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同人] 紅樓之賈赦庶兄 作者:天日月 (已完成)

 
BabOdin 2019-8-30 22:24:37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 17854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24
第2章

  賴大去了那裡?

  這絕對是榮國府內所有人心中眼下最好奇的一件事,那怕是賈母自個也疑惑著, 特別是當賈赦讓其他的下人請了太醫過來後, 下人特特說明了賴大壓根沒去過太醫院, 這下子那怕是賈母也不好阻止賈赦讓人綁了賴嬤嬤來了。

  賴嬤嬤雖然是她的心腹, 但賈母也明白,和賴嬤嬤和自家親孫子之間孰輕孰重, 她要是阻止賈赦綁賴嬤嬤, 只怕一個不慈的名聲便壓在她身上了, 她又不是像賈赦這般混不吝的,自然不願意背了這麽一個不慈之名。

  至於人綁來之後是真發賣了, 還是走個過場,賈母自個心裡自有把尺, 賈赦怎麽說都是她生的,自個的兒子, 難道還拿捏不住嗎。

  不過那怕賈赦有意殺鶏警猴一番, 終究遇到了一些意外。

  下人來報,榮國府的大太太──張氏早産了。

  一聽到張氏早産, 賈赦不由得一陣恍然,真沒想到, 他竟然會有給四皇子載綠帽子的一日。

  咳咳,這事可不能怪他,他自己也很想知道爲什麽這個世界裡的四皇子妃成了他的妻子?而且菁妹去了那?這個世界裡有菁妹嗎?

  雖是擔憂著自家那個傻呼呼,動手永遠比動嘴快的妻子,賈赦也知道眼下不是去想慕菁下落的時候, 正巧太醫也在,便客客氣氣的請了太醫過去瞧瞧張氏的情况,這太醫雖然不長於婦科,不過救人如救火,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不過他自知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另外寫了條子,讓小厮快步趕到太醫院裡去請對的太醫與醫女。

  賈赦見狀眼眸微眯,看來這榮國府內的亂像都已經傳到外頭去了,就連太醫都不相信榮國府裡的下僕,寧可讓自家小厮去太醫院尋人,賈赦心下一動,如此一來,倒是大有可爲。

  賈赦瞧了一眼面露喜色的賈母與賈政夫婦,心下不悅,隨手指了一個未留頭的小丫環,沉聲道:「告訴大太太,瑚哥兒這裡有我,讓她安心生孩子。」

  「是!」小丫環喜滋滋的連忙趕去給大太太報告這個好消息了。

  像她們這樣的小丫頭,也不懂什麽宅鬥之爭,她只知道大太太是個好人,待她們這些小人極好,瑚哥兒乖巧可愛,難得大老爺硬氣了一把,大太太和瑚哥兒肯定會沒事的。

  先是讓太醫去瞧了張氏,又命下人細細照料,要什麽都不用客氣,直接上他私庫拿去,件件都安排好了之後,賈赦總算能抽出手來處理張氏早産一事,賈赦臉色陰沉的難看,質問道:「大太太怎麽會早産?」

  張氏懷相雖然不好,但也不應該會早産,張氏早産的背後只怕有什麽陰謀,瑚哥兒落水之事隔了好一會兒,怕是不好去查,但張氏早産之事不過才剛剛發生,說不得能找出一二不對之處。

  那丫環面露尷尬之色,低聲回道:「大太太是因爲知道了瑚哥兒落水之事,心急之下,這才動了胎氣。」

  賈赦心下一沉,「不是讓你們暪著大太太,是誰告訴大太太?」

  無論是那個世界裡,四皇子妃的命似乎都不怎麽好,在他原本的世界裡,四皇子妃則是因著四皇子之故,跟著也被圈禁在鄭家莊之中,四皇子妃的身子本就不好,在鄭家莊中又太過艱難困苦,勉强撑到女兒出嫁後,沒多久就病逝,壓根沒等到四皇子被開釋的那一日。

  至於眼下的張氏,却因爲其父爲帝師之故,在太子被廢之時,受了廢太子的牽累,張閣老被勒令自盡,而張家其他人等則被流放到嶺南,張氏因爲是外嫁女而逃過一劫,不過也只是暫時的。

  賈府爲了避免受張氏牽連,將張氏軟禁在院落之中,要不是張氏有了身孕,賈赦絕對不懷疑賈母會直接要了張氏的命,張氏心裡也有數,這胎便養的不怎麽好。

  原身賈赦雖然有些懦弱,明知道其母居心不良,却不敢阻止,却又盡可能的儘量照顧張氏,他怕張氏因爲賈瑚落水之事而憂心,於是便讓人暪著張氏,不過眼下看起來,還是有人沒把他的話當回事了。

  那丫環是張氏院子裡的二等丫環,沒見過先前的事,還把賈赦當成先前那懦弱無能的大老爺,瞧著二太太的臉色,便吱吱唔唔不敢說。

  賈赦直接召了召手,「林之孝!把家法給我取來,打到這個丫環說爲止。」

  衆人大驚,「大老爺!這……怕是不妥吧!」

  賈赦眼眸微利,只說了一個字,「給我打!打死勿論!」

  當他先前所說的是廢話嗎?這群下人當真是不見黃河心不死,真當他不敢殺人?他雖然沒菁妹暴力,但真要惹到他頭上時,打殺幾個下僕也算不得什麽,當年那個苛待他家小迎春的奶媽不就是被他下令杖斃的?

  衆人心下一驚,知道大老爺不只是嘴巴上說說,而是當真是要殺鶏警猴了。大夥雖然不懂律法,不過見老太太和二太太都不曾說過半句,想來主殺僕當真是無罪,要是大老爺當真狠下心來……

  好些偏著二房的下人突然覺得脖子有點凉。

  雖然賈赦還是沒法子把張氏當成自己的妻子,不過既然占了這個身子,自然得保其妻兒平安,賈赦也不管那丫環怎麽討饒,直接拍了拍林之孝的肩膀,溫言道:「這事交給你了,一刻鐘內,我要得到答案!」

  賈赦這話一出,衆人看向林之孝的眼神頓時不對了,原來林之孝的不知不覺之間投靠了大老爺,成了大老爺的心腹啊!

  林之孝頂著衆人的死亡射綫,苦著臉應了。

  他自個其實也二丈摸不著頭腦,他爹不過是個小管家,雖是老爺子的人,但也算不上什麽心腹,不過是靠著阻蔭做了個管家之位,然後僥幸沒被老太太和二太太清理掉,繼續在府裡混口飯吃罷了,怎麽他今日好端端的會突然的得了大老爺重用呢?

  雖是摸不清頭腦,不過林之孝也是個聰明人,知道機不可失,連忙應下,不但如此,他知道大老爺平日裡不露山不露水,這狠起來時間都卡的極緊,深怕速度慢了誤了大老爺定下的時間,連忙以最快的速度叫來婆子,當場就要給那丫環打板子。

  那丫環一開始還想著有二太太在,便沒把大老爺的威脅放在心上,但見了林之孝這勢頭,便有些恐懼了,再見婆子當真要打起她了,板子還沒落到身上,連忙一五一十全招了。

  丫環連忙喊著,「是周瑞家的,是周瑞家的跑去跟大太太說了,大太太才知道瑚哥兒落水的事。還有……」

  丫環有些恐懼的望了王夫人一眼,續道:「我看到了,周瑞家的推了大太太一把,大太太才會跌倒早産的。」

  這丫環也是個聰明人,知道這話一說,二太太絕對饒不了她,她心一橫,乾脆把事先全說了,橫竪都是死,拉得一個是一個。

  本來就算知道了瑚哥兒出了事,大太太那怕再著急,也沒有急到早産的理,只是大太太知道瑚哥兒出了事,便急著要去瞧瞧瑚哥兒,而大太太又是被老太太軟禁的,下人們那敢讓大太太出院子,混亂之中,周瑞家的推了大太太一把,大太太這才早産。

  「好個周瑞家的。」賈赦對周瑞家的倒有幾分印像,想當年那幫著王氏折騰探春的僕婦不也就叫周瑞家的嗎?看來無論是那個世界裡,這周瑞家的腦子都怕是有些問題,僕弑主,極刑,就算她的賣身契在王家也是一樣。

  「來人!」賈赦也不繞圈子了,喝令道:「把周瑞家的給我送官,告她以下犯上,企圖謀害我榮國府大房主母以及她腹中的骨肉。」

  饒是準備乖乖做賈赦底下的一隻狗的林之孝,乍然聽得此命令也不由得傻眼,「送……送官?」

  林之孝下意識的望向臉色慘白的王夫人,這一報官,二太太不就……

  不只是他有所遲疑,賈母更是當場怒了,「赦兒,你瘋了嗎?」

  這種事情,怎麽可以鬧到官府那去呢?

  賈母當場命令道:「不許去!誰敢去了,我把他全家都賣到黑煤山裡去。」

  賈母這話一出,衆人頓時不敢動了。

  「給我去!」賈赦傲然道:「我才是家主。你們是賈家的奴才,而非史家僕!」

  這話一出,頓時氣的賈母險些仰倒,「赦兒,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可是你母親。難道連管教幾個下人的權利都沒有?」

  難不成她堂堂榮國公府的超品夫人,連處理自家奴才的權力都沒有!

  賈赦冷冷道:「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跟據大晋律,當我的命令與老太太的命令衝突之時,應以我的命令爲主,否則,便是亂倫!」

  此處的亂倫指的可不是什麽兄弟姐妹之間不可不說的故事,而是賈母不聽他的話,而强行命林之孝放人一事有違三從四德之倫常,真要鬧大了,在這父權社會裡,誰輸誰贏還不好說呢。

  賈赦望向賈府衆人,微微冷笑,「大夥倒可試試,是我的話說了算,還是老太太的話說了算。」

  不服者滾!他大可再換一批聽話的奴才上來。

  林之孝瞧了賈赦一眼,再瞧了老太太一眼,最後一咬牙直接轉身去綁周瑞家的,這律法什麽的他不懂,不過這三從四德他還是明白的,都說了夫死從子,怎麽瞧老太太的確是該聽大老爺的話。

  况且大老爺和老太太相比,感覺還是大老爺更可怕點,林之孝只用不到幾秒鐘,便下定决心要抱著大老爺的大腿到老死了。

  不只是他,好些機靈的人也連忙跟著去,想趁機搭把手在大老爺面前賣個乖,不求像林之孝一般做什麽心腹,只要大老爺不跟他們秋後算帳就好了。

  王夫人身形一晃,險些暈死過去,一般人家碰到了這種事,那怕猜出了幾分,也絕計不會告官,以致於家醜外揚,但大老爺這次……這次怎麽這麽不按牌理出牌了?

  王夫人微感後悔,早知道便別讓周瑞家的動手了,或著是緩上一緩,先弄死了瑚哥兒,再弄死張氏,別一次全弄死了,結果現下可好,硬生生把賈赦給逼瘋了。

  不只是她,就連賈政和賈母兩人也覺得賈赦這次是被氣的很了,這才不管不顧的直指王夫人,賈政亦難得的略略懊惱,早知如此,他當初便不該冷眼旁觀,而是勸一勸自家娘子緩著來了。

  這一刻,賈政與王夫人這對無良夫妻党的腦子神奇的同步了。

  雖是懊惱,但賈政知道讓周瑞家的上堂一事是萬萬不可,連忙躬身勸道:「大哥,這家醜不可外揚,何必呢?」

  賈赦冷笑,「出醜也是出你岳家的醜,與我們賈家何干!」

  世人只會道王家教女不嚴,豈會怪他賈府這個受害者。

  王夫人急道:「大伯,我好歹可是王家女。」

  她們王家可是四大家族之一,她二哥在東北更是做的有聲有色,曾得聖上誇贊,難道賈赦當真不顧四大家族間的交情,把她們王家給得罪死了嗎?

  「別把自己真當回事了!」賈赦冷聲道:「你們王家要不是靠我父扶持,王子騰連出頭的機會都沒有。東北將領何其多,王子騰他算個屁!信不信,我就算當場打你,王子騰也只會說我打得好,連個屁都不敢放!」

  現在的王子騰可不是景榮朝中那第一能臣的王子騰,眼下的王子騰不過是東北的一名小將罷了,能够在聖上跟前留上一點子印像,大半還是靠著賈代善臨死前扶了一把。

  再則,王家人雖然都有些護短,但對王子騰而言,最重要的是官位,爲了官位,他連他□□都能捨了,一個妹妹算得上什麽,王子騰真要是個愛護妹妹的,當年王子騰便不會等到父親死後才對賈政出手。

  相交了大半輩子,賈赦早把王子騰的性子給摸熟了,那怕換了個世界,這人的本性都是一樣的,兩個世界的王子騰性子也差距不到那去。

  王夫人頓時臉色大變,賈赦的話雖然難聽,但仔細一想也是有幾分真,她向來以自己嫁妝豐厚爲榮,處處總想著要壓大嫂一頭,但除了錢財之外,論家世、論容貌,論肚皮爭氣與否,她沒有一樣及得上大嫂的。

  想到腹中骨肉,王夫人靈機一動,抱著肚子哀哀叫道:「我的肚子好疼啊!老太太,快讓人請大夫來,我的肚子好疼……」

  聽到王夫人抱著肚子叫疼,原本被賈赦震住的賈母也不由得回了回神,這老二家的可以死,但她肚子裡的孫子可不能沒了。

  賈母喝斥道:「老大!瞧你說什麽胡話,把你弟妹都嚇的動了胎氣。」

  賈赦冷冷的瞧了賈母一眼,眼神幽暗,隱隱有著怒火在眸底流動,賈母一見賈赦眼神,也不由得微微心虛,她下意識的放軟了聲音勸道:「這王氏肚子裡可有你的侄兒呢,你不在乎這王家女,但總該爲了賈家骨肉著想一下吧。」

  王氏撫肚暗恨,老太婆這言下之意是什麽意思?莫非認定是了她做的好事,想要私下處置了她?雖然這事的確是她做的,不過就憑一個丫環說的話認定了是她命周瑞家的做的,她大大不服。

  只是眼下賈赦正是氣頭上,就連老太太都不敢說話了,她心裡有鬼,那敢再說什麽,只是腦海裡不斷的轉動,想要怎麽讓人去王家請她的嫂子來救上一救,順便把賈赦先前辱駡二哥的話告訴二哥,讓二哥給賈赦一頓好看。

  「擔心什麽。」賈赦冷冷道:「按大晋律,孕婦可以先行回家産子後再行秋决。」

  賈赦的言下之意便是儘量告官無妨,橫竪死的是王夫人,死不到她肚子裡的孩子。

  聽出賈赦不依不饒之意,衆人臉色大變,而王夫人更是由假痛變成真疼了,「我……我的肚子!」

  「你……你……」賈母氣的直跳脚,不過真拿這個突然變了性子的兒子沒法子,再見林之孝當真綁了周瑞家的來,倒抽一口冷氣,一口氣上不來,險些被急暈過去。

  賈赦微微皺眉,斥道:「不是叫你送官嗎?」還帶來做啥?直接往應天府衙裡一送便是。

  林之孝冷汗直流,忍不住嚅嚅的又問了一次,「大老爺,這……當真送官!」

  賈赦直接拿出懷錶,「給你三刻鐘!」

  林之孝頓時不敢再問了,連忙拉著周瑞家的就走,開玩笑,此處離應天府衙還有一段距離呢,三刻鐘的時間怕是還不够他來回呢,要是晚了……

  林之孝的打了個寒顫,他可不覺得自己的老子娘的臉面能有二太太大,大老爺都把二太太的臉面摘下來往地上踩了,他們一家子又算得上什麽。

  賈母氣的直跺脚,「不許去!」

  不過到了這種時候,還有誰會聽賈母的話,眼下賈母在衆人心中的威望可遠遠不及大老爺了,况且大老爺的時間又給的緊,林之孝不敢再多耽擱,連忙拉了周瑞家的就跑。

  眼見林之孝拉著周瑞家的,瞬間便沒了身影,賈母呆愣半晌,她可真沒想過賈赦竟然會有不聽她的話的一日,她氣的拿起拐杖直捶賈赦,「你這是要氣死爲娘的啊!」

  賈母不知道賈赦換了芯,便像以往一般的教訓賈赦,但眼下的賈赦可不是先前那個一昧只知道聽老娘的話的賈赦。

  見賈母一杖襲來,賈赦直接側身一躲,輕輕鬆鬆的便躲過了賈母的一拐子,不但如此,他還順手拉了賈政擋了一擋,賈母這一拐子不偏不移的正好打在賈政的頭上。

  「政哥兒!」賈母一驚,連忙拋了拐杖去瞧賈政,她方才是真的氣的很了,那一拐子可是用盡了力氣,賈政不過是一文弱書生,那經得起這一下,頓時頭暈眼花,只差沒被打破腦袋殼了。

  賈赦輕嘖了一下,「老太太出手可真狠啊,這一下要是打實了,二弟小命可就沒了。」

  賈赦微感疑惑,莫非這世界裡也有一個喜姨娘?所以老太太恨不得他死,手下可真是半點母子之情都沒有。

  賈母正是心疼賈政,又聽著賈赦這風凉話,越發惱怒,怒道:「你……你不怕我告你忤逆不孝!」

  不孝可是重罪!她就不信賈赦不害怕。

  賈赦不怒反笑,他就等著老太太這麽一句話呢。

  「成!」賈赦理一理衣冠,「待林之孝回來,我親自陪著老太太去一趟登聞鼓,赦也要狀告賈政,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爲榮國府傳承之爵位殘害胞兄一家!」

  賈母與賈政夫婦頓時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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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賈赦此話一出, 衆人倒抽一口冷氣, 望向賈政的眼神也有些不對了,原以爲這是王夫人一時貪心, 沒想到就連二老爺也插了一手。

  不過大夥略想一下,也覺得理所當然,二老爺和王夫人夫妻一體, 這事要是沒二老爺默許,王夫人那敢下這麽狠的手!

  衆人默默地離賈政遠一點, 然後再遠一點,怪不得俗語說會叫的狗不咬人,像二老爺這般不聲不響, 就對子侄下狠手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賈母不過是一時氣話, 想嚇一嚇賈赦,可真沒想過賈赦竟然一口答應, 而且還主動說要去登聞鼓狀告賈政,震驚之下,她下意識喃喃自語,「赦哥兒,你當真是瘋了……」

  這麽一去,賈赦固然是完了,但政兒怕是也要跟著陪葬啊!如此一來,她們整個榮國府都完了,赦兒當真是瘋了!

  賈母心下一沉,她原本還想用孝道拿捏賈赦, 但賈赦現下連命都不要了,那會在乎名聲。

  賈赦冷笑不語,上登聞鼓這種事,他完全沒在怕的。故哥哥曾經說過,不知法者,怕法;知法者,玩法!

  放在尋常人身上,告一次登聞鼓便得先杖二十,怕是得先去了半條命,但他身上擁有爵位,刑不能上他身,眼下賈政夫婦殘害長嫂的證據明確,而賈母默許賴大幫著王夫人,可說是不慈在先,自然也不能怪他不孝。

  賈政雖是被打的頭暈眼花,好一會兒回不過神來,但聽到此處,頓時不依了,他漲紅著臉氣道:「大哥此言著實太過,我何時有殘害過你一家!」

  他不過就是想了一下,如果大哥一家子都不在了該有多好,只不過他也不過是想想啊,真正動手的人可是王氏,不是他啊。

  賈赦直盯著賈政,「你和王氏夫妻一體,王氏所做之事,你當真全然不知?」

  賈政被賈赦盯的心下不安,下意識的眼神游移,看到賈政這個小動作,賈赦便百分之百的確定了。

  賈赦微微冷笑,他這個弟弟,無論在那個世界裡都是一樣的,有賊心而無賊膽,真要他制定什麽殺人計劃,他是絕計不敢的,但如果要是旁人定好了什麽殺人計劃,對他有利的話,他也會默默地遞把刀,總之,人不是他殺的就好。

  賈母也明白自家小兒子的性子,見到賈政的神情也猜出一二,但總是不死心還想抹平此事,當下說道:「赦哥兒,你──」

  正當此時,張氏的大丫環──春杏匆匆趕來,急道:「大老爺,你快去瞧瞧大太太吧,大太太她……大太太怕是不行了!」

  賈赦瞿然站起,大步趕向前,這可是原身留下來的身體記憶,看來他對這個髮妻幷不是全然沒有感情。

  賈母與賈政頭一回覺得張氏死的真是太是時候了,要不是張氏要死了,只怕還拉不住這個賈瘋子,正當他們略略鬆了一口氣,以爲逃過一劫之時……

  只見賈赦突然猛地回頭,露出一抹猙獰嗜血的微笑,「老太太等等我!赦一定會陪你上登、聞、鼓!」

  現在的他,滿心都是屬￿原身的不甘,恨不得捉幾個人來陪葬,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賈政夫婦和一昧偏心賈政的賈母了。

  賈赦這個似癲若狂的眼神太過恐怖,賈母和賈政夫婦倒抽一口冷氣,嚇的直哆嗦。

  賈母這時那裡還有去狀告兒子不孝的念頭,只想著離兒子越遠越好,深怕這張氏一走,兒子越發瘋的連她也要算帳了,賈母當下一個勁的叫著,「來人,備車,我回金陵去!」

  「老太太。」賈母的心腹侍婢翡翠連忙勸著,「這……這何必如此呢?」

  賈母嘴硬道:「你瞧瞧赦哥兒那樣,我這老婆子管不動他了,我乾脆回金陵去,省得礙他的眼……」

  賈政自個也怕的厲害,自家娘子自身難保,眼下就一個老娘還能頂在前頭,連忙拉住賈母不讓她走,「母親,你要走了,兒子怎麽辦?」

  看著賈政可憐兮兮的求著她,賈母也心下不忍,她生有兩子一女,但長子命中帶煞,素來不討她喜歡,倒是次子聰明伶俐,人又爭氣,比起長子來好上太多,這些年來便一直偏心著小兒子了。

  賈母向來重視賈政這個小兒子,見賈政嚇的直哆嗦,心下憐惜,可憐她這個小兒子一生徇規蹈矩,這次當真是被王氏這個女人給害得慘了。

  賈母暗恨王氏下手太重,又恨賈赦瘋的不是時候,一咬牙道:「政兒,你跟著爲娘一起回金陵便是,橫竪這事是王氏做的,與你無關,想來你大哥不會這麽狠心的連你一起告了。」

  雖是如此說著,但賈母說到最後,不免有些氣虛,瞧著赦兒最後那發狂似的眼神,她可真不好說赦兒到時會不會連政兒一起告了。

  「成!成!」賈政連連點頭,他眼下就只剩下母親這麽一個護身符了,那敢離了母親,「兒子馬上回去收拾東西,咱們一起回金陵去!」

  聽著賈母與賈母母子兩商量著要怎麽儘快回金陵,半句話都不曾說要帶她一起回金陵,王夫人心下大急,「老爺,那妾身怎麽辦?」

  她可都是爲了他還有他們的兒子才會下這狠手的啊,賈政怎麽能不管她,自己跑了呢?

  賈政用力一甩手,直把王夫人甩開,王夫人措手不及之下被他推到在地,肚腹撞到地面上,頓時疼的哀哀直叫,她今日本就受了驚嚇而動了胎氣,又被賈政這麽一推,那裡受得住,腹痛如絞,痛的險些暈了過去。

  偏生賈政推了她一把之後尤不解氣,還怒駡道:「賤人!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害了大嫂和瑚哥兒,今日又怎麽會鬧出這事!」

  爲表清白,賈政還狠狠地踢了王夫人兩脚,王夫人肚腹本就疼的厲害,賈政這一脚又恰好踢在她的腰身上,劇痛之下,王夫人頓時暈了過去。

  賈母和賈政還以爲王夫人又在作戲,壓根沒理會她,個自回房收拾東西,也沒想到讓下人們給她請個大夫瞧瞧。

  主子都不管了,下人們更是不敢理會王夫人,大老爺那句『主殺僕,無罪』還言猶在耳,人人都知道大老爺不會放過王夫人,那敢幫著她呢。

  最後還是躲在賈瑚房裡,恨不得自己沒生雙耳朵,啥都聽不見的樂大夫著實看不過眼,忍不住出手給王夫人治了一治。

  王夫人身子骨本就不錯,不過是一時疼的很,暈了過去罷了,同仁堂裡旁的不多,成藥最多,不過一枚保胎丸下去,便保住了王夫人腹中的骨肉,而樂大夫的針炙之下,王夫人也幽幽的轉醒過來。

  王夫人醒過來後,發現自己還在賈瑚院中,身旁只有彩雲、彩霞兩個大丫環,連忙問道:「彩霞,老爺和老太太呢?」

  彩霞尷尬回道:「太太,二老爺和老太太回房收拾東西了,說……說是要儘快趕回金陵。」

  王夫人一驚,「那我呢?老爺和老太太就這樣走了?不管我了?」

  王夫人恨的咬牙切齒,這對無良母子當真拋下她不管嗎?要是她哥哥知道了……想起賈赦之言,王夫人頽然一嘆,她一向以自己做爲王家女爲榮,但如今這才發現,她在賈赦,還有自個夫君眼中,什麽也不是。

  「太太,眼下可不是管二老爺和老太太的時候啊。」彩雲急道:「我剛剛讓人打聽了,周瑞家的當真被林之孝給送到應天府衙去了。」

  這周瑞家的去推了大奶奶一把,難不成她們旁的幾個人手裡又能乾淨到那去?瑚哥兒的奶嬤嬤是她和彩霞引開的,要真鬧起來……

  想到大老爺那時殺氣騰騰的眼神,彩雲頓時怕的哭了。

  王夫人頓時一口氣險些上不來,驚道:「什麽!」她顫聲道:「賈赦他當真把周瑞家的送了官!?」

  彩雲和彩霞不約而同的點點頭,王夫人兩眼一翻,又再次暈了過去。

  樂大夫恰好站在一旁,本想出手救治王夫人,但撓撓頭,終究還是罷了。雖說是醫者父母心,但這也要看對象啊,殘害長嫂,謀害子侄,這般的毒婦還是早些處置的好,省得活在世上害人。

  樂大夫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繼續回去守著還在生死綫上掙扎的小賈瑚了,小公子的情况著實不好,藥又用的晚了些,著實不好說,只能盡力而爲了。

  賈赦匆匆趕到張氏院中,聽到太醫直言讓他準備後事之語,賈赦臉色微沉,怒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張氏雖是早産,但他悄悄吩咐了太醫必要時保大不保小,一切以保住張氏性命爲主,怎麽孩子平安的生了下來,但張氏反而情况不好呢?

  太醫搖了搖頭,悄悄地把賈赦拉到一旁,低聲道:「大老爺,大太太她……她被人下了藥了。」

  賈赦心下一沉。

  太醫續道:「大太太被下了藥,血流不止,再加上大太太沒了求生之意,這不……請賈將軍見諒,我們當真是束手無策了。」

  這毒可解,但大太太自己不想活了,饒是他們的醫術再好也沒有辦法啊。

  賈赦直接問道:「敢問太醫,大太太是怎麽中了毒的?」

  這要下毒,總該有個路途才是,總不可能這毒藥就莫名其妙的直飛到大太太身上吧。

  太醫望了一眼一旁的保胎藥,低聲道:「我們來之前,大太太已經先喝了保胎藥,不過這藥被人下了番紅花,這番紅花可是活血,這不就……」

  太醫說的含糊,但賈赦也略懂藥性,自然聽明白了,他冷瞪著院裡衆人,厲聲道:「這藥是誰給大太太送來的?」

  院裡下人跪了一地,但沒半個人敢說話。

  賈赦冷冷道:「再不說,你們以後就不用說了。」

  衆人打了個機伶,這世上什麽事情流的最快,自然是流言,大老爺在瑚哥兒院裡打殺下僕,不過一會兒大夥就全知道了,知道大老爺下手不容情,大夥那敢隱暪,當下一五一十的全說了。

  這藥湯自然是從大厨房裡送過來的,不過眼下管著大厨房的,不是旁人,正是賴大家的,這賴家可是老太太的心腹啊,一想到這事怕是有著老太太的手筆,大夥那敢明說。

  賈赦恨的咬牙切齒,「又是賴家!」

  這個賴家,他以前當真是沒多少印象,他生母貴爲候門嫡女,雖然當年有著不少陪嫁人手,但自生母變成植物人之後,早就一個接著一個被老太太打發掉了,當真不知道生母手下竟然有一戶這麽大膽的人家。

  賈赦深吸一口氣,强壓下怒氣,喝道:「來人!把賴大家的給我捉來!」

  和賴家向來不對付的房管家連忙應道:「是!小的這就讓人去捉賴大一家子過來。」

  雖然大老爺只要賴大家的一人,不過他自作主張把『賴大家的』改爲『賴大一家子』,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大老爺這次是要奮起了,不趁此機會攀上大老爺這顆大樹,難不成以後就眼睜睜的看著林之孝的吃肉他喝湯嗎?

  「還有……」賈赦指著太醫特別讓人護住的那碗藥,惡狠狠的叮囑道:「讓人好看住這藥,要是灑了一點,自有你們好看的。」

  「是!」衆人抖了一抖,連忙應下,這一群人無數隻眼睛都盯著那藥,深怕它灑了一點半點。

  賈赦吩咐妥當之後,又想起一事,讓人前去封住榮國府裡外大門,不准任何人進出,這賈母的性子他不甚明白,但賈政的性子,他是再明白也不過的,出了事便隻瞧得躲到老婆後面,老婆不頂事了便往外躲。

  當年賈政便是這樣丟下一大家子,直接躲到了清虛觀中,自以爲從此平安大吉,沒料到倒是給了王子騰一個可趁之機,直接打斷了賈政的狗腿,讓賈政這一輩子再也下不得山來。

  他雖有心效法一二,不過背地裡傷人可不是他的性子,要打,他也要光明正大的打斷賈政的狗腿!

  賈赦安排妥當之後,這才理了理衣衫,進入産房之中,這産房裡血氣極重,一進去有撲鼻的血腥之氣襲來,穩婆與醫女雖然打理過張氏,但瞧著張氏的小臉白的跟紙一般,血行不止,不過才剛蓋上的被褥又瞬間被血浸濕了一大塊。

  見此情形,饒是賈赦不懂醫術,他也看出張氏怕是再無生機。

  雖是失血的厲害,但張氏只是痴痴的望著床上另外一側的小小嬰孩,滿臉的慈愛,一雙眼睛眨也不眨,一個勁的望著那個孩子,深怕少看了幾眼,到了地下時記不清這孩子的模樣了。

  這般母子分離的情景,那怕是一把年紀的賈赦也不忍見,他輕喚了一聲:「張……」

  這嘴唇一張,賈赦頓時卡殼了,這四皇子妃叫啥名字?賈赦努力翻著原身記憶,印像中似乎也不曾聽見原身喚過張氏小名。

  賈赦暗暗無言,這還叫夫妻!?不過這夫妻冷漠也有冷漠的好處,至少他在扮起原身時倒是不用擔心讓張氏察覺了。

  「咳。」賈赦輕咳一聲,「太太辛苦了,瑚哥兒已經沒事了,我請了同仁堂的樂大夫和太醫一起雇著,你且養好身子,將來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張氏轉頭望向賈赦,神色複雜,輕聲道:「老爺……」

  她一向瞧不起這個男人,覺得他太過懦弱,什麽都聽老太太的話,不過……眼下也只有這個男人可以護一護她的兩個兒子了。

  「瑚哥兒……」張氏命若游絲,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賈赦高聲道:「瑚哥兒沒事!」

  賈赦上前一步,主動的握住了張氏的手,張氏的手掌極爲冰凉,幾乎摸不見脉搏,賈赦知道張氏怕是隨時會走,連忙說道:「瑚哥兒沒事,樂大夫家中的成藥藥效極快,方才我來之時,樂大夫已經輕口跟我說了瑚哥兒沒事。」

  這話當然是假的,他來之前壓根來不及跟樂大夫說上半句話,而瑚哥兒的情况在這一時半刻之間也不好說是否能平安活下來,但眼下張氏命在旦夕,他何忍讓一個母親連死都死得不安呢。

  果然,聽到他的話之後,張氏露出了一抹喜悅的微笑,「好!」

  瑚兒沒事,這樣她便就可以安心的走了。

  張氏望向那剛出生的孩子,「孩子……」

  賈赦低聲道:「你放心,璉兒有我這個做父親的在,我會親自養著他,必會保璉兒平安長大。」

  張氏眼神已然開始渙散,但仍好奇的問了句,「璉兒……?」

  賈瑚解釋道:「瑚璉之器,國之重器,長子既名爲瑚,次子自然當名爲璉。」

  故哥哥一向是個取名廢,但爲了他膝下一雙兒子的名字,想來是絞盡腦汁,不知翻遍了多少本書,這才給瑚哥兒和璉哥兒起了這般好名字,當時故哥哥還特意給他說了瑚璉之典故,可見得是當真用了心了。

  (莫故捂住良心:突然覺得有點痛!)

  張氏面露一絲笑容,「好……求老──」

  張氏一句話未完,便凄然而逝,只是這眼角始終望著賈璉,終究是留下一絲遺憾,沒法再好好的看著自個的兩個孩子。

  賈赦心痛如絞,一瞬間站立不住,直接跪倒在張氏床前。

  「大老爺!」見賈赦突然跌倒,太醫大吃一驚,連忙過來,太醫一搭脉,便知道大老爺是傷心過渡,一時岔了氣了。

  太醫心下同情,委婉勸道:「大老爺還需冷靜,想想前院裡的大哥兒,還有這個小哥兒,可都需要大老爺的照顧呢。」

  想到這一團亂的榮國府,太醫不由得暗暗嘆息,以往只知道大老爺懦弱無能,凡事順著其母,就連家主所住的榮禧堂都被其弟占了去,沒想到大老爺一家子竟然艱難至此。

  還好大老爺憤起了,要不這兩個可憐的孩子怎麽可能在這虎狼環伺的情况下活下來?

  「沒錯!」賈赦眼眸一冷,「得保住兩個孩子才成。」

  他已經沒保住原身妻子的命了,可不能連瑚哥兒和璉哥兒兩個孩子都讓二弟夫婦給整沒了,他不僅得護著兩個孩子,還得免了兩個孩子的後顧之憂才是!

  賈赦喝道:「來人!林之孝回來了嗎?」

  「在!在!在!」林之孝的可說是用衝的衝進了院子之中,大老爺就給了他三刻鐘,趕到應天府衙之後,光是交待這事情的來龍去脉便花了一刻鐘,險些來不及在大老爺限定的時間內趕回來。

  林之孝的眼神不免有些哀怨,大老爺的時間當真捉的太准了,讓他連半分摸魚的機會都沒有。

  賈赦瞧了一眼床上的小賈璉,慕菁當年生賈璉之時,胎兒養的極好,賈璉一生下來就白胖可愛,那似眼前這個孩子小小一隻,不過一股血脉之間的親近感讓賈赦感覺得出來,床上那個孩子不是旁人,正是他的璉兒。

  賈赦沉吟道:「讓人送太醫與璉兒到瑚兒院子裡,讓你老子娘,還有樂大夫幫忙看顧著。」

  林之孝的連忙應道:「是。」

  「還有,」賈赦想了想後道:「旁人我也信不過,我記得你妹妹才剛生了孩子沒多久,讓她來做璉哥兒的奶嬤嬤吧。」

  林之孝的大喜,做了奶嬤嬤,便等於是小主子的養娘,不但可以跟著小主子吃香喝辣,而且那怕老了、病了也有小主子俸養,可比做個僕婦要强上太多。

  「小的馬上讓妹妹過來。」林之孝連忙召了人,讓人去喚了自家妹妹過來,這可是天下掉下來的禮物,要不是大老爺信不過府裡其他人,這般的好事那會落在自家妹妹身上。

  安頓好了兩個孩子,賈赦理了理衣袍,輕聲對張氏道了聲歉,接著直接上前抱起了張氏的屍身。

  「大老爺!你這是……」衆人無不驚的待了,大老爺這是怎麽了?因著大奶奶的死太過傷心了嗎?

  賈赦喝道:「備車!咱們直接去登聞鼓!」

  林之孝一楞,「啊!?」

  此時張氏身上的血沾滿了賈赦衣衫,賈赦宛如血人一般,說不出詭异可怕,他殘忍一笑,「對了,先去接了老太太和二弟夫婦,一家子便是該整整齊齊!」

  賈老太太不是一直想去登聞鼓前告他不孝嗎?他成全她!

  賈赦抱屍撾登聞鼓,全京震動。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24
第4章

  登聞鼓既爲告禦狀之所, 那怕沒多少人當真敢去撾登聞鼓,但這登聞鼓處一直有御史輪流守著, 守登聞鼓本來是件輕鬆活, 萬沒料到這登聞鼓三年不開張, 開張驚三年,這一日竟然碰上了這驚天大案。

  賈赦抱著張氏屍首告狀, 張氏的血染滿賈赦的衣裳, 好好一個貴公子宛如血人一般,抱著其妻血淋淋的屍體, 領母狀告自己,幷且告其弟賈政夫婦謀害他一家四口!

  賈赦强壓著賈母還有賈政夫婦一同前來, 賈母與賈政臉色慘白,被賈赦押進堂時還是一臉懵逼, 連眼睛都不會轉了,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賈赦這次竟然真的會强壓衆人一起撾登聞鼓!

  賈母好幾次想要開口勸勸賈赦,但一看到賈赦懷裡那血淋淋的屍體,她心中一驚, 頓時閉了嘴。

  也不知道賈赦是否故意,賈赦壓根沒給張氏闔上眼睛,見到張氏死不瞑目, 臨死還瞪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她,賈母被看的心下不安,更是什麽也不敢說了。

  雖是如此, 但賈母仍不覺得自己有錯,誰叫張閣老自個沒教好太子,以致於禍延子孫呢,她可不是頭一個對張家女動手的婆婆。雖是如此,但賈母也知道婆弑媳這事律法不容,傳揚出去她更是什麽名聲都沒了。

  她瞪向王夫人,要王氏是個機伶的,便該自個把這事給頂了下來,不過或著是自知必死,王夫人絲毫不懼,與其對視,而且她望向賈母母子的眼眸中隱隱流露出深刻的恨意。

  同樣都是死,拉一個回本,多拉一個便是有賺!

  不只是被押進來告狀的賈母母子一臉懵逼,就連守著登聞鼓的荊御史也是一臉懵逼,整個臉上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了。

  他拱了拱手,儘量把視綫集中在賈赦那張臉上,而不去看他脖子以下的部份,倒不是脖子以下有什麽不可描述之處,而是賈赦懷裡還抱著一具女屍,著實嚇人了點。

  「賈大人,這是……???」

  荊御史當真是滿心的疑惑,好端端的,賈赦怎麽來撾登聞鼓了?而且懷裡還抱了具屍首!

  賈赦緩緩道:「赦要狀告捨弟夫婦,先是拖延我兒治病之時機,讓我兒無法及時得到救治,眼下仍命在旦夕;又讓僕婦故意推倒我懷胎八月的內子,內子因而早産,而捨弟夫婦又在內子的保胎藥中下了活血之物,以至內子在生産之時失血過多而死。」

  雖是有些不甘,但賈赦隱去賈母在其中之事,僅僅只是狀告賈政夫婦,他雖然知道賈母手裡亦不乾淨,張氏那活血藥十之□□是賈母所下,不過子告母是重罪,那怕有理也是罪,於是乾脆絕口不談賈母,隻著重了賈政夫婦之事,橫竪這事只要往下查,必定會查到賈母的手筆。

  荊御史張口咋舌,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竟有此事!?」

  賈赦沉重的點點頭,一揮手將物證、人證盡數送上。物證自然是那一碗被人下了活血藥的保胎藥,而人證自然是輕見見到周瑞家的推倒張氏的幾個丫環僕婦,與親手下毒的賴大家的了。

  雖然這人證、物證都有些薄弱,而且那賴家的明明是賈母之僕,却幫著二房,著實有些說不過去,而且關鍵的周瑞家的還在應天府衙之中,尚未讓人提領上來審問,不過光是看著賈赦抱屍撾登聞鼓時的慘狀,荊御史內心裡便就信了大半。

  荊御史都想爲賈赦掬一把同情之泪了,人人都說爵位好,但有誰知道這子孫爲了爵位,既然連人倫都不顧了。

  「賈大人放心!」荊御史連忙手書公文,讓人提領周瑞家的過來審問,另外一方面也保證道:「我即刻進宮將這事禀告聖上,相信聖上必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登聞鼓直達天聽,由聖上親自過問,他雖然能先做些審問,但最後還是要聖上聖决,况且這事關係到爵位傳承,他一個御史也不好枉議。

  賈赦微微點頭,輕聲道了聲謝。

  荊御史轉向賈母,問道:「賈老太君可是要大義滅親狀告賈政與王氏?」

  賈政這厮竟然做出這種事情,想來賈老太君也是難以忍受,這才陪同兒子來撾登聞鼓狀告次子。

  「不!不!」賈母連忙搖頭,「政兒是無辜,這事都是王氏所爲,與政兒無關。」

  賈母正想說些什麽把這事全都推到王夫人身上,沒想到賈赦不待賈母說完話,便搶過話頭道:「好叫大人知道,我母親是來狀告賈赦不孝,讓大人治賈赦一個極刑!」

  荊御史下意識的掏了掏耳朵,「什麽!?」

  這賈老太君是怎麽了?不去狀告害人的次子不孝,反而來狀告無辜受害的長子不孝!?不過想想方才賈老太君著急的模樣,荊御史心下一沈,似乎賈赦說的是真的……

  賈母氣的險些暈了過去,她不過就是說說,威脅一下赦兒罷了,被衆人的眼神看的狼狽不堪,賈母忍不住泣道:「赦兒!你怎麽不給你弟弟留一條活路呢?你這般逼死你弟弟,對你又有什麽好處?你……你怎麽這麽容不得人呢?」

  賈赦哈哈狂笑,其笑聲之悲憤,讓荊御史也不由得心驚,「母親說我容不得人?我容不得人?」

  賈赦雙目如雷,直看的賈母隱隱不安。

  「我要容不得人,會由著賈政入住榮國府主院,太上皇禦題之榮禧堂,而我至今仍住在榮國府偏院?我要容不得人,會由得王氏當家,而我和張氏還得從王氏的手裡領月錢過活?我要容不得人,會由得賈政拿著我的金印胡作非爲?老太太,你說這話時不虧心嗎?」

  賈赦强忍下翻白眼的衝動,一字一句,如杜鵑啼血,讓人聞之同悲。

  他收到原身記憶之時也差點沒吐血,原身簡直是個傻的,不但住的地方被人搶了,家中的銀錢大權也沒了,要點銀子還得看弟妹臉色,不過最最讓他吐血的一點是,原身甚至連最重要的金印都被賈政握在手上!也不怕賈政拿著他的金印胡作非爲。

  賈母狼狽不堪,氣道:「你素來頑劣,不如你弟弟聰慧,這家由著你弟弟當也是應該,你要不是長子,怎麽能繼承榮國府,這榮國府應──」

  賈母猛地住口,那怕再怎麽覺得赦兒不配繼承榮國府,這話也不該說出口,不過她雖然沒把話說完,但衆人也早猜出她的未盡之言。

  衆人忍不住驚愕的看向賈母,說這話你心不虧嗎?先前賈赦像是傻子一樣的讓二房當著他大房的家,已經够讓人訝异了,萬沒想到賈母尤不甘心,竟然還真要二房替代大房成了榮國府之主!

  想想賈赦一家子遭遇到的事,大夥不由得默默心寒,大夥心中不免有幾分疑惑,該不會這賈老太君當真摻了一手,這才想告長子不孝,好弄死長子吧。

  賈赦似是也被賈母給氣的很了,高聲怒道:「難道那遲遲不曾給瑚兒請太醫的賴大不是老太君的人?難道管厨房的賴大家的不是老太君的人?瑚兒生死末卜,張氏雖是勉强生下孩子,但俗話說七活八不活,八個月大出生的孩子,那怕被母親一時養死了也是再所難免,母親再告我一個不孝,治死了我,便可如母親所願兄終弟及了。」

  賈赦的聲音隱帶絕望,「不孝者,可不問緣由直接處以極刑,我遂了老太太之意,張氏亦在此,老太太也無需費心,赦死後直接把我們夫婦兩一起埋了便是。」

  這賴家是賈母的陪嫁,光憑這一點,賈母手上便說不清。他先前沒說是因爲不好由他說出口,但如果是被賈母逼著說的話,這話趕話之下,自然是有多少說多少了。

  賈赦巴不得賈母再腦殘一點,再偏著賈政一些,好讓他因一時『激憤』之下,繼續把她的臉皮揭下來在地上磨擦。

  聽到此處,荊御史忍不住開口說道:「賈大人放心,這不孝之罪也不是光憑賈老太太一面之話可以定下。」

  他鄙夷的瞧著賈老太君,以賈赦的所做所爲,如果這樣都算不孝,這世上豈有孝子乎?况且賈赦都做到這地步了,賈老太君和賈政還能逼得他領母來撾登聞鼓,以求自絕於世。可見其母之狠毒,像這等所謂的『不孝』,他們做御史的也不會受理。

  賈母漲紅著臉,只覺得這輩子的老臉都被人給扯下了,再見人人都以鄙夷的眼光望著她,更覺得狼狽不堪,急道:「我那有……」

  雖是氣急,但望著衆人不屑的目光,賈母不由得氣虛,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賈政這時也不知那來的勇氣,竟然上前道:「大哥!你還不向母親道歉,母親幷沒有要告你不孝之意,你──」

  賈政一句話未完,賈赦便直接一脚踢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否懷裡抱了個人,這出脚的準頭稍微差了點,賈赦看似明明是想踢賈政肚子,快踢到時,却低了一點,踢中了賈政胯下之物。

  那地方正是男人最脆弱的部份,賈政頓時疼的哀哀直叫,幾乎痛的在地上打滾了,而賈赦尤不解氣,隨手將張氏放在一旁椅子上,拎起堂上椅子,直接對準了賈政的大腿砸了下去。

  爲了彰顯氣派勢,這登聞鼓裡的太師椅都是用著上好的紅木所制,著實笨重無比,賈赦那一下又是用盡了全力,只聽咯啦一聲,賈政的大腿骨便被賈赦給硬生生打斷了。

  衆人頓時呆住,萬沒想到賈赦一言不合就動手。

  而賈赦則是『一臉正氣』的不屑道:「赦不願與你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物對話,我嫌髒了我的嘴。」

  荊御史在一旁看的眉飛色舞,要不是他還有幾分衿持,說不得都忍不住要跳起來大叫打的好!像這等人便是該好好毒打一頓,方能解氣,不過他終究是沉穩些,連忙勸道:「賈大人不忙著動手,正所謂惡有惡報,自有國法制裁他!」

  賈赦拱了拱手,「赦一時氣憤,還請荊大人見諒。」

  荊御史回以拱手禮,「那兒的話。」

  賈政可說是荊御史生平僅見最不要臉之人,他還巴不得賈赦再多打幾下,那會怪罪呢,况且……

  荊御史同情道:「賈大人的心情,在下也是明白的,只不過眼下還在審案中,還得讓賈政清醒的回話才是。」

  賈政腿脚疼的厲害,再聽見荊御史這般說話,差點一口氣上不來,難不成荊御史還覺得賈赦打的好!?

  賈政氣道:「又不是我動的手,是她啊!」他連忙指著王夫人道:「是王氏動的手,不是我動的手啊,要打也是該打她!」

  賈政說的理所當然,絲毫不顧王夫人是他的妻子,肚子裡正懷著他的孩子。

  衆人看看王氏已然顯形,少說也有六、七個月的肚腹,不約而同的搖搖頭,不屑的望著賈政,出了事便推到娘子身上算是什麽男人。

  而且還是推到一個孕婦身上,王氏都懷有身孕了,莫說賈大老爺不好打,那怕是他們也是不敢打的,賈政此人還說的如此理直氣狀,當真是沒救了。

  「你……」雖是對賈政此人早就絕望,但王夫人聞言還是氣極,她忍不住衝上去扭打賈政,氣道:「要不是你,我怎麽使喚得動賴大,你怎麽能把這事全都推到我身上!?還有,要不是你的小厮去引著瑚哥兒,瑚哥兒怎麽能落水。」

  賈政嚇的臉色大變,直接一巴掌打上王夫人的臉上,厲聲道:「你胡說些什麽!」

  這事要是讓人知道了,他就真完了,著急之下,賈政便連手出手想捂住王夫人的嘴,而王夫人那甘心自己一個人背負所有罪責,當下便駡咧咧的把事情全抖了出來。

  賈政夫婦就這般扭打了起來,賈政本就冷情,那怕王夫人懷著他的骨肉,打起架來也不曾留情,王夫人深恨賈政之下,也不管不顧自己腹中的骨肉了。

  賈政雖是男子,但終究是個文弱書生,而且又受了重傷,出手便有些弱了,而王夫人出身王家,雖然不懂武藝,但看得多了也略略懂了一些,全朝著賈政脆弱處打,夫婦竟打了個不上不下。

  這夫妻兩雖是廖廖幾句,但王夫人這話也算是不打自招了,荊御史一方面搖頭嘆氣,一方面又連忙讓人分開賈政與王夫人。

  雖是打從心底覺得王夫人是毒婦,不過大夥對賈政此人更不屑,衙役在分開賈政與王夫人之時,不約而同的小小的踩了賈政幾下,讓賈政的傷勢越發嚴重。

  正當一片混亂之際,原本前去應天府提領周瑞家的衙役一臉尷尬的回來,「大人!」

  見衙役空手回來,荊御史皺著眉頭問道:「周瑞家的呢?」

  衙役面露無奈之色,小聲回道:「周瑞家的死在牢裡了!」

  「什麽!?」賈赦瞿然站起,「周瑞家的不過才去了應天府不到一個時辰,怎麽會這麽快就死了!?」

  賈赦這次是打了個措手不及,方可順利撾登聞鼓。

  王家亦是四王八公之家,賈老太太可是出自於史家,這兩戶人家都丟不起臉,一但緩過手來,勢必有人會出手先處理掉周瑞家的,好毀屍滅迹。

  不過這也正合了他的心思,他畢竟初來乍到便遇上了這事,根本就沒有時間與人手把這府裡的彎彎繞繞弄個清楚明白,只能挾哀兵之勢,將這事情給揭了出來。

  有時似是而非反而更引人猜想,周瑞家死的越是不明不白,越是有人認定是賈政夫婦下的手,有時這輿論之力,可比什麽權勢還要來的大得多,更別提王家眼下還不過是個普通的官宦人家,在京裡根本算不上什麽。

  但是算算時間,此時王子騰還遠在東北,王子勝亦遠在金陵,况且他向來不理事,這京城與東北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大半個月,而他告的是賈政而非賈母,以史家人的腦子怕是沒那麽快發現裡頭的彎彎繞繞,周瑞家的怎麽會被人處理如此迅速?

  衙役尷尬道:「是寧國府家的賴管家讓人做的。」

  他一聽到周瑞家的死了,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馬上讓人押了獄卒徇問一番,因爲事情才剛過去未久,倒是很快的把人給捉了出來,不是旁人,正是寧國府的賴管家讓人做的。

  這寧國府雖然不如榮國府,但畢竟是四王八公之一,莫說是弄死一個僕婦了,那怕再多弄死幾個也沒人當回事,那知道這次倒是撞上了。

  荊御史若有所思,問賈赦道:「這寧國府的賴管家是……」

  又來一個姓賴的,讓他難免有了些懷疑。

  「哈哈哈哈~」賈赦仰天狂笑,天知道他是如何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喜悅之情,儘量哭做悲憤之音,當真是天助他也,這一下,賈母再也脫不了身了。

  賈赦又哭又笑,狀似瘋癲又是悲憤,「這寧國府的賴管家賴二,便是我母陪嫁賴嬤嬤之次子啊!」

  一個身份,便足够說明很多。

  賈赦顫聲道:「老太太,我知道你多年來一直不喜歡我,可瑚哥兒和璉哥兒怎麽說都是你的親孫子,你如何能下此毒手!?」

  賈母神色狼狽,「我真的沒有!」她是讓了賴大和賴大家的處理掉張氏,但可真沒有對瑚哥兒下手,只是事到如今,她的話已經無人相信了。

  「來人!」荊御史滿臉厭惡之色,命令道:「把這三人給我押下去!」

  無論是殺害子侄還是暗算孫子都是重罪,當可羈押。

  賈母連忙道:「我是超品榮國公夫人,你不可押我!」

  荊御史不屑的揮了揮手,「弑孫仍是重罪,即使你貴爲超品夫人,也得守法,况且登聞鼓前豈有你放肆之理。」

  按說以賈母身份之尊,他小小一個御史豈能隨意關她,不過賈母此次對自個的親子嗣下手,有違人倫,若是放了賈母,他怎麽對得起聖上,怎麽對得起指望登聞鼓申冤的老百姓。

  於是乎,荊御史便大著膽子把賈母一家子給關了。

  直到此時,賈赦才微微的鬆了口氣,他今日抱屍撾登聞鼓,便是想趁機造成輿論,賈母與賈政夫婦同時被收監,其勢已成,諒賈母與賈政夫婦再無翻盤之機。

  這心頭壓力一鬆,所有的疲憊便涌了上來,賈赦身形微晃,險些跌倒。

  荊御史連忙扶了一把,「賈大人得保重身子啊。」

  他是真心同情賈赦,這說話的聲音不由得溫和了幾分,「賈大人還是先回府,好好休息吧,總得……」他瞧了一眼一旁椅子上的張氏屍身,「總得把尊夫人的喪事先處理了。」

  他雖然明白賈赦一時氣憤,帶屍撾登聞鼓之事,不過把張氏屍身安置在此處總不像樣啊。

  賈赦微微沉吟,他雖然信得過樂大夫的人品,不過瑚哥兒畢竟醫治的晚了些,至今仍生死未蔔,命在旦夕,賈赦亦有些挂心,正要推脫幾句便儘快趕回榮國府之時,却見到聖上的總管太監──夏德全匆匆而來。

  夏德全高聲道:「聖上有旨,宣賈赦進宮 」

  賈赦心中一澟,知道真正的重頭戲即將來臨,能否把賈母這根攪屎棍順利移走,就在此一局!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24
第5章

  這厢賈赦前脚才抱屍撾登聞鼓,後脚關於賈家所有不可不說的故事便傳遍京城了, 不只是京城的平民百姓都在談著賈政夫婦興賈母殘害長子一家, 就連深宮裡的平康帝都嚇了一跳。

  因爲匆匆進宮, 來不及換身衣裳, 賈赦便身著那一身血衣進宮,見到宛如血人一般, 狼狽不堪的賈赦, 平康帝不由得爲其心酸, 嘆道:「你母糊塗, 你怎麽也跟著糊塗了?」

  賈赦垂頭不語。

  平康帝越想越怒, 他生平最是好面子,一方面是氣惱自己任內竟然出了如此驚天大案,以後史書上難免被記上一筆,另外一方面又是真著實心疼賈赦。

  賈代善是他的伴讀, 兩人交好多年, 賈赦這孩子剛出生時他也是曾經親自抱過哄過的,還記得他幼時那白胖可愛的模樣,好好的一個孩子要不是被逼的狠了, 又豈會自毀前程,不惜狀告親弟也想爲其妻兒討個公道呢。

  平康帝教訓道:「你既有撾登聞鼓的勇氣, 怎麽不召集宗族, 公布其罪過,私下處置了便是,何必鬧上登聞鼓, 壞了自己的名聲呢?」

  「回聖上!」賈赦微一躬身,「倘若臣私下處置了,聖上覺得這賈政夫婦會如何?」

  他實在很難不給平康帝一個鄙視眼,竟然還叫臣子們自行私刑處置?也不想想賈政好歹是個官身,要是突然沒了,官府不來過問一聲嗎?還有王氏又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她可是有娘家的人,要是死的不明不白,當王家人真是吃素的嗎?

  雖然他有時也覺得故哥哥未免太守法,當年薛王氏都把探春給折騰的流産了,明明自己都氣的很了,但還是按著律法,隻打殺了周瑞家的,幷判了薛王氏十個板子罷了。

  不過不得不說,只有像故哥哥這般自己也依法行政之人,做老百姓的才不會無所適從,想想來之前那個人人都奉公守法的大晋朝,賈赦不得不給平康帝治下的大晋朝送上四個字:亂七八糟!不知所雲!

  「這……」平康帝萬沒料到賈赦竟不受教,反而質問起他來了,平康帝微微沉吟道:「少說也該將賈政一家逐出宗族才是。」

  宗族內處置怕是不會如律法嚴苛,况且賈政怎麽得也有一個官身在,不過再怎麽的也該逐出宗族,以證公道人心才是。

  說到此處,平康帝略略氣虛了些,那怕逐出宗族已然丟盡賈政顔面,但和賈赦一家三口的性命相比,終究是輕了些。

  「逐出宗族!?」賈赦忍不住笑了,「不輕不重的逐出宗族就能頂我一家三口的性命嗎?」

  平康帝不免有些疑惑了,「這……難道還不够?」

  對讀書人而言,逐出宗族可比死了還慘,難道還不够?

  「當然不够!」賈赦厲聲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他們手裡既有我妻兒的血,便該以命還之。」

  平康帝與四皇子一時被賈赦戾氣極重的發言給震住了,這下子他們也瞧出來了,賈赦是當真想要賈政夫婦的命,可這事情背後怕是還有賈母,這……

  這下子,衆人望向賈赦的眼光都有些不好了,難不成這小子想連自家母親也一起那個了!?

  賈赦抖了抖衣裳,他身上染滿了張氏的血,雖是因爲一路來回,血腥味略淡了些,但身上那大片大片的鮮紅還是讓人看著觸目驚心,四皇子隻瞧了一眼,便下意識的略略避開,不敢再瞧。

  賈赦直言道:「臣身上的血均是內子所流,內子的保胎藥中當時被人下了活血之藥,血盡而亡,臣當時正在她身邊,臣無能,只能親眼見著她的身子一點一點的冷下去,臨死前還想著臣那生死未卜的大兒子,臣妻死的如此之慘,試問臣如何能不給她討個公道?」

  平康帝看著賈赦那一身血衣,再想一想賈赦所言,隻略略想一下賈赦只能眼睜睜的見著張氏血盡而亡的場景,不由得心腸一軟,嘆道:「當年……梓童亦是難産而亡,你的痛苦,朕能明白。」

  「聖上!」賈赦雙眼泛紅,微帶哽咽,「那毒婦王氏裡有我二弟的骨肉,太醫已經診出是個男胎,試問以我母親的性子,會讓我處置王氏嗎?」

  「這……」賈史氏都偏心次子到這地步了,會讓長子處置懷胎的次子媳嗎?隻略想一想平康帝都忍不住搖了搖頭。

  「臣連王氏那毒婦都處置不了了,何談賈政?」賈赦凄聲道:「莫說逐出宗族了,只怕也就打殺幾個手脚不乾淨的下僕,權爲我妻兒抵命罷了。」

  想想賈史氏當時連賴嬤嬤都不讓綁的情景,賈赦頓了頓又苦笑道:「只怕連那幾個僕人都不會有事,責駡一頓,這事也就不了了之,臣妻兒枉死也就枉死了,誰叫他們娘兒三不幸做了我賈赦的妻兒呢。」

  這話絕非虛假,要不是他一開始便震住了賈家下僕,掐緊了時間讓那些人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只怕那些人回過神來,一不作二不休,直接站在賈政那邊,把他這個賈家家主給囚禁了都有可能呢。

  「豈會有此事!」平康帝大怒,「恩候,你──」

  「聖上怕是不知道吧,」賈赦直接打斷了平康帝的話頭,續道:「臣連處置我母親的陪嫁嬤嬤都被我母親以告臣不孝,治臣一個極刑威脅,試問臣又如何能給自己討個公道?」

  賈赦直接跪下,給平康帝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臣無能,不能爲妻兒討個公道,只有撾登聞鼓,求聖上申冤!」

  要嘛賈政和賈史氏生、他死,要嘛他生、賈政和賈史氏死,沒第三條路!

  直到賈赦回了榮國府之後,平康帝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想想賈赦當時身上難以掩飾的戾氣,要不是被逼得很了,怎麽好好的一個紈褲子弟會被逼到這種地步呢?

  平康帝難得的親自問了問當時親眼見證榮國府之變的太醫道:「張氏與賈瑚當真是賈政夫婦與賈史氏所害!?」

  賈赦雖然隻狀告賈政,但這背後無不有著賈史氏的手筆,只是這張氏也就罷了,但賈瑚和張氏腹中的骨肉可是賈史氏的親孫子啊,她怎麽下得了手?

  太醫點點頭道:「臣當時就在現場,那下毒之人已承認是賈老太君命其在賈大太太的藥中下了活血之藥,當真是險之又險,就差一點便一屍兩命了。」

  張氏這胎本就養不好,又是是被推擠導致早産,保胎藥裡又被下了大量的番紅花,若非他來的及時,就靠著尋常穩婆,只怕當真是個一屍兩命之局。

  太醫頓了頓又道:「至於賈家小公子,當臣趕到之時,已然奄奄一息,雖然同仁堂的樂大夫給小公子用了藥,但小公子體質嬌弱,怕是……不好說。」

  太醫的言下之意,便是不怎麽看好賈瑚,畢竟這孩子當真是被拖的太久了,眼下人還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能否醒的過來。至於張氏拼死生下的小兒子,也是瘦弱的厲害,全然不似個八個月大的嬰孩,那怕太醫也不看好這個孩子是否能養活。

  聽到此處,平康帝面上亦有微怒之色,他高聲道:「來人,讓溫院判親自去賈府一趟,幫忙看看那兩個孩子。」

  要論太醫院中以誰的醫術最好,自然以專門負責帝後身體的溫院判醫術最好,平康帝讓溫院判親自醫治兩個幼兒,可見得對賈赦兩個孩子之重視。

  按排了溫院判親自去救一救賈赦的二個孩子之後,平康帝微微沉吟,問夏德全道:「那本該來太醫院請太醫的賴大去了那?」

  按著證詞,榮國府先是讓其管家賴大來請太醫,要是賴大及時請了太醫,想來賈瑚的病也不會拖延的很了。

  夏德全恭敬回道:「衙役們在一暗門子的家裡找到了這賴大,按著賴大證詞,是二太太身邊的彩霞要他拖一拖,拖到大公子不行了之後,再請太醫過來醫治。」

  平康帝大怒,「此人亦當誅。」

  「是!」夏德全躬身應下,决定等會就讓人好好招呼一下背主的賴大。

  賴家可是賈史氏的陪嫁,賴大會聽王氏之言,可見得必是先得了賈史氏的吩咐,只不過平康帝仍是有些難以置信,張氏也就罷了,賈瑚可是她的親孫子啊,莫非賈史氏爲了讓次子襲爵,當真不惜要了長子一家的性命?

  「賈史氏當真偏心至此?」平康帝忍不住再次問道。

  太醫頓了頓,直言道:「賈老太君多年來素來有些偏心,在這榮國府中長房……確實是過的頗不如二房。」

  說句不好聽的,要是外人進了榮國府,只怕還以爲二房才是長子,大房其實是次子呢。將承爵的長房趕到偏院,非承爵的二房却占了榮禧堂,這種事情也只有賈老太君才做得出來。

  人都是有好奇之心,太醫也不例外,好奇之下,便忍不住略略打聽了一番,以往只聽人說這榮國府的長子是如何無能,但在賈家下人口中,這二老爺也不見得有什麽長進,遇事只會躲在王夫人與賈老太君的身後。

  仔細分析,這榮國府次子生平素無半點建樹,但却被說的好似什麽賈家第一能人似的,仔細一想,賈政當真是心機重,真正的狠人啊。

  聽著太醫之言,平康帝忍不住微微搖頭,以往他也曾聽賈代善怎麽誇獎著自己次子,把自家長子貶的一無是處,萬沒想到,就連賈代善自己也被賈政和他枕邊人給騙了,把賈政當成什麽讀書種子,賈家的希望之星,當真是眼瞎的厲害。

  「老四!」平康帝沉吟許久,突然問道:「這事你怎麽看?」

  自太子兵變之事後,平康帝便起了退位之心,雖然還未正式將皇位交給四皇子,不過平康帝進出都帶著四皇子,還三不五時就著政事詢問著四皇子的看法,人人都瞧得出平康帝有意於四皇子。

  四皇子精神一振,知道這是父皇對自己的考察,仔細思索了之後回道:「賈政夫婦絕不能留,其罪當誅,不過賈老太君……」

  說到此處,四皇子也有些爲難,賈老太君怎麽總是賈赦生母,雖然幫著次子算計長子一家,但若是斬了,只怕會坐實賈赦不孝之名,但要是不斬……倘若人人都因私心用孝導拿捏子女,這又有違律法,是以就連四皇子都有些爲難了。

  「你啊。」平康帝笑嘆道:「瞧你還不如賈赦瞧的明白。」

  賈代善一直說自己的長子不過是個混人,但仔細想想今日之事,不得不說,這全賈府上下,最明白的人只怕是賈赦了。

  四皇子一楞,賈赦可是全京城裡出名的混人,這次慘雖慘了,但連自個妻兒都保不住,可見得真不是個聰明人,他怎麽還會不如賈赦呢?

  好在沒多久,平康帝當即解惑,「你可注意到,無論是在登聞鼓處,還是方才在朕的跟前,賈赦狀告的是其弟,半句也不曾提說要狀告其母。」

  不過賈赦雖然沒親自狀告其母,這一椿椿一件件事情揭了開來,處處都有賈史氏的手筆,爲正律法,賈史氏絕計不能不罰,倘若不罰,他又如可對老百姓交待?更別提眼下全京城都在瞧著這個案子呢。

  平康帝回想一下賈赦抱屍撾登聞鼓,驚動京城一事,忍不住擊節贊賞道:「好個賈赦!這厮倒真是丟了好大一個難題給朕啊!」

  四皇子若有所思,突然覺得自己小瞧了賈赦這人。

  「罷了!」平康帝親自下旨,「賈政夫婦當誅,至於賈史氏……」

  平康帝爲難的皺了皺眉頭,最後才道:「撤賈史氏身上超品國公夫人誥命,囚禁於獄神廟中,遇赦不赦。」

  怎麽說都是賈代善之妻,賈赦生母,要殺了也有些太過,將她囚禁一世,想來也足够了。

  收到聖旨之後,賈赦大鬆了一口氣,這一仗,他終於勝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24
第6章

  平康帝處置極快,賈赦抱屍撾登聞鼓不出三日, 平康帝的判决就下來了, 賈母、賈政夫婦暗算賈赦一家屬實, 賈政夫婦處以極刑, 賈史氏終生□□,王氏因爲身懷有孕之故, 得以回家生産之後再行處决。

  聖旨剛下未久, 寧國府的賈敬也登門拜訪, 他一見賈政便深深一躬身, 致歉道:「好叫赦弟得知, 賴二那事,我當真不知情,好險沒誤了弟妹的冤情。」

  當他知道賴二那事之後,也著實氣了個仰倒, 親自綁了賴二去應天府, 又把賴二一家子盡數發賣到黑煤場中,不只如此,賴二之事也讓他察覺到這些年來, 他那好嬸母不只是把自家掌握在手裡,還把手都伸到了他寧國府中。

  賈敬略略解釋了一下, 這幾日他重整頓寧國府上下, 把別的人家安排的人手清理乾淨,這才來的晚了些。

  「敬大哥客氣了。」賈赦隨意的拱了拱手,賈敬是真的抽不出手來, 還是假的抽不出手,這才這麽巧的在聖旨下了之後前來,已不重要,况且這也不是什麽重點,他和原身總算有一件共同點,便是對賈敬此人多少有些敬而遠之。

  在他原本的世界裡,賈敬此人因爲在朝中鬱鬱不得志,不免有些怨怪到他和故哥哥的身上,平日裡說話酸的不得了,就連對敏妹妹亦是如此,使得敏妹妹在守完林母的孝之後,便急急回到林家,久而久之兩家往來的就少了。

  而在這個世界裡,在賈赦和賈政都不怎麽爭氣的情况下,賈敬則是所謂的別人家的孩子,在這種情况下,榮寧兩府的往來自然少了。

  賈敬先是給張氏上了柱香,又問了問瑚璉兩個孩子的情况,聽到兩個子都已經脫離了危險,不由得微微鬆了一口氣,好險賈赦的兩個孩子救了回來,要是連那兩個孩子都沒有,他還真怕賈赦再次發瘋,連他都給告了。

  賈敬教訓道:「赦弟,你先前也太急燥了,聖上素來重視孝道,要是一個不好,你要兩個孩子怎麽辦?」

  老太君畢竟是賈赦之母,要是聖上以孝道爲由,反判賈赦一個不孝之罪怎好?

  賈赦曬道:「赦當時那想到這麽多,大不了全家一起死了便是。」

  這當然只不過是場面話,如果今日是四皇子爲帝,他倒是不好說了,但如今當政者爲平康帝,以平康帝的性子,絕對不會因此治他一個不孝之罪,這才敢大著膽子狀告賈政夫婦。

  平康帝雖然好面子,但以同樣心慈手軟,他抱屍撾登聞鼓賣了這麽大的慘,平康帝再怎麽的也不可能偏向賈母,只不過平康帝竟會讓賈史氏遇赦不赦,倒還真是意外之喜。

  不然眼見平康帝傳位在即,要是新帝即位後便來一個大赦,讓賈史氏再回來作威作福的話,那他可真是吐血了。

  想想賈赦當時半瘋的模樣,賈敬微微一嘆,倒是信了幾分,當時兩個孩子生死未卜,張氏血盡而亡,賈赦大受刺激之下,一時顧不得了倒也是有可能的。

  賈敬再寬慰了幾句,總算把此次前來的目的說了。

  「咳。」賈敬輕咳一聲,「這賈政眼下還在牢裡斬候監,不過王氏因爲身懷有孕,按律可以回家待産,這事赦弟可有什麽章程?」

  賈赦告了狀之後拍拍屁股便就走了,這收尾之事大半都是他處理的,想想眼下正在賈府外等候的衙役,賈敬也有些爲難,憑心而論,他是絕計不想管王氏這個毒婦的,但王氏怎麽說也是賈家媳,腹中懷著賈家骨肉,他做爲賈家宗主,這事總不好不管啊。

  「多謝敬大哥提醒。」賈赦總覺得自己還有什麽事兒沒處理,原來是王家,他眯著眼睛想了一下道:「赦想請敬大哥開宗祠,讓赦把賈政從賈家中除名!」

  「什麽!?」賈敬一楞,下意識回道:「這不太好吧。」

  人都快死了還把他從宗族中除名,豈不是讓賈政死後都無人收屍,無人祭祀,死後也只能做個孤魂野鬼嗎?

  賈赦不屑道:「他要是心裡有咱們賈家,會做出這等絲毫不顧人倫之事嗎?」

  無論是他那個世界的,還是眼下這個世界的賈政手裡都不甚乾淨,他那個世界裡的賈政被父親管束的緊,也不過是個窩裡橫罷了,但這個世界裡的賈政當真是無知且無畏。

  他仔細一查,這才知道賈政打著榮國府的名頭著實做了不少官說之事,甚至還拿著他的金印胡亂使用,好在他先前已經跟吏部報了此事,雖是交了一大筆罰金,不過好在大夥看在他先前被其弟逼迫的厲害,幫著抹平此事,要不然數罪齊發,就連他都得吃瓜落。

  賈敬面色複雜的瞧了賈赦一眼,看來他當真是太小看了賈赦對賈政的恨意了。賈政一但被除名,不但他死後不得入賈家祖祠,就連其子孫也算不得賈家人,賈政這一脉當真是從此完了。

  「好吧!」以賈政之所做所爲,出族也是應該的,賈敬二話不說的應了,「那王氏……」

  不過賈政一但不再是賈家人,那王氏腹中的骨肉……

  賈赦直言道:「王子勝雖然遠在金陵,不過我記得王子騰的妻子眼下應該在京城之中,讓人將王氏送回王子騰家便是。」

  算算時日,王氏中這一胎怕是賈珠了,有這麽一對父母,珠哥兒可憐歸可憐,但想想當年珠哥兒爲報母仇,悄悄地告發了老太太偷盜甄氏紡紗機和織布機之事,賈赦難免會對賈珠稍稍的敬而遠之了。

  賈敬一楞,「送回王家!?」

  賈赦點點頭,正色道:「正是,這可是他王家女,自當由他們王家處理。」

  見賈赦一臉堅决,賈敬無法,自好揮揮手讓衙役將王氏轉送回王家待産,賈敬嘆道:「赦兄弟,你這次當真是把王家給得罪死了啊!」

  王家本就因爲出了一個王氏而處於風口浪尖之中,賈赦再這麽不留情的把王氏往王家一送,這王家人以後怕是沒臉出門了。

  賈敬提醒道:「王氏雖然不是個好的,但奈何她有一個長進的哥哥,王子騰這厮可不是個易與的,而且她妹子是薛家主母,如此一來,你怕是把王薛兩家都給得罪死了,另外保齡候史家……」

  雖然賈赦沒狀告其母,但見賈母被關進獄神廟中,還被下了旨說是遇赦不赦,大夥便猜出賈母在其中也有一手,賈母可是史家女,史家也因此大失了面子,瞧堂堂賈家大太太的喪事,却不見史兩家派人前來勸慰一番,便知道史兩家當真是記恨起賈家了。

  賈敬苦笑道:「我說赦弟,你怎麽也不爲咱們賈家著想一下?這下子咱們賈家可把所有的老親都給得罪光了。」

  說到最後,賈敬聲音隱帶著一絲不滿,賈赦這一鬧故然是報了妻兒之仇,但也把他們賈家老親盡數得罪乾淨了。

  賈赦直言道:「薛家不過是商家,不足爲懼,史家自己內部也有著不少問題,史家幾房間面和心不和,史大舅年紀也大了,精力不足,管束自個兒子都來不及了,更別提我們這裡,既使對咱們賈家略有不滿,倒也不足爲懼,唯一麻煩的是王子騰這人……」

  「是啊!」賈敬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賈赦口中聽到這麽一番分析,而且還分析的頭頭是道,他嘆道:「雖說薛家不足爲懼,史家自顧不瑕,不過咱們這次可是把王家給得罪慘了,赦弟你這次可真是給咱們賈家惹了大麻煩啊。」

  爛船也有三斤釘啊,王家雖然在四大家族中頗不如賈家,但終究是有些底蘊,王子騰又是個能人,只怕這將來……

  「所以……」賈赦嗜血一笑,「咱們該趁著王子騰還沒起來前,聯手把他打趴下才是。」

  「什……什麽!?」賈敬說什麽都沒想賈赦竟然打著這樣的打算,他驚道:「你是打算……?」

  賈赦低聲道:「事到如今,敬大哥難不成還當真指望與王家重修舊好?自然是該趁著他弱小之時,一舉把他打扒下才是。」

  他可不想成爲賈政第二,不但被出家,還被打殘了身體,差點得進宮裡討生活。

  「這……」不得不說,賈赦這個邪惡的想法當真讓賈敬有些心動,可是……

  賈敬有幾分猶豫,「這事談何容易?」

  王子騰在東北軍中也算是小露頭角,又豈是那麽容易被壓制住的。

  賈赦幽幽道:「王子騰能够出頭,全靠咱們賈家的餘蔭,但他却放任他妹子殘害咱們賈家骨肉,我記得眼下鎮守東北的何大將軍正是代化伯父當年一手培養出來的弟子,想來必會對此事頗有興趣。」

  無論是他父親還是代化伯父,當年在軍中當真是結了不少善緣,要不王子騰當年怎麽非攀著賈家不可,王子騰這些年能迅速崛起,多少也因其妹子嫁進了賈家有關,但如果今日賈家在軍中所結的善緣都用來對付他的話……

  那怕王子騰再厲害十倍,也不可能有出頭之日。

  賈敬心中一動,「想來赦弟應也有了些想法吧。」

  「不錯!」賈赦直接點了點頭,「我還讓人行動了。」

  他一從宮裡回來,便讓人運作這事了。

  「赦弟做了什麽?」賈敬是真有幾分好奇,賈赦怎麽這麽自信一定能把王子騰給拉下來?

  說實話,他在某些人的眼中已經是別人家的孩子了,但王子騰是四大家族裡的佼佼者,更是旁人家的孩子,他們這一輩的還真沒多少喜歡王子騰,不過都是大面子上過得去罷了。

  不過雖是討厭,但他也不得不說王子騰是有幾分能力的,要不也會得到代善叔父的全力扶持了。

  賈赦直言道:「吃空餉!」

  吃空餉也算是軍中的傳統了,王子騰雖然不缺錢,不過絕對也沒好心到拿自個錢養兵,必定有著吃空餉之事,只要捉住了這事,王子騰此人也算是完了。

  賈敬略略一想,便忍不住伸出大姆指點贊,「赦弟,看來你這次當真是要跟王家死磕到底了。」

  「呵呵。」賈赦微微一笑,「說不定王子騰以後還要感謝我呢。」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王子騰將會在幾年後的東北之戰受了重傷,他把他弄回京城,雖是斷了他的官路,但至少算是救了他小兄弟一命呢。

  對賈赦這說法,賈敬也只能回以呵呵了。他突然覺得賈赦還當真不愧是賈政的兄弟,這臉皮果然是一樣厚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25
第7章

  當王子騰之妻王何氏在自家門口見到本該被關在牢裡的大姑子之時,著時驚訝。

  這幾日來, 王夫人殘害夫家子侄之事早傳遍了京城, 王何氏有好幾日都無臉見人了, 更不可能去打探什麽消息, 自然不知道王夫人被判回家待産後再行處决之事。

  只是乍見挺著一個大肚子,狼狽不堪的王夫人, 那怕王何氏有著滿腹不悅, 一時間也不好說了, 只能讓人整理好偏院, 讓王夫人暫時住下。

  忙活了大半日, 弄清了緣由,又送走了獄卒之後,王何氏才有功夫跟自個的奶嬤嬤埋怨道:「你說這事該怎麽辦?」

  有這麽一個大姑子已經够丟人了,獄卒還把人送了過來, 深怕旁人不知道那殘害夫家子嗣的人是出自她們家嗎?

  那怕是親戚, 王何氏一想到大姑子的所做所爲便有些發毛,要不是礙於名聲,她壓根不想收留王氏在自個家中。

  奶嬤嬤也嘆了口氣, 雖然姑嫂不似婆媳關係這般緊張,但這王大姑娘可真不是的好相處之人, 大姑娘當年未出嫁時便給了太太惹了不少麻煩, 還好王家老太太和老太爺死的早,要不然太太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未嫁前就是個麻煩精,嫁人後又惹了更大的麻煩, 奶嬤嬤略想一下,都忍不住爲自家小姐心疼呢。

  奶嬤嬤埋怨道:「這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那有在娘家生孩子的理,怎麽說大姑娘肚子裡的孩子總是賈家的骨肉,莫非賈家想不管嗎?」

  「管什麽!」王何氏無奈嘆道:「賈政已經被出了族,再也不是賈家人,他的兒子自然也不算賈家人了,賈家爲什麽要管?」

  雖是殘忍了點,不過想想賈赦的情况,也怨不得他會下此决定,畢竟王氏肚子裡的孩子萬一要是跟賈政及王氏的性情一樣呢?正所謂欲壑難填,賈赦想來也怕養出一個小白眼狼出來。

  奶嬤嬤一楞,明知賈政將死,還特特把賈政除名,讓他死後都無一容身之處,而且連自家侄子都不管了,可見得賈赦是真恨透了賈政,她不由得嘆道:「看來大姑娘和大姑爺真是做的過了。」

  要不是做的過來,向來以蠢聞名於京的賈大老爺怎麽會做的如此之絕呢?

  王何氏微微一嘆,一家四口險些死了,怎麽可能不恨呢,只不過……

  王何氏愁道:「眼下這情况,莫非真的得把大姑娘給留在府裡?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要是生出來後該怎麽辦?」

  孩子出生之後,大姑娘便得回獄中等候處决,這父母已亡,祖母也被關進牢中,唯一的大伯又不認,總不能讓他們王家給他們賈家平白養孩子吧,况且莫說賈赦怕了,就連她都怕養出一隻小白眼狼出來。

  「唉~~」奶嬤嬤也有些爲難,賈赦做爲受害者,不肯照顧大姑娘,旁人也不好說他半句不是,自然可以不管不顧了,但她們要是真對大姑娘不理不睬,怕是這京裡的流言就越發難聽了,到時他們王家別說見人了,怕是以後的王家女都不好嫁了。

  奶嬤嬤嘆道:「橫竪大姑娘還有好幾個月才會生呢,不如去信去問問老爺的意思吧。」

  「嗯。」王何氏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也只好嘆道:「也只好如此了。」

  這厢王何氏煩惱著如何安置王夫人與她腹中骨肉,另一厢王夫人也和她奶嬤嬤哭訴著。

  王夫人乃是王家嫡長女,當年出嫁之時雖然帶了不少陪嫁下人,不過奶大她的奶嬤嬤──王嬤嬤因爲年紀大了,便沒有跟著陪嫁過去,一聽到王夫人回到王家,便連忙讓她兒媳婦扶著她過來瞧了。

  「我的大姑娘啊!」一瞧見消瘦了整整一圈的王夫人,王嬤嬤便忍不住直抹著泪,「那些人怎麽能這麽狠心?」

  怎麽說她家大姑娘都是孕婦啊,怎麽能這般糟蹋她家大姑娘呢?

  「王嬤嬤……」好不容易,總算見著了一個關心自個的人,王夫人忍不住投入王嬤嬤懷裡,泣不成聲,「王嬤嬤,我這次都是被賈政那厮還有那老虔婆給害的啊!」

  要不是他們日日在她身旁說著沒了瑚哥兒之後,她的孩子便可以如何如何,還說著她的孩子可以繼承榮國府之位,她怎麽會起了貪心,想要弄死瑚哥兒呢?

  可恨她擔了大部份的罪,即將身首异處,而那老虔婆却能舒舒服服的在獄神廟裡安享天年,她著實不甘。

  平康帝雖然撤了賈母身上的超品國公夫人的誥命,但她畢竟曾是榮國公夫人,那怕再不屑其殺孫的行爲,獄神廟的獄卒們也特意清出了最好的單人間給榮國公夫人居住。

  不只如此,那怕和賈母幾乎已經斷絕了往來,賈赦還是讓人送了被褥、衣裳、吃食過去,至少在生活上,絕計沒有虧待到賈母,不過至於她嗎……賈家下人全然當她不存在,王何氏躲著她都來不及了,自然不會照顧她。

  不過短短數日,王氏在獄神廟裡便嘗盡了人情冷暖,又日日聽著賈母的惡毒言語,甚至回賈府養胎還被賈府人趕了出來,王夫人又委屈又是怨恨,忍不住捶打起自己的肚子,「我還給賈家生什麽孩子?這個孩子不要也罷!」

  「大姑娘,你可不能拿自個的護身符生氣啊。」王嬤嬤連忙阻止道:「要不是念在你腹中的骨肉無辜,你早就跟大姑爺一般等候秋决了,那能回家待産呢。」

  王氏一想也是如此,恨恨道:「莫非我非得給他們賈家生孩子?」

  王嬤嬤無奈長嘆,說什麽給賈家生孩子呢,這孩子將來有沒有福份姓賈都不知道呢,這賈赦把賈政出族之事幷沒有廣而告之,王夫人這幾日又待在獄中,更是不知道了。

  王嬤嬤不忍王夫人操心,便沒把這事說了,隻含糊道:「姑娘就暫且忍耐吧,能多活一日是一日啊。」

  王夫人也明白這個道理,只能又哭了一陣,她突然想到一事,開口問道:「嬤嬤,我的嫁妝可還在賈家?」

  王嬤嬤點點頭,「姑娘放心,我聽說賈大老爺已經讓人清點姑娘的嫁妝,想來過陣子便會讓人把姑娘的嫁妝送回來了。」

  王嬤嬤微微嘆息,看來賈家當真是下定决心要和王家斷這門親,要不也不會準備把姑娘的嫁妝都讓人送了回來。

  「什麽!?」一聽到賈赦要清點她的嫁妝,王夫人頓時緊張了起來,她自進門後便管著榮國府,榮國府家大業大,賈赦又是個不管事的,賈家公庫裡的東西被她搬了好些,賈赦這一清點,不是把她手脚不乾淨的事全都揭了出來了?

  不過王夫人轉念一想,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名聲也早就壞了,也不差這一點。

  她沉吟道:「旁的也就罷了,不過我嫁妝裡有一項紫檀嵌螺鈿海棠妝盒,勞煩嬤嬤務必要拿給我。」

  她估摸著,賈家退還的嫁妝怕是也落不到她手裡,旁的也就罷了,那些身外之物她也用不上了,不過那妝盒裡有著她母親留給她的王家秘藥,她是非得要拿到手不可。

  「姑娘放心。」王嬤嬤保證道:「不過是個妝盒,嬤嬤到時必定會給姑娘取回來。」

  王夫人謝了又謝,「勞煩嬤嬤了。」

  按說清點嫁妝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不過也不知怎麽的,賈家一直沒有把王氏的嫁妝送回,王家也不敢去問,便只好一直等著,拿不到自己要的東西,王夫人心情鬱悶之下,便又開始作起妖來,不是嫌菜淡了,便是嫌點心絮了,伺候著王夫人的奴婢都被責駡了一輪,著實挑剔。

  不過王夫人也駡的雖狠,但王何氏壓根不理會她,對她不理不睬,王夫人雖然不滿,但無奈這王家盡在王何氏的掌握之下,她又是個將死之人,身旁也就只有一個王嬤嬤還算忠心,想鬧些事出來都不成,只能數著王子騰回來的日子,再讓二哥出手好好治一治她的好二嫂,却不知道王子騰被她害得險些死在東北。

  王子騰吃空餉之事暴發,被何大將軍以軍法處置,要不是念在王子騰終究是出自於四王八公之家,背後有人,只怕王子騰壓根過不了這一關,不過雖是如此,王子騰身上的官位也沒了,還被何大將軍打了三十大版,險些把他打殘。

  王子騰最後也只有灰溜溜的回到京中,一開始他還著實不明白,吃空餉在軍中已是常態,自己是那裡得罪了何大將軍,被他這般特意挑著刺?而且下手時全然不容情,要不是自家還有些背景,王子騰絲毫不懷疑何大將軍有意趁機要了他的命。

  不過回京之途中略略聽說了什麽王氏毒婦的故事,王子騰頓時明白自己這次爲什麽會遇到這無枉之灾了。

  王子騰恨的牙癢癢的,他早知道大妹有些貪心,不過萬沒想到她貪得無厭到這種地步,這下子可好,不僅是害了自己,就連他這次都被她給害慘了。

  王何氏見到王子騰一身狼狽,身上還隱有血迹,忍不住泣道:「老爺可是傷的重了?」

  她心疼丈夫,怒道:「那個將軍不吃空餉,怎麽就找老爺的麻煩呢?」

  王子騰悶哼一聲,勉强移到一個舒服的姿勢,「人家是爲了賈家出氣呢。」

  大妹妹險些害得賈赦一家四口沒了性命,賈家自然把王家也恨上了。賈代善與賈代化當年在軍中廣結善緣,即使死了,在軍中也有些勢力。

  以往那些人看在他是賈家姻親的份上,給他多有方便,但如今他成了賈家仇人,那些人找起他麻煩起來,那時他一個人招架得住的,僅僅只是因爲吃空餉去職,還是那些人看在祖父的面上,略略手下留情了。

  想到自己大好局面被王夫人給毀了,王子騰便狠不得掐死王夫人,他怒道:「你在京裡怎麽不多勸勸大妹妹,這下子可好,不但害了自己的小命,就連我的前程,也全都毀在她手上了。」

  王何氏著實委屈,她那大姑子豈是她能勸得住的?不過想著丈夫受了大罪,只能委屈的不說話了。

  王子騰駡了一陣,問道:「大妹妹呢?還在獄神廟中?」

  「回來了。」王何氏委屈道:「大妹妹有了身孕,蒙恩得以歸家待産,不過賈家以將賈政從祖譜中除名爲由,不肯收容大妹妹,獄卒便把大妹妹送回王家了。」

  王子騰眼眸微眯,或許……這是一個機會,正當王子騰思索該怎麽拿王夫人的命,以換得最大利益之時,王家管家突然求見。

  「什麽事?」

  「老爺、太太!」王管家尷尬道:「榮國府讓人送帖子來,說是約老爺過二日在狀元樓一叙。」

  王子騰微微挑眉,嘲諷道:「事到如今,咱們兩家還有什麽好說的?」

  王管家尷尬道:「榮國府讓人傳話道說什麽帳還沒算完,等著老爺回來算帳。」

  王子騰大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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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王子騰萬沒想到,自家都已經落到這個地步了, 賈赦竟然還想要跟他算帳!

  不過惱歸惱, 王子騰心下也明白, 賈赦是有這個底氣的, 且不論賈赦仍是榮國府的家主,而他眼下就只是一個白身,光就王夫人所做的好事,這理字也都在賈家手上, 不過王子騰還是極爲不爽,「賈恩候這小子,也未免太囂張了!」

  王子騰琢磨了好一會兒, 沉吟道:「這史家怎麽沒動靜?」

  賈赦這一告, 可是把史家的臉皮也丟在地上踩了,出了這麽一個毒害親孫的女兒, 史家能有什麽臉,怎麽不見史家人先教訓一下這個小子?

  王何氏苦笑道:「史老太爺病的厲害, 眼下都下不得床了, 至於史家其他人正爲了爵位之事爭執不休, 那有心思去管呢。」

  史老太爺年紀大了, 加上前些年爭戰時的暗傷無數,這身體本就不怎麽好,這些年來也不過是强撑罷了,要不是他身子骨當真撑不住了,怎麽會不管管賈史氏之事呢。

  王子騰微微一嘆, 「倒是讓賈赦撿了一個好時機了。」

  他拿起賈府的帖子又瞧了幾眼,上面很簡單的寫了地點與賈赦的名字,內容亦簡簡單單的只說要算帳。

  「哼!」王子騰將那帖子隨手拋在地上,微怒道:「我也有帳要好好跟他算算。」

  敢這樣對他的妹妹,敢斷了他的官路,真當他王子騰這麽好欺負嗎!

  王子騰雄糾糾,氣昂昂的帶了不下五個王家家丁前去,對他而言,算帳什麽的還不如直接動手,他已經做好打群架的準備,不過……

  當王子騰到狀元樓時,還是楞住了。

  他萬萬沒想到,在那裡他不但見到了賈赦,還有賈赦帶來的一連串的賈家帳房,甚至還有好些賈赦從其他交好的人家借來的帳房,珠算聲此起彼落。

  「我草!」看見這陣勢,王子騰不由得一臉懵逼,「你當真要跟我算帳!?」

  「呵呵。」賈赦皮笑肉不笑回了一個『呵呵』。

  他什麽時候說過假話了,說要算帳,當然真的是算帳了。

  既是真算帳,王家打手自然無用武之地了,王子騰也是個應變快的,連忙讓家丁回府也拉了一批帳房回來,於是乎,賈王兩家就在狀元樓裡開始算帳起來了。

  說是算帳,其實主要也不過是計算王夫人的嫁妝,和她這些年來代管著榮國府時管出的銀錢缺口罷了。

  王夫人當年算是高嫁進榮國府,爲了多給她一些底氣,王家當年給她備的嫁妝著實豐厚,不但把賈家當年給的聘金全數奉還,還添了不少好東西,不過饒是王子騰也萬萬沒想到自家妹子能貪心到這種地步。

  賈赦在整理王氏嫁妝之時,竟然找到不少當年老太太和老太爺留給他的東西,甚至還有好些賈府的御賜之物竟然到了王夫人的手上,仔細一查,這些東西自然都不在王夫人的嫁妝單子之中。

  再則,在王夫人的屋裡發現一個小銀庫,裡頭竟然庫存了好幾箱子的銀錠,粗粗一估少說也有二、三萬兩,而且還在銀錠上發現了賈府的記號,這些銀子從何而來,不問可知。

  再想想當年賈瑚之妻嵐郡主懷孕生産之時,由王熙鳳代管著賈家時管出的那一團亂帳,賈赦新仇舊恨一起涌上,他臉色一沉,「你們王家當真是教女有方啊!」

  殘害長嫂、謀害子侄、偷盜夫家家産,這就是他們王家女的水準!?想當年王熙鳳雖然是霸道一些,也難免有些私心,也不敢明著偷盜夫家財産,不過是虛報帳目罷了,這王家簡直不是嫁女,而是嫁禍了!

  「賈大人。」王子騰不談謀害子侄與偷盜夫家家産之事,只說到殘害長嫂這事,王子騰也滿心不悅,「這事說到底可是令堂和令弟搞出來的,全怪到我妹妹身上似乎不公吧。」

  來之前,他强忍著氣和妹妹問了個清楚,自家妹妹確實是有錯,但較真而言,還是賈家母子錯的多些,至於張氏什麽的,更大半是賈史氏出的手,他家妹子不過就是推波助燃了一些罷了。

  「王大人慎言。」賈赦一臉正色道:「這可是聖上親判,倘若王大人有任何疑問,不妨去撾登聞鼓討個公道。」

  他當然知道張氏的事大半是由賈母動手,但聖上要面子,把事情反倒怪到王氏身上去了,有本事王子騰去跟聖上抗議啊!

  王子騰怒瞪賈赦,如果手裡有刀,說不定早忍不住把賈赦砍成七八段了。

  有生以來頭一回讓王子騰吃憋,賈赦心中的爽快自不用提,他正色道:「王大人,赦今日前來可不是叙舊,而是來算帳的。」

  「哼!」王子騰冷哼一聲,傲然道:「我也有筆帳要跟賈府算一算。」

  他妹妹雖然做了錯事,不過賈府扣著她的嫁妝不還,不對在先,就算是告上衙門,他也絕對站的住脚,不過……王子騰馬上就會知道,什麽叫養壞妹妹害全家了。

  賈赦來之前當然是讓人把帳算的清楚明白,之所以帶著這麽多的帳房,不過是準備當著王子騰的面把帳再重算一次罷了。

  各家帳房一起通力合作,沒一會便把王夫人嫁進賈府裡這五年內搞出的一團亂帳算的清楚明白,王夫人嫁進賈家這五年來在賈府內帳裡各處做手脚,粗粗一估,光是帳面上的銀錢,少說也吞了賈家將近二萬兩的銀子。

  王子騰陰沉著一張臉,臉色乎紅乎白,那個大家主母手裡是乾淨的,他心下有數,那怕是王何氏手裡怕也有些問題,這也算不得什麽,但賈赦不但讓自家帳房來算,還跟其他人家借了帳房,王子騰幾乎可以想見今日之後,京裡又會多上一件王家女不得不說的傳說。

  賈赦直接把帳房算好的帳本子往王子騰身前一丟,「令妹偷盜我賈府家産,器物無數,還將我賈府祭田盜賣到令妹薛王氏手上,這筆帳咱們也該好好算算!」

  「什麽!?」王子騰這下子是真變了臉,這銀錢、器物也就罷了,但怎麽連祭田都動了?

  賈赦沒好氣的將他從官府處讓人抄回來的契書直接拋給王子騰看,嘲諷道:「令妹倒真是家學淵源,還懂得用紅契而非白契,王大人自己說說,這事該怎麽辦吧!」

  所謂的白契,也不過就是私下的契約,而紅契是得上官府的正式契約,官府根據紅契收稅,這白契幷無法律效力,沒了也就沒了,而紅契因爲得上官府,府衙中亦存有副本,是以紅契如果遺失,還可以到官府中申請補發。

  要不是王夫人和薛王氏之間用了紅契交易,只怕他也查不到自家祭田竟然是落到了薛家手上。

  王子騰拿著地契抄本時的手都在微微發抖著,他萬萬沒想到,自家妹子竟然大膽到這種地步,而且還不是一個妹妹,是連著二個妹妹都這麽蠢。

  王子騰咬牙切齒問道:「賈大人想如何?」

  他奶奶的,他這輩子再也不要生女兒了!

  「我想如何?」賈赦失笑,「自然是欠債還錢了。」

  王子騰沉住氣,略略計算了一下,如果把王氏的嫁妝變賣掉,再貼補一二,想來也足够補貼了,至於祭田……哼哼!就讓小妹自個解决去,橫竪薛家窮的只剩下錢,也不差這一點田地了。

  賈赦緩緩道:「另外……」

  王子騰的下巴差點沒垮下來,「還有!?」

  他頭一回發現自己小瞧了自家妹子,這惹事的功夫當真是一等一的。

  賈赦冷笑一聲,拿了本帳册與一件紫檀嵌螺鈿海棠妝盒放在王子騰面前,「這帳册是我從周瑞家裡搜出來的,妝盒則是從令妹的嫁妝中尋出來的,相信王大人必定會有興趣。」

  明知道周瑞家的有問題,賈赦自然不會放過周瑞家,他將周瑞家從頭到尾搜了一遍,著實找出了不少東西,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周瑞家平日裡記事用的帳册。

  有些事那怕是他以前都不知瞧的,他知道王子騰因爲身體受傷,是以膝下只有一女,不過他萬萬沒想到,王子騰身體受傷之前也沒孩子的緣由竟然是來自於王夫人。

  這王夫人當真是够狠毒,因爲與二嫂不合,便讓人在王何氏的吃食裡下了藥,若非王子騰一家後來都搬到了東北,打發下人時順便把那下藥的老嬤嬤給打發掉了,只怕王子騰連王熙鸞這個女兒都不可能有。

  王夫人的事情大多是交給她的心腹周瑞家的去做,周瑞家的也是個妙人,明明主子都不識字,也不知道她是從那裡識得字,而且頗有心機的把王夫人交待她做的事情都記錄了下來,給王何氏下藥亦是其中之一。

  周瑞家的字雖然寫的歪七扭八,好些錯誤,不過王子騰就著上下文一讀,也猜出其意,王子騰臉色一沉,這下子當真是連自己都有砍了王夫人的心思了。他雖知道他們姑嫂間頗有幾分不和,不過萬沒想到她竟然對自家嫂子也下了藥。

  「多謝賈兄。」這次王子騰倒真是頗爲感激的一拱手,要不是賈赦,只怕他們夫妻還不知道這事。

  「王大人想多了。」賈赦面無表情的吐槽道:「我剛剛不過是翻錯頁罷了。」

  王子騰:「……」

  賈赦直接翻了個頁,上面寫著王夫人同給賈敏下藥一事,「王大人還是先想想該怎麽補償我賈家才是。不過因爲些口角而毒害小姑,致使小姑終身不孕,王大人準備怎麽賠償我賈家?」

  在這世界裡也有敏妹妹,而且不是李氏所生,是跟他同父同母的親妹妹,不過這個妹妹的運氣也一樣不太好,出嫁後多年未孕,林家又是個重視子嗣的,這些年來只能看著林如海納了一個接著一個通房、姨娘。

  原本他以爲是敏妹妹的身子不好,看了周瑞家的帳册之後,他這才知道原來又是王夫人搞的好事。

  王子騰嘴角微抽,一瞬間也有把王夫人從祖譜裡除名的衝動了,「這事我自會補償。」

  「我們兩家幷不缺錢。」賈赦直言道:「况且王大人現下不過是個白身,恐怕也幫不到咱們吧。」

  就算王子騰還是官身,混到當年那般的地位,所謂文武不同路,做爲一個武官,王子騰能幫助的也有限。

  王子騰眼神一利,「賈赦!你究竟要什麽?」

  賈赦直言道:「東北商道!」

  當年史家敗落的早,東北商道便早早落到了平康帝的手上,而這個世界裡史家猶存,想來東北商道仍在史、王兩家的手上。

  「你瘋了!」王子騰怒道:「一個王家女不值得!」

  那怕王夫人是他自個的親妹子,他現在都只剩下砍她的心思了,怎麽可能爲了補償賈家給他們什麽東北商道。

  「我要的不過是東北商道的水道圖,你不會連這個都不肯吧?」

  東北商道這麽大的玩意,眼下的他是吃不下的,不過區區一個水道圖,想來王子騰還不會吝嗇。

  王子騰微微猶豫,水道圖和整個東北商道相比確實是小了許多,不過要便宜賈赦,他終究有些不甘。

  「倘若王大人不肯給,這也算不得什麽。」賈赦笑道:「賈赦相信聖上必定對這東北商道有幾分興趣。」

  王子騰一聽賈赦此言,便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他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不過是個水道圖,總比失了整個東北商道好些,王子騰略略沉吟後便咬牙道:「好!」

  不過是一個水道圖,他就不信賈赦拿了這個水道圖能做什麽。

  事到如今,賈王兩家也沒什麽好談了,不過……

  王子騰直言道:「你賈家骨肉,總不好交給我王家養活吧?」

  若是以往,養個侄子也就罷了,但知道王夫人做的好事之後,他也心下噁心,那願意養著王夫人腹中的這個孩子呢。

  况且那孩子姓賈又不姓王,怎麽的也不該論到他養活吧。

  賈赦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王子騰,「王大人不會不知道我已經將賈政從族譜中除名一事吧?」

  王子騰心下一沉,莫非賈赦當真如此絕情?只聽賈赦續道:「王大人想自個留下養,或著是送到慈幼局裡隨意。」

  「賈大人!」王子騰不由得怒道:「你就全然不顧自己的名聲了嗎?」

  連個才剛出生的侄子都不接受,未免太過了吧?

  「名聲!?」賈赦冷笑,「名聲與我有何用?」

  雖是狠了點,但他說什麽都不願意爲了名聲而硬著頭皮接手賈珠。這世上最不值錢的就是名聲,爲了名聲而委屈自己的是傻子,原身爲了避免一個不孝之名,委屈了自己大半輩子,險些連自家妻兒都填進去了,他除非傻了才會重蹈覆轍。

  賈珠這孩子可憐歸可憐,但是他不可能讓自個小家中再留下任何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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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這帳一算完,王夫人別說拿回嫁妝了, 王家還要賠償足足將近二萬兩銀子給賈家, 其中還不包含被王夫人私下賣掉的祭田與這些年的祭田收益。

  不過這些事情王子騰也懶得管了, 直接修書一封讓薛王氏自己看著辦便是, 再給幾個妹妹擦屁股下去,他真不保證自己會不會步賈赦後塵,直接給幾個妹妹出族算了。

  王子騰陰沉著一張臉回家,也不管王嬤嬤在二門外求著他去瞧瞧王夫人之事, 要不是他還有幾分理智,說不定早就忍不住衝到客院,把王夫人給砍了。

  王子騰深吸一口氣, 先是讓人請了長於婦科的太醫給王何氏看病, 另外也悄悄地將這事跟王何氏說了。

  王何氏聽到此事之時,險些暈了過去, 「妾身還以爲自己運氣不好,無法給夫君添個一兒半女, 原來是因爲如此……」

  王何氏忍不住抹著泪, 王夫人當真太狠毒了, 就爲了姑嫂之間的口角, 便給她下了這種毒藥,她可知道對於一個女人終身無孕是有多大的傷害嗎?

  要不是王子騰的爹娘早的走,沒人逼迫她生孩子,王子騰自己也是個尊重嫡妻之人,家裡雖有些通房, 但總是在事後賜下避子湯,不讓庶子生在嫡子前,只怕這王家早就沒有她站的地了。

  王子騰摟了摟王何氏,嘆道:「還好,你身上的藥幷非終生,只要停了藥就好了。」

  想來大妹妹也有幾分分寸,沒給何氏用上用在賈敏身上的絕育藥。

  王何氏用力推了王子騰一把,嗔道:「我不管,這事你可得給我一個交待。」不說別的,那個幫著王夫人下藥的王嬤嬤可絕計不能留了。

  那怕王何氏不說,王子騰也絕對不會留下王嬤嬤,明明自己才是家主,家裡的僕人却幫著外人來害自己的妻子,這種感覺就像是吃了蒼蠅一般的噁心,王子騰這次總算多少能够感覺到一些,賈赦先前把家中下人賣到黑煤場的心情。

  王子騰微微沉吟,問道:「大妹妹現下幾個月了?」

  「約莫八個月了吧。」雖然從來沒喜歡這個小姑,不過王何氏這方面倒是做的不會讓人說嘴,每旬都讓人請大夫瞧一瞧王夫人的身子,雖然王夫人心情鬱悶,不過這胎倒是養的不錯,前些時候雖然被折騰了一把,不過仍然健健康康的。

  王子騰眼眸微眯,「那也差不多該生了。」

  王何氏一驚,「眼下才八個月,這七活八不活,怕是會……」

  別看賈璉也是八月出生,而且還似乎活了下來,但這可是因爲聖上親指了溫院判照顧著,旁人家的孩子,那有這福份讓溫院判親自看顧著。

  王子騰眼神凝重,默默地點了點頭。

  王何氏一瞧王子騰的眼神便知道他是認真的,心下一驚,「這……莫非賈家不肯接回這孩子?」

  王子騰嘆道:「賈赦直說了,如果咱們王家不要,大可往慈幼局裡送去。」

  看來賈赦是真鐵了心不肯收容這個孩子,賈敬也是唯賈赦之命是從,說什麽也不肯收留那個孩子,雖然慈幼局也是個去處,不過他們要真是這樣做了,他們王家最後的那一點名聲都剩不下了。

  最好的方法便是讓這個孩子跟著他的爹娘一起去了,俗話說七活八不活,八個月大的孩子,即使死了也不算什麽奇事,到時他們再好好安葬這個孩子,也算是全了他們之間的舅甥之情。

  王何氏沉吟許久,最後嘆道:「我明白了。」

  雖是殘忍了點,但也只能怪這個孩子的命不好,誰叫他有像賈政與王夫人這般的爹娘呢。

  王子騰回家後未久,王夫人便突然早産,掙扎著生了一個男嬰,只來得及把孩子起名爲賈珠,便被王子騰送回了獄神廟,其速度之快,就連賈赦也不得不佩服。顯然王子騰對王夫人這個妹妹也是忍耐到了極限,連讓王夫人在王府中多待幾日都不肯了。

  賈赦雖然不願意養著賈珠,但也不可能眼睜睜的見賈珠被王子騰夫婦弄死,便讓著賈家安插在王家裡的下人幫著照料著。王子騰夫婦原以爲賈珠必死,那知道照顧賈珠的下人著實盡心,竟然把賈珠給養活了,再加上賈赦的『瘋言瘋語』,王子騰夫婦也不好再出手,只好硬著頭皮繼續養著。

  無論如何,賈政一家子在獄神廟裡再次相聚,另外一方面,賈敏也終於趕到了京城。

  賈赦抱屍撾登聞鼓之事震動京城,就連遠嫁江南的賈敏也聽說了這事。

  一聽到賈史氏因爲弑孫殺媳,而被終身□□在獄神廟中,賈敏便急急忙忙的趕回來了,她說什麽也不相信自己向來慈善的母親會做出這種事來,更不敢相信自家向來無能的長兄竟然會親自告發此事。

  當賈敏趕到京城之時,賈赦正研究著從王家那弄到的東北水圖。

  王子騰雖然聰敏,但却低估了東北水圖的重要性,這東北水圖可以說是史王兩家拿人命來畫的,每一條路都是史王兩家跑海時的血泪記錄,較真而言,可比王家那區區幾條海船來的珍貴多了。

  王子騰真正崛起是在幾年後的東北之戰,東北女真一直是故哥哥的心腹大患,特別是第二次的東北之戰,學會了俄羅斯科技的東北女真可比先前要難對付的多。

  雖然不喜王子騰的爲人,但那怕是賈赦,他也不得不說在那東北之戰中要不是王子騰應變得宜,只怕這大晋朝當真會變天了,如今他搞走了王子騰便得想個辦法自己上了,總不能因爲他的蝴蝶而使大晋朝變天了吧。

  說起來賈赦在莫故的教導之下,也算是文武全才之人,只不過和他的算才相比,武這一方面因爲他打不過慕菁,是以一直被人所低估了,不過較真而言,絕對在只會一些三脚猫功夫的王子騰之上。

  當然,帶兵打仗可不是會一些個人的匹夫之勇便成,不過賈赦還有一個好處便是他通瞧後世的所有戰役,無論是王子騰當年的借海商火炮以守城,還是莫二的生化戰,甚至是莫三的地道戰,游擊戰都知之甚詳。

  以有心算無心,再加上這一世女真人幷未得到俄羅斯的槍炮技術,賈赦覺得自己還是頗有幾分勝算的。

  賈赦仔細研究著東北水圖,眼下這份東北水圖可比當年的那份要完善的多,當年故哥哥手上的東北水圖也不過到瀋陽,而如今王子騰給的水圖都過了黑龍江了,可見得這些年來史、王兩家沒少跟女真人做生意。

  賈赦冷哼一聲,做爲莫故一手教養大的他,生平最痛恨的莫過於漢奸了,史、王兩家還以爲不過是賣些奴隸,但他們萬沒想到這些奴隸導致了之後接連兩次的東北之戰。

  賈赦琢磨著,史、王兩家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這懂鋼鐵的奴隸怕是早就到了東北女真人的手上,眼下再阻止已然來不及了,不過這東北水圖幷非無用,若是東北之戰再起,他便可靠著東北水圖直接經由水路繞到女真人的大後方,直接擊破!

  女真苦寒,後勤一向是個大問題,只要破了他們的後勤,女真人不攻自破,不過……

  賈赦微微皺眉,該怎麽說服平康帝搞個海軍,幷且讓他領軍呢?這可是個大問題。

  正當賈赦爲這事頭痛之時,下人來報,賈敏突回榮國府。

  乍見一身月白素衣的賈敏,賈赦倒沒露出多少驚訝的表情,不過是淡淡點點頭道:「你來了。」

  賈赦難掩一抹懷念之色,賈敏過世的早,算算時日,他和賈敏也有三十幾年沒見了。

  賈赦自以爲自己擺出了一個最和善的笑容,但落在賈敏的眼中,只覺得眼前的大哥陌生的可怕。落在親眼見賈赦抱屍撾登聞鼓的旁人眼中,或許還會覺得賈赦不過是傷心過度,但賈敏生性敏感,賈赦這神情落在賈敏眼中,却隱約覺得這個哥哥似乎是不太一樣了。

  見到這般不怒自威的賈赦,賈敏好些質問的話都問不出來了,「大哥……」

  賈敏遲疑著要怎麽開口,賈赦倒是先開口了,「先來給你嫂子上柱香,再去見見兩個孩子吧。」

  張氏的喪禮極爲冷清,四大家族被他得罪其三,另外三家自然不會派人來祭,其他幾家老親之中對他似是也有些不滿,也就只有西寧郡王和北靜郡王與少數幾個國公府中派了人來,至於文官之中却只有荊御史悄悄來祭,當真是冷清到不行。

  一聽到大哥這樣說,賈敏就算有滿懷疑惑也不好開口了,只能乖乖的給張氏上了柱香,再去瞧了瞧兩個侄子。

  這時賈瑚已經好了許多,不但已經清醒了,而且更難得的是他還記得賈敏,一見到賈敏,便親親熱熱的喚著姑姑。

  「乖孩子!」賈敏成親多年,却沒有半個孩子,對孩子也是喜歡的緊,見到賈瑚如此乖巧,她心下微酸,瑚哥兒這麽可愛,母親怎麽下得了手?

  賈瑚畢竟病的很了,說不了幾句便就覺得疲倦,賈敏雖是心疼侄兒,也不好久待,說了幾句之後,便轉去瞧了瞧璉哥兒。

  此時溫院判正在逗弄著璉哥兒,就連賈赦都沒想到,溫院判平日裡看起來一臉嚴肅,無論是那戶人家請他出診,溫院判都一副那戶人家欠了他好幾百兩似的模樣,萬沒想到溫院判待孩子倒是頗有耐心,安撫起孩子來慈祥的很,以往的那張晚臉娘全然不見了。

  不過一見到賈赦與賈敏,溫院判瞬間又恢復了以往的晚娘臉,他冷哼一聲,嘟嚷道:「終於曉得來瞧孩子了?也不知道你在忙什麽。」

  他也知道賈赦這段時間忙於整理賈家上下,不過也不能不管兩個孩子啊。這賈府中人人都長了一對勢利眼,賈赦的態度稍稍冷淡一些,這賈家下人對兩個孩子的照顧便有些不經心。

  要是正常的孩子也就罷了,但這兩個孩子都是處於最虛弱危險的時候,一個不小心,便險些要了這兩個孩子的命了。

  賈赦尷尬一笑,對溫院判躬身到底,「這些日子當真是麻煩溫院判了。」

  也是他小看了照顧一個早産兒的困難,以爲把事情交給奶嬤嬤,再多放幾個丫環即可,沒想到不過就是一時沒注意到,小賈璉就險些沒了,還好溫院判醫術高明,不然他九泉之下,當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原身了。

  溫院判又細細交待了賈赦一些照顧賈璉之事,算算時日,他也照顧這瑚璉兩個孩子一個多月了,也是時候該回宮了。

  賈赦感激的讓人送上上等封兒,又讓人添了二匹宮緞與一對人參。

  「請溫院判再幫一個忙。」趁著溫院判還在,賈赦指了指賈敏道:「請溫院判幫忙瞧瞧,我這個妹妹身上中的絕育藥是否能解?」

  賈赦此話一出,賈敏如遭雷擊,「大哥!你剛剛說什麽?」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25
第10章

  賈敏都快站不住了, 滿腦子只剩下一句話:她被下了絕育藥!?

  「大……大哥……」賈敏拉住賈赦的手, 纖長的指甲幾乎都快陷入賈赦的手臂裡了, 「大哥。」賈敏急的都快哭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賈赦微微一嘆,「我也是在收拾王氏的東西之時, 從她的大丫環的帳册裡找到給你下了絕育藥的記錄, 要論醫術,全大晋朝無人能及得上溫院判, 趁著溫院判在此,請他幫你瞧瞧也好。」

  他先前也想去信一封告訴賈敏這事,不過一想眼下林家老太太仍在世,要是信件不密, 讓林家老太太知道了這事,反而不美,不如等妹妹來京後再說, 無論延醫用藥也方便些, 可以避開林家人的眼。

  况且這京裡的太醫醫術總是比江南那些地方好些,要是京裡的太醫都沒法子,想來江南的那些大夫也不成。

  賈敏早就慌了手脚,賈赦無論說啥或著是做啥都只知道點頭說好,當下便乖乖的伸出手來給溫院判。

  溫院判忍不住瞪了賈赦一眼, 這傢伙當他是啥啊,他可是院判啊,要不是有聖上特許, 他那有隨隨便便幫人把脉之理,不過瞧著賈敏早慌了手脚,隻曉得默默垂泪的模樣,溫院判也有些不忍。

  溫院判提點道:「我幷不長於婦科,倘若林夫人當真要調養身子的話,還是另外找合適的太醫才是。」

  賈赦謝道:「多謝溫院判提點。」

  要論婦科醫術,就他所知自然是張太醫更强些,張太醫祖上亦是太醫院的院判,就是因爲長於婦科,這才被平康帝指定看顧當時懷有身孕的先後,那知先後被人下了珠胎毀月,張太醫因而慘死,張家剩餘家人被判流放,張太醫這才會淪落爲妾。

  想到這事,賈赦突然覺得頭痛了,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先去查了查故哥哥的下落,那知道府裡是曾經有一個莫姨娘沒錯,不過進府後沒多久就病死了,壓根不曾給老爺子生過一兒半女。

  故哥哥不存在,是以當年史王兩家利用東北商道販賣人口之事幷未讓人察覺,更不可能及時救下張太醫,而張太醫怕是已經被林家老太太賣到東北,以其性子,必定不堪爲奴,說不得現下已經死了。

  賈赦微微一嘆,若是以張太醫的醫術,幫一幫敏妹妹應不是問題,可眼下張太醫不在了,敏妹妹的情况怕是不好說了。林老太太怕是沒想到她當時自以爲解决了庶長子,但也害得自己再也抱不到嫡孫了吧。

  尋常大夫是絕計瞧不出賈敏身上的密藥,只怕會當賈敏是身子虛弱,以致於坐不了胎,不過溫院判貴爲院判,那一手脉息更是出神入化,加上賈赦已然點明賈敏中藥之事,溫院判不過略略把脉,便察覺出一二。

  「林夫人確實是被人下了毒了。」溫院判有一個特點,便是有話直說,從來不拐彎抹角,要不是他是聖上的御用太醫,怕是早就不知道被人蓋了多少次布袋。

  溫院判直言道:「不過除非知道□□,否則我也不知從何下手,要解夫人身上毒,請恕老夫無能爲力。」

  知道中毒不難,但要知道中了什麽毒,其配方是什麽,才能正確的解毒,况且他幷不長於婦科,怕是無能爲力給賈敏解毒了。

  聽到溫院判也沒有法子,賈敏臉色灰白,一瞬間竟蒙生了死志。

  「毒藥的話,我這兒有。」賈赦讓人送上了從王氏屋裡搜到的妝盒,「這些都是從王氏房裡搜到的藥。」

  賈敏眼睛一亮。

  這些瓶子造型古樸,上面還雕了一些暗記,溫院判每瓶子都拿出來細細聞嗅,嘖嘖稱奇,「這王家也算不上是什麽前朝世家,怎麽能有這麽多的密藥?」

  關於這點,賈赦也頗爲疑惑,王家雖然有錢,但有些好東西可不是花錢就能買到的,只怕王家還有其他的門路,方能弄得到如此各式各樣的密藥。

  溫院判略花了點時間,便從中挑出了一瓶桃花紅瓷的小瓷瓶道:「藥雖然在此,但要解林夫人身上的藥性的話,我建議還是請李太醫來瞧吧。」

  溫院判頓了頓道:「這李太醫是我們太醫院中最長於婦科之人,對這陰私藥物也頗有幾分研究,有他出手,想來成功的機率也能大一些。」

  賈赦鄭重的向溫院判謝過,又讓人再封了一包上等的封兒幷著好些禮物,這才親自送了溫院判離開,當他回來之時,賈敏還待坐在椅子上許久回不了神,不但如此,雙眼紅腫,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了。

  「大哥!」賈敏啞著嗓子問道:「二嫂爲什麽要怎麽做?」

  賈赦聳聳肩,「重要嗎?」

  賈敏細細品著這三個字,最後苦笑道:「確實……」

  無論是什麽理由,已經不再重要了。

  賈敏此行本想是質問大哥母親與二哥之事,不過見大哥又是給她請太醫治病,各式各樣的好藥全然不吝惜的盡著她用,倒是讓她不好問了。只不過數日後的一個消息,終究是讓她失態了。

  隨著秋天離去的脚步越發快了,應天府衙通知,半個月後處斬賈政夫婦。

  無論賈敏先前做了多少的心理準備,甚至因著王夫人下毒之事而决心與二哥家斷絕關係,但她一聽到賈政要被處决的事情,還是有些承受不住。

  「大哥!」賈敏急道:「你不能想想辦法嗎?總不能真讓二哥死了吧?」

  「小妹!」自賈敏回來之後,賈赦一直待賈敏頗爲溫和,這還是他頭一回正色厲聲道:「你要是還當我是兄長,就別在我面前談到賈政此人!」

  賈敏還是頭一回見到賈赦如此生氣,不由得怯了一怯,不過想想賈政命在旦夕,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可他畢竟是咱們的親兄弟,况且這事是二嫂做的,原也怪不到二哥身上。」

  「不關他的事!?」賈赦氣道:「你以爲引瑚哥兒去湖邊的人是誰?還不就是賈政的小厮!」

  賈敏臉色微白,她倒是不知道這事,她下意識說道:「會不會是二嫂……」

  「要沒他賈存周的允許,王氏使喚得動他的小厮?」賈赦怒極反笑,「他當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賈政旁的不成,裝白蓮花的功夫倒是一等一的,也難爲他無論是在那個世界裡,都能娶到配合度如此之高的妻子,之前的邢氏是如此,眼下的王氏也是如此。

  賈敏還待再說,但賈赦直接指著門外,直言道:「你若還當你是我賈赦的妹妹,還當你是瑚哥兒、璉哥兒的姑姑,那就什麽話也不要給我說!要是你還想做賈政的妹子,那就給我滾回林家去做!」

  賈赦都說了重話,賈敏那敢再說下去,只能跺了跺脚,鬱悶著回房。

  賈敏一回房,她的奶嬤嬤便忍不住念道:「姑娘,好好的怎麽偏生說起二老爺的事了。」

  她嘆了口氣道:「老奴知道你兄妹情深,可是你也得顧著大老爺的心情啊。」

  莫說二老爺是大老爺親手弄進去的,聽說大老爺連二老爺留下的那個兒子都不管了,可見得有多恨二老爺,怎麽可能會出手救一救二老爺呢。

  奶嬤嬤指了指賈敏所住的明月樓道:「姑娘瞧瞧,姑娘回來之後,大老爺可有一處待姑娘不好?」

  賈敏環顧四周,原本的氣漸漸有些消了,她也是知道好壞的,這明月樓是她未嫁前的住所,雖是時時有人打掃,但多年不住人,難免有些陳舊。

  但賈赦不過短短半日之間便讓人打掃的乾乾淨淨,無論是被褥還是帳子雖然顔色素淡,但都件件都是新的,而不是像以往二嫂當家之時,總拿些半新不舊的打發她。

  奶嬤嬤又指了指小厨房剛送上來的湯藥,「姑娘想想,要不是大老爺親自相求,咱們那好請來李太醫來給姑娘醫治?更何况這湯藥裡還用了好些人參,甚至連紫河車都用上了,要不是大老爺,旁的人家那供得起?」

  姑娘的每一副藥少說也要二十兩銀子,粗粗一估,這幾日光是藥錢便少說花了大老爺將近百兩銀子,按著李太醫說,姑娘這藥少說還得吃上十來副,要不是大老爺心腸好,換了二太太管家,那會由得姑娘。

  奶嬤嬤說此處,賈敏也有些歉意,她一個外嫁女,如此麻煩大哥也著實太過了,不過她原先回家時可真沒想到會有這事,銀錢一時溱不上手,也難爲大哥二話不說就給她醫治了。

  如此一想,賈敏也漸漸冷靜了下來,她也知道自己那要求太爲難大哥了,可是……

  「我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我對二哥也是氣的很,可再怎麽說他始終是我二哥,要眼睜睜的見著他死,我……」

  賈敏忍不住落泪,她雖未曾見過大哥當時痛苦的抱著大嫂的屍體撾登聞鼓的情景,但從下人的隻字片語之中,也多少猜得出一二,可是二哥終究是她的親哥哥,她怎麽能狠得下心親眼見著他死,况且瑚哥兒幷沒死啊。

  奶嬤嬤搖頭長嘆,敏姑娘什麽都好,就是這性子太軟了些,她直言道:「姑娘,老奴雖不懂律法,但也瞧得二老爺秋决一事是聖上親自定下的,大老爺能改得了聖上的心思嗎?」

  「這……」賈敏微微猶豫,「要是大哥肯撤告的話……」

  「姑娘!」這下子論到奶嬤嬤直跺脚了,「事到如今還有撤告的可能嗎?」

  這事都鬧到全京城人盡皆知了,就連老太太都進了獄神廟,大老爺怎麽可能撤告呢。

  奶嬤嬤一咬牙,乾脆直接說了,「姑娘,眼下老太太已經不在了,榮國府裡也只剩大老爺,姑娘這毒也不知能不能解,姑娘膝下無子,要是再沒個娘家人撑腰……」

  奶嬤嬤頓了頓,提點道:「姑娘可別忘了表小姐啊。」

  她們也是到了林家後才知道林家老太太有一個親侄女兒,因爲母親早逝,而父親胡塗,是以一直養在林老太太膝下,當年林老太太原本是有意親上加親的,只不過林爵爺認爲林老太太的娘家幫不上姑爺前程,便給姑爺聘了榮國府嫡長女。

  也是因爲如此,林老太太一直對姑娘百般瞧不上,如今的榮國府已經不是當年的榮國府了,姑娘本就有些艱難,要是讓林老太太知道姑娘中了絕育藥,說不得便會讓表姑娘做什麽平妻,等表姑娘生了兒子,到了那時,那有姑娘站的地啊。

  一談到那表姑娘,賈敏臉色微變,雖說林如海總是說他和表妹之間不過是兄妹之情,不過瞧著表姑娘的眼神,她可真不認爲是什麽兄妹情,况且大凡女子十二三歲便該相看,表姑娘都十八歲了還未出嫁,也未免在林家裡待的太久了些。

  如果是旁的通房、姨娘,她倒不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要是來了那麽一個身份高,又與林如海之間頗有幾分感情的表姑娘,賈敏略想一下都覺得心裡直犯慌。

  「罷了。」賈敏嘆道:「你幫我打點一下,讓我去見見二哥和老太太一面吧。」

  雖是惱恨著王氏,但賈敏思前想後,終究還是前去獄神廟探望賈政,畢竟賈政即將秋决,再不見……當真是無相見之機了。

  「小妹!」一見到她,賈政便直握著她的手求道:「你救救二哥,二哥不想死!」

  此時的賈政早被越來越接近的秋决日子給逼的顛狂,「不是我做的,是王氏,還有母親,都是他們兩做的好事,我是無辜的。」

  「二哥……」沒想到賈政到了如今還想著把事情推脫到旁人身上,賈敏氣道:「大嫂的事也就罷了,你敢說引瑚哥兒去池邊的事情與你無關嗎?」

  在榮國府裡的這段時間,她一邊調養身子,也一邊幫著照顧兩個侄兒,大哥雖然細心,不過畢竟是個男子,對待兩個孩子難免有些粗心,這陣子兩個侄兒反倒是她顧著多些。

  賈瑚本就還記得她,沒幾日便和她親近了起來,賈敏也從瑚哥兒口中知道他當日落水的真相,竟然是被二哥的小厮給引了去,其用意不言可喻。

  賈政一驚,萬沒想到小妹連這事都知道了,但他死不認錯,連忙道:「不!不是我!是王氏!都是王氏幹的好事。」

  那怕痛恨王氏,賈敏也聽不下去賈政事事都推給王氏之言,她氣道:「二嫂都瘋了,你怎麽說都成。」

  她自知道自己被王氏下了絕育藥之後,也曾氣不過想找王氏質問一番,那知道王氏竟然在生下孩子之後,沒多久便就瘋了,跟個瘋子還能說些什麽,賈敏也只好罷了,不過萬沒想到,二哥竟然把事推到瘋了的二嫂身上。

  「真的是她啊!」賈政泣道:「真不是我下的手,全是王氏的錯。」

  賈敏氣的別過臉,壓根不願意理會賈政,她指了指桌上的厚被褥與點心道:「我不好久待,只帶了點東西給二哥,二哥若還想吃些什麽?想喝些什麽?不妨差人跟妹子說說,妹子能找到的,一定會儘量帶給二哥。」

  事到如今,她這個做妹妹的所能做的也只有讓二哥在這最後一段時間內吃好喝好了。

  「我不要這些。」賈政隨手一揮把被褥點心盡數推到了地上,「我要回去!我不想死!」

  賈敏幽幽一嘆,也不再與賈政多說,竟自離去。

  見著賈敏當真要走,賈政靈機一動,突然開口道:「小妹,你可知道你爲什麽多年無子?」

  賈敏身形一頓。

  賈政猙獰笑道:「你怕是不知道吧,你那好二嫂給你下了絕育藥!王氏好妒,只要旁人比她略好一些便不悅,她現下已瘋,這世上只剩下我──」

  賈政正想用著賈敏中絕育藥之事,威脅賈敏幫著救他出去,萬沒料到他一語未完,賈敏猛地回身,一個重重的大耳刮子頓時巴上賈政的臉。

  「你無耻!」
  
BabOdin 發表於 2019-9-4 18:25
第11章

  饒是賈赦再厲害, 也絕計不會知道賈敏和賈政在獄神廟中不但不歡而散,而且還大打出手的事情。

  不過賈敏從獄神廟裡回來之後不但絕口不提賈政之事, 甚至連賈母也談的少了,倒是讓賈赦鬆了一口氣。

  不過賈敏雖然絕口不提賈政,在賈政夫婦被處斬的那一日還是讓人悄悄地幫賈政與王夫人收屍,她知道賈赦早將賈政出族, 賈政自然不好葬於賈家祖墳之中, 則是讓人給賈政與王夫人另外尋了一處地方合葬。

  也難爲賈敏一個素來十指不點陽春水的女子,就靠著幾個管家,自己一人便將這事情盡數辦的妥妥當當,絲毫沒有求賈赦出手幫忙。

  賈赦也不由得贊道:「你當真是長進了。」

  記憶中的敏妹妹因爲被賈李氏護的好,雖然性子也這般溫柔善良,但可沒像眼前這個賈敏這般能幹了。

  賈敏苦笑一下,「我都嫁到林家這麽多年了, 那能不長進呢。」

  她做爲林家主母, 上有挑事的婆婆,下有不安份的通房、姨娘,一旁還有著個表姑娘虎視耽耽, 自然得長進了, 再不長進,就等著被人給活剝吃了。

  况且大哥雖然自個沒來處理,但全榮國府裡的管家下人盡著她用,銀錢也盡數由她取用,這事如果還辦不好, 那她這個林家主母也未免太無能了些。

  賈赦微微一嘆,若有所感,雖是同樣的賈敏,但在他先前的世界之中,他們賈家上有故哥哥護著,再加上父親仍在世,他自己又是個爭氣的,賈敏底氣足的很,那個什麽表姑娘早早就被打發掉了,他們之前壓根就未曾聽說過此人。

  林老太太要不是被鬱亭附身,那敢折騰著賈敏。相較之下,這個世界的榮國府畢竟沒落了,賈敏膝下又無子,林家對賈敏便難免有些輕賤了。

  「你放心!」賈赦保證道:「大哥一定會爭氣,好好的給你撑腰!」

  故哥哥不在,這個賈府也該由他撑起了。

  賈敏溫柔淺笑,「大哥只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兩個侄兒就好了。」

  雖然大哥也長進了些,但要大哥恢復榮國府的往日榮光,怕是不能了,指望大哥還不如指望兩個侄兒呢,好在榮國府裡有爵位,又有聖上的照拂,再怎麽的在京裡總是有幾分臉面,也不怕讓人欺負了去。

  賈敏遲疑道:「妹妹再過不久也得回去了,不過大哥可有想法?」

  她此行前來,一來是爲了問一問賈母之事,再來說句不好聽的,也是爲了給賈政收屍,治病什麽的也不過是碰巧,如今賈政的事情已了,她也不好再多待。

  好在這十幾劑藥用下來,按著李太醫所說,她身上的毒倒是解了大半,剩下的不過是照著方子,按時溫養,幾年之後,說不得有機會能懷上一胎。

  賈赦微微皺眉,「妹妹是指……?」

  賈敏直言道:「妹妹知道大哥和大嫂感情極好,可這府裡總不能沒個人管著,兩個孩子也不能沒個母親啊。」

  雖是不好聽了些,但她做爲妹妹,不得不勸著大哥爲將來著想一下。

  賈赦直接搖頭,「不是親生的,怎麽也貼不到肉裡,要找一個沒私心的女人,未免太難了,還不如罷了,安心把兩個孩子養大才是。」

  他這都是心裡話,要找個像賈李氏一樣,真心待原配子女好的女人著實太難了,况且賈李氏不是全然沒私心,而是她心裡裝著朝鮮,連自己的女兒都比不上朝鮮了,更別提旁人,自然不會去苛待其他的孩子或著是爭奪些什麽。

  說句不好聽的,大部份的繼室都像邢氏這般,視原配子女爲仇敵,前車之鑒猶未遠,他那敢胡亂娶個女人回來。况且……這事要讓慕菁知道了,他可不想到了地府之後也被菁妹用十大酷刑伺候著。

  想到此處,賈赦心中一動,說起來,他也有許久未見姐姐們了。在這個世界裡,就連賈鬱亭都還活著,更別提詩亭、書亭兩個姐姐了,不過賈母的性子遠不如賈李氏,三個庶女的婚事都不過是面上光了。

  就連像賈敏這般的嫡女在老爺子死後都尚且過的極不如意了,更別提她們,賈赦想到此處,便有意探望一下三個姐姐,順便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了。

  旅行這一事也是在他老的時候才漸漸流行了起來,在故哥哥的治理之下,大晋朝國秦民安,人民有錢了,便開始有了所謂的娛樂生活,旅行便是其中之一,記得那時他和慕菁便是這般的走遍了大江南北,不知有多悠閒。

  不過眼下兩個孩子還小,怕是不成了,只能讓管家去瞧瞧三個姐姐,順便得探一探東北水圖的真假才是,正當賈赦思索間,只聽賈敏沉吟道:「可這榮國府總得有個主母管家才成,大哥總不能事事都托給管家娘子啊。」

  賈赦直接指了指自己,「我來管就成了。」

  賈敏驚的連眼睛都瞪圓了,「大哥管!?」

  「當然。」賈赦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不過是管家罷了。」

  管家這種事,他可是專家啊,想當年他可是管家的那十年裡可是硬生生的管出了一個鬼見愁的稱號,對京城裡的物價門清的很,沒半個管家婆子敢在他跟前搞鬼。

  那怕仍是抱著滿腹的疑問,但見賈赦這般有自信,賈敏也不好說了,只是想著臨走前再好好敲打敲打管家們便是,別因爲大哥心腸好,便想欺著大哥了。

  如果林之孝等人知道賈敏的想法的話,一定會忍不住哭訴:這世上那有人敢欺負赦大老爺啊,不是沒出生便就是像二老爺一樣死了,什麽被欺負雲雲全都是敏姑娘的錯覺啊。

  賈敏臨行再即,賈赦也有些依依不捨,想著林家母子的性子,賈赦直言道:「倘若林家母子拿孩子之事爲難你,不想忍了,不妨差人回來說一聲,咱榮國府雖然不如以往,但也不是好欺負的。」

  賈敏一楞,「可是這……」

  「別把名聲看得太重了。」賈赦曬道:「爲了個名聲逼死自己是蠢人才做的事。」

  見賈敏還有些震驚,賈赦連忙添了句,「你也別像大哥這般,到了家破人亡後才明白。」

  賈敏若有所思,緩緩的點了點頭。

  賈赦原本的意思是讓賈敏別再委屈自己,該和離時就和離,別死撑著,人生短短,何苦來哉?他雖然不懂賈敏與林如海之間的事兒,但他也看得出來賈敏與林如海之間早就出了問題,那怕黛玉出生之後也沒多少改善。

  兩人之所以沒和離不過是因爲林如海承受不住和離之後的代價,而敏妹妹又是個好强的,這才撑了下去,他看著都嫌累,更別提死撑了一輩子的賈敏,趁著眼下敏妹妹還年輕,要是這個林如海調教不回來的話,不妨直接和離算了。

  不賈敏不知怎麽的却把這事想歪了,想想大哥簡單粗暴的直接解决二哥的手法,再想想在獄神廟裡那一番痛快淋漓的拳打脚踢,莫名的,賈敏體內被隱藏極深的暴力因子被點燃了。

  賈敏握了握拳,下意識的轉了轉手腕,「大哥放心,我不會再犯傻了。」

  賈赦:「……」不知道爲什麽,總覺得賈敏這個動作有些眼熟!?

  許多年之後,當賈赦聽到某些傳言,再想到這時的情景之後,賈赦終於想起來爲啥賈敏的動作會有些眼熟呢,這不就是以往菁妹揍他時的起手式嗎!?

  無論如何,賈敏總算是狠下了心,賈赦之後也隱約聽到了一些賈敏下狠手整頓林府,發嫁表姑娘之事。

  見賈敏發起狠來,賈赦反倒鬆了一口氣,雖然榮國府沒落,護不了她太多,但只要賈敏自己立了起來,旁的也不再是問題。

  賈赦本想著先守著妻孝,再靜候時機在聖上面前露一下身手,好爭取參加多年之後的東北之戰,萬沒想到天上竟然掉餡餅。在賈政死後,也不知道平康帝怎麽想的,竟然把原先賜給賈政的工部主事的位置轉賜給他。

  賈赦接了聖旨,久久回不過神來,他悄悄塞了個荷包給夏德全道:「夏公公,這是……」

  那怕賈政當初那工部主事的位置頗有一些水份,但平康帝說轉賜就轉賜了,會不會太不把官位當回事了?

  在莫故底下多年,奉公守法,幾乎忘了有買官這回事的賈赦頭一回不明白平康帝的騷操作了。

  夏德全笑道:「這位置本就是前榮國公臨死前求來的,如今賈政既然不再是賈家人,這位置自然該歸到賈大人的身上。」

  他見賈赦還是有些不明白,便乾脆直言道:「賈大人,聖上也是看在前榮國公的面子上,想護上一護貴府,畢竟你這事鬧的有些過了,怕有些不長眼的人來找貴府的麻煩,如今聖上這聖旨一下,想來那些人也不敢亂來。」

  賈赦行事也太隨意了點,不但把自家弟弟告了,還牽連上自個老娘,鬧得賈政夫婦處斬,連賈史氏也被判了個終身監禁。

  除此之外,賈赦就連王氏之兄──王子騰也不放過,不過王子騰雖然被去了職,但王家也是有些故交好友,都摩拳擦掌的等著參賈赦一本呢,聖上此舉,也是警告一下那些人,別以爲賈代善死了,這榮國府就是個好欺負的了。

  夏德全說的雖然含糊,但賈赦也猜出一二,他頭一回真心謝道:「皇恩浩蕩,臣萬死莫贖。」

  這平康帝雖是行事上有些愛和稀泥,但倒真是個慈善之人,竟會注意到他的處境,而特意搭了把手。

  夏德全點了點頭,「我瞧賈大人是個聰明的,想來不會辜負了聖上的一番苦心。」

  賈赦躬身到底,「臣必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夏德全欣慰的點點頭,「只要你盡力了,也算是對得上聖上的一番苦心了。」

  憑心而論,夏德全幷不怎麽看好賈赦,畢竟賈赦不學無術是出了名的,若非賈赦混的厲害,當年怎麽會做不上太子伴讀呢,不過有心總是件好事,說不得賈赦經了這事之後,便發奮圖强了也不定呢。

  當然,此時的夏德全幷不知道賈赦發奮圖强程度遠遠的超過他的想像……

  這時的工部可不似景榮朝時的工部那般的受人重視,工部雖然不似禮部是個養老之所,但工部在衆人的心中也不過就比禮部好上那麽一點罷了,主事雖是六品官,但在這工部之中份量著實不清,大致可分爲四種,分別爲都水、營繕、虞衡、屯田。

  聖旨中雖是賜了工部主事的出身,但也含糊只說是主事,說是接替賈政,但幷未說明其職,賈赦也懶得去問明賈政隸屬何部,乾脆直接去問了田郎中。

  田郎中著實吃了一驚,奇道:「賈大人是想問你是屬￿:都水、營繕、虞衡、屯田四部之中的那一部!?」

  「正是!」賈赦正色道:「田大人直接喚我爲恩候即可,恩候即爲工部一員,在工部內,便以工部中的身份行事,至於什麽一等將軍的,那是工部外的身份,無需顧忌。」

  田郎中滿意的微微點頭,賈赦既有此認知,倒是比其弟長進的多了。

  不是他說,賈政這人也著實太不像樣了,這工部中因爲各種原因,被塞進來的人不少,但大部份的人多少還是會做一些力有所及的工作,唯有賈政,連個帳都不會算,連筆帖式都不如,著實不像話。

  雖是滿意賈赦的態度,但要把賈赦安插到那處,田郎中也不免有些遲疑,他對賈赦完全不熟,只知道賈赦因著一時氣憤跑去撾登聞鼓,把自個全家都給告了之外,其他的一無所知,那知道那部適合賈赦呢?

  田郎中猶豫的開口問道:「恩候對那部比較熟悉些?」

  既然能說出都水、營繕、虞衡、屯田四部,想來也是有做過一些研究,與其讓他胡亂指派,還不如讓賈赦自個選去,橫竪他到時讓旁人多盯著,別讓賈赦胡來便是。

  說到底,田郎中對賈赦的能力始終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賈赦爽快道:「這四部中無論去那部都成,大人看那部缺人便讓我去更是。」

  田郎中聞言不由得教訓道:「工部可不同於旁處,可沒那麽容易。」

  說句不好聽的,要在工部混的下去,沒幾分本事是不行的,這賈大老爺大字都不認得幾個,能成嗎!?

  賈赦微微點頭,「大人放心吧,赦絕對行!」

  若是旁的地方,賈赦或許不敢如此有自信的說自己一定行,不過對於自己任職了大半輩子,最後還做到了尚書的工部,賈赦能不熟嗎?

  田郎中難得的送上了一對死魚眼,胡吹大氣,到時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不久之後……望著侃侃而談,隨便啥東西都可以說出花來的賈赦,田郎中難得的迷茫了,我是誰?我在那?我聽見了啥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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