謝謝梁國公。

  安祿山馬上又膝行來到蕭去病面前想要抱住蕭去病的靴子大哭,蕭去病厭惡地躲開,來到正中央,向李隆基請命道:

  “陛下,既然長安的蛇牙已經覆滅,東平王也承認自己失察和失職,就請東平王按照之前約定立下軍令狀。

  再派人八百里加急前往范陽捉拿阿史那承慶逆賊,同時逆賊囤積的錢財,軍械,戰馬押運到長安來吧。這樣哭哭啼啼的,等著有人去給那逆賊報信麼?

  為防六州胡蛇牙得到情報有所準備,臣打算現在就帶兵前往宥州平定反賊。請陛下下旨,命臣即刻出發;臨陣之際,軍情瞬息萬變,請陛下許臣臨陣決斷之全權!”

  李隆基心裡忍不住感歎,蕭去病和安祿山兩者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蕭去病能力超凡,出類拔萃,做事雷厲風行,總能給自己帶來許許多多的驚喜。

  可他就是不如安祿山讓自己喜歡,親近還有放心。

  要是蕭去病能將能力分一些給安祿山,而安祿山將憨直可愛,還有肥懶、貪財好色等毛病分一些給蕭去病,兩個人就都完美了,自己對蕭去病也能更放心一些。

  李隆基看看安祿山,又看看李林甫、楊國忠等文武百官,再看看各國使節,朗聲大笑道:

  “蕭卿盡忠王事,忠勇可嘉,朕豈有不准之理。蕭卿聽旨,此次六胡州平叛,朕許你便宜行事全權,六州胡叛賊生殺予奪,皆由蕭卿一言而決!

  昔者漢武帝有霍去病,少年驍勇,戰無不勝;朕今日有蕭去病,同樣勇冠三軍,忠勇無雙,蕭卿,你去吧,朕在這裡等著你凱旋,元日大朝會的時候,再為你慶功!”

  蕭去病哈哈大笑,領命而去,李倓,顧小俊,獨孤羽等人也立即起身跟隨。一行人走下丹鳳樓,早有士兵牽好戰馬在那等候。

  蕭去病連同麾下一千多人跨上戰馬,頭也不回地打馬而去,對丹鳳樓上的喧囂熱鬧,功名富貴,沒有一絲的留戀。

  看著蕭去病遠去的背影,猿飛晉三羡慕,嚮往得不得了,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這一輩子一定要向蕭去病看齊,做一個統帥千軍萬馬,戰無不勝的大將軍。

  “晁師,我敢肯定,宥州的六州胡這回完了。我在蕭將軍眼裡看到了強烈的殺意,這次他不會寬恕那些反叛的罪責。”

  猿飛晉三十分肯定地說道,在晁衡還在思考的時候,他又突然幽幽地道:“晁師,我弟子想拜入蕭將軍門下,學習戰陣之道,追隨他殺敵立功。求晁師成全,為我引薦。”

  “父親,孩兒也想追隨這樣的大英雄。孩兒聽說蕭將軍是仙家弟子,天文地理無所不知,孩兒想向他學習先進的文化知識。”安倍晴明也一臉興奮地說道。

  另一邊,在張獻誠和嚴莊的提醒下,安祿山也向李隆基告辭,說是要立刻派遣安排派遣親信去范陽捉拿抓捕阿史那承慶和蛇牙。
炎雞 發表於 2019-7-31 10:19

第八十五章 陰謀和出征

  “蕭賊可恨!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勝業坊,永寧園,安祿山別院內,在丹鳳樓上叩頭不止,哭哭啼啼的安祿山,回到自己的地方,卻是暴跳如雷。

  “王爺息怒,此事還要從長計議啊。”

  嚴莊一邊聞言勸誡,一邊心裡冷笑,除非現在天上降下一個雷,否則你憑什麼殺了他。

  “主君,我看此事可行!”安祿山的另一軍師高尚,他與嚴莊不同,他把安祿山看成唯一靠山,且與蕭去病有切齒之仇,他一臉凝重,眼睛裡像是要冒出火來。

  “哦,你有辦法殺了那狗賊?”安祿山本來只是發洩怒氣說氣話,這個時候聽到高尚如此說道,頓時喜不自勝。

  “有!”高尚皺緊眉頭最後想了想,下定決心道:“那狗賊這次出征只帶兩千兵馬,正是我們殺死這狗賊的機會,我們可以借刀殺人。”

  “你快說說看。”安祿山瞪大了眼睛,激動得幾乎顫抖。

  “我們可以借黨項羌和吐谷渾的兵力將那狗賊殺死。”高尚面色猙獰,一字一句道。

  “那黨項羌和吐谷渾如何肯聽我們的話,出兵襲殺那狗賊呢?”嚴莊開口問道,雖然已經決定投靠蕭去病,但在安祿山面前還得裝作對他恨之入骨不是。

  “我們可以派人許以重利,將六胡州據點內的一百萬緡的財物全部送給他們。”

  “只一百萬緡他們如何肯做?這可是襲殺天子寵臣和天子近衛的大罪,朝廷一定不會輕易饒過他們的。”嚴莊譏笑道。

  “黨項羌和吐谷渾的酋長自然不肯,但是他們下面的各個小部落的頭人呢?還要當地的盜匪呢?

  他們只會看到利益,而不會考慮風險,而且也確實沒有風險,拿了錢,往回鶻草原上一跑,朝廷還能追到回鶻去?”高尚得意道。

  “笑話,靠這些亡命之徒,烏合之眾就想打敗那狗賊麾下訓練有素的兩千精銳?”嚴莊大聲道:“並且還有一個問題你有沒想到,我們根本來不及,那狗賊定會日夜兼程趕往宥州,我們根本沒有時間轉移錢財去收買這些亡命之徒。”

  “所以,我們要快,即刻派張大統領出發,宥州的錢財能帶出多少帶出多少,全部撒出去,這些亡命盜匪和頭人得到好處,自然會頭腦發昏。

  然後再提高價碼,開出五百萬緡的懸賞,只要能殺死那狗賊,就用五百萬緡的懸紅。想想,五百萬緡,整個黨項八羌積累十年,二十年時間也賺不到這麼多錢。

  足夠讓所有人瘋狂了,何況是黨項羌這樣的劫掠成性的部落,我想即使是黨項八羌的酋長也不可能抵制住這樣的誘惑。”高尚臉上越發猙獰了。

  嚴莊咯噔一下,心說好毒的詭計,這傢伙為了報仇當真是手段用盡,不計後果了。

  孫孝哲皺眉道:“我們哪裡拿得出五百萬緡的懸紅啊!”

  高尚露出陰險的笑:“誰說要真的拿出五百萬緡懸紅的?我們只要最開始拿出幾十萬緡的錢財,讓他們看到真錢,讓他們相信我們是認真的就行。

  等他們殺死那狗賊以後,朝廷定然會下旨朔方軍還有河東軍出兵剿滅這群反叛,他們又哪裡有命來找我們要這五百萬懸紅。”

  孫孝哲恍然大悟,安祿山沉思不語,高尚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我們觀那狗賊貌似十分敵視劫掠成性,反叛無常的胡人。此去宥州必定大開殺戒。

  張統領晝夜兼程趕到宥州提前做好戰鬥準備,宥州至少有一萬可戰的六州胡戰士。縱然不敵,但以逸待勞,更兼熟悉地形,我估計至少能殺死那狗賊兩成兵力。”

  嚴莊心裡冷笑,一萬柳州胡雜兵能殺掉四百飛龍禁軍和安西精銳,你做夢吧,當真書生之間。

  安祿山也認為做不到,但也沒有反駁,聽高尚繼續說道:“那狗賊如此敵視胡人,損失兩成兵力之後,必定會屠戮當地婦孺以洩憤。

  張統領正可在黨項八羌和吐谷渾各處宣揚,就說這狗賊仇視所有胡人,要殺光所有胡人。到時候他們一方面親眼所見那狗賊如此屠殺胡人,仇視胡人,一方面被懸紅吸引到發瘋發狂;

  再加上他們會想,即使反叛之後還可以逃到回鶻去,自然就會不管不顧,群起而攻之。黨項八羌至少有兩三萬能征善戰的兵力,加上吐谷渾至少一萬五兵馬。

  那狗賊麾下只有一千六兵力,被這麼多人馬不分晝夜襲擾,慢慢磨也把他磨死了!

  何況我聽西域胡商談起他在河中的經歷,這狗賊一向喜歡衝鋒在前。而我們的懸賞又是只殺他一人,想想看,一顆價值五百萬緡的腦袋沖在最前面,這些黨項八羌和吐谷渾人會有多瘋狂!

  就不信這麼多人還殺不死他,必要時張統領還可以親自出手……”

  高尚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獰笑了起來,仿佛已經看到蕭去病一個人衝鋒在前,然後被一萬名黨項八羌的彪悍士兵團團包圍,左沖右突都殺不出去,最後陷於陣中的場景。

  而安祿山在他說完之後,也只考慮了不到半分鐘,就點頭同意了,張獻誠,孫孝哲也連說好計謀,只有嚴莊心裡依舊冷笑,但表面也是大加讚賞。

  另一邊,蕭去病等人正在親仁坊,在之前,將長安的事情安排好。

  雖然早就做了籌謀,但為了不讓消息走漏,蕭去病在獻捷到達丹鳳樓的時候才命人將杜甫、高適、王昌齡等人都叫到親仁坊蕭宅匯合。

  “我出征這段時間,府內所有的事情子美先生就多費心了。安西軍募兵的事就交給達夫先生(高適),玉壺先生了,有問題多和武威王商議。

  少府鑄錢監鑄造金銀幣,還有安西軍戰利品的運送,保管等一應事務就全仰仗光顯兄(盧奕)盯著了。”

  蕭去病得勢以來,終於在前不久有第一名大唐高官前來投效了。給事中盧奕是開元宰相盧懷慎的小兒子,在朝廷裡面算是兩邊都不靠的人物。

  雖然身居給事中(皇帝貼身秘書)這樣的重要職位,但皇帝都不工作了,他也就被李林甫王鉷楊國忠等人架了起來。

  他沒事可做,而蕭去病這裡事情多得要命,被蕭去病勾搭了兩下,兩人就走到了一起。

  蕭去病於是向李隆基那裡奏請由盧奕負責監管戰利品保管查驗,新幣鑄造發行等一切事宜。

  這可是蕭去病要做的事情裡面的重中之重,也是最讓人眼紅,最想伸手的的地方,沒一名幹將盯著可不行。

  “梁國公請放心,長安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了,戰陣兇險,梁國公自己要多保重!”幾位文官難得一見學著蕭去病行了一個軍禮,齊聲說道。

  “沐風兄,流雲兄,我走之後,我家娘子還有各位先生的安全就拜託兩位了。”蕭去病又轉身對沐風流雲道。

  “蕭道兄放心。”沐風還是那麼高冷。

  “我說蕭道兄,家裡交給流雲我你還不放心嗎?不是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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