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一章 北約戰敗(七)
白宮,新聞記者招待會。
新聞官用嚴肅的語氣滔滔不絕的向記者們,也向全國人民闡述著這場戰爭的正義性和必要性,以及失敗之後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依他的觀點————其實也是總統的觀點———合眾國如果輸掉了這場戰爭,就等於輸掉了未來,全世界都將匍匐在北極熊的巨掌之下瑟瑟發抖,克格勃和格魯烏的陰影將籠罩全球,我們的法律我們的政治製度我們的生活方式都將被通通顛覆,琳琅滿目的商品、言論自由、出版自由和舒適的生活都將離我們而去,取而代之的將是無處不在的秘密警察、僵化的經濟模式和沒完沒了的政治運動,國父用血與火為我們鑄就的民主與自由將麵臨滅頂之災!
真是一次成功的演講,在場兩百多名記者都直吸涼氣,心驚肉跳,忘記了找碴。看到大家心揪得夠緊了,新聞官又用樂觀的語氣向大家描述著戰爭的前景:我們雖然麵臨著很大的困難,但是離勝利已經很近了。不是嗎?我們至今仍然牢牢的控製著華沙、盧布林、基輔。這些城市與莫斯科成一條直線,我們要進攻莫斯科是非常容易的事情。隻要大家咬咬牙,再堅持一下,光明就會到來。九十九拜都拜了,也不差這最後一拜,權當是哆嗦了一下唄。
在他妙語連珠,把記者們忽悠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時候,華盛頓正爆發著規模空前的遊行示威,近百萬市民揮舞著標語占據了內環路,要總統下台,讓孩子們活著回家的口號響徹城市的天空。
老百姓始終是最容易忽悠,也最難忽悠的一群人。他們當中沒幾個懂得什麼國家大事國際風雲,這些離他們實在太過遙遠了,他們眼裏隻有自己的生活,有一份穩定的收入,有幾個健健康康的兒女,他們就很滿足了,其他的,關他們屁事啊!誰敢破壞他們這種平靜的生活,哪怕對方是總統,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將他拉下馬的,不管你出於什麼動機!目光短淺,對嗎?可正是這千千萬萬目光短淺、再普通不過的老百姓用自己的脊梁扛起這個國家,艱難的往前走,當他們不堪重荷轟然倒下的時候,不管多偉大的國家,都會摔得粉碎。幾千年來,不知道多少個王朝用自己的興亡向後來人揭示了這一真理,遺憾的是,卻從來沒有人讀懂過,從來就沒有。毫無疑問,羅納德總統已經越過了他們的底線,合眾國摧毀蘇聯和華國,成為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傲視群雄的藍圖固然令人熱血沸騰,然而所要付出的代價卻超過了老百姓承受的極限,他們撐不住了。倒不是說這個國家死不起人,截止到目前為止,他們陣亡的士兵也不過十萬左右,蘇聯天基武器對他們造成的打擊固然可怕,死傷也不過百萬而已,一個擁有過億人口的國家,完全承受得起這樣的傷亡的。然而,這個國家畢竟太年輕了,沒有像華國和俄羅斯那樣經曆過那麼多的風風雨雨,更沒有華國那麼厚重的曆史沉澱,一切順利的時候還好說,一旦麵對逆境,他們就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就好比同樣是失戀,剛剛大學畢業的小女生可能會傷心欲絕,尋死尋活,而離過婚的女子頂多歎一口氣,換套新衣服,化個更濃的妝,繼續約會去。
合眾國正好就是那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小女生。
白宮新聞官的演講結束了,現場響起潮水般的掌聲。這時,一位德國記者站了起來,直截了當的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憂慮:“先生,你的演講非常精彩,也讓人深受鼓舞,重新給我們豎起了必勝的信念。但是我們應該看到,現在的形勢已經極為危急了,蘇軍對西烏克蘭的戰略包圍即將完成,北約在西烏克蘭的百萬大軍將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他們甚至找不到躲避暴風雪的地方!我去過前線,看到的情景讓我不寒而栗:在這潑水成冰的季節,很多士兵連帳蓬都沒有,隻能蓋著一條毯子躺在凍得跟鐵板一樣的田野裏,任由寒風割裂他們的皮膚,很多傷員連止痛針都打不上,捂著血淋淋的傷口在擔架上呻吟著……形勢對我們非常不利,不知道合眾國能否扭轉這一不利的局麵?”
新聞官微笑:“請不要擔心,我們已經采取行動了……最為有效的行動!”
德國記者一怔:“最為有效的行動?”
新聞官說:“對,最為有效的行動。”
好幾位記者齊聲叫:“能不能透露一下行動的具體內容?”
新聞官說:“很簡單,我們將放開部隊的手腳,讓他們可以自由的戰鬥,摧毀他們認為應該摧毀的目標,再也不會有限製了。”
德國記者窒了窒,問:“摧毀什麼目標?”
新聞官說:“一切他們認為有價值的、可以削弱蘇軍戰鬥力的目標。”
德國記者隻覺得毛骨聳然,失聲問:“包括核電站、化工廠?”
新聞官加重了語氣:“一切目標!”
記者招待會現場的空氣頓時凝固了。
那枚空射彈道導彈打出去後,北約的首腦們就守在北約-華約首腦熱線電話前,焦急的等待著電話響起。記者招待會搞成什麼樣,他們不關心;遊行示威?關我鳥事!就連盧布林的戰局,他們都不關心了。戰場上的勝負忽然失去了原來的意義,那枚導彈打出去後,勝利者不再是勝利者,失敗者也不見得一定是失敗,這一切,完全取決於這部電話會不會如他們所料的響起。
首腦熱線電話,顧名思義,就是首腦之間的專用電話。這部電話可不是供兩國元首談天氣泡妹子的,它的用途非常特殊,怎麼個特殊法?舉個例子:
北極熊:“鷹醬,給老子死出來!”
雙頭鷹:“哎,對麵的那頭熊,你怎麼罵人了?”
北極熊:“不罵你我還能捧你屁股不成?我問你,那幾枚正朝著莫斯科飛過來的民兵是腫麼回事?”
雙頭鷹:“我查查看……呃,是我們的導彈攔截實驗出了一個小小的問題,導彈失控了,我馬上讓它們消失!”
北極熊:“你他媽最好快點,不然老子就回敬你三十枚,三百枚,讓你爽到家!”
看到了吧?這就是首腦熱線電話的用途。
跟北約現在做的好事相比,“三枚民兵飛向莫斯科”簡直就是小意思,他們可是朝蘇聯的核電站————至少現在名義上還是蘇聯的核電站————發射了彈道導彈,並且命中了目標。朝核電站發射彈道導彈,跟直接朝對方發射核彈差不多,那枚導彈有沒有爆炸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它打破了北約和華約至今都嚴格遵守的遊戲規則:絕不攻擊對方的核設施!
朝一個隨時可能再次爆炸的核電站發射空射彈道導彈,北約的決心已經顯露無遺,他們想說的話,蘇聯也應該聽到了,聽懂了。考慮到北極熊神經比較大條,很容易忽略某些細節,北約很體貼的召開了這次新聞發布會,借新聞官之口把自己的用意給點了出來,畫公仔都畫出腸子來了,用心良苦啊,你總該懂了吧?隻是蘇聯會采取什麼樣的反應,大家心裏都沒底。北極熊的脾氣可不大好,他們居然敢打悶棍,這頭肌肉多過腦子的巨熊是絕對不會就這樣算了的,如果北極熊就此認栽當然萬事大吉,北極熊認栽,北約自然也跟著認栽,不認栽不行,這仗打不下去了嘛。大家都認栽了,自然輪到談判專家閃亮登場了。在導彈飛出去之後不久,大家就以空前的效率敲定了談判框架:徹底肢解蘇聯已經淪為笑話,烏克蘭、格魯吉亞都保不住了,我們認栽,退出這些地區好了。看樣子蘇聯也不大可能把盧布林吐出來的,好,盧布林也給你們,總該把你們給喂飽了吧?你們雖然挨了一頓打,但是也占了不少便宜啊,雖說烏克蘭以前也是你們的,但是那畢竟隻是加盟共和國,你們想對它做什麼不大方便,現在好了,加盟共和國變成了占領國,你愛滴蠟就滴蠟,愛推倒就推倒,我們隻當沒看見。什麼?你們還想要波羅的海沿岸三國?那不行,絕對不行!這些地方不能給你,給了你我們幾十萬士兵就白死了,仗也白打了,絕對不行,頂多把愛沙尼亞給你們!
在北約這幫卓越的政治家看來,這樣的條件已經稱得上是屈辱了,雖說失去的地盤原本就是蘇聯的,他們的地盤沒有任何損失,相反,還有不少進賬,但是對於他們的國際信用卻是異常沉重的打擊:你丫拉了一大幫小弟去捋虎須,把老虎惹毛了又扔下小弟逃跑,不管小弟的死活了,以後還有誰敢跟你們混?可是沒有辦法啊,副本開錯了,本來是想打落水狗的,結果他媽的竄出一條凶猛尼羅鱷,把他們給咬得遍體鱗傷,再不跑就沒命了,隻好犧牲一下小弟啦。至於那些被他們拋充的國家即將麵臨何等可怕的命運,他們毫不在乎,會在乎的話他們就不是以黑心肝厚臉皮著稱的政治家了。
連價錢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大家認栽,然後愉快的談判了,可是……這台該死的電話怎麼還不響啊?
電話君一點都不體諒這些卓越的政治家的心情,高傲的沉默著,看著他們焦慮,看著他們急躁,看著他們憂心如焚,看著他們抓狂。如果電話也有人的情商和智商,想必此時它肯定在偷笑吧?能看到這麼多政治家如此精彩的表演,它也不冤此生了。
天空中升起了啟明星,天快亮了,但電話還是沒有響。
德國總理陰沉著臉,一言不發,英國首相急得直跳腳,法國總統唉聲歎氣,那哀愁的表情,連石頭都為之動容。折磨人,太折磨人了,再這樣等下去,他們都要瘋掉了!
“鈴————”
電話終於響了,可惜,不是那台眾星捧月的首腦電話,而是柳維平指揮部的那台。電話是奧加爾科夫親自從哈爾科夫打過來的,柳維平拿起電話,喂了一聲,接著,他麵色微變,神情幾乎凝固了,參謀們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發抖。奧加爾科夫的聲音壓得很低,除了柳維平,沒有人聽得清他在說什麼,也沒有人有興趣去聽,一個個都自動自覺的閃到一邊,這些東西,不是他們應該知道的,還是少聽為妙。
一分鍾後,柳維平終於吐出一句:“明白了。”擱下了電話,沉聲問:“機降步兵旅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郭參謀說:“進展順利,盧布林城內防禦之空虛,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他們直到現在都沒有遭到像樣的抵抗,一個連隊已經找到了北約聯軍的司令部!”
柳維平說:“準備一架直升機,送我去盧布林。”
郭參謀大吃一驚:“司令員,你不能去!”
柳維平說:“三分鍾內直升機還不來,我就斃了飛行員。”說完拿起鋼盔戴上,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郭參謀愣了愣,衝已經傻了眼的參謀們怒吼:“還不趕緊調一架直升機過來!?”
三分鍾內調一架直升機過來可不容易,一幫子參謀忙得雞飛狗跳,柳維平卻若無其事,站在指揮部外麵看著遠方的城市。地平線一片片一簇簇的火球冉冉升起,爆炸轟鳴沒有一絲間隙,十幾萬大軍正以盧布林為中心殺得血肉橫飛,數量不亞於此的大軍也在盧布林周圍鬥得難分難解,這座美麗的城市已經變成了殘酷得令人發瘋的人間地獄。他靜靜的看著,麵無表情,隻是,他的內心未必如此平靜。
一架直升機連滾帶爬的飛了過來,好懸,剛好三分鍾,一秒都沒有超。柳維平也不廢話,一個箭步上了直升機,朝飛行員打出一個起飛的手勢,郭參謀想說什麼,被螺旋槳卷起的沙土灌了一嘴,狼狽不堪。
直升機冒著隨時可能被擊落的危險,以最快的速度朝盧布林飛去。流彈在飛機周圍劃來劃去,炮彈噝噝作響劃空而過,爆炸的氣浪甚至讓直升機顛簸起來,膽大包天的飛行員額頭上全是冷汗,臉都白了。柳維平卻平靜如恒,隻是看著盧布林的衝天火光,定定的看著,一言不發。
我一手打開的魔盒,現在該由我一手合上了。 |