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烽火] 抗戰之還我河山 作者:漢唐風月1 (已完結)

 
q781009 2019-8-9 22:47: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93 59761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5:03
第1208章 為了女人和孩子,得活著

    說6號陣地攻防戰是中日雙方這一刻在娘子關一帶投入的兵力規模最大的最後一戰可能沒問題,但若是說這一戰是兵力對比最懸殊一戰,恐怕還不十分準確。

    6號陣地前日軍萬歲衝鋒的總兵力達700餘人,但6號陣地上二排加上一個火力排,連迫擊炮手都算上,實際兵力也超過60人,接近11比1的比例。

    而娘子關前公路上正向第26炮兵聯隊方向增援的第78步兵聯隊最後一個步兵大隊1100人,參與圍追堵截他們的中國軍隊有第三軍的兩個步兵旅以及772團,合計約有9000多人,大概是1比9的比例。

    那兵力最懸殊的一戰在那裡呢?

    也在這片山林裡。

    不過,是屬於二排三班的榮耀。三名距離主陣地足有一公里遠僅作為偵查警戒的士兵,遭遇了他們平生最險惡的一戰。

    先前的步兵班損失巨大,那是面對日軍的105重炮,但此刻,他們卻是第一次直面兵力遠超他們的日軍步兵。

    鯉登行一在下達了全軍萬歲衝鋒,遙遙看著1號和6號兩邊相距足有1000米的陣地上同時開戰之後,就離開了臨時聯隊指揮部,借助著樹林的掩護,繞開殺聲震天的戰場,向更加崎嶇的山路上前進。

    是的,在軍令中大聲疾呼“帝國勇士,跟我一起,向中國人的陣地衝鋒,為天皇效忠”口號的日軍大佐,並沒有履行自己的諾言。相反,在他的麾下遵循他的軍令開始決死衝鋒之後,他先溜了。

    帶著兩個聯隊部直屬小分隊匯合了去前方偵查地形的一個尖兵分隊,這位日軍大佐毫無愧意的帶著一個完整小隊的兵力,跑路了。

    而在他決死衝鋒軍令的驅使下,一排排日軍山呼著“板載”沖上了殺機四伏的戰場,在鯉登行一最後一次扭頭通過望遠鏡看向最邊緣地帶投入兵力最多的6號陣地時,已經是槍聲大作五分鐘之後了。

    潮水般朝山坡上湧去的日軍,就像是遇到了一堵看不見的牆,紛紛倒地,倒下的土黃色屍體,甚至掩蓋住了綠色。

    從此以後,這位第77聯隊的最高長官再未回頭,在尖兵小分隊的帶領和兩個警衛小分隊的衛護下,毫不留戀的向更加崎嶇的大山裡躥去。

    其實,從下達軍令的那一刻,這位日軍大佐就已經知道了自己麾下的最終結局,中國人那種可怕的高射速機槍在舊關就已經給他留下過深刻印象。在沒有步兵炮的掩護下,面對那種可怕的機槍,只要他們有足夠充足的子彈,別說七百,就是三千,日軍大佐都沒有太大信心。

    現在,可怕的噗噗聲和一層層倒下的帝國勇士證明了他這種猜想。

    那,就讓他們為帝國盡忠報效天皇的真正勇士吧!只要他鯉登行一能夠逃脫,遲早有一天,他會為這些為帝國捐軀的勇士們報仇的。

    出身於軍人世家,從陸軍大學一畢業就官至中尉中隊長,最終一路直升聯隊長大佐,在曾經的時空中甚至官至陸軍中將成為第七師團師團長的鯉登行一的計算不可謂不精密。

    通過偵察,通過試探,在最短的時間內洞悉中國軍隊防線的弱點,並以捨棄近1500麾下生命的決死衝鋒拖住防線上所有的中國軍隊。甚至,他利用山中樹林遮掩的兵力調配,成功的讓一營最高指揮官葉子飛不敢放棄任何一處制高點而調派人手全力支援兩個被瘋狂攻擊的山頭。

    因為日軍兵力並不明朗,任何一處制高點都有可能被日軍藏起來的部隊偷襲。日軍迂迴攻擊的水平可是有目共睹,手下兵力薄弱的葉子飛可不想被日軍來個聲東擊西外加來個圍點打援。

    鯉登行一成功了,雖然他在大戰略上大敗虧輸,整個步兵聯隊陷入絕境,但在這個小小的戰場上,來了一招金蟬脫殼戰術的他,成功了。不需要太久,哪怕1500部下灑盡鮮血,只要拖住中國人二十分鐘,他就可以遁入中國的大山,逃之夭夭。

    但,千算萬算,鯉登行一不知道,竟然還有三名中國士兵,擋在他們必經的路上。確切的說,還有一熊一狼。

    如果把這二位同樣擁有軍籍的算上,47比5,近乎10比1的兵力對比,如果光是算人,卻是幾乎達到誇張的16比1.

    首先發現敵情的,是大青狼熊二。

    當蒼涼的狼嚎聲響徹山谷,構築了近一個小時工事並將工事都用枝葉偽裝好正在休息的三名士兵集體趴起身。

    透過偽裝過的射擊孔,三百多米外一個小分隊日軍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而且,不再是曾經的小心翼翼的偵查,而是很堅決的要通過人跡罕至的山林,哪怕那裡壓根兒沒有山路。

    “一個,兩個……十五個,個斑馬的,小鬼子這是想分頭逃跑啊!”老猴子吐掉嘴裡叼著的一直沒有點上火的菸捲,喃喃道。

    “一個小分隊,班長,打不打?”土豆湊過來,臉色有點兒緊。

    三對十五,就算他們有地形之利也有工事掩護,可也不是件容易事兒。

    “打,怎麼不打。枴子,莫慫。這可是戰功,白花花的大洋送頭上,不拿白不拿。耗子,咋樣?”老猴子一臉毫不在意,瞥了新兵一眼,將目光投向班裡的精準射手林浩。

    那邊鋼盔上已經插滿枝葉的林浩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沖兩人比了一個OK的手勢。這手勢據說是團座的慣用手勢,也不知道老猴子從哪兒偷師來的,反正比較酷,也成了林浩表達沒問題的最常用表達方式。

    “那,土豆,你負責搞定兩個,我四個,耗子先打背擲彈筒的,其餘你隨意。”老猴子指揮若定的分配任務,“還有,讓熊二和熊四躲遠點兒,小鬼子擲彈筒可打得準得很……”

    話音未落,重新將目光投向山林的老猴子的眼睛猛然睜大,失聲道:“個板板的,不好,特娘的還有小鬼子。”

    隨著一個小分隊日軍在山林中出現沒過一分鐘,又一隊日軍在其後出現,然後,又是一隊。

    等大驚失色的三人清點完,幾十名鬼子幾乎一個小隊的日軍的數量讓三名士兵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一個日軍小隊,不光是人數遠超他們,更可怕的是,他們可是配備有兩具擲彈筒和兩挺輕機槍,再加上幾十桿步槍,火力遠超他們這兩桿步槍一桿衝鋒槍。

    這仗,還怎麼打?

    無論從那個角度說,都不打不了。若打,三人,必死。

    “趕緊給副營長去電求援,6號陣地600米外,發現日軍一步兵小隊,而且,像是保護著大人物。”老猴子拿著從林浩狙擊槍上拆下來臨時充當望遠鏡的瞄準鏡一邊仔細盯著在山林中不斷穿行攀爬的日軍隊伍,一邊急促的命令道。

    可惜,複雜的地形和槍炮產生的強烈電磁環境讓獨立團第一代單兵通話器再度失去了作用,傳來的沙沙聲讓三名士兵知道,短時間內想獲得增援的願望落空了。

    現在,只能靠他們自己。

    “個斑馬的,孫老頭兒整的啥玩意兒?不打仗還好使,這一打仗就特娘的壞了。”老猴子氣得直罵娘。

    “班長,你還是別怨孫教授他們,走之前好像都聽他們說過,單兵通話器還未通過實戰檢驗,但團座長官說等不及了,先拿來對付著用用。”一直沒說話的林浩卻是淡淡一笑,“其實就是有用,等副營長他們派人過來,也是十分鐘以後了,要麼小鬼子溜了,要麼,我們完蛋了。”

    “說的也是,等他們過來,黃花菜都涼了。”老猴子頹然的點點頭,抬眼看看淡定的林浩,道:“耗子,你的意思是,就算沒增援,我們還是要打他個狗日的?”

    “必須打。”林浩的眼神裡閃過一絲堅定。“一隊小鬼子做尖兵,兩隊小鬼子一前一後,肯定是保護著什麼大人物,要是讓鬼子軍官跑了,那指不定還要拿多少我們中國老百姓的命來出氣,無論如何,就算我們三班沒了,也不能讓他們給跑了。”

    “嗯!”老猴子點點頭,將目光看向新兵土豆,“土豆,你莫樣想的?莫怕,想啥子說啥子。”

    “班長,我聽你和耗子哥的,大不了就是死嘛!我還能去看看二桿子和周班副他們。”經歷過一次慘烈炮擊的新兵土豆在兩名老兵的帶動下,這會兒的心理素質顯然比先前強多了。

    “行,不愧是三班的兵,不慫。”老猴子嚴肅的拍拍土豆的肩膀,誇獎道。下一刻,又突然齜著牙樂了,“還好老子聰明留了一手,沒有提前還黑皮那個混蛋十塊大洋,要不然老子去見閻王爺,心都是疼的。”

    “班長,我聽說,你把這幾年存下的錢,都偷偷的給了經常來基地幫著洗衣服的張大姐了?她好像比你還大幾歲吧!”在這個有些悲壯的當口,土豆突然好奇地問起了老猴子一直都諱莫如深的八卦。

    “你個小屁娃子,懂個球!”老猴子一瞪眼,罵了一句。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麼,無人得見的眼底滑過一絲溫柔,微嘆一口氣道:“你張大姐,也是我們獨立團的軍屬呢!她屋頭的那個,是我們獨立團32年來廣元招的頭一批兵,33年戰死在長城,被小鬼子一槍打到胸口,救不活,就死在老子身邊,臨死也沒閉眼。我知道,他是擔心家裡的五個娃還有兩個老的。五個娃呢!兩個老人,一家八口人光靠他那點兒撫卹金,也不好過呢!我能不幫襯點兒嗎?”

    “班長,你真是個好人!”土豆由衷的感嘆,繼而臉上浮出一絲笑意,“不過,要是我們打完仗回去,我是不是可以喊張大姐侯嫂子了?”

    老猴子老臉微微一紅,板起臉道:“個瓜娃子,盡胡咧咧!特娘的,就是行,也得等我們仨活過這一仗。趕緊的,找好地兒躲著,聽老子的命令再開槍,注意,找能扛鬼子擲彈筒的地兒。”

    “好勒!班長,你的喜酒我喝定了。”土豆笑嘻嘻地一邊說一邊迅速向自己早就選好的戰位爬去。

    “班長,五個娃的紅包啊!我從今天開始也要存錢了。”林浩也哈哈一笑,接過老猴子丟過來的瞄準鏡,俯身彎腰跑向自己的戰位。

    “五個娃?個斑馬的,老子還要再生五個,十個紅包,你們一個都少不了。黑皮,你的十塊大洋就當是提前送紅包了吧!”老猴子看向山對面的日軍隊列,心裡暗暗發狠。

    從未有一刻,三十出頭的光棍對生命如此眷戀過。

    因為愛,亦或是責任。

    那個滿面風霜雙手已經無比粗糙的女子和那群年幼的娃娃,不能再失去依靠了。

    但,再想活,鬼子也是要打的。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5:04
第1209章 向死而生

    老兵,想要活著。

    但,卻不能放棄戰鬥。

    那,就只能殺死敵人。

    用燒焦的菸頭在林浩隨身帶著的草紙上寫了個大大的“救”字,塞到熊二的馬甲裡,示意大青狼去要援兵,然後用拳打腳踢暴力外加兩包肉乾的誘惑把不願挪窩的熊四趕到了山背後,三名士兵開始了屬於他們的戰鬥。

    在並不算寬的山頭,聚攏了七八堆雜草四處擺放著,並放上從彈殼裡弄出的黑火藥是老猴子靈機一動想出來的。硝煙四起,不僅可以隱藏真實兵力,更重要的是可以掩蓋真實的火力點。

    就在忙碌間,日軍尖兵小隊已經用刺刀劈砍披荊斬棘的方式越過山林,在佈滿了大石的山谷中艱難前進。

    在日軍的尖兵小隊之後百米,就是一前一後行軍的兩個小分隊三十多號人,業已經下了山林抵達谷口。

    而步兵三班所處的位置,就在山谷之側的一座矮峰上,高不過六七十米,距離山谷也有一百米的距離,但卻足以鎖死整條山谷。整個山頭,可向山谷中射擊的位置幾乎佔據了大部分,還是高達270度的射擊角度。

    任何人想通過山谷,在沒有徹底幹掉他們之前,那是想也別想。

    “大佐閣下,經過偵查,這裡是最易通向那座山的路。”日軍的一個軍曹快步跑來向鯉登行一匯報。

    “呦西,所有人,快速前進,通過這裡。”夾在兩個小隊之間的鯉登行一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

    他的金蟬脫殼之策徹底成功了,近千米外的槍炮聲依舊激烈,“板載”的嘶吼聲還在中國的大山裡迴蕩。就算中國人想殺光他們,也最少是十分鐘之後的事了。

    而他,只要越過這片山谷,十分鐘之後就會重新進入茂密的叢林,那時候,就算中國人反應過來想追擊他,也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任務。

    照這個速度,或許,不用等到日落,他就可以回到師團控制的平原地區。根據地圖顯示,這裡尚是太行山脈的外圍,山並沒有那麼大。

    鯉登行一並不知道,遠在300米之外的三個中國軍人亦是滿心焦急。不是在等他們進入山谷徹底進入自己最佳的射程。

    而是,三個人把眼睛都瞪疼了,硬是沒找到先前想像中的大人物。

    哪怕是擁有瞄準鏡的精準射手,也只找到這支日軍小隊的最高軍銜為軍曹,不過是小分隊隊長職務,相當於老猴子這個軍士長班長。

    如果說這是一股潰兵,行軍隊形散亂只顧著逃命也就罷了,但偏偏這三個小分隊隊形極為嚴密。擁有領先偵查的尖兵小分隊不說,而且擲彈筒、輕機槍配備一應俱全,如果沒有足夠壓得住陣腳的指揮官在,老猴子自己都不相信。

    啥時候,小班長都可以這麼牛逼了?反正讓他帶一個步兵排的話,他是很難做到這一點的,像四班長黑皮都不會服他,如果他不以不還錢做威脅的話。

    那樣說當然是個笑話,但在軍隊裡,等級制度可是相當森嚴的。不管是日軍還是中國軍隊,道理都一樣。

    可是,堅信自己判斷的老猴子卻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有價值的目標。

    他們並不知道,某日軍大佐狡猾的不要不要的。

    鯉登行一既然已經不要臉皮的放棄了帝國的榮耀,那乾脆就不要臉到底。為了更好的隱藏自己,堂堂的日軍大佐脫去了佐官才有的黃綠色毛呢軍服,脫去了長筒皮靴,脫去了白手套,穿上了二等兵的軍服和大頭鐵釘牛皮靴,就連他心愛的指揮刀,都沒掛在身上,而是掛在通信兵的背囊上。甚至,他還裝模作樣的提著一桿沉重的三八大蓋步槍,一副標準的日軍步兵打扮。

    別說在兩三百米的距離上三名士兵無法認得這是一位聯隊長級的日軍大佐,就是面對面,恐怕也不知道這個除了肚子稍大其他打扮和普通日軍無疑的傢伙竟然是娘子關前線還活著的日軍最高級別軍官。

    如果不是那位軍曹習慣性的向自己上司匯報的話。

    “你恨那個,就在戰場上衝他敬禮”的獨立團流行語日軍顯然不知道的。

    日軍這種在戰場上還要習慣性的立正低頭哈腰面對上司的行為,真的不止害死一兩個他們的上司。

    未來的“凋零在太行山上的帝國之花”,就是這樣被幾名他們眼中的“土八路”從山上看到一幫日軍軍官對那位中將級旅團長點頭哈腰而衝動的決定“奢侈”一把,對著某倒霉蛋連打了好幾發迫擊炮炮彈把他送回了天照大神的懷抱。

    要知道,對於物質缺乏的“土八路”來說,不是遇到生死攸關,可是捨不得把那幾枚僅有的炮彈打出炮膛的。

    當從瞄準鏡中看到軍曹畢恭畢敬的點頭哈腰,林浩的目光落到被枝葉遮擋住的日軍身上,從此再未挪開。

    尤其是當這位當撅著將軍肚的日軍二等兵在兩個步兵小分隊的簇擁下進入山谷後,林浩的十字準星就再也未離開過他腦袋。

    如果,是一名日軍少尉,或許軍曹點頭哈腰還能解釋一下,但一名日軍二等兵卻能獲得這個待遇,簡直就是昭然若揭。

    更重要的是,日軍穿的軍服太不合身了,讓精準射手很容易就聯想起老猴子說起的那個笑話。32年淞滬戰場上,一個穿著日軍軍服的胖子差點兒沒把紀中校給嚇哭,不,是笑哭。

    胖子,不是不可以當兵,但沒有一身合身的軍服的時候,真的,很弔詭。

    鯉登行一其實還算好的,雖然軍服不是太合身,就是肚子撅的大點兒,總體上比劉團座當初的扮相可是強多了。

    但在這個時候,可是要命了。找了半天確定不了目標的林浩在腦海中無數次縈繞過劉團座穿著不合身軍服可笑模樣之後,就毅然決然的用準星套牢了日軍“二等兵”的腦袋。不管是不是,反正他的可疑度最大。

    在日軍進入山谷五十多米後,“打!”隨著老猴子一聲輕吼。

    “砰!”林浩不假思索的扣動了扳機。

    日軍隊列中正在小心行走的鯉登行一第一個栽倒。

    飛行200多米將動能釋放到最大的6.5毫米子彈將90式鋼盔輕而易舉的擊穿,已經破碎變形的子彈從日軍“二等兵”太陽穴中穿入並順便攪出了一個酒杯大小的血洞。

    一聲未吭就一頭栽倒在地的日軍大佐被恐慌的日軍拚命拖到大石後隱蔽也未能留下一句遺言,唯一給這幫一起跑路的日軍留下的動作是——兩腿一蹬,接著又是一蹬。

    都蹬腿了,自然是完蛋了。

    一槍斃命。機關算盡自以為馬上就要逃出生天的鯉登行一恐怕沒想到,他竟然會成為這場戰鬥規模極小卻極為慘烈的戰鬥的第一個戰死者。

    從戰果看,一槍就撂倒一名日軍大佐的林浩當然是戰鬥最開始的贏家,但從戰績看,卻是老猴子的。

    同樣是開槍,但老猴子不是開了一槍,而是扣著扳機打了足足半梭子三十多發子彈。

    他的目標,是距離山頭陣地最近的日軍尖兵小分隊,而且,是掃射。

    索米衝鋒槍用最少四名猝不及防的日軍中彈的戰績證明了劉浪選擇它作為獨立團制式裝備的正確性。200米的距離內,彈道相對於其他衝鋒槍更平直穩定,在沒有輕機槍的時候,完全可以做為班級支援火力使用,72發彈鼓形成的持續火力甚至更強於輕機槍。

    當然了,前提條件是距離不能太遠。如果超過300米,那恐怕只能是靠運氣了。

    土豆沒有開槍,而是在兩位老大哥開槍的時候,他忙著四處點火頭,甚至不需要起火,只要能冒煙就成。

    山頂上能冒煙的地方,足足有十幾處之多,從山下望去,最少有一個步兵班在開槍。雖然槍聲單薄了那麼一點。

    在戰鬥打響的那一刻,數十名日軍絕對是懵逼的。

    不光是因為眼看著就可以通過險地進入大山逃之夭夭結果被“黑旋風李逵”哇呀呀跳出來迎面來了一板斧打得人有點兒暈,更重要的是,八嘎的,領頭落跑的帶頭大哥死了。

    死在敵人射來的第一槍。

    八嘎的,你是大哥好不好?咋就這樣嗝屁了,你讓兄弟們很難做啊!拖著還在微微彈腿表示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的上司屍體的軍曹欲哭無淚。

    是戰還是逃,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中國人貌似根本沒打算放過他們。居高臨下朝他們射擊的林浩再度一槍擊中一名藏得不夠嚴實的日軍的肩膀。一個最少酒杯般的大洞炸開在肩膀頭上的日軍痛苦的慘嚎讓他的同伴們心驚膽顫。

    很快,日軍的反擊開始了。

    山頂上草叢裡燃起的硝煙很多,將老猴子和林浩開槍騰起的硝煙完全遮掩住,讓山谷中的日軍很難確定目標。

    三十多桿三八大蓋雖然並沒有完全鎖定右側山頭上的目標,但也打得山頂上的砂石砰砰作響。等到日軍的三挺輕機槍架好向山頂開始射擊,相隔百米的兩個隊列的日軍迅速分出步兵向山頭突進。

    雖沒有統一指揮,但都毫不遲疑。

    同樣是老兵組成的這幫日軍很清楚,雖然攻佔這個山頭陣地會浪費逃命的時間,但他們必須得這麼做,否則山頭陣地上的中國人會一直牽制到中國人的大部隊抵達。

    沒有人,能在子彈的追逐下逃出這片山谷,不管是向前還是向後。

    他們唯一的生路,就是死磕這裡的中國人,在中國人大部隊抵達之前。

    可以說,從三班開槍之後,三名中國士兵和四十多名日軍,就都沒了退路。

    向死而生。

    中日雙方的士兵,從這一刻開始,不是為了帝國也不是為了守衛民族,都是為了,能活著。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5:05
第1210章 三班,開始戰鬥

    日軍步兵進攻的很堅決,一邊分出8人,一邊分出16人,分別沿著兩個方向向山頭陣地逼近。

    他們的經驗很豐富,從剛才的槍聲中,他們已經聽出山頂上的守軍決不會多,而且,決沒有山頂上四處升騰起青煙那麼多。

    透過射擊孔,觀察著日軍動向的老猴子的臉色更苦。

    這三個日軍小分隊竟然都是加強型小分隊,裝備的輕機槍和擲彈筒竟然還不是想像中一個小隊應該擁有的兩挺輕機槍和兩具擲彈筒,而是每個小分隊都各自裝備著一挺輕機槍和一具擲彈筒。

    除去最走在最前面的尖兵小分隊的那個擲彈筒手躲起來了以外,後面兩個小分隊竟然也有數人躲了起來,還躲在輕機槍的後面。雖然沒有看清他們身上背著的擲彈筒,但對於老猴子這種和日軍打過無數次交道的老兵來說,那就意味著他們擁有遠程攻擊火力。

    說實話,如果沒有擲彈筒,別看日軍有四十多人,但老猴子三個人擁有著一桿半自動步槍一桿狙擊槍和一把子彈還算充足的衝鋒槍,是個很完整的火力小組,又依託著工事和擁有居高臨下的地形之利,完全可以將四十多名日軍步兵壓制在山谷中不得寸進,甚至,只要時間足夠,就他們三個,也能將日軍一一射殺在山谷裡。

    可是,當日軍擁有擲彈筒,甚至高達三具,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對於三名中國軍人來說,任何一次開槍,都不得不重新尋找戰位,否則,日軍擲彈筒手打過來的榴彈,就會把他們撕成碎片。

    沙包和石頭,或許能夠擋住步槍和輕機槍子彈,但卻擋不住類似於小型迫擊炮的擲彈筒從高空拋射過來的榴彈。

    也就是說,別看日軍架起的三挺輕機槍對山頂各位置在進行點射火力偵察打得挺熱鬧,但讓三名中國士兵最顧忌的,卻是躲藏在石頭後面一直等著山頂上開火的擲彈筒手。

    “班長,你和土豆打動的,不動的,交給我。”林浩沉穩的聲音遠遠的從另一頭傳來。

    “好,土豆,聽到沒,給老子瞄準過來的鬼子打。大家都小心點兒,打幾槍,就給老子換窩。”老猴子高聲吼道。

    日軍逼近的速度很快,說話間,離山腳就已經不過50米,距離山頭的直線距離最多也不會超過120米,土黃色的身影在石頭和灌木叢中清晰可見。

    新兵土豆的半自動步槍最先發言,“砰砰……”連續五槍,幾乎都不帶歇氣的,將衝在最前面的兩個鬼子打倒在地。

    與此同時,老猴子的衝鋒槍也開始掃射,頂著尋找到目標的日軍輕機槍調轉槍口的掃射,衝著進攻人數最多的16人日軍方位一口氣掃完彈鼓裡剩下的三十多發子彈,也不管自己的戰果如何,老猴子一隻手拖著槍迅速翻身滾動離開自己的戰位,然後連滾帶爬到十米外的一處凹地。

    老兵的謹慎救了他一命。

    都還沒等他雙手抱頭躲避可能隨之而來的榴彈爆炸,先是一顆榴彈在距離他不過六七米的位置爆炸,不亞於一顆手榴彈威力的榴彈炸起的泥土和草根鋪天蓋地的落在老猴子身上,然後,連續五顆榴彈飛了過來,一顆比一顆距離已經躲起來的老猴子更遠,但,距離老猴子先前開槍的戰位卻是越來越近,最近的一顆榴彈在土地上炸出的小坑,更是距離十秒鐘前老猴子趴著的位置絕不會超過一米。

    顯然,最開始的幾顆不過是試射,後面幾顆才是真正能要人老命的,老猴子要是還呆在原地,這會兒不死也殘。日軍擲彈筒手擁有著中國軍隊機槍手最痛恨兵種的名頭,果然不是蓋的。

    不光是老猴子,土豆那邊也被擲彈筒攻擊了,只不過因為他是單發步槍,所以只遭遇到了兩發榴彈的轟擊。顯然,老猴子這衝鋒槍,被日軍當成了機槍火力點,用了最少兩具擲彈筒照顧不說,還一口氣各打了三發榴彈。

    “土豆,麼樣了?”老猴子搖搖被巨大爆炸聲震得有些眩暈的腦袋,高聲吼道。

    “呸,狗日的炸得還真準,炸得老子一嘴泥。”土豆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讓老猴子的一顆心暫且先放下。

    一直保持著沉默的林浩那邊他沒問,也沒必要問。只要他開槍,小鬼子的擲彈筒手就必死。步兵班裡的精準射手,就是獨立團專門培養出來對付日軍擲彈筒手和輕機槍手等重要目標的,他們就像是躲在黑暗裡的獵手,收割的永遠是價值最大的獵物。

    讓老猴子鼓足所有勇氣對一個步兵小隊發動攻擊的最大依仗,不是地形和工事,就是有林浩的存在。舊關戰場上,獨自狙殺400多米外兩名擲彈筒手的精準射手,已經證明了他的實力。

    重新將目光投向戰場的老猴子咧著嘴笑了,怪不得日軍擲彈筒手跟死了娘一樣發瘋似的朝他打出了足足六發榴彈。

    他射擊方向的16名日軍雖然每人相隔超過2米,謹慎的保持行進速度的同時還依託著天然的石頭等物體儘可能躲避著來自山頭的攻擊,但,120米的距離,索米衝鋒槍兩秒鐘之內傾瀉出30幾發子彈的掃射所造成的殺傷,堪比一挺重機槍。

    至少有四個日軍被9毫米米魯格彈給擊中,確切的說,是被獨立團經過改造的制式魯格彈擊中,雖然都是9毫米制式,但在劉團座提議下由華美公司重新設計製造的9毫米衝鋒槍子彈的威力卻是遠強於它的鼻祖。

    稍微不同於子彈容易扭曲變形的達姆彈,這種裝填藥量不多但足以保證200米彈道平直的9毫米子彈的前部是中空的,雖然穿透力變差了,但若是打中了人,那可就可怕了。

    前部的中空會導致彈頭遭遇阻擋之後就會擴張,使傷口比彈頭面積大數倍,而且多會卡在體內,造成組織更大範圍破壞及出血,即使沒打中要害“不死也要半條命”。最要命的是,這種子彈還是衝鋒槍子彈,只要不幸的挨了槍子,往往可不是一發就能完事的。

    倒下的日軍可能都沒有被命中要害,他們都還在草叢中翻滾,但在老猴子看來,他們已經算是死了,大量的失血會在五分鐘內帶走他們的生命。或者說,不用五分鐘,巨大的創口就是疼,也能活活疼死他們。

    日軍兇猛而殘忍,沒有人停下腳步去管已經是必死的四名傷兵,在己方已經發言的擲彈筒的掩護下堅決的繼續攻擊。可能是覺得在中國人第一輪攻擊中,死傷六人太過慘重,後方負責掩護的步兵又竄出五人,基本彌補了剛才的損失,參與攻擊的日軍步兵重新高達23人。

    當然了,那也意味著日軍除了後方負責掩護的6名機槍手和6個擲彈筒手以外,基本再無步兵,他們基本是傾巢而出,連三個小分隊長都參與了攻擊。

    日軍,其實也很無奈。

    他們沒時間了。

    再不拚命,或許以後就沒機會拚命了。三挺輕機槍和三具擲彈筒對山頂上數量並不多的中國人很牛逼,但對於中國人的主力部隊來說,那就是個渣,人家裝備的迫擊炮在1000米外就能把他們炸成零件。

    數以百米外,槍聲逐漸稀疏,幾乎已經寥寥的“板載”呼吼聲,濃重的危機感就像是一條無形的枷鎖,勒在數十名日軍的脖子上,越纏越緊,讓他們無比恐懼。

    連續傷亡六名同伴的危機,在這種莫名的恐懼下,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他們必須得盡快衝上陣地,殺死所有中國人,然後,逃離。

    日軍的危機意識很準確。

    800米外的6號陣地前沿,已經躺滿了日軍。

    擁有兩挺重機槍和八挺輕機槍掩護,數百日軍的“萬歲衝鋒”或許可以擊潰一個普通國軍步兵營,甚至兩個步兵營的防線,但在這裡,不行。

    岑長青的二排和劉津佐的火力排總共擁有4門迫擊炮,自從日軍機槍火力點射擊以來,他們同樣全速炮擊壓制,短短1分鐘內,4門迫擊炮就幾乎打空了剩下的所有炮彈。

    然後,所有迫擊炮手包括彈藥手全部拿上了自衛用的仿“黑星”手槍上了前沿陣地,就連火力排長劉津佐,也拿起了半自動步槍,幹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炮彈是打空了,但20幾發炮彈卻是將日軍的兩挺重機槍和最少四挺輕機槍全部幹掉另外加上兩個擲彈筒,日軍還能射擊的機槍火力點對陣地上的威脅再無先前那般大。

    日軍所能仰仗的掩護火力也就幾具擲彈筒了,那顯然,無法再像先前那樣壓制住陣地上的火力。

    可二排的陣地上,卻擁有3挺輕機槍,兩挺重機槍型“MG42”以及不下六桿索米衝鋒槍,日軍剩下的幾具擲彈筒也不是說就能毫無顧忌的壓制,最少還有兩個精準射手在死死的盯著他們,已經有一個悍不畏死朝中國陣地發射榴彈的擲彈筒手被精準射殺,而他也不過才射出了兩發榴彈而已。

    雖然如此,依舊還是有日軍的擲彈筒投擲的榴彈也不停在陣地上爆炸,時不時有士兵悶哼著撲倒,但壓力依舊去了一大半。

    幾乎已經算是火力全開的“希特勒電鋸”有多可怕?沒有經歷過長城之戰的新兵們算是真真切切的見識到了。

    連續打出二十幾次連發射擊的兩挺MG42需要換槍管,火力停頓了三四秒,但總共傾瀉出的八百多發子彈形成卻是形成了一道可怕的彈幕將日軍潮水般的衝鋒給牢牢阻擋在距離陣地70米之外,最少七八十名日軍就倒在他們的掃射下。

    加上二排和火力排其他槍械全力開火,僅不過三分鐘,數百瘋狂的日軍就倒下了三分之一。無論他們是前赴後繼的衝鋒,或是撲倒在地躲避,只要進入100米的火力範圍,基本不是傷就是死。

    沒有例外。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5:05
第1211章 懦弱的閘門

    趁著兩挺重機槍換槍管,火力稍稍一弱的空檔,瘋狂的日軍頂著子彈又向前衝鋒了二三十米,進入了五十米區域。

    但那,已經是他們所能前進的極限了,從始至終,他們再未超過這條線。不過四十多米的山頂陣地,彷彿觸手可及,但對於日軍來說,卻是咫尺天涯。

    “丟手雷。”隨著岑長青一聲怒吼,凡是攜帶手雷的,都不要錢的將手雷扔下山。

    根本不需要瞄準,也不需要估算什麼距離,只要用力扔下去就行。從山坡到山腳,全是日本人,丟到哪兒,都能撈上一個。

    近三十步兵加上火力排的炮手們自己帶的,一分鐘時間,足以丟下去100多枚手雷,直接將山坡上炸成森羅地獄,比先前重機槍輕機槍火力全開還要可怕。

    但日軍的噩運還沒完全結束。

    “開炮,五發速射!”隨著距離此地數百米已經將炮搬上各陣地山頭所有能打得到這個山坡的迫擊炮指揮官們的命令。

    最少有六門炮在衝著6號陣地上山坡上怒吼。

    手雷和迫擊炮炮彈再加上重新開始吼叫起的重機槍,徹底將日軍的“板載”聲壓制,同時壓制的還有日軍殘存不多的勇氣值。

    當看著同伴一個接一個,毫無反抗的在中國人可怕的機槍射擊中倒下,排在最後幾個波次的日軍衝鋒的步伐也越來越沉重,等到同僚不光是被射倒,而是被手榴彈和炮彈高高的將身軀掀起來,甚至還四分五裂的落下,一幕幕幾乎相同的悲劇不停在一百多米甚至數十米外上演的時候。

    已經崩到極致的神經終於斷裂。

    “媽媽,我還要回國見媽媽!我們不該這樣死去。”一名日軍突然扔掉步槍,捂著臉跪在地上痛哭。

    “八嘎!”隨隊壓陣的日軍少尉掏出手槍對顯示出脆弱的步兵連開幾槍,將崩潰痛哭的日軍射殺當場。

    但,意志的缺口已經出現,就再也抵擋不住猶如滔天洪水般氾濫的懦弱。

    更何況,誰沒有親朋故舊?人緣混得再差的士兵在軍隊中也有好友。

    “介助君。”一名士兵痛呼著踉蹌著翻開已經撲倒在地的同鄉好友的身軀,看到的只是蒼白的臉和沒有閉上無比空洞的眼睛。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他!”日軍步兵通紅著眼睛質問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少尉。

    “八嘎,他是懦夫,這就是不遵守軍令的下場。”少尉同樣提著手槍怒吼著。“每個人,都一樣,我們要勇敢的用死亡來維護大日本帝國陸軍的榮譽。”

    少尉顯然忘記了,這不光是戰場,更是讓人絕望的戰場。

    日本人是比任何一個民族都更服從於上級的民族,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但,魯迅先生有句話說得很對,“不是在沉默中爆發,就是在沉默中死亡”。每個人,都有個被壓迫的底限,超過這個底限,就會反彈。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絕大部分日人之所以在國人看來都屬於心理扭曲型,那是因為深刻於骨髓的服從讓他們無法反抗,只能以旁人無法理喻的行為來排解壓抑。

    但在戰場上呢?超過他們的底限,會怎樣?

    都說戰爭,最容易釋放人類內心的惡魔。更何況是在這種戰場上,在每個人心中懦弱的小惡魔正在展翅高飛的時刻。

    日軍少尉的手槍的槍口都還沒有對準痛苦敢於向自己質問的卑微日軍步兵,步兵的槍先響了,短短不過四五米的距離,對於一名日軍老兵來說,就算不瞄準,那打的也是極準,正中他的胸口要害。

    巨大的子彈動能直接將日軍少尉打倒在地,沒有什麼不可置信,沒有什麼“為什麼”,心臟被擊穿的日軍少尉很快就會徹底走向死亡。

    在眾多日軍的瞠目結舌中,一槍打死自己上司的日軍步兵呆愣了不過兩秒,拖著槍就往後跑。

    當然了,沒跑幾米,他就被其餘反應過來的日軍軍官給舉槍打死。

    但,這種行為,卻像是幫日軍已經無比氾濫的懦弱打開了一道閘門,短短數秒後,就同樣有日軍開始掉頭,或者離開隊伍向兩側奔跑。

    一個,兩個,直至很多個。

    無論日軍軍官怎麼呼吼,逃亡的浪潮卻是再也止不住了。想開槍射擊阻擋逃兵的軍官卻是不知被哪裡飛來的子彈一槍射倒在地,已不知是中國人的,還是他們自己人的。他們,只能被敗兵裹挾著,逃走。

    還在山坡下的一百多日軍根本就沒沖上山坡,就四散而逃。

    而此時,距離他們所謂的決死萬歲衝鋒,也不過堪堪過去了8分鐘,四百多日軍被射死炸死在衝鋒的路上,還有一百左右在山坡上,剩餘的全部潰散了。

    “山坡上的,由步兵照顧,所有機槍,給老子先殺後面的,殺光他們。”一直緊繃著臉的岑長青臉上浮出了笑容。

    這場仗打到現在,也基本結束了。

    小鬼子也就這點兒承受力,所謂的“萬歲衝鋒”也不過如此,比想像的可要差得遠了。

    逃跑的那部分日軍,也跑不了太遠,從他們焦急發動決死衝鋒來看,恐怕主力部隊離這裡就不遠了,舊關方向可還有772團和第17師數千人,足以把這片大山團團圍住,拉網搜查之下,不會有一個漏網之魚。

    現在,他只需要儘可能多的把這一百多企圖逃竄的日軍擊殺在逃生的路上,為兄弟部隊減小負擔。

    當日軍衝鋒的時候,雖然有工事,但官兵們多少還有些負擔。日軍的槍法還是很準的,稍微一露頭,就或許會被衝鋒中射擊的日軍給擊中。

    8分鐘的戰鬥中,二排和火力排加上岑長青、劉津佐兩個排長總共24名步兵加上機槍手以及拿著手槍支援上來的迫擊炮手共計58人,到現在還能開槍的只有43人,戰死6人,重傷9人,傷亡於日軍擲彈筒榴彈下的佔大多數,但被日軍槍彈擊中的6個人,卻是四死兩重傷,傷和亡比率遠大於日軍的擲彈筒。

    但現在,面對將後背置於自己槍口下的一營二排機槍手們徹底毫無顧忌,那幾乎就像是在訓練場上打山鼠這種活靶一樣,生殺予奪。

    在戰場上,將後背露給敵人,是最愚蠢的行為。日軍當然不會不知道,只是,已經徹底喪失勇氣的他們現在所想的,是只需要自己比同伴更幸運一點兒。

    每一個同僚的倒下,引起的,不是悲蒼,而是慶幸,慶幸自己又可以多跑幾米。

    甚至,當死亡來臨的時候,他們眼神裡閃爍的,也不一定就是不甘和對生的眷戀。或許,那裡面亦有解脫。終於,不用再擔心了。

    他們已經喪失了戰士資格,只能成為對手的獵物。

    或許,從轉身逃離戰場的那一剎那,做為戰士,他們就已經死去。

    這就是敗兵的悲哀。

    兩百米的距離,他們至少需要跑上30多秒,哪怕他們丟掉了步槍甩掉了鋼盔和背囊,像短跑運動員一樣盡情擺動著手臂。甚至,對於生的渴望,讓他們再次燃燒起了小宇宙,就像是在風中奔跑的少年。

    可是,厚重的皮鞋和並不好走的山路依舊讓他們的腳步沉重,直接把腳邁進了石縫卻因為速度過快,生生掰折小腿骨的日軍並不是一個兩個。等待著他們的,是不算特別精準但足夠多飛來的子彈。

    這無疑是一條死亡之路。

    一個又一個土黃色身影在機槍的嘶吼中倒下,速度並不比他們衝鋒在山坡上的同僚慢上多少。

    反觀他們那些依舊在山坡上掙扎的同伴,情況甚至比他們還要好那麼一點兒。

    雖然看見後續兵力就這樣潰散自己再無援軍已成孤軍,不再衝鋒反而匍匐到山坡上和中國人對射的百餘日軍內心無比苦逼,但好歹,那幫該死的懦弱的混蛋帶走了輕重機槍的威脅,僅是幾十桿步槍,對他們的威脅還沒那麼大。

    甚至,趴在山坡上遙遙的看著懦弱的同僚在中國人機槍瘋狂的掃射下能逃入山林的,不過十之一二,日軍那名中尉級指揮官還不由自主的蹦出了一句自己都不可置信的“呦西!”

    那是來自對背叛的憤怒,更是,對於絕境的無奈。

    很快的,他們不僅又要重新面臨敵人可怕機槍的掃射,還有可能會有更多的中國人抵達這快戰場。

    是的,當一分鐘後,氣喘吁吁差點兒沒活活跑死的一個步兵排奉命抵達支援戰場,卻發現,沒必要再支援,日軍就這樣被擊潰了。而被壓制在山坡上的日軍兵力,和現在山頂上的總兵力也不過是大抵相當罷了。

    僅僅只喘了幾口氣,休息不過三十秒,一個步兵排在鬱悶的排長命令下,迅速投入了戰鬥。

    為了支援他們,全副武裝在山路上迂迴狂奔近一千五百米的步兵排差點兒沒成為第一個活活跑死的步兵排。沒想到,岑長青他們就這樣解決了,在他們抵達之前,就解除了所有危機。

    步兵排長能不鬱悶才是怪事了。那就只能找小鬼子出氣了。

    肉沒吃到,好歹,還能喝口湯。

    1號陣地那邊的戰況顯然要稍微激烈一些,到現在也還打得熱火朝天。

    不過,兩邊的陣地已經不止這兩個步兵排的援兵了。

    當四分鐘前,葉子飛從四爪鮮血淋漓的熊二身上拿出老猴子那手不忍直視的“救”字求援信的時候,就憤怒的下令佔據各山頭的步兵排迅速抽出一個步兵班向兩翼陣地集結。

    而他自己,則親率一個步兵排一個火力排向三班三個人所在的區域以最快速度機動。

    他已經意識到,他被騙了。

    日軍已經再無兵力可調,他們全力對兩翼山頭攻擊,不是要調離防線上的守軍兵力而企圖攻破防線,而竟然是無恥的要掩護其主要軍官逃離。

    老猴子的三班,所遭遇的敵人,恐怕數量不少,而他們,只有三個人。

    他們,危在旦夕。

    只是,他們三人,能堅持到援兵的抵達嗎?

    葉子飛不知道,丟掉了大部分輜重,只帶著槍和子彈沉默奔跑著的士兵們也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營副沒有做什麼動員,只是簡短的說:“我們有三個弟兄,遭遇日寇,需要我們救援。”

    他們能做的,就是跑,拚命的奔跑,在崎嶇的山路上,向三個弟兄的區域奔跑。

    訓練時,全副武裝越野五公里22分鐘的速度,不夠。

    呼吸中已經帶上了血腥味兒,肺部乾涸的像有一把火在燃燒,依然不夠。

    三個弟兄的命,或許就在他們的腳下,早到一秒,就能救下他們。

    事實上,三班,的確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候。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5:06
第1212章 有些東西,注定是偷學不了的

    大青狼熊二已經盡力了,幾乎已經是爆發出豹的速度,直線距離達八百米,上山下山來回迂迴的距離其實超過1500米,而且山間怪石嶙峋,懸崖峭壁處處,但它,卻只用了四分鐘。

    雖然不會說話,但動物的敏銳能讓它感覺到同伴的緊張,那是只有面對可怕的敵人才有的緊張。它理解同伴為何不退,因為,狼,也從不退。

    哪怕四爪已經被鋒利的石頭邊緣割得鮮血淋漓,哪怕吐著長長的舌頭上甚至已經沒有帶著腥味兒的口水滴下。

    當葉子飛取出紙條,不等衛生兵想拿酒精給它的爪子消毒包紮,熊二就猛然調頭起身,向來路狂奔而去。

    因為疲憊,也或許因為是四爪的傷,狼的速度遠沒有它狂奔而來時的速度快,但它極為堅決,戰士們的呼喚,它充耳不聞,迅速消失在山林中。

    它是一頭狼。但它也是一名戰士。

    它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現在,是回到同伴身邊去的時候了。

    狼,從沒有拋棄同伴的習慣。

    他的同伴們,的確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

    日軍的擲彈筒手很狡猾,鯉登行一被一槍斃命帶給他們的不光是傷痛和絕望,也有提醒。提醒他們,山上有一名槍法精準無比的敵人。不是那個人,可以在300米的距離上一槍命中人的頭部的。

    擲彈筒手很少暴露,他們將自己死死的躲藏在石頭後,小心翼翼地在石縫中觀察著戰場,並朝著中國人開槍的位置射擊榴彈。

    林浩兩次開槍,只是擊傷一人,還一槍擊中石頭讓日軍擲彈筒手險而又險的躲了過去。沒有達到一槍斃敵的目的,最多只能牽制,讓有所顧忌的擲彈筒手打不了那麼準。

    但這,顯然不能給兩名同伴減少壓力。

    在老猴子和土豆不停轉換戰位躲避擲彈筒攻擊的當口,日軍在又付出四人死傷後,已經抵達山腳,開始向上攻擊。

    而日軍的三挺輕機槍卻是彷彿已經發現山頂陣地上中國守軍的軟肋,開始持續性的對自己步兵威脅最大的兩個點進行連射,企圖持續性火力壓制,壓得兩人連頭都抬不起來。

    如果日軍再上二十多米,就會進入射擊孔的死角,必須得趴伏在工事上對下射擊了,那無疑極為危險。

    “都給老子丟手雷。”隨著老猴子的怒吼,土豆和老猴子將身邊放著的幾顆手雷都迅速丟下。

    最少有兩名日軍,被丟下來的手雷炸傷,慘叫著滾下山,日軍紛紛尋找掩體,攻擊的速度暫時變緩。

    但,兩人防守的兩面山坡顯然有些太寬了,每人投下的四枚手雷只造成了兩人的殺傷,這還是有熊四這個移動型的軍火庫額外提供的20枚手雷,他們還不敢如此奢侈。可就是這樣的奢侈,壓制力還是不夠。

    “土豆,給我用力,把手雷給我丟高一點兒。”一直沒有對兩人提供火力支援的林浩突然喊道。

    “好!”土豆側躺在一個用灌木偽裝過的沙包工事之後,拿出一枚手雷,扯下拉環,齜牙咧嘴的手一揚,將一顆手雷遠遠的拋向山下。

    他的肩膀上,赫然有一片血跡。日軍的擲彈筒發射了最少十幾發榴彈,終於還是有了戰果。

    就像一塊被拋飛的石頭,手雷在空中飛行的軌跡很明顯,嚇得在那道軌跡周圍的日軍紛紛臥倒躲避,就這樣瞅著手雷飛過他們的頭頂,眼看著就會落到十幾米外的山腳。

    突然,“砰”的一聲槍響。

    就在他們頭頂,手雷“轟然”爆炸。

    一片慘叫聲響起,最少有三名日軍痛苦的在地面上翻滾。

    除了火藥,裝填了三分之一鋼珠的殺傷人員專用型手雷沒了地面山石的阻擋,殺傷範圍高達三十平方米。

    原來,林浩竟然一槍擊中了還在空中的手雷,給鬼子來了個人為的天女散花。

    “耗子哥,這也行啊!”土豆瞠目結舌,“哈哈,這下狗日的看你們往哪兒躲?耗子哥,看好了,我再丟幾顆。”

    新兵土豆在開心,但老猴子的眉頭卻悄悄的皺了起來。

    這不太像林浩的風格。就算他剛才神乎其神的這一槍,幹掉了三個人,但日軍步兵還有近20人,有了防範之後,兩個人配合的再默契,估計也沒先前的效果好了。

    而且,做為步兵班的冷槍手,他的作用,從來不是大量殺傷,而是,潛伏著,幹掉對陣地最有威脅的目標。他這樣暴露自己,很危險啊!

    是的,做為班長,老猴子很瞭解自己班裡的兄弟。

    當再度打爆土豆丟下的數顆手雷的其中一顆,又炸死一個鬼子之後,林浩就將槍口重新對準了200多米外,臉上一片冷色。

    他連開了兩槍,一直在尋找他的那名日軍擲彈筒手總該確定他的位置了吧!而他所在的位置,兩側都有大石阻擋,擲彈筒想打到他,就得調整位置。

    他的誘餌已經放出,就看日軍咬不咬這個鉤了。

    雖然,誘餌是他自己。

    沒辦法,林浩只能這麼做,那兩個該死的擲彈筒不光只是壓制,尤其是200多米外的這個擲彈筒兵,絕對是個老手。他甚至已經基本掌握山頂上所有可以開槍的位置,幾次不是攻擊正在開火的老猴子他們,而是在沒有開火的間隙試探性的朝他認為對手可能會運動的位置射擊,土豆就是這樣受傷的。如果再任由他這麼肆意的攻擊下去,指不定那一次就射個正著,恐怕不用日軍步兵攻上山,三個人就完蛋倆,留下他自己,也自然是活不了了。

    林浩不怕死,但他更願意活著,和班裡最後的兩個兄弟一起活著,他還要給班長未來的五個甚至更多的娃發紅包呢!

    不想死,就只能拼。

    看是那個日軍老兵的榴彈先把他炸死,還是他更快,把那個擲彈筒兵先干掉。

    做為一名參軍達五年之久的擲彈筒手,已經積功至曹長的織田三郎也在猶豫。自從羽田小分隊的擲彈筒手被來自200多米外山頂上的子彈給擊中胸部,雖未死,但也只能躺在石頭苟延殘喘,他就知道,對方的冷槍手一直在盯著他們。

    他只要敢離開這個足以掩護他和副手的掩體,對方一定會開槍,而且,死亡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八十。

    他想活著,就必須找到他的確定位置,先炸死他。

    終於,他找到那名可怕的敵人了。為了支援同伴,那名可怕的槍手竟然用步槍打手雷,槍法,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准。

    只是,他選擇的位置很巧妙,織田三郎想炸到他,必須得向左移動五米,爭取將榴彈的彈道越過那塊大石頭。

    所以,織田三郎在猶豫,他害怕,那名槍手的目光依舊盯著他,就像他鎖定聯隊長閣下一樣,一槍斃命。他不想和高貴的聯隊長一樣,就這樣躺在中國冰冷的土地上,成為中國人的戰利品。

    可是,遠方已經逐漸變得沉寂的槍炮聲就像逐漸收緊的枷鎖,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這位日軍曹長,萬歲衝鋒的同僚們已經失敗了,中國人的主力很快就會被這邊的槍聲給吸引過來。那個時候,才真是一點兒活路都沒了。

    他必須得在最短時間內做出選擇,是冒著風險幫助同伴們幹掉這個可怕的冷槍手攻下陣地,還是就這樣僵持著,看敵人一點點消耗完自己的同伴,然後躲在石頭後被蜂擁而至的中國人像打兔子一樣給射殺在山谷裡。

    終於,在十幾秒鐘過後,這位頭腦很清晰地軍曹做出了無奈的選擇,他還是想活著。

    和林浩一樣,想活著,就得幹掉眼前的敵人。

    所以,在石頭後連續向陣地上打了三發榴彈轉移視線後,在織田三郎的命令下,擲彈筒彈藥手攜帶著擲彈筒,首先一個前撲,連續側翻,以極為標準的戰術動作躥向他選好的另一處掩體。

    織田三郎也用上了誘餌,不過,是他戰友的。

    一直看到副手在掩體後架好了擲彈筒,沖目標區域連續試射了兩發榴彈,徹底調好角度,織田三郎才將心徹底放下。不說那名冷槍手的注意力是否在這邊,就算在,他也得冒著被擲彈筒的攻擊,只要他敢開槍,已經通過試射鎖定他位置的擲彈筒就會用榴彈將他撕成碎片。

    況且,他怎麼斷定那個是射手,那個是彈藥手?

    只要是個正常人,就不會這麼做。正常情況下,他應該已經悄悄躲開,尋找新的戰位吧!

    日軍老牌擲彈筒手雖然還是很篤定,但依舊謹慎,和他同伴一樣的標準戰術動作,前撲,側滾翻……

    只是,就在他即將躥進掩體前的半米。

    “砰”的一聲槍響,一直趴著未動的林浩開槍了。

    日軍擲彈筒手強壯的身軀頹然倒下,手腳無力的顫動著,彷彿他只要再努力一把,就可以逃出生天,躥進那個可擋住子彈的掩體。

    可是,那顆從他肋部穿入胸口穿出帶走數片肺葉的子彈已經讓他的身軀變得無力,哪怕是想前進一釐米,都變得無比艱難。

    “砰”的又是一槍,子彈從他的頸部穿過,帶起了一蓬鮮血。織田三郎最後的掙扎徹底沉寂,唯有黯淡的眼神裡顯示著種種不甘。

    為什麼?他為什麼敢斷定自己是第二個而不是第一個?為什麼兩發榴彈已經試射在鎖定位置他還不跑?他難道不知道他敢開槍,下一刻就同樣會被榴彈撕碎?

    那是因為,他不懂中國軍人,不懂獨立團的軍人。

    獨立團的軍人,從不會拿自己的戰友當誘餌。

    他們,只會將自己的後背交給戰友的同時,挺著胸膛守護著戰友的後背。

    日本人,花費了近千年的時光,偷學走了製作唐刀的技巧變成了武士刀,偷學走了茶道變成了茶藝,偷學走了武術變成了跆拳道,偷走了很多很多,但他們,從未真正偷走過中國人對於守護的定義。

    那是經歷過五千年風雨深深鐫刻於每個勇敢的華夏人骨髓裡的東西,他們,用這種理念守護著愛情、親情、友情,以致這個國家和民族。

    不惜,此身。

    因為,不懂。所以,他只有死了。

    將自己作為誘餌的林浩也不好受,同樣面臨著被榴彈撕碎的危機。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幹掉了對山頂最大的威脅。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5:07
第1213章 如果注定有人要犧牲

    從第一個日軍的身影躥出的時候,林浩的手指就已經準備發力扣動扳機。

    只是,他強行忍住了。他在賭人性,賭日本人的人性。

    像劉團座曾經說過的那樣,想做一名好狙擊手,不光是要觀察環境地形,更重要的,你要學會知道你的敵人在想什麼。

    做為一名老兵,那名日軍絕不會輕易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中。當日軍連續試射兩發榴彈,都在距離他十幾米的位置爆炸後,林浩就知道,他賭對了。

    這樣稀鬆的榴彈射擊水平,絕不是那名老牌擲彈筒手的水平。

    獵物,還未出現。

    所以,機關算盡的日軍擲彈筒手死了。

    為了消滅這個對山頂最大的威脅,林浩冒著風險連開兩槍將他徹底擊斃。這才抱著槍,跳出掩體,鑽到距離山頂陣地三四米處的一塊灌木叢中。

    很危險的位置,不光日軍的步兵能射擊到,機槍也能射擊,但那是躲避榴彈最有效的位置,與其等著被榴彈炸死,不如賭一把。

    果然,下一秒,林浩先前所呆的位置就被硝煙籠罩,日軍那名副射手報復性的向這裡連射了三發榴彈,將週遭十平方米炸得土石枝葉橫飛。

    日軍機槍手和步兵看著這名跳出掩體的中國士兵,那自然也是不會客氣,瘋狂的子彈將這裡的灌木叢打得一陣猶如遭遇狂風驟雨。

    “耗子,耗子,你麼樣了?”目睹這一切的老猴子不由嘶聲大吼,“娘的,土豆,跟小鬼子拼了,射擊射擊。”

    兩名中國士兵拚命向山下射擊,老猴子甚至將自己的身子都伏在了工事上,根本不管對面的機槍子彈打得周圍青煙直冒,距離他最近的,甚至不過半米。

    剛剛裝上的71發彈鼓,在十幾秒鐘之內,徹底打空,成功的將山坡上射擊的日軍給重新打趴下。

    “砰”的一聲熟悉的槍響。

    正在猛烈射擊的其中一挺日軍機槍突然熄火。

    已經解除最大威脅的精準射手用戰績顯示著他的存在,擁有著30多釐米高機槍架的歪把子機槍射手真的是把自己的胸脯豎得太高了。

    “耗子沒事,土豆,給老子挺住,接應耗子回陣地。”老猴子一面拚命的朝彈鼓裡壓著子彈,一邊朝新兵怒吼。

    最少半分鐘內,他是沒辦法再開火了,攜帶的兩個備用彈鼓已經被打空了,這半分鐘,不光是還在陣地下亂石草叢中林浩危險,也整個陣地上最危險的時候。

    土豆沒接話,但持續不斷的槍聲已經替他做出了回答。

    還好獨立團給步兵們裝備上了半自動步槍,十秒鐘十發子彈的射速遠超三八式和漢陽造步槍這樣的單發步槍。

    否則,日軍恐怕早就攻上了山頂陣地了。

    不過,就是這樣,隨著山頂陣地火力的突然薄弱,日軍一邊還擊,一邊拚命向上攀爬,距離陣地最近的日軍,已經不過30多米。

    林浩的槍又一次響起,又一名日軍機槍手栽倒在地,但隨之而來的是瓢潑一般的子彈打向他的藏身處。無論是接過被擊斃射手手裡機槍的副射手,還是最後的兩個擲彈筒手,都拚命的朝林浩所在的位置射擊,轟擊。

    他們,不光是為了報復,更多的,也是為了保命。有這個槍法精準的冷槍手在,他們不定什麼時候就像自己的同伴一樣丟了命。

    但這一次,林浩沒有動。

    不是他不想動,而是,動不了了。

    他的身下,已是血流滿地。

    雖然他是在榴彈炸來之前跳離了掩體,但唯有林浩自己知道,日軍的那個副射手雖然差一些,但終究不是蠢蛋,他的第三發榴彈終於沒做無用功。

    一片榴彈彈片就嵌在他的背上。

    但這並不是使他喪失機動能力的主要傷勢,真正讓他只能窩在這裡的,是大腿上的一個血洞,那是日軍機槍的傑作。6.5毫米子彈口徑不大,但傷害卻是滿滿。

    足有小酒杯口大的傷口最可怕的不是鑽心的疼痛和喪失行動能力,瞬間大量失血能很快的帶走人的生命。

    榴彈的爆炸就在六七米外,瓢潑一般的子彈打得週遭碎石亂飛,開了一槍就被迫蜷縮在臨時掩體後的林浩撕開褲子紮緊大腿又牢牢的綁上了急救包,晃了晃因為突然大量失血而有些眩暈的腦袋,勉力朝山下看去。

    陣地上唯有土豆的半自動步槍在射擊,班長老猴子的衝鋒槍雖然火力兇猛,但打空備用彈鼓後的裝彈造成了火力真空。日軍已經越來越接近陣地,甚至,林浩都能看清其鋼盔下猙獰的眉眼。

    而日軍的三挺輕機槍還在嘶吼,兩具擲彈筒也還在發射,別看他們現在是被自己牽制住,但一旦日軍接近20米,他們全力壓制陣地,就算他槍法如神,彈彈不落空,最多也只能殺死十個人,還剩下的七八名日軍一旦沖上陣地,就是所有人的死期。

    這場仗,注定是需要人犧牲啊!

    林浩的眼神裡閃過一絲堅毅。

    “班長,記得幫我記錄,看老子能殺幾個。”林浩一聲狂吼,將槍擺上石頭,眼睛瞄上瞄準鏡。

    在三挺機槍對著他的戰鬥位狂掃的時候,這名從來只是潛伏起來打冷槍的精準射手選擇了和他們正面硬撼,面對三挺機槍。

    沒時間了,他沒時間也沒那個力氣靠時間的流逝一一狙殺他們。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看誰先殺死誰,是他先被機槍子彈掃中,仰或是,他一槍打爆敵人的頭。

    就像歐洲古代騎士之間的對決,如果死亡已經避不可免,那,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在那一瞬間,精準射手彷彿忘了耳邊疾飛的子彈,一顆子彈甚至從他的鬢角掠過,鼻端傳來頭髮燒焦的味道。他只是將眼睛看向瞄準鏡,將日軍機槍手的頭套進準星,扣動扳機。

    他的眼,前所未有的亮,他的手,前所未有的穩。

    一槍,一人歿。

    兩槍,機槍停。

    一朵一朵的血花在山谷中綻放,同時,也在林浩身上綻放。

    6.5毫米子彈,掃中了他的臂膀,炸開血肉,露出白色骨茬。

    林浩不動,胳膊不能動了,就用腮幫子和肩窩夾住槍托,移動著槍口,轉向下一個目標,堅定的再開槍。

    連續六槍,打空了林浩的彈夾。日軍的三挺機槍全部啞火,四名射手全部死亡,唯一的一名副射手沒有死,卻逃了,在林浩瞄向他之前,他就丟下機槍,逃了,瘋狂的逃向背後的山林中,丟下了他的同伴。

    他從未見過如此瘋狂的步兵,竟然敢面對三挺機槍的掃射和他們對射,而且連續擊殺四人。

    六槍,四人。令日軍恐懼的不光是神準至極的槍法,而是,他是不會死的嗎?三挺機槍在對射期間,最少射出100發子彈,他是怎麼避開子彈的?

    200多米的距離讓日軍膽怯逃走的日軍射手看不清對手的模樣,如果他能看清,就不會這麼疑惑了。

    他們的對手,同樣避不開子彈。他也沒打算避。

    他已經是一個血人。

    頭部中彈,鋼盔的圓角幸運地幫他彈開只在鋼盔上留下深深的彈痕,只留下劇烈撞擊產生的眩暈無疑是最輕的傷勢;右臂生生被打斷也只能算是重傷,右胸部的兩處血洞卻表明,如果再不迅速止血,就算沒有打中心臟,光是流血都能流死他。

    打空槍中所有子彈,頭疼得幾乎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的林浩依稀聽到再也沒有熟悉的日式輕機槍嘶吼,單手將槍摟入懷中,仰面而倒。

    “耗子啊!你狗日的人呢?還不快點兒給老子爬上來。”老猴子的吼聲在陣地上響起,熟悉的索米衝鋒槍的聲音也再度怒吼。

    班長啊!對不起了,孩子們的紅包我不能給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的撫卹金和獎金應該是足夠了,不管你還能生幾個……仰面朝天,感覺眼前越來越黑的林浩的臉上卻露出一絲微笑。

    要知道,他剛才可又是最少殺了幾個,好幾十塊大洋啊!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5:08
第1214章 猶如雕塑

    精準射手,已經盡其所能完成了他的戰鬥任務,他已經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

    這一次,日軍還剩餘的兩個擲彈筒手沒有成為林浩的重點目標。

    因為,在開槍之前,他就計算過三具擲彈筒射出的榴彈數量,根據日軍行軍標準裝配一個彈藥袋8發榴彈,主射手和副射手合一起最多攜彈16發,三具擲彈筒48發,從開戰到現在,三具擲彈筒已經射出榴彈超過45發。

    加上射擊最準的那個擲彈筒手已經被他幹掉,僅餘的幾發榴彈對山頂的威脅已經微乎其微。

    日軍的機槍,不再嘶吼著噴吐子彈。

    但,林浩的槍聲,自此也不再響起。

    老猴子和土豆無論怎麼焦急的呼喚,再也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沒有任何火力支援的日軍卻沒有敗退,或許知道自己若是逃,也逃不過兩百多米毫無遮掩的山路。他們,將不是死在山頂上中國人的槍下,就是死於其後趕來的中國人主力部隊的亂槍。

    於是,已經沒了退路的日軍,在軍曹的大聲命令中,通紅著眼珠子,頂著山頂僅有兩名士兵的步槍和手槍的射擊,拚命向上。

    或許,現在他們的目的,已經不是為了攻下這個陣地好逃之夭夭,而是,殺死敵人。

    同伴的血,同樣深深的刺激著他們,刺激著他們這一刻也忘記了自己的生死。

    日軍瘋狂了。

    兩名中國士兵同樣瘋狂。

    老猴子已經將自己的索米衝鋒槍丟到一邊,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上子彈了。獨立團給每名軍士級士兵配備的仿“黑星”手槍在這個時候一樣能提供火力。

    單發對單發,兩桿槍對十七桿,在丟光了兩人身邊最後的十幾枚手雷,互相對射了超過3分鐘後,瘋狂的日軍步兵最少又倒下12個,但依舊還是有5人,眼看著剩餘的日軍已經從兩面圍上來距離山頂已經不過三四米,相隔數米互相對望的三班最後兩名士兵臉上皆是一片慘然。

    總共超過十分鐘的戰鬥,所有手雷全部投光,“黑星”手槍兩個備用彈匣幾乎已經打空,土豆攜帶的100發步槍子彈也全部打光,所剩子彈最多的索米衝鋒槍卻沒時間去上子彈,他們現在已是山窮水盡。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們幾乎打垮了日軍一個標準甚至是加強版的小隊,斃敵超過35人,現在僅餘5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娘子關一仗,他們獨立團一營一連二排三班將會成為單獨作戰中斃敵最多的戰鬥班。現大洋獎金能拿到手軟。

    不過,想拿獎金,先得活下去。否則,還在四川沖這邊遙望的孤兒寡母又得靠撫卹金才能活下去了。

    “個斑馬的,張家妹子,對不起了,老子這次是回不去了。”老猴子喃喃自語著,用力按下索米衝鋒槍口邊的卡簧,扳開槍口下收著的三棱軍刺,一隻手牢牢的握住了手槍的槍柄,眼中有黯然,更多的確實堅定。

    “班長,你走啊!我來擋住他們。”另一邊的土豆突然怒吼一聲,然後握著槍就從掩體中站起來,猛地一躍而下,“殺!”

    根本沒給老猴子反應的時間,新兵就借助著山勢,居高臨下,端著早已上好軍刺的步槍向兩米外同樣沒做好白刃格鬥的日軍刺下。

    但這顯然並不明智,不說日軍還有時間扣動扳機,就是從白刃格鬥的角度,對方只需要將槍口抬起,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刺入他的胸膛,這幾乎就是自尋死路。

    是的,土豆就沒打算活。已經由一名新兵變成老兵的土豆知道,只要再過一秒鐘,當日軍進入陣地,別說他們槍裡或許還有子彈,就算沒有,他和一條胳膊還纏著繃帶的班長也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他不是勇冠三軍的劉團座,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兵,在五個精通拼刺術拿著長達1.7米三八大蓋日軍的衝擊下,他沒有一點點機會。

    他不怕死,但不能白死,他還能以命換命,日軍只要敢抬著槍口讓他自己撞上去,那他的刺刀,同樣可以插進日軍的胸膛。說不定,還能吸引日軍,給班長和熊四逃生的機會。

    他知道熊四沒走,它焦急的叫聲一直還在山後。它雖然是頭足夠兇猛的熊,但,在子彈面前,也沒有半點機會的。

    短短的一瞬間,新兵做得比老兵還要果決。

    端著槍,高高躍起,迎著瘋狂但極為愕然的日軍的刀鋒落下。

    這名距離土豆僅有兩米的日軍步兵可能從未想過中國人會這樣反擊,主動尋死的反擊。下意識的扣動扳機,半空中土豆的肩膀上再度綻放出一朵血花,但他依舊不為所動,兩隻手依舊死死握著步槍的槍托和槍身,刺。

    那一瞬間,在日軍步兵的眼中,這名至少射殺他同伴超過10人的中國士兵,猶如一座亙古不變的雕塑,哪怕是如此距離挨了一槍,也沒見他的臉上有絲毫變化,彷彿那一槍是打在別人身上一樣。他眼裡的殺氣,濃重的猶如實質,讓日軍從內心深處都不由生出一股恐懼。

    不過,這終究是一名日軍老兵,雖然被土豆氣勢所攝,但依舊高高舉起了步槍,將刺刀對準了土豆,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土豆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只做了一個動作雙臂伸直,將自己的三棱軍刺也用力的送了過去。

    日軍步兵亡魂大冒。

    只是,想躲避,也來不及了。

    只聽“撲哧”一聲,日軍的刺刀刺中土豆的胸部,透體而入,而三棱軍刺亦深深的扎入日軍的胸口。日軍的眼睛猛然睜大。

    先前他不解,不解中國人為何如此愚蠢的主動跳到自己的刀鋒上來,現在他終於知道,原來他是要和他一命換一命。但他依舊不解,打不贏,你可以逃啊!你們為什麼不逃,你們中國人不是常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嗎?不是經常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們若是逃了,我們也可以進山,都不用死,多好?

    不得不說這個小鬼子看得中國還是蠻多的,可是,這裡不是江湖,是戰場,是中國人保家衛國的戰場。

    中國人,沒法退,也不能退。

    一人退,則十人退,十人退則萬人退,萬人退則萬萬人退。劉浪於誓師大會上高舉的右手,代表的不光是獨立團數千官兵,代表的也不僅是十數萬出川抗日的川軍,代表的是全中國不甘被奴役的中國人。

    你的刺刀刺進我的胸膛,我的軍刺同樣捅在你的心臟,中日兩名步兵就這樣互相凝望著,猶如雕塑。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5:08
第1215章 雙方皆亡?

    直到日軍眼神渙散,頹然跪倒在地。

    三棱軍刺造成的大量出血遠超日式刺刀,那種傷害,不是精神意志所能抵抗的。

    土豆這才松開槍柄,任由日軍帶著自己心愛的步槍委頓癱軟在地。

    他不是不想抽出自己的軍刺,而是,真的沒力氣了。他也不用擔心獨立團最新裝備的步槍會被日本人帶走,他彷彿已經聽見正狂奔而來友軍沉重的腳步聲,以及憤怒狂吼的聲音。

    只是,為什麼又感覺還那麼遙遠呢?你們一定要來啊!班長,還有五個娃要養呢!

    土豆仰面而倒。

    “土豆啊!你個狗日的。”猝不及防的老猴子目睹這慘烈的一幕,淚如雨下。

    目眥欲裂的長身而起,“砰”的一聲衝著眼前的兩名日軍打出手槍裡最後一顆子彈將一名日軍打倒在地,然後奮力的將自己平時寶貴到一天最少要擦拭三遍的手槍向舉槍準備朝自己射擊的日軍擲去,直接將日軍打得一個趔趄。

    “殺!”老猴子壓根沒時間去提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衝鋒槍,徑直揉身向日軍衝去。

    借助居高臨下的衝力,避開日軍步槍刀鋒的老猴子狠狠地撞在日軍身上,兩個人糾纏在一起向山下滾去。

    別看寫得很長,其實不過是兔起鶻落的數秒鐘而已,兩名中國士兵就用這種完全是同歸於盡的慘烈和拚死也要攻上來的日軍見了真章。

    餘下的兩名日軍見此情狀,竟毫無勝利的欣悅,反而呆立當場。

    中國人,如果都這樣,他們還有機會再勝利嗎?要知道,陣地上,僅有三名中國人而已。

    是的,打了如此之久,他們要不知道陣地上就三個中國士兵,那他們這麼多年的仗就白打了。但,就是三個中國人,卻幾乎將他們一個小隊四十多人全部射殺,就連他們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刻,還帶走了兩名同伴的生命。

    不,還有一個,他們還在戰鬥。從山頂滾到山腰二三十米開外傳來的悶哼聲和求救聲打斷了兩名日軍的驚懼。

    可是,他們來不及去救援自己的同伴。

    “嗷~”一聲帶著無比憤怒的獸吼就在他們十米外猛然炸起。

    屬於老兵特有的警覺讓他們毛骨悚然,他們猜錯了,這裡竟然還有敵人?

    悚然回頭的同時,一隻體型碩大圓頭圓腦的“黑熊”,一隻穿著緊箍著肥胖身軀有些可笑馬甲的“黑熊”眼裡噴著“怒火”正向他們這邊狂奔而來。

    是的,雖然他們並沒有看清熊眼,但他們竟然讀出了憤怒。從它一往無前,和露出的尖牙利齒中。

    熊四是真的憤怒了,前所未有的憤怒。

    它的同伴們,竟然一個都不見了。

    陣地上,取而代之的是最令它痛恨的土黃色。先前那個晚上,正是這樣顏色的人類染上了它同伴的鮮血,它永遠忘不了同伴身上的冰冷。

    大熊貓雖然還未明白什麼叫死亡,但它知道,那些同伴,是再也回不來了。

    現在,又該輪到這些同伴了嗎?

    所以,它來了。哪怕它明白,那些土黃色人類手裡拿著的長棍子會吐出可怕的東西,或許能讓它很疼,但它也要沖上去,用巴掌用牙齒教訓它們。

    “八嘎!是中國人的熊,殺了它。”僅剩的日軍軍曹不由大怒,端起槍,衝著黑熊就是一槍。

    熊四厚實的肩膀上炸起一團血花。

    “嗷~”熊四痛呼,卻腳步未停。

    “不識時務的畜生!”日軍軍曹的心卻是放了下來。

    這熊看著兇猛,但卻是夠蠢,只需要再給它來一槍,就成死熊。難道,以為自己穿上馬甲就不是熊是兵了嗎?

    他身邊的步兵也準備扣動扳機。

    一陣腥風襲來,一張巨口衝著日軍步兵的手腕猛然咬下。“咔嚓”一聲,腕骨生生被咬斷。

    驟然遇襲的日軍步兵發出一聲慘嚎的同時扣動了扳機,但顯然,子彈卻不知打到哪裡去了。

    一頭體型如同小牛犢般大小的青狼赫然出現在兩人身旁,在一口咬斷日軍步兵手腕後,不待日軍對它進行攻擊,它就敏捷的跳開,綠油油的眸子冷冷的注視著兩人,露著匕首一般鋒利的尖牙。

    兩名日軍冷汗涔涔。

    見鬼了,他們是跳進中國人的陣地了,還是跳進中國人的動物園了?

    同樣穿著馬甲的狼,同樣對他們發動攻擊的狼,不用說,都是中國人訓練的。

    是的,熊二來了。

    就從兩人所站位置不過一米的石頭後方,對兩名日軍發動了攻擊。

    返回的熊二進入戰場比熊四要來得更早,甚至還要在土豆他們發動拚死一搏之前。狼,是一種報復心極強的生物,也是團體協作精神最強的生物之一,而且,在捕食時極為冷靜。

    同伴的死去或許會讓它們悲慟,但絕不會影響它們捕獵的本能。

    自從進入戰場,就一直潛伏在一側的大青狼,一直等到獵物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熊四身上,才發動自己的攻擊。不過,它終究還是放棄了自己的原則,沒有首先攻擊獵物脆弱的脖子,而是先救了熊四一命。

    現在,是一熊一狼對付全副武裝的兩名日軍,不過,其中一人已經是傷殘人士。

    日軍軍曹也足夠悍勇,兩手一把已經再無機會拉動槍栓射擊的三八大蓋,對著一瘸一拐走過來的黑熊,餘光卻重點放在大青狼身上。

    相比“有勇無謀”的熊,他顯然更害怕這頭猛然跳出來的狼,他相信,只要他露出一點兒破綻,這頭狼就會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

    疼的冷汗直流的另一名日軍,也用一隻手端著沉重的步槍護住軍曹的側翼。

    可是,軍曹錯了。一頭憤怒的熊,其實遠比一頭狡猾的狼更可怕。

    熊四速度放慢,不是因為疼痛不是因為傷勢嚴重,它是在積蓄力量,等到靠近日軍,毫無徵兆的,它率先發動了攻擊,長身而起,猛撲而上,毫不顧忌胸口前長達1.7米可怕的刺刀。

    “嗨!”日軍軍曹同樣怒吼著挺槍而上。熊又怎樣,他的刺刀可以刺透幾釐米厚的木板,這是屬於一名老兵的自信。

    只是,他面對的,不光是一頭憤怒的熊,更是一頭,會武術的熊。粗短的熊掌突然向外一撥,竟然將日軍老兵端得穩穩的力若千鈞的刺刀撥偏,刺向它胸口的刺刀猛的一偏,偏離十數釐米刺進大熊貓的肋部。

    猶如敗革,能刺透幾釐米厚木板的鋒利刺刀僅只刺進去兩三釐米,就不得寸進。

    日軍軍曹臉上的驚容才起,熊四的另一個露著利爪的大熊掌就已經揮了過來,一傢伙拍在這位的臉上,就像打了個大耳刮子。

    人的一個大耳刮子,或許嚴重點兒會讓人腦震盪,再嚴重點兒頂多來個耳膜穿孔,可若是挨了熊的呢?

    更何況,無論是咬合力還是力量都還在亞洲黑熊之上的國寶熊貓在這一刻恨不得都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日軍軍曹的整個臉皮都恨不得被露出利爪的熊掌給生生撕扯下來,露出的還在微微顫動粉嫩嫩的肉就算是身經百戰的戰士看到,也忍不住會做上好幾天的噩夢。

    據後來參與埋葬這個倒霉日軍軍曹的一名一營步兵親口承認,從此以後,他都不再敢和熊四這個凶殘的傢伙摔跤取樂了,他寧願把自己的軍需牛肉乾全給湊上來的熊四。不是怕輸,實在是,一看到那傢伙的大熊掌,他就想起“沒臉”的日軍屍體,太可怕了。

    熊四並不在意,反正只要有吃的就好,只要給吃的,人家一直萌噠噠的好嘛!

    下意識地丟下槍捂著臉的日軍軍曹的噩夢還未結束。大熊貓將“趁他病要他命”的浪團座打架精髓發揮到極致,張開巨口猛然咬下,誇張的咬合力連堅硬的竹子都能撕成條給吃了,更何況是日軍軍曹的手臂?

    咬住日軍軍曹的手臂再猛然一擺,就像是摔跤中常用的抱摔一樣,日軍的平衡徹底失去倒下,巨大的身軀猛然坐下,不偏不倚,正坐中胸部。100多公斤的體重全部凌空壓在胸骨之上的後果就是,胸骨盡折。

    幾乎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日軍張著連嘴唇都沒有的嘴,拚命的呼吸,四肢徒勞的亂動,就像一條瀕臨死亡的魚。

    而另一個已經受傷的日軍步兵,卻已經顧不得他的上司了,他要面對一條可怕青狼的攻擊。

    單臂持槍的他,顯然不是一條既狡猾又凶殘可怕的狼的對手,他甚至還要比他上司更早就死去。已經成功咬住他喉嚨的青狼用數十公斤的體重和力量做配合,甚至將他白色的喉管都扯出去大半米。

    什麼叫慘烈,這就叫慘烈。

    這是當半分鐘後,葉子飛親自率領著一個步兵班的先頭部隊瘋狂衝上陣地後,腦海裡縈繞著的第一個念頭。

    他見識過無數次比這樣慘烈的多的戰鬥,甚至,倒下的戰士超過幾千人,和那相比,這個小型甚至只能說微型的戰場不算什麼,但他,從未見過雙方沒有一個活人的戰場。

    沒人逃,也無人勝利。

    陣地上,除了兩隻孤獨的動物,兩隻孤獨的在躺著的一動不動的同伴身邊徒勞的嗅著,觸碰著,嗚嚥著的狼和熊,再無一個可以站起來的人。

    雙方皆死?

    他的三個兵,最後的步兵三班,就這樣完蛋了嗎?

    葉子飛的腦袋那一刻是眩暈的。

    這可能,是獨立團建團以來,成建制犧牲的第一個戰鬥單位,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步兵班。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5:09
第1216章 奇蹟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找,給老子找,把三個人全給老子找到。就算死了,老子也要把他們都帶回去。否則,老子怎麼跟一連跟二排交代?”葉子飛蒼白著臉怒吼著。

    倒在灌木叢中的林浩反而最好找,他身邊呆著的是熊四。

    熊四應該是一直試圖讓這個喜歡給它吃肉乾的年輕人站起來,無論它怎麼用舌頭舔他,怎麼用熊掌推他,可他就是不動。

    腿上中槍,胸前被兩顆機槍子彈射中,可怕的傷口甚至能看見內臟,右臂被子彈生生擊斷,露出白色的骨茬,可怕的傷勢令人目不忍睹。

    更致命的是,他的血流得太多了,在他的身下,就像是一條河。跑過來的幾名士兵幾乎是含著眼淚把一直不停撥弄著林浩身體的熊四趕開的,確切的說,是用牛肉乾哄開的。

    不過,這一次,熊四卻沒有走遠,很焦躁的就在附近轉悠,這讓急匆匆跑過來的葉子飛腳步微微一頓。

    “別動,都別動他,等衛生兵來。”葉子飛蹲下身伏在林浩毫無反應的胸前仔細聽了好一會兒,雖然臉上有些失望,但依舊對幾名準備搬動林浩身軀的士兵命令道。

    雖然他聽不到心跳,但他因為熊四出乎人意料的反應,竟然產生了一種直覺,或者是幻想,這個士兵,沒有死。哪怕,他蒼白的臉色已經如同一個死人無疑。

    可死而復生這事兒真是存在的,紅色部隊有位團長,頭部中彈,所有人都認為他死了,可他的上級固執的認為他還活著,都下葬一天了硬是從土裡刨出來用擔架抬著上路,三天後,竟然奇蹟般的有了心跳。最後,竟還活蹦亂跳的繼續當他的團長。

    熊四一直守在他身邊,不停撥弄,應該不是因為絕望,而是好像在喚醒沉睡的同伴,那是不是它認為他並沒有死?動物的有些直覺應該比人更值得信任。從小也是湘省山區長大的葉子飛對於動物,也很瞭解。

    就連同樣被青狼守著的西瓜,他身上還插著的三八大蓋,也沒人敢動。葉副營長像瘋了一樣,認為這兩個兵還能活過來,命令他們只是不要錢一樣將隨身攜帶的將急救包覆蓋到兩具遺體上止血,卻不能挪動他們,等到營部的衛生兵來確認他們的生死。

    最後被在山腰上找到的老猴子反而是最先被確定活著的士兵,因為他還有兩個好同伴。和日軍滾下山坡,手無寸鐵靠一隻手和身強力壯日軍搏鬥的老猴子本來絕無幸理。幸好是他先用一斤多重的手槍先把日軍砸了個滿臉花開,然後又佔據了先手抱著日軍往下滾,日軍在滾下山的過程中都差點兒沒被石頭給生生砸死,要不是還戴了個鋼盔的話。

    等到這個小鬼子稍微恢復了點兒體力以兩隻手對付只有一隻手的老猴子,差點兒沒把老猴子給活活掐死的時候,狼和熊已經搞定了自己的對手。

    那老猴子的這位對手可就慘了,一頭從山頂上狂奔下來的巨狼僅用一口就咬斷了他的頸骨,本來就有傷在身的老猴子也沒落到好,那條受了槍傷的胳膊在滾動過程中直接給摔斷了,心神一鬆之下,竟然給疼暈過去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他還活著,經歷了這樣一場戰鬥,他竟然還活著,就是個奇蹟。

    等士兵們找到他發現他還在呼吸欣喜若狂的將他抬上山,葉子飛這麼堅強的一個人都差點兒沒激動的掉眼淚。

    特娘的,三班還有個獨苗,三班就沒有完,三班就還在。

    兩個醫護兵跟著另一個步兵班差點兒沒跑斷氣,他們畢竟不是步兵,在這種急行軍上是無法和步兵相提並論的,尤其是當他們的速度比平時還要提高兩成,最少有三名士兵都受不了這個高強度被生生跑到嘔吐的時候。最後200米更差不多是被幾條大漢輪流攙扶著跑過來的。營副可是下了死命令,就算爬也要在一分鐘內把醫護兵給送上陣地,兩個傷兵最終是死是活就看他們的了。

    悠悠醒轉的老猴子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副營長葉子飛那張帶著淚水的笑臉,但他沒有笑,艱難的扭頭看看四周,是一排還算熟悉的笑臉,以及他無比熟悉的陣地,曾經的三個人的陣地,眼淚嘩的就下來了。

    三十多的漢子,哇哇的哭:“耗子啊!土豆啊!你們走了,老子咋還活著呢!三班,就剩老子一個了,就剩老子一個了啊!”

    “嚎啥呢?”葉子飛的臉一下就黑下來了,“你特娘的光靠嚎能把你兄弟嚎回來?”

    “營副,麼思意思?我兩個兄弟……”老猴子不愧是常開盤坐莊的,馬上從葉子飛的怒斥中聽出了別樣的意思。

    “你好好給老子躺著,那兩個兄弟……哎!我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葉子飛微嘆一聲,輕輕拍拍情緒有些激動的老猴子的肩膀,“候班長,這一仗,你和你的三班,硬是要得,我要向團部給你們三班請功。”

    “我不想要戰功,我只想我的兄弟們能活著。”老猴子的目光迅速黯淡下來,嗚嚥著回答道。

    相對於赫赫戰功,他更希望自己的戰友能活著。

    這一刻,他有些明白團座長官在建團之初,指著自己的上校領章說:“我其實並不希望有這個領章,因為,這金光閃閃的三角星,其實都是兄弟們的血凝聚的,領章越顯赫,血,就越濃。”

    戰功,都是用生命換來的。

    “有心跳,有心跳。”用聽筒在扒開軍服已經毫無起伏的兩具蒼白的胸脯上仔細聽了半天的衛生兵幾乎同時跳起來狂呼。

    “哈哈,給老子用強心針,上最大劑量,還有,野戰醫院先前發下來的那種新型消炎藥,血漿袋,都給老子用上。”葉子飛不由放聲大笑。

    一直都只相信唯物主義的他在這一刻竟然有種想朝天拜一拜的衝動,本來以為能找一個活著的,都已經是最大的幸運,沒想到,竟然三個都活著。

    就沖這個,他都得感謝老天爺。

    當然了,醫護兵開始還沒有葉子飛那麼瘋狂,上最大劑量,別活的也搞成死的了。不過,當林浩的心臟開始停跳以後,兩個醫護兵只是簡單商量了一下,比少校營副還瘋狂,硬是上了直接上了三人份的,不這樣搞,說不定連打消炎針的機會都沒有了。

    醫護兵雖然是搞急救的,但前提也是兵。兵,永遠比沒有經歷過戰場的醫生更粗獷,他們不會管以後會怎樣,反正現在不這樣,都特娘的沒以後了。很多傷兵,被他們不計後果的搶救給搞死,但更多的傷兵,卻有了機會有以後。

    或許是猛藥下得太猛,連逐漸沉寂的心臟都受不住了,竟然在所有人都絕望的那一刻又開始跳動。

    說實話,林浩中了最少四槍,還能有微弱的心跳除了奇蹟之外其實還有熊四的功勞。如果不是熊四一直撥拉著他讓他已經幾乎徹底陷入沉睡的大腦一直還有意識反應,估計,他是絕對捱不到衛生兵給他打強心針和掛上血漿袋的。當然了,加大強心針劑量的決斷也很有作用,幾種因素缺一不可。

    只能說,林浩能活下來,那是個奇蹟。

    土豆則是徹底的幸運,別看那一刺刀嚇死人,從左胸插進去透體而出甚至都能看得到刀刃,但奇蹟般的那一刀竟然全部避開了心臟避開了大動脈,只要扛過細菌感染關,他的傷甚至比老猴子這種槍傷外帶骨折的患者恢復的還要更快一些。他之所以像犧牲一樣,那是因為極度的疼痛和失血讓其陷入休克症狀。

    當然,這些都是現在的衛生兵們給不出的答案,是野戰醫院的醫生們做完手術以後給出的結論。三班的兩個士兵,一個比一個奇蹟的活下來了。

    為此,不僅兩個衛生兵軍銜提升一級,熊四更是被得知此事的劉團座特地獎勵,從此以後對這貨牛肉乾不限量,隨時可以找後勤部要牛肉乾解饞。誰讓這傢伙,由後勤熊變身戰鬥熊還附帶治療光環,妥妥肉盾加補血奶媽啊!

    從此以後,大熊貓的幸福生活來臨了。胸前馬甲兜裡再也不缺零食了,再也不用去靠摔跤贏取饅頭啥的了。現在的熊,有的是肉乾。

    不過,也真沒人敢這貨打了,那張沒臉的日軍的慘狀被士兵們一宣揚,誰還敢這貨這樣玩耍。萬一一不小心惹毛了,本來一百多斤力量的熊掌就夠猛了,再帶上幾個爪子,那真是要了小命了。

    不管最後結果怎麼樣,反正這會兒人沒死,還有機會打強心針還能進行搶救,山頂上的士兵們集體歡呼起來。簡直比打了勝仗還要興奮三分。

    打勝仗,面對的是無窮無盡的死亡,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而此刻,卻是對生的希冀。

    除了希望,亦有欽佩。

    三名勇敢的士兵,幾乎是用命全殲了日軍一個步兵小隊。更確切的說,是五名勇敢的士兵。

    檢查完整片戰場的士兵完全可以透過戰場上日軍屍體的分佈,勾勒出整個戰場的戰鬥走向。

    當日軍機槍手和步兵被全殲後,熊二和熊四主宰了整個戰場,在一口咬死和老猴子糾纏的日軍步兵後,被鮮血刺激到發狂的一熊一狼沒有放過200米外殘存的最後幾名擲彈筒兵。

    可憐的擲彈筒兵當看到狼和熊向他們狂奔而來的時候不是沒有反抗,他們向狂奔中的狼好熊發射了最後兩顆榴彈,可顯然,大青狼和大熊貓的速度遠在他們的估計之上。兩顆在山腳炸了一地焦黑的榴彈沒給將速度提至最高的狼和熊造成任何傷害。

    當他們想去用機槍或者戰死日軍的步槍來抵擋時,顯然也來不及了。位於山谷中的三名擲彈筒兵和兩名日軍傷兵都死了,就連山坡上沒死絕的日軍傷兵,無一例外,全都死在凶性大發殺戮本能徹底打開的狼和熊的尖牙利爪之下。這倒是省了士兵們不少事。這二位,對生或是死可比人類判斷的準確多了。

    五對四十七,竟然打了個0比47的戰損比,絕對的超級戰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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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5:10
第1217章 山呼海嘯

    因為兩名兄弟還有搶救的可能終於恢復平靜的老猴子目送武裝擔架隊離開以後,終究還是想起了第一時間被林浩所擊斃的二等兵,那可是個超級軍功,如果是個日軍大官的話,別說他現在有五個娃,就算未來有十個娃,林浩紅包也是送得起的。

    不過,鯉登行一誰也不認識,那具屍體也就是比其他日軍稍顯白嫩肥胖一點,並無其餘太顯著特點。死在他身邊的一名日軍通信兵倒是背著一把佐官級別的指揮刀。

    步兵班乾脆把腦袋已經被打爛的二等兵和那名通信兵給抬上,只要第77聯隊還有俘虜,終究會有認出這貨是誰的。

    於是,這位在曾經時空中曾官致陸軍中將的大佐雖然在這個時空沒有享受到那個殊榮,但卻是在死後還免費坐了次滑竿,雖然是四蹄朝天的那種。也算,是種彌補吧!

    紅色部隊兩個大團長各帶著一個主力營由一左一右向第77步兵聯隊殘兵箝制而來,但他們這一次卻終究沒有撈到肉吃。

    他們來的其實已經算是很快了。

    本來獨立團一營的戰術目的只是在山中打阻擊,阻擋住可能進山日軍的去處,只要擋上不過半個小時,以772團為前鋒第17師組織起來的兩個團為預備隊的主力就會擊潰擋在舊關前線的日軍,然後將其包圍。

    但誰也沒想到日軍第77聯隊的指揮官竟然如此果決,提早20分鐘就率領著其聯隊殘餘部隊主力撤退,並在炮擊後不久就立即進入山裡,而炮擊也超過了十五分鐘,這也導致所有主力部隊晚於日軍35分鐘才啟程,等抵達戰場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之後了。

    也就是說,獨立團一營獨自阻擊日軍的時間,超過40分鐘。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狗急跳牆的日軍竟然發動了決死衝鋒。然後,自然是被殺得屍橫片野。

    “希特勒電鋸”如果不遭遇火炮,並擁有足夠的防護力的話,能成為所有步兵的噩夢。要知道,那可是能用到整整50年後的神器。

    躺在兩個山頭陣地前的日軍,高達1300多人,密密麻麻的鋪滿了山谷,坡地,就像鯉登行一絕望的回頭然後決絕的離開那樣,當土黃色軍服把墨綠色的植被幾乎都遮擋住的時候,那副景象,就算是身經百戰神經早已堅韌如鋼絲的兩名紅色團長看到,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日本人,夠瘋狂。獨立團一營,也夠牛逼,一場阻擊戰,竟然被他們打成了殲滅戰。這戰鬥力,槓槓的。

    隨著漫山遍野的深灰色抵達,零星逃竄進山的日軍像是被圍獵的野兔一樣,驚慌失措的從灌木叢中從石頭縫裡被趕出來,然後,被殺死。不是沒有絕望想跪地投降的,但無人接受。

    不是中國官兵殺戮成性非殺之而後快,因為先前日軍傷兵偷襲導致人員傷亡,劉團座怒打麾下主力營長、連長、排長、班長的事早已傳遍舊關前線。包括紅色部隊兩個團長,各級指揮官可都是下了死命令,誰要是害得他們挨鞭子,他們挨多少,那就雙倍奉還。

    要知道,劉團座雖然官不是很大,但現在可是獨立團和129師聯軍的副總指揮,聽說兩個旅長都被指揮得團團轉,如果真要打鞭子,他們這些團長也還真只能挨著。

    當然了,副總指揮的官威還只是次要的。舊關這一戰,劉團座徹底讓兩個紅色團長服氣那才是最重要的。人家獨立團不光是裝備牛叉,這官兵的戰鬥力和意志力更是讓人歎服,危急時刻不怕犧牲的硬骨頭精神絲毫不遜於紅色部隊那幫經歷過萬里戰略大轉移的紅色老兵。

    可以說,劉團座的威望,不是什麼上校領章和未來軍神欣賞給的,而是實打實的打出來的。

    在戰場上,想贏得尊敬,靠的就是勝利。

    更何況是硬碰硬打出來的勝利。

    等到槍聲減歇,緊隨而至趕來的兩個陸軍中將和兩個團長還沒進入一營陣地,首先看到的卻是一個急匆匆從山裡狂奔出來直奔公路的擔架隊。

    由於沒帶擔架兵,士兵們就地取材,用長一米多的三八大蓋當槓子,用脫下的軍服撕成的布條做床面,小心翼翼地把兩個打了強心針和消炎針並掛上血漿袋臉色終於不是那麼蒼白的兩個士兵放上擔架,四個士兵一組抬著,努力維持著平衡就往山外跑。

    前後各一個全副武裝的步兵班,中間是兩個醫護兵和一群丟了機槍和迫擊炮輪換擔綱擔架兵的火力排射手們,幾乎是小半個步兵連。連副營長葉子飛和傷兵老猴子及開始疼得嚶嚶叫的熊四身邊,都只留了一個步兵班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大人物呢?

    這陣勢把兩個陸軍中將都嚇了一跳,以為是一營目前最高指揮官葉子飛出什麼事了,拉了落在最後面步兵班的一個步兵班長一問,這才知道擔架上不過是一個軍士加一個上等兵。

    但卻是三個硬懟日軍一個步兵小隊並且將其全殲的牛逼到不行的兵。這戰績,這精神,不服不行。

    “敬禮!”隨著眼中泛出敬意的趙中將一聲斷吼,在場所有人,從中將師長到上校團長再到最普通的二等兵,破天荒的頭一遭違背了戰場條例,向狂奔離去的擔架隊,敬禮。

    無關乎身份,這是源自戰友和戰友。

    從山嶺到山嶺,從山路到山路,只要還能動的官兵,全部衝著和時間爭分奪秒的擔架隊,舉起右手。

    無關乎禮遇,他們不光是在向兩名傷兵致敬,是在向精神致敬,甚至,是在向勝利致敬。

    但這種殊榮,估計縱觀整個獨立團,恐怕在士兵一級甚至尉級軍官一級都無人能與之相比。

    這個牛逼,絕對能吹一輩子。

    就像日後老猴子聽到這一幕後,那個嘚瑟勁兒就甭提了。由於笑得太厲害,嘴一直都是歪的,在老對頭或者說是債主的四班長黑皮邊上晃了許久沒得到回應之後,終於忍不住:“黑皮,10塊大洋一張三班集體簽名護身符,除了你付費,你班裡的兄弟全免費,麼樣?”

    “狗日的,嘚瑟不死你。”黑皮班長差點兒沒被這個憊賴貨氣瘋,但末了還是不得不認栽,丟了十塊大洋預定了簽名護身符,誰讓他沒那兩個牛逼的小弟呢?

    胸脯被刺刀戳透了能活著也就算了了,中了四顆機槍子彈也能活,絕對的老天爺保護類型。

    只是,等他反應過來老猴子還欠他十塊大洋,他本來可以免費得的,老猴子早已眉開眼笑的拿著十塊大洋溜了。有這樣的傻大叔給娃發紅包,他必須得替娃收了。至於那十塊欠賬,反正是賭賬,賭桌上再說。

    你別說,老猴子這一創意還真不錯,來求老猴子的三班集體簽名護身符的還真不少,三個超級不死小強,萬一沾點運氣呢?等劉團座知道的時候,候班長把生意都恨不得做到第三軍去了。

    哭笑不得的浪團座立刻親自出馬收繳了某人這些“違法所得”,丫的,打一仗這貨硬是把他的三班變成後世的“錦鯉”了。特娘的,運氣泥煤,這是不怕死的精神好不好?

    劉團座恐怕不知道,美女大記者悄悄找老猴子弄了張三人歪歪扭扭的簽名就縫在不知情的某團座的衣襟裡。誰讓他的衣服已經習慣性的讓某美女記者拿去洗了?

    當然了,這是後話。

    現在的情況是,等到葉子飛出山,舊關前線三方指揮官終於聚齊。

    “諸位長官,我們贏了,步兵第77聯隊,被全殲了。只可惜他們的聯隊旗已經被提前燒掉了,沒有繳獲,還有,其聯隊長鯉登行一不見蹤影,此地沒有俘虜,也無法辨認。”葉子飛匯報導。

    “沒關係,小鬼子的聯隊旗他們重視的很,其實不過是一面破旗子罷了,這次沒繳獲,還有下次,我們和日寇的仗,或許還要打很久,有的是機會。”趙壽山擺擺手淡淡一笑。“我們只需要知道,我們贏了,是不是,諸位?”

    “是的,我們贏了,趙師長,李長官,葉副營長,舊關一仗,我們勝利了。”葉團長慷慨激昂道。

    “舊關,我們全殲日寇一個步兵聯隊,娘子關前線第三軍和129師及獨立團的同仁們還在戰鬥,遠在60公里外,劉團長和陳旅長他們或許還在和日寇浴血搏殺,但,我們中國人,必將贏得這場勝利。”趙壽山將目光投向遠方,聲如金石,“因為,這是我們的土地,我們每個人,都願意為之付出生命。”

    “我老李,代表山西民眾向在雪花山,乏驢嶺,娘子關,七亙村,舊關,井陘縣,石門等地英勇戰鬥並為之犧牲的弟兄們致敬。”老李同志臉色突然變得肅穆。

    他彷彿有些明白自己治軍和眼前的這些同僚們的差距在哪裡,不在於裝備,而在於精神,在於信念。

    有些道理,早懂,總比晚懂要好。晉軍,同樣是中國人。

    全場將校們一片肅然。

    是啊!勝利了,但犧牲,同樣是巨大的。

    良久……

    “長官們,不管怎麼說,這一次,我們勝利了,勝利了,就值得歡呼。”瘋子戰將咧著嘴笑起來。

    “是的,我們勝利了,就值得歡呼。”趙壽山一改往日的文雅,漲紅著臉,高高的舉起手,縱聲高呼,“勝利!”

    眼鏡後面,隱有淚光,第十七師五千餘陝西冷娃還躺在戰場上。

    “勝利!”其餘將校也縱聲高呼。

    “勝利!”

    “勝利!”……

    由他們開始,所有能站起來的士兵皆高高舉起了自己的槍,縱情高呼。

    猶如山呼海嘯,聲浪在中國大山裡,傳出去足有十數里,比105榴彈炮的爆炸聲都還要響得多。

    只是,喊著喊著,淚花不只是在眼中,而是掛滿臉頰,粗糙還有些髒的臉頰。

    淚如雨下。

    很多弟兄,再也沒機會聽到這個聲音,再也沒機會舉起自己的槍。

    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

    PS:關於很多書友說我最近寫得太水,對一場小型戰鬥都寫得如此詳細,那是因為風月實在不喜歡寫主角指揮著大軍團靠滅敵多少來給人巨大的爽感,風月就喜歡用那些小兵來體現戰鬥的艱辛,和那個時代先輩們的不易。鑄就在豐碑上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那些我們從不得而知的小兵們。沒有他們的犧牲,哪來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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